周寻扬着手中的契纸:“这些当真是我的?”“的确。”周寻一手数了数:“这么多都与我,你也不心疼?”周随:“若是没有你当初救我脱离楚休,又怎会有如今的我?”周寻点了点头将东西重又塞给他,抱臂道:“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收好,替我在需要的时候打点好一切才是,怎的还要全交给我让我来处置?”周随怔了一怔,这些房屋地契在寻常人家眼里便是衣食无忧,唯独在周寻眼里轻飘飘的如空气一般。周随试探着问:“阿寻,你可还记得为何心心念念要回郧都?”周寻面色凝重:“我也记不清楚,旁的记忆都没了,只记着这么一个地方,便来了。”尽管他记忆还未好全就说出此事着实有些残忍,但周随也仅仅是迟疑了一瞬决定还是将事实告诉他:“你一直以来,都想求取功名。”周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亏得我以为自己有如何高远的志向,原来竟也逃不过是一个追名逐利的俗人。”周随打断他:“阿寻,你错了。追名逐利若是只为了自己能得享荣华富贵自然落了俗套,可追名逐利是为了替不平之人伸冤,替无知者求知,替家贫者扶志,便不等同于寻常的追名逐利。”周寻手掌弹着腰际香囊,笑了一声:“可我怎么觉得,我就是个普通的追名逐利的俗人。你说的那些,断不像我会做出的事情。”周寻做不来大喇喇陈情,就像他处的那个时代一样,婉约多于豪放,闲愁胜于嬉笑。周随看着天边的流云缓慢的飘过,一朵接着一朵并不重复,飘过去了也再不会倒回。“阿寻,你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人物,冷血刻薄而无情,你偏偏比谁都更嫉恶如仇想着匡扶正义,你想要登高位,确实有自己的私心不错。可你的心里又何尝不记挂那些同你一样凄惨的人,正是因为你们有过一样的经历,你才更能感同身受啊。”周寻苦笑:“但是在这动.乱的时代,苦的不是天下三分的枭雄,流离的并非指点江山的世家子弟,而是在微末的年代卑微挣扎的小人物,是那些生生别离,苦苦哀泣的征夫和思人。”这样的人何其之多,仅凭周寻一己之力,真的能帮的了吗?周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阿寻,能帮一个是一个。”不过,人若无责任和担当,于这世上只是混沌地过一生,有人安然苟且,有人至死无悔,无怨而已。“房屋地契你不收也罢,左右如你所言由我替你去那些不必要的出面为你打点好一切,可这一件东西极为重要,为你日后掌权,一定务必收好。”周随从怀中掏出一物,周寻只好接过来瞧,直到看到最后的印鉴,瞳孔骤然紧缩,拿着东西的两手带着东西不住地抖。作者有话要说:从文中“换做周随也是一样……”这里一直到“折腰为人”中的语段我引用了自己看杂志时候做的积累。侵权删。小可爱们看文愉快=.=☆、客卿教子“已经过去了三年, 我也料到你定然是如此反应。只是始料不及的是你突然失忆, 但我想,此物重要到底还是应该交由你自己来保管。”周寻将那东西一合叠起来:“当真是亲笔?”周随:“你瞧着那上面还有你的手印儿,另外也有王上的印鉴,这还不足以信服?眼下东西也完好无损的交给你, 我也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心里也能安心许多。同你说了这些, 你心里想怎么做定然也有个决断,我不会干涉,也尊重你,只是你若是需要,我随时都会为你效力。”周寻收好东西:“跟着我, 您图什么呢?”周随转了转眼珠儿:“图个乐呵?”“我从来不相信有人为了无端的缘由愿意为人以生死做代价谋前程。”周随笑着:“你这性子还是一点儿没变,对着亲一些的人反而更嘴硬,实打实的不讨喜。知道你不信, 我自然有我的图谋,我为你以生死谋锦绣前程, 希望公子以锦衣华食回赠。”周寻随意扫视一圈:“我初次来您这儿, 你这院子和着那些地契想来都是郧都中实打实的富商了, 锦衣华食哪里用得着发愁?”周随:“这不是以后公子飞黄腾达,处处还得仰仗一番?”周寻的目光锐利, 不论他怎么说,那副样子骨子里透出来的都是怀疑。周随举手投降一般,只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我做这些只为了还人情, 谋得是你的心无芥蒂,是你的信任。”周寻来这郧都不久,若说偌大的郧都,也确实只有周随这么个对他好的,只是才相处这些时日,周寻怎么也不可能全然放下心中疑虑。“仅仅凭着此物,你也说都过去三年。就算是王上,也不一定认。”周随锁起眉头:也确实是如此。“所以,让他相信或者不得不相信的唯一法子,就是在站在他面前同他对峙时我需得有足够的底气。”周随:“放心,既然你有了定夺,便去做。”“阿随。”周寻突然出声这么叫他,他脚步一顿。“怎么了?”这是周寻回来后,头一回这么叫他。他连着眼中含了些清浅含蓄的笑:“帮我去想个法子,我要正当身份进宫。”“好。”周随顺口一应。只要他想,他竭尽所能都为他达成。……“怎么?从前那般想回郧都,如今当真回来了,只会日日坐在这庭中发呆赏花看云?”周寻反问:“怎么?这般不好吗?”祝惜慈坐下来:“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总觉着你不像是这般的人。”周寻摊开手,两臂张开:“我怎的不像?”“哪里都不像。更何况,这府中怎么会平白养我们这两个来路不明的闲人?”周寻指尖点着桌子:“祝姑娘,有想过在这郧都谋生的法子吗?”祝惜慈绾起眉头:“倒是想过……”周寻将一个东西从桌上推到她的面前:“拿着这个,以后仍然可依靠你的医术谋得生活。”惜慈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个医馆的名字。“听闻这里缺医师,姑娘不妨去试试。”祝惜慈拱手:“却之不恭。”此物是他问过周随讨来的,毕竟府中他们两个男子,祝惜慈总是同他们待在一处,还是不便。周随名下如今许多产业,送惜慈随便去一处医馆也不算难事。“阿寻。你托我的事,如今都办妥了。”周寻:“如何?”“那右副都御史正在暗中招揽门客,说是选几个有才的给家中稚子教书,可右副都御史同都察院左都御史向来交情匪浅,其中不免惹人深思。”周寻在院中低头来回走了几趟:右副都御史,正三品的官衔,算京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偏偏官衔高还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交好,这一层关系周随定然是往深里挖才知晓的,不然仅凭着这一层,王上心里也容不下。结党营私的名头,谁也担不起。借着教诲稚子的名头,实际上谁又知晓这些门客到底是为他们如何出谋划策,有些高见的难保不会被送去都察院左都御史身侧献计。周寻:“这倒的确是个好机会。阿随,可否帮我安排个清白的家世,让我去做门客。”“自然是无碍。”周随:“你的功夫和本事我是放心的,只是此去免不了受些苦痛,也极为危险。”“阿随,既然放心得下,就应该信我。”周随便着手去安排。说好了时日便要带着周寻去登门拜访。只是才出了府不久瞧见一群孩童在争抢什么物什。“是我先瞧见的。”“胡说,这猫儿明明不愿被你触碰。”随后似乎有个孩子被猫儿抓伤,这下子全部的孩子见状又忽而纷纷同仇敌忾一般打骂着猫儿了。明明前一刻才争得面红耳赤,这下子又像要为着挚友出气一般。周寻本来早就走过去了,随后叹息一声回转身去。径直走到那一群孩童身旁,却不管那些孩子,只是半笑不笑道:“我的猫儿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般对它?”几个孩子一下子扔了手中的石子什么,见着似乎主人来了怕责怪纷纷拔腿逃窜了去。“啧,瞧瞧,怎么一副这般可怜的模样?”周寻蹲下身子,说着要伸手去碰一碰它,周随拦着:“阿寻。”周寻举着手:“无妨。”随后一手抚着猫儿的身子顺了顺毛,倒也奇怪,方才还凶相毕露,见着周寻触碰却没有丝毫反抗。周寻唇边一抹淡笑:“你倒是识时务通灵性的,知晓有人捡了你。”周随走过来:“阿寻,你不会当真要将它带走吧……”周寻侧过身子让他瞧:“自然要带走。这玩意儿,通人性呢。”周寻寻来布匹把猫裹着抱起来,那猫儿竟还tian了tian他指尖,很是乖顺。周随也觉得奇怪:“它似乎当真同你有一种天生的亲近。”周寻弹了弹它的耳朵:“也许。瞧着它孤立无援被人欺辱,觉得熟悉。”他抱着猫走了,周随难得见他对除了亲近的人以外的什么东西什么人上心且显露出如此温柔的神色来。一手隔着布匹抚着猫身,像极了安抚。他补上一句:“过几日再去,去得早了反而显得失了身份被人随意看低了。”周随只好随着他去,反正他也劝不动他。回了府中,周寻可是把这猫儿祖宗似的供了起来,好吃好喝的伺候,还让下人给洗了澡。这时候周随才看出来这猫儿的不同来,之前身上沾了污秽,这下子洗净了,看起来品相是极好的,甚至还有一双瞳色极为好看的眼睛。这两相看下来,难怪周寻对着这只猫如此不同。两日后周寻去拜访了右副都御史。可这人好大的架子,足足撂着人等了许久才一副姗姗来迟的模样。宗启余迎着人:“来迟了,着实抱歉。”周寻行了礼:“大人要务在身,草民也才等了片刻。”“既是如此,劳烦先生先同我去见一见稚子。”周寻:“好。”后院中,有个稚子在同下人玩耍。“庆儿,过来。”宗启余对着少年招了招手,少年看见了也还是磨蹭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的过来。“来见过先生。”那被唤作庆儿的孩子随意歪了歪身子:“见过先生。”宗启余扶着小少年的肩:“稚子顽劣,还望先生好生管教。”周寻看着面前别扭又对他饱含厌恶的小少年:“自然。”待宗启余才离开,这小少年又跟着下人们去耍玩,周寻一下子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少爷今日的闲余时间怕是已经足够长了,不如去温书?”宗庆面上应得乖巧,周寻力气才松了几分宗庆就要溜走,周寻又立时揪紧了他衣领。这下子宗庆才老实下来:“先生,您先松开。”“还跑吗?”宗庆妥协道:“不了,不就是读书吗?我随你去温书便是。”周寻这才松手领着人去书房温书。宗庆看着窗外天上悠闲飘过的云听着外面鸟儿啁啾,一颗心早就不知道跟着飞去了哪里,哪里还念得进去书。一只手握着笔在纸上随意划拉两下又将笔重重摔在案几上:“我不读了。”“可是少爷方才还同我讲好的。”周寻握着一卷书目不转睛看着。见如此,宗庆开始学着泼皮无赖撒泼:“反正父亲请了你来是听我差遣的,哪里有主人听下人差遣的道理?”周寻放下书,立起身子两手撑在案几上:“好,既然少爷不愿,我们便不学了,反正我也觉得苦闷得紧。不如我带少爷去玩耍?”宗庆闻言两眼亮晶晶的:“真的吗?”周寻:“当真。”于是周寻带着人来亭中,让人摆上了东西。“这不是下棋吗?”宗庆撇撇嘴,很是失望,转身便要离开。周寻道:“怎么,见到下棋少爷便临阵脱逃了,是因为不会怕输不起吗?”“笑话!”宗庆直接坐下来,捻起棋子琢磨着。周寻在他对面坐下来,也不急,只静静等着他落子再下一子。“见过老爷……”下人正要继续说下去。宗启余却连忙示意他噤声。作者有话要说:每一次作话都提前想好了要写啥,可是写的时候就忘了,我可能是条鱼吧……七秒记忆杀我……小可爱们看文愉快鸭ovo☆、为座上卿下人想说的话悉数咽了回去。随着他出现, 察觉到他对周寻的审视, 便很识相的声音也越发低下去不敢惊扰。“这先生的名姓我方才倒是忘记问了。”下人压着声音回:“听说是叫许湃。”本以为宗启余看着请来的先生如此带着小少爷玩耍会大发雷霆,偏偏让人想不通的是,这老爷不仅瞧着没生气,反而看着这一幕幕目光中流露出一种轻易难以言说的赏玩来。下人很快退开下去了。宗启余还在那一方瞧着, 他从未见过宗庆在他面前有过这般服服帖帖被一件事急得抓耳挠腮的程度, 仅凭这一点, 就足够他对周寻刮目相看了。于是心里便不自觉地觉出一种,这人也许是请对了的错觉来。“你在瞧什么?”宗庆看着他迟迟未落子,忍不住噘着嘴催促道。周寻一手搂着垂下的袖摆,一手去落子。这下子,说不出话的人真正变成了宗庆, 他棋艺虽不精却极爱逞强,哪里接受得了猝不及防就输掉了棋局?周寻两手放在膝上:“怎么,小少爷这下可认?”宗庆又凑上去直到差不多都要趴在那棋盘上一般, 直像要将棋盘盯出个窟窿来。对着孩子心性的宗庆,周寻却难得流露出了几分耐心与有意逗弄:“小少爷若是不服, 可再与在下来一局便是。”宗庆看着他不像玩笑的模样, 一手挥乱了棋盘:“再来就再来!”“不过这一次我要同你换, 我用黑子。”周寻捻黑子的手落下,有些哭笑不得。趁着此次宗庆先落子的间隙, 周寻抬首向方才某个方向看去,那先前站在那里窥伺的人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可是瞧不起我,所以频频走神也未将我放在眼里?”宗庆的话里有些生气。周寻收回目光, 将一枚棋子在手中翻来覆去拿捏:“哪里的话。”他早就瞧见宗启余的身影,不动声色下棋也是为了给他好好看看,宗启余这么轻易就将他招进府里来,周寻也清楚,无非是想着借管教稚子试试他,瞧他此番若是当真有法子制住宗庆,那么这份才学和胆识定然也可以在朝堂谋划上有所作为。做不过他一边试探能否留下此人,一边筹谋如何利用他。他将周寻藏在幕后用来献计以谄媚讨好权贵,周寻又何尝没有将他当做步步高升的助力阶梯?“哎。”宗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寻的眼神中依然含着许多的气愤与不服气,又带着一点隐隐的敬佩。周寻知晓,要拿下一个孩子的信任并不难,只是可笑他如今为了自己还要拿孩子来开刀,那所谓的良心这时候又突然叫嚣着他对面前这个孩子的亏欠。周寻:“棋下完了,胜负已定,小少爷答应的该去温书了。”宗庆看着棋盘残局,只好应下:“是。”周寻的手在他转身时自然地落在他脑后:“小少爷,制胜之道,不在于逞匹夫之勇,而在于谋略。”宗庆只是当他赢了自己一局便不好反驳。二人回到书房,经此一事,宗庆的性子果然定了些,尽管时不时仍然心不在焉。周寻拿着书一手撑着脸,斜斜看书,午时的暖阳照进来,一半洒在周寻身上,他一贯穿得淡雅且素,这光亮晕染他衣衫一半,面庞一半,让他沾染上暖意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暖。被光晃得眯了眯眼,周寻又半侧过身子看了会儿,百无聊赖的宗庆这时候目光落在了周寻身上,翘起上唇夹着那支笔,看着周寻微微有些倦懒模样,终于似是撑不住一般睡过去。宗庆蹑手蹑脚走近听到人匀浅的呼吸最终把笔放在笔架上悄悄从书房要退出去,周寻掀了掀眼皮看着宗庆的动作,在他马上要踏出房门时道:“小少爷这是要去何处?”宗庆闻言,甩了甩衣袖:“你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周寻很是认可的点点头:“是啊,不然可怎么做少爷的老师呢?”宗庆小大人一般抱着臂:“我可从未承认过你是我的老师。”这倒显得周寻是故意上赶着自取其辱了。周寻妥协一般:“既然今日这书是读不进去,我索性带着少爷去玩吧?”“你会有这般好心?”还不等他说话周寻早就走在他前面离开了,宗庆也来不及叫嚷赶紧跟着脚步生风的人走了。宗庆跟着周寻在市集上各处转了个遍,似乎瞧出来一点这人是要寻什么东西的意味来,但半晌也没见他找到自己所要的东西,带着他四处转,弄得他整个人都跑不动了。他正要以为周寻是故意借着这个由头找他的茬,周寻一手拿过一个东西在手上翻转几圈凑近给宗庆瞧:“正是此物。”宗庆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东西,原来找了大半日只是一个蹴鞠而已。宗庆跑得已经累弯了腰,俯身两手搭在膝上喘气:“我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东西......”“看来小少爷似乎很是失望啊。”周寻看着手上的蹴鞠:“我再与小少爷打个赌,若是你蹴鞠赢过我,我便请辞不再管教你。”别的不说,蹴鞠倒真是宗庆曾经的好玩物了,他着实踢得也不赖,于是此刻被周寻如此挑衅着心里也仍旧觉得底气足了许多,丝毫不惧。宗庆一昂首道:“比就比。”周寻:“那我们寻个地方去比一场?”宗庆点了下头。待到了地方,宗庆才瞧得原来并不是只有他二人,还有许多同他年纪相差无几的孩子:“这是?”周寻:“你的玩伴,免得你又觉得我倚老卖老欺负了你。”宗庆辩嘴道:“谁稀罕。”周寻将蹴鞠抛上去,几个孩子一股脑跟着凑上来去抢,宗庆果然一马当先抢了头先向周寻那边用头顶着投进去,岂料周寻一下子拦住了那蹴鞠在腿脚间来回绕着踢了好几下,直看得他们都花了眼。下一刻,他们目光还在周寻动作的蹴鞠上,周寻趁着一个不备反而一下子投进了他们那边。“都怪你们,方才为什么不拦着他?他比我们都先投进了一个。”几个被他斥责的孩子心上也自然委屈起来:“明明你方才也只顾着瞧他如何踢蹴鞠,哪里顾得上守住我们这边。”宗庆一时气结。再开始时又是一通的横冲直撞,连自己会的那些都不顾,一心只想着投进,旁侧的一个唤他将球传过来,宗庆只看了他一眼置若罔闻径自投过去。一下子准头不够这一次不用周寻防守,蹴鞠还是没进。另外的几个凑上来,宗庆只暗自懊恼,又不好拉下面子来承认是自己的不是,只好避着他们从一边走过去,他们则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边打量着宗庆的神色:“听见了吗?我们一会儿便如此做。”“如此不好吧?”“你若是不敢,那我来。”周寻不用凑近仔细听都能从神情中看出来他们的计划。果不其然,到了最后一局,蹴鞠马上要传到宗庆这边被身边一个人撞击了一下一个回身抢走了,下一刻尽管周寻都快围上他,他还是不愿将蹴鞠传给宗庆。最后又被周寻瞅准了机会截走了,最后他们一众竟是连一球都没抢到,全让周寻得了。一众孩子们将蹴鞠扔给宗庆离开了。宗庆一下子两手接住,周寻走过来,宗庆垂着头看着手上的蹴鞠:“我又输了。”周寻拿走他手上的蹴鞠:“宗庆,现在你明白了吗?”此刻的周寻说话的语气格外的宽厚温柔,活像周寻是宗庆的大哥哥一般,卸下了所有装成大人,装成他老师的样子:“第一次对弈,让你明白不可自视甚高,第二次蹴鞠让你明白,没有他人助力,做什么都将一事无成。”宗庆一手打掉了周寻伸过来的手恶狠狠:“我不需要你可怜,来教我这般愚蠢的所谓道理。”周寻看着宗庆走远,却只是看着他一边不经意抬手抚过脸庞,一边格外倔强又坚定地向前走去,周寻并没有急着跟上去,这下子宗庆剩了一个人,走在街上,忽然有个人撞了一下他身侧道了歉便匆匆离开。宗庆指着人方才想争辩两句。最后想了想还是无力地垂下手。可下一刻手垂下的时候,忽然摸到身侧的荷包不见了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向着方才的人追上去。那个人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想过宗庆会这么快便反应过来,这一下整的他也开始心慌,将荷包里面的银子尽数掏出来塞进坏里扔掉了荷包。宗庆停下俯身去捡起来地上的荷包只见已经是一个空囊了,便一手攥着又追了上去。直追到一处深巷才停下,因为此时早就不见了方才偷走他荷包的人的身影了,他才回身突然后脑勺猛地一疼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般倒了下去,最后只看见那人衣衫的一角,和偷走他荷包的人身上的衣衫,一模一样。“这小崽子怎么还不醒,该不会是你们下手太重了吧?”“我们就轻轻那么一下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也是这小子太过弱不禁风才这么一棒子就晕了这么久。”宗庆在黑暗中听到这一群人争相吵嚷的声音,但是眼皮压得很沉很沉,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没能睁开来,只好听着他们的声音。最终挣扎了许久才缓缓撑着睁开眼,微微动一下后脑勺仍旧是钻心的痛。“诶,瞧瞧,那小子有动静了,好像是醒来了。”听到这么一句话,几个人纷纷围上来凑近看宗庆:“确实是醒过来了。”方才抢荷包的那个看起来似乎是这一群人的头目,他直接拍了拍宗庆的脸:“小崽子,醒来了就别装睡。一个荷包而已里面总共才那么几两银子,也值得你大动干戈直追着我跑了几条街不放。”宗庆的手脚已经在昏迷的时候被绑了起来,这会儿只能自己挣扎着蹭着身后坐起身子一些看着面前的人:“因为再少都是我的,你们这样的人哪里配得到呢?我连你们碰上一点的东西都觉得脏。”那人将拳头捏紧,其余几个看不过去:“大哥,这小子口出狂言,一定是没有吃过教训的。”复又对着宗庆:“今儿我们就帮你长长记性!”于是左右开弓将宗庆按在地上掌嘴,随后将他做玩物一般在地上踢来踹去,宗庆的脸一下子肿起来,身上只觉得各处痛得快要散架一般,这些人丝毫没有跟他留情闹着玩儿的意思,出的每一分力气都是实打实的,专挑着伤得多的地方反复踢踹。宗庆仰躺在地上,这里还是之前的深巷中,却不会有人目睹什么,甚至没办法奢求让人搭救,只能在这里被人欺辱,世人看见的永远是别人想让他们看见的那光鲜亮丽美好的一面,而在每个黑暗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这样的事仍然在发生着,且会一直发生,千千万万件。原来无限接近死亡却濒临崩溃的时候被人突然拽回来是一种这样的感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宗庆任由自己闭上眼想:也许今日他是要死在这里了。可下一刻,并没有踢踹的动作,预料中的疼痛也并没有到来,相反他倒是听见了那一伙人阵阵惨叫的声音。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个人穿着清雅的衣衫,用剑刺穿一个人的身体,亦或是一剑封喉。周寻扔了剑,一脚踢了踢他的脚尖:“还不走,是想着在这里待到地老天荒不成?那时候,可没人会帮你收尸的。”他单膝蹲下去看着宗庆鼻青脸肿的脸,可宗庆看着他忽而笑了:“我以为今日会死在这里了。”周寻不搭理他的话,给他松绑后一只胳膊架着人扶了起来。那一天的长街好像格外短暂,周寻说的话很短,这一次却足够宗庆记上一辈子了,周寻扶着他一步步走过长街,声音还是淡如水:“宗庆,你记住,没了右副都御史府,你什么也不是。”也是宗庆第一次拱手:“谨记先生教诲。”周寻身子一僵,最终继续走下去。直到他们互相搀扶的身影在长街上渐行渐远,小到了一个点,再也看不见。......将宗庆送回府上,人人都知右副都御史宗大人因此事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还连连道要责罚与他,却是从他来便不待见他,百般挑剔瞧不顺眼他的宗庆为他求情,跪在宗启余面前:“爹,并非先生的错,一切都是庆儿顽劣才落得如此下场。”宗启余赶忙扶起宗庆:“傻孩子,你说什么胡话,爹请他来分明是为了教你读书仁义礼智信,可他倒好,才来这么一日便害得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叫爹如何能轻易放过他。”周寻看着宗庆为难的神色,自觉地跪下来:“是在下的不是,没有看护保护好少爷,害得少爷受此苦楚,在下有罪。”宗启余一拂袖:“既然自知有错,便去房外罚跪。”周寻听完,丝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大庭广众,偌大的都御史府,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跪在房门外,庭院中。也不知晓宗启余到底在房中待了多久,周寻是慢慢就感觉不到膝盖的酸软疼痛了,少年时,冰天雪地强撑着跪上大半日,他不是也好好的过来了吗?而今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宗启余哪里是不认可他在惩罚他,分明是故意为之让宗庆心生愧疚顾念到他的好,有周寻这么个人时时在宗庆心里,他自然会以之为标榜,凡事三思而后行,再不像从前一般。宗启余终于舍得从宗庆房中出来,走到周寻身边不忘致谢:“今日多谢先生,若不是先生,庆儿又怎会如此快明事理。只是......”他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只是我万万不能做这个好人,还需委屈先生一番了。”周寻跪在那里,身子晃都不曾晃一下。宗启余见他如此一手招来了一旁的侍女:“进去告诉少爷。”侍女福了福身进去了。宗庆见到侍女进去问:“先生可好?爹让先生回去了吗?”侍女摇头,老老实实道:“不曾,老爷回去歇着了,先生还在门外跪着。”宗庆听了,急忙翻下榻推门而出,扶起地上的人:“先生没事吧?”周寻腿还有些发颤,仍只是笑着:“无碍。”宗庆想差人送他回去却被他拦下:“我自己可以。”于是宗庆扶着他的手一点点松开,看着他趔趄不稳的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格外虚浮和艰难,可是他始终决定一个人走,不许别人扶着。就好像他一直以来选择的路不论多么难走,总也要撑着走完,顶风冒雪,从未停下,也不希望别人搀扶。宗庆披着一件薄衣:“我好像当真遇见了一位很好的先生。”小侍女却不明白,心里纳闷儿:明明这位先生害得少爷吃了这样大的苦头,怎的少爷反过来还要再感谢他一番?宗启余第二日来瞧宗庆时见他气色身体已经好上许多,便:“爹斟酌许久,这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