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庆下意识只觉得心揪着但料想不会是好事,便早开口求情:“爹,昨日的事却是孩儿的不是,不能全将过错推到先生一人的身上。这是许久以来庆儿遇见的最好的先生,还望爹爹能将他留在府中教导孩儿。”宗启余忍不住一手抚上宗庆的墨发:“好,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将他留下来。”宗庆却不知道,宗启余来时早已做好了打算要将周寻留在府上的,之所以还如此大费周章顺应宗庆自己开口,也是为了缓和二人的父子关系适当服个软给他瞧瞧,显示一下他这为人父的大度和蔼。周寻既是被留下,御史府中便为他留出了一隅,借此去辞行周随。周随看着人衣角生风鬓边带尘而来,面上分明和煦似三月春风。“看来是很顺利。”周寻:“倒是还要多亏了阿随。”有下人上来奉茶,给周随和周寻一人端了一杯放在身侧。周随揭开茶盏盖子吹了吹:“阿寻,我早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何谈一个‘谢’字?”下人站到周随的身边,周随面上的表情一下子消失殆尽,眼睛睁大些,看着周寻,只呕出一口殷红鲜血来。作者有话要说:周寻是宗庆的人生导师,宗庆在某个方面某些程度上也让周寻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所以周寻对待宗庆就像面对儿时的自己,他也无比希望那时候的自己能遇见一个引导自己走向正途的人。只是可惜他差了一点运气,所以他对待宗庆的好和教诲都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他时而矛盾,虽然自己先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做一些事,又不愿意承认他在这其中其实也不忍心做大的坏事。这两天我看了一本书,太惆怅了,整个人感觉有点自闭。今天答应好的补更新,我做到惹!夸夸我!小可爱们看文愉快鸭ouo☆、怜取眼前周寻直接松了手, 茶盏摔在地上, 茶水溅了一地。周寻扶住身子马上要倒下来的周随,侍女急着离开,周寻:“私自谋杀主子,原来是吃里扒外, 来人将她抓起来, 严刑拷打!”周随一手紧紧扒着周寻手臂, 唇边不断溢出鲜血:“阿寻,还好……还好……”周寻看着他伤口:“你快先别言语了。”周随:“还好,你早几步离开了这府上,不然……”他大口的喘着气:“不然,恐怕你也要被我所累, 指不定哪天也要遭遇上怎么一出。”周寻面上焦急:“快去找医官来!不行便去叫祝姑娘回来!”“阿寻,你别急,我的身子自己清楚, 我好着。这一点伤算不了什么,刺伤我的人不用仔细打探我都知道。”周寻打断他:“我也知晓。无非就是一些眼红的, 瞧着你如今得势赚得盆满钵满想来分一杯羹, 想来是没成, 或者你挡着了他们财路,才如此嫉恨你。毕竟若放任你一家独大, 他们如何在郧都长久立足。”周随拍了拍他的手:“你,你知晓就好。我倒是庆幸,早一步听了你的安排将你送出去当客卿, 避免了我这边的人无故寻仇,也能护着你不受伤。这都御史府无疑是你最有力的屏障。”说完他的手松开,垂在身侧。恰好此时祝惜慈被寻了回来,周寻连忙叫喊:“祝姑娘,快来瞧瞧阿随!”祝惜慈一看周随衣裳沾上了许多的血,连忙跪在一旁为他把脉:“阿寻,他并无大碍,这下手的人对人体穴位并不清楚,扎下去的这一刀虽然看上去失血过多有些可怖,但好在没伤及要紧的地方。”惜慈:“我去开个方子让下人去抓些止血的药给他敷上,再喝上两碗活血化瘀的汤药就不打紧了。”她看着周寻往上抬了抬周随上半身,只是呆怔着,却并不说话,看得惜慈有些害怕。惜慈让下人去抓药,周寻还是呆呆揽着昏睡的周随不撒手。“我什么都记不清楚了,就这么一个郧都,唯一就这么个人真心实意的对我好,由不得我不信,可我好不容易信了,他又险些遭了大难离开。”惜慈握上周寻的手:“阿寻,这不是你的错,你并不能未卜先知,预料到所有的事。避免不了这些意料之外的伤害。”差遣的抓药的下人很快抓了药回来,惜慈便先去弄好了药来给周随敷上。周寻却一手拿过来:“我来吧。”惜慈由着他去,帮他把周随的衣衫解开一些,袒露着上半身。周寻这下子才看清楚:原来周随身上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周寻用手直接沾药给他敷上,那手都一直在抖。还是惜慈放心不下,一手握着他胳膊稳住慢慢才将药敷上。惜慈见过许多伤病的人来寻她瞧病,唯独没见过周随这般身上带着许多陈年旧伤的人物,新伤旧伤叠加着,一看就知绝非一朝一夕造成。周寻那双眼此时似乎失去了焦距,没有人能看清楚他到底在瞧哪里。他只是端着药碗:“我一直以为我身上落下的伤,比他总是要多一些。没想到他竟是一身的伤。怎么落下这么多?”可他,竟是全然忘了当年他被楚休鞭打,那个像他如今给周随涂药一样的褚和了。比他待的时日更长一些的人,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就算身上的伤愈合了,心上的伤终年不愈。惜慈夺走他手上的药碗,周寻的目光一点一点重新凝聚回来,最后看向惜慈:“奇怪,我对着这个人这么些时日都忘了那种被称之为熟悉的感觉,却在看到他身上的伤疤,一瞬间有了几分熟悉。”“阿寻,就算他不是你记忆中的人有什么关系呢,记忆是过去的,现在记得的会成为以后的记忆,从这一刻起你将他当做身边的亲人,也是一样。只要你想,他和你印象里的从来就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和偏差。”“他依旧是他,你也依旧是那个阿寻。不管是你认为的,还是他认为的,从来都一样。”周寻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但他知道了一件一直困扰许久的问题:回忆找不回来有什么要紧呢,和惜慈说的一样,过去再好再不好,也都过去了,要紧的是当下,是以后的未来。无需证明身边的是不是从前的人,只要是真心实意的待他好,又有什么关系何必要追究个真假呢?那从来到郧都以来一直追寻记忆的做法于是一下子变得十分幼稚,让周寻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来到郧都,这些日子做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周寻扶着周随到榻上,惜慈为他盖上被子。看着昏睡中的周随,周寻开始再次端详他的模样:“惜慈,你说我一心要来郧都究竟是为了什么?”惜慈:“阿随说不是为了名利吗?”周寻:“我听着他却是这么说的,可我分明自己都不记得了,他怎么还能因为我曾经这一句在这里等我呢?”周寻呓语:“阿随初初见到我,定然是失望的。”惜慈两手牵着周寻的两手,手握着他的指尖:“或许一开始求名利是为了自己,可以后便可为了他人。阿寻,这就和我为何行医一般。”惜慈:“阿随,一定也想你出去看看,看看那些在所有人忽视的地方,有哪些人发生了哪些事。你该去外面瞧瞧,心中自然会有个定夺。”若说从前的周寻心里只想着为了自己谋权势登高位,后来的周寻是因为周随让他急着自己要做的是谋权势,那如今的周寻想自己再去瞧一瞧这人世间,自己再做定夺。一只猫突然从房门外跑了进来,似乎嗅到熟悉的气息,只朝着一人奔过来,随后周寻蹲下身子一手挠了挠它的下巴。猫儿也直舒服的打着呼噜,朝他靠近一些蹭进他怀中,周寻一手顺着它的毛:“不知道为何,看到这小家伙,心里总也莫名忍不住柔软下来,也格外叫人熟悉。”他将猫抱给惜慈接着,惜慈还没碰上,猫就自己跳下去跑了。周寻见猫也去了,便:“阿随有你在身边照料我也放心,我得去城外一趟,劳烦你多照顾。”惜慈也是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周寻情急之下似乎叫了她的名字。赶着人还没离开,惜慈:“方才你叫我什么?”周寻:“惜慈。”这么久以来,周寻终于这么唤了她一回,不管如何都是祝姑娘。只因为周寻变了称呼,惜慈心里翻腾起一种特别的感觉来,可她不似周寻一般过分清醒。只是经过她的话那么一点拨,所以周寻便想着当身边的人都做最在乎的亲人罢了。与一个人亲疏与否,唤一唤名姓并不打紧,之所以亲疏之分只是因为心上感觉到的距离远了或是近了而已。周寻这才到城门口,一个姑娘正猫着腰四处找寻着什么的模样。因为她俯身,所以脸庞的长发不时散落几缕,她只好一边不停找着一边再把长发用手勾着别回到耳后。周寻急着出城并不注意,那姑娘也不注意,一个回身,二人就撞在一处。姑娘揉着额头致歉,周寻也略略欠身致歉。姑娘见他并不多纠缠滋事,便重新又去寻她的物什了。“喵,喵……”姑娘此时索性学起猫叫来了,周寻下意识问:“姑娘这是?”那姑娘站直身子:“我在寻我家小姐的猫,前些日子不知怎么没看好跑了出去,眼下是怎么也找不见了。”姑娘声音低了低嘴里嘟囔着委屈极了:“瞧着人没拦住,这下子小姐最爱的猫儿也不见了,小姐回来见不到可怎么是好?”周寻心下想到什么,莫名有几分心虚,但随后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荒唐想法,只撂下一句:“那姑娘且慢慢寻着吧,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陪着姑娘寻了。”那姑娘皱着脸:“公子去吧。”随后又寻起来,周寻匆匆离开,那脚步快得像后面有追魂索命的跟着不放,慢一步都要被逮住一般。终于到了城外,才松下来一口气,边走边想着方才遇到的找猫的姑娘说的话,这下子有足够的时间给他反应。自己也是前些日子恰好捡到了家中那只猫,莫非……随即他拍了拍自己两颊:“怎么会如此巧合?这偌大的郧都,指不定是别人家丢了猫,或者根本就是只流浪猫,怎的自己捡到,还偏偏是她家的猫了。”于是他便没再多想,只是心里仍旧有些不安:万一这猫真是她的,自己这般占了别人的猫,岂不是太过无理自私了?可是那猫同他这般亲近,瞧着不像有主人的模样,若是真有了主也不至于这般亲近他了。恍惚间,周寻感觉自己脚踝处被什么缠上,突然一紧走不动步子,只能停在那儿。他低头一看,有一双黑黢黢沾得满是脏污的手紧紧的扣着他脚踝处抓得紧紧的。作者有话要说:只要你想,任何人都会是你心里一直的那个模样,并没有改变的。阿寻的猫当然是锦书小可爱的了,没有锦书小可爱在,有她的猫会陪着他,可是阿寻贪心,猫和人他都想要。所以我满足他,将来,猫是他的,人也会是他的。小可爱们看文愉快鸭ovo☆、世道人心周寻猛然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抬起被一窝乱糟糟的蓬草一般的头发覆盖着的脸。他头发上沾了许多的脏污, 弄得头发都打结了,还是一手抓着周寻的脚腕:“救......救救我......”随后晕倒在周寻脚边,一只手却还抓着。周寻蹲下身子,用手拂开挡住他脸的头发, 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唇色泛白, 整张脸瘦的活活像脱了相一般,总共加起来怕是也没有几两肉。周寻将人拖着载到了附近的驿站又请了医官来为他瞧瞧。医官把脉过后,又掀开榻上人的眼皮看了看:“是太过虚弱才会晕倒,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长期没有好好饮水进食以致营养跟不上所以才会突然晕倒。”周寻却是纳闷:“这好好有手有脚的人为什么不能去好好寻一份活计养活自己, 将自己弄到如今这副凄惨的模样呢?”医官拱手叹了口气:“看公子这副模样,想来应当是富贵之家极为顺遂的,现在的梁朝怎么还像之前的模样, 掩藏在百姓安居乐业下的都是粉饰太平罢了,官员也好, 上报的全都是盛世太平, 渲染了好一幅江山如画, 百姓只能压着配合这盛世之景罢了,谁又不是眼下朝廷的牺牲品。像公子这样的人又哪里轻易明白呢?”他说到这里, 忽然觉得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来看病的医官,但却逾矩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一般于是忽然停下来。“在下多言了。”周寻走近榻边,看着榻上人消瘦的模样:“掩藏在盛世下的, 永远是这副腐败又不堪的模样。可是总要有人冒大不韪来揭开这一层若有似无的纱将这些血淋淋而残酷的现实展现在所有人的眼下才是。”医官被他的话唬住了,他也见过许多世家贵公子,哪一个会有他这般的看法?无非陷在繁华绮丽的富贵梦中饮酒作乐无法自拔。“我并非富贵之家,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周寻指了指榻上的人。医官:“若是天下能有多几个公子一般的人物,何至如今?”周寻宽慰:“想要让天下人的日子好过起来,这些人必定是必不可少的。总会越来越多的。总有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的那一天。”......周寻照料着人醒来,那人醒过来周寻扶着人靠着那里。他这才道谢:“多谢这位公子,今日实属抱歉,还望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我实在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周寻随意摆了摆手:“我今日本就是想来城外瞧瞧,不想......”他像知晓周寻心中的想法一般,笑了一声:“公子瞧见这副样子,失望了吧?”周寻:“说不失望自然是假的,可是失望似乎又有些过。”榻上的人咬牙切齿,显露出很多的恨意来:“自从前几年梁朝又不顾劝阻同夷狄一战,梁朝早就伤了元气,到了现在,早已经是内忧外患的空壳子了。”周寻其实是并想不到梁朝如今已经快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的,只是来了一趟城外,没想到就打开了眼界一般,城外城内,不过一墙一门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那人复又接着说:“公子见着的我还是个活人,撇开我不谈,城外还有许许多多如我一般的人,再加上那些无声无息死去的人更难以计数,公子向着城外再走上几里路,路旁都能见着尸体。”周寻听着他越说情绪起伏越激动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也是莫大的受害者。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开口,眼中已经隐约有了泪意,声声似含哽咽:“许多贫穷人家没了办法,为了活下去,只好卖儿卖女。我家中本也有一个妹妹。”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高矮,笑得有些苦涩:“,她才这么高,不过六七岁,正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自在年纪,却要因为这吃人的世道被卖给人牙子。卖给别人去做什么呢,想来公子这样的人是不会知晓的。”他掰着手用不以为然的口气道:“是去给富贵人家做下人,还是去给富贵人家做童养媳,或者被转手卖去别的地方再或者被卖给老鸨......”他抬起头看着站在那里的周寻,像是无端的质问:“公子,富贵人家尚且有退路可言,换了我们这些,可怎么办呢?”周寻不知道,他也曾是这样走投无路的人,走到如今这一步他自己仍旧不知道自己付出的那些换来的这些值不值得,也不知如今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他想要的是好抑或是坏。周寻:“不能靠别人,就自己让这个时代好起来。”“待你养好身子,带我去瞧瞧那些城外同你一般的人吧?”那人忙不迭的应好,还差点儿要下榻来向周寻磕头致谢。他养好身子后,果然带着周寻去了城外更远一些的地方:“公子,就是这里了。”仅仅是走到这里,眼前的这一幕足够让周寻感到触目惊心:许多父母抱着虚弱至极的孩子,身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饮水都是直接从附近小溪沟渠舀来的水,不知干净与否就直接喝下。周寻一手拦住一个正要饮水的人问:“老人家,这水不知干净与否,你们就这般饮下了?”老人家脸上满是被道道深深的皱纹褶子划分成的不平沟壑,手也像是皮包骨头的老树皮一般,眼睛里是浑浊的,看不出一丝明畅的光亮来,他苍老得像来自悠远的地方缓缓传来的微弱声音道:“现在连活命都难,有一口凉水有的喝都不错了,哪里还有人管干不干净呢?”周寻挥袖直接打翻了老人的水,老人颤颤巍巍起身正要与周寻理论一番,却见周寻:“老人家,这水脏了,不能喝的。”他复从腰际取出一些碎银两来塞到老人的手上:“老人家,和这几个人一同去做一些正经活计谋生吧。”老人攥起手,随后又松开手将银子都扔在地上:“你们这些富贵人家,哪里体会得到我们这些人,有任何的事就想拿银子来解决。”周寻俯身拾起地上的碎银,看着那些妇孺用怯生生又含着憎恶与悲哀的目光看他,周寻只觉得一种莫大的无力感。原来,这就是惜慈让他走出去仔细瞧的东西。待老人强撑着走去一边,一会儿来了个女子到他身边:“公子勿要介意,我们又何尝不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在郧都立足?只是这京中天子脚下管理甚为严格,仅仅是一道城门就足够将我们所有人拒之门外了,更遑论,郧都现在严禁流民随意出入,若有见到必定将我们赶出城外,故而这么久以来我们才只好蜗居在城外,居无定所。郧都中的大小官员从几个月前开始疯狂征高价税,京中普通商户都险些入不敷出,换了我们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又如何能在郧都活下去?”女子看着一个孩童歪歪扭扭用不稳的步子走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腿唤:“娘亲,我饿。”于是女子将孩子揽在怀里轻轻拍背哄着:“乖,在撑一下。”周寻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饼:“我身上没有别的吃食,将就一下吧。”随后他将饼塞进孩子的手里,又一手覆上孩子的头:“乖,吃了这个就不会饿了。”可是孩子正要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却调转方向将饼递到自己娘亲的嘴边:“娘亲也吃,娘亲吃了,柔儿再吃。”女子拗不过,便凑近在边角处咬下一小点来将饼重新推给她:“好柔儿,娘亲吃了,现在你吃,娘亲饱了。”那叫做柔儿的小姑娘这才捧着饼开开心心的吃起来,吃到一半又突然停下:“娘亲,柔儿不吃了,我们以后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饼吗?柔儿好怕再也吃不到,所以柔儿把饼攒着留下来慢慢吃吧,这样我们还能吃还几次,娘和我都不会饿肚子了。”这个傻姑娘,仅仅因为一张已经冷掉的饼,就如此珍惜。周寻心里一酸,只听见女子对柔儿:“以后还有,柔儿吃吧,再不吃饼坏了,就不能吃了。”她推着柔儿后背,柔儿乖巧的拿着饼去一旁吃了。女子用衣袖不住地拭泪,连掉泪都不忍心让孩子瞧见。周寻行礼道:“我虽没什么大的本事,但诸位若是不弃,不妨随我回郧都安身,家中温饱并不成问题,各位若是愿意,可去我家中做侍女侍卫。”这个身份着实有几分惹人不悦,但眼下周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帮他们,除了如此,但要他视若无睹放任不管他又着实不忍。周随同他一般,定然不会介意。那女子拉着孩子过来叩头:“谢过恩人,谢过恩人。”有了第一例,剩下的人也纷纷叩头道谢。此处有六个人,并不算太多,周寻琢磨着如何将这些人带回郧都,此时恰好有马车驶来,徐徐停在了周寻众人的面前。作者有话要说:不想接受的,不公的被强安在自己身上,无力反抗,那就去改变它。小可爱们看文愉快鸭ovo希望这个或悲或喜的故事带给你们的,永远是正能量!☆、一心向民几个流民见势有些怕, 下意识往周寻身后躲了躲。周寻目光变得凌厉了些, 只紧紧盯着停下的马车。马车上的人一手挑开帘子温声道:“怎么,几日不见,阿寻就认不得我了?”随即周随从马车上径自下来,一手横在身前一手背后。周寻见到他一下子紧张烟消云散, 心里没了戒备:“阿随, 你怎么来了, 身子可好了?”主要是现在郧都情况特殊,他也怕会有人刻意出城来查探,到时候他也护不住这些人。周随活动了一下胳膊:“大好了。”周随看了下身边的流民百姓:“这不,听闻你有需要我便及时赶来了。”周随倾身凑近一手挡着:“详细的回去我再同你说,眼下还是解决这些百姓的事要紧。”周寻:“也是, 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让他们都跟着我一道进城不就好了?”周寻环顾一周的百姓:“可是这么些人,一个马车如何藏得住?”周随喟叹:“阿寻,你何时也变得如此......”他斟酌了一下措辞, 但到底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来,便实话实说道:“笨。我们藏不住, 就让他们大大方方跟着不就行了?你莫要忘了我如今的身份和财势, 恐怕也不敢有人轻易寻麻烦吧?”周寻一手握拳在另一只手上捶了一下:“确实如此。”他便又转向那些百姓两手做了个往一起聚拢来的手势示意大家聚到一起去, 那些人这时候将信将疑缓缓挪步子去了,周寻:“眼下这位才是能助我们顺利入郧都谋生的所谓贵人, 只是要委屈大家跟着马车后面步行。”他恰好将话停在这里,周寻想着要尽力照顾抚慰这些流民的情绪,但又怕自己的言语做法不对唐突了他们反而适得其反, 于是细心斟酌试探。流民们自然懂得此事的难处,再加上周寻来此地毫无架子没有半分嫌弃,待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都能如此温和友善,心里又渐渐动容。“好,我们答应。”依旧是方才一开始拒绝周寻好意扔了他给的银子的那位老人回应着。他拄着一个木棍撑着身子走过来:“我们答应你,但也希望公子不要食言。”周寻一开始来,他确实因为城中的那些富家子弟对周寻自然而然的也就带着恶意和偏见,可尽管他百般羞辱和刁难,周寻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待他们依旧好,他一开始还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的,毕竟漂泊这么久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尝了个遍没那份胆子再去轻易相信旁人了。可是周寻连去处都帮他们考虑周到安排好了,还细细询问他们的意思,并没有半分的强人所难。眼下他们反正也无处可去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对别人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索性信了周寻。年长者即便在一众难民中仍旧也会因着身份年龄地位阅历的积攒显得更有权威和信服度,于是此言一出,许多人陷入思索中没出声,然后慢慢地一个接着一个开始举手示意赞同。一瞬之间,就敲定了下来。周随身子放低一些展开一手胳膊:“委屈各位了。”周随便要上马车,一只脚才踏上马车随后又放下来:“阿寻,你也来。”周寻却道:“既然大家都走于马车一侧,我便一同跟着,这里距离城中倒也不是很远。”周随点了下头没再规劝上了马车。到马车缓慢行驶时后面便跟着这许多流民来,周寻抬手在马车上敲了两下。周随掀开车窗帘,周寻:“阿随,他们如今这一副装束,恐怕不太好混进去。”周随往外抻了下脖子一瞧随后对驾车的人:“去城外最近的驿站,顺便去问问他们每个的尺寸,给他们几个置办一身衣裳,不用太过繁复华丽,普通的就好。”于是驾车的人将他送去了驿站,而后跟着差遣的人一道去了布庄带回来几身衣裳。柔儿得到这衣裳最是欣喜,便被娘亲推着连忙跪在周寻周随身边:“谢过公子。”二人都连忙伸手去扶。置办好行头,周随这才好带着人往城中去。到了城门处,果然有人将马车拦了下来:“站住,例行检查,还望配合。”周随坐在马车上,气定神闲道:“诸位也不打听一番,就这般拦车吗?”“我管你是什么人,也要检查。”于是一只手直接去掀车帘,周随一把捏住了那人的腕子,生生要把骨头捏碎一般,随后松手甩了出去。守门的士兵直呼着痛不停地开始吹手腕,周随轻笑:“这位小爷这般的功夫守门,怕是也守不住。”那人被周随三言两语激怒,幸好身边有个明事理的拉住了他:“不论如何,这是小的们的差事,还请不要为难小的们。”周随撩开帘子,一手亮出来一个令牌:“这下,我们可能进了?”那两个一看到这令牌一下子没了声气,连忙退到一边俯身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直至车马过去,两个士卒还在议论:“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得到这出入令牌,可这马车后头跟着这么一大群下人,也是极尽奢侈了。”“说不定是出城哪里的人牙子贩的人口,近日涌来京中的流民不是众多吗,难保不是被新买回去的下人。富贵人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去管呢?又不是花了我们的银子。”到了府中,周随先是唤了下人带着这一众人下去安顿便和周寻坐下来。周寻一手搭在椅上,身子转过去。不用他开口,周随先抬了手:“我知道你这一路上定然已经憋了许久了。我之所以会知晓你今日行踪以及为何及时赶到,你应该也猜到了。”周寻面色冷下来,周随也知晓周寻想听想要的是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是如今这样的承认。“阿随,你不是说会尊重我做的一切吗?如今处处”周随呼出一口气:“阿寻,你也无需紧张。你且听我说完。”“你才从边疆回来,虽然我们从前跟着楚休学了一身自保的功夫,但这毕竟是京中,算无遗策都难,人心诡谲不得不防。我忧心你才回来,恐遇上什么危险,若非遭遇些你一人应付不来的,总也有人在你身边及时帮着。”周寻听完,这才明了他的用意。“对了,你将那些人带回来是何用意?”周随随意地岔开了话题,他之前也是怕周寻知晓此事会多想,也会因为身边总有人跟着不自在,但又怕他遇上什么不测,这才安排人手在他身边暗中保护。“只是觉得,这些人太过可怜。”周随:“仅仅如此?”周寻绾起眉头:“不然难道还应该有别的什么理由吗?”周随咂了咂舌道:“也不是不可,我本以为按着你的性子,该是想借机拉拢人心......”“阿随,人心若是这么好拉拢,这天下早就要颠个面儿了。”周随:“随你,便是你要在这府上养上许多闲人来,也不是不可,毕竟我也养得起。”“你将我的猫好生照顾着,我该回御史府去了,不然我这门客当得可是太过失职了。”周随:“你且日日惦念着你的猫罢,当真将自己做客卿了?”周寻“总归是攀上了一棵大树,没爬上去之前还是得小心着些,以免自己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