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将手伸向太医面前,太医捻起一颗来闻了闻:“这是甘草丸。”“可有什么不妥?”太医道:“本来若是只有这甘草丸是并无不妥的,但是方才的药碗中残余的药汁中似乎还有好几味大补的药材,像是里面也有甘草的存在,而这甘草丸明显是受了潮的,娘娘近日身体虚弱,大补之物过了量,再加上混合了潮湿的甘草丸治疗身子,只怕不盈反亏啊。”梁宣将上面的抽绳一下子拉紧,提着绳子问锦书:“你对此物可眼熟?”锦书:“从未见过。”梁宣:“那它为什么会在你房中?”锦书默了默:“我并不知晓,,今日我回宫中,便有一位姑娘来将一包药给我说是太医院的人开的方子给娘娘调理身子的,我这便去给娘娘煎了药。只是不曾想药下了毒,娘娘服过后变成了这般。”方才搜查时太医就赶紧给贤妃开了舒缓的药,这会儿煎好药赶紧就给人喂着服下,只是半晌并未见到人好转醒过来。太医眼下也慌了神,赶忙道:“快去着人请院首大人过来。”侍女应下后又匆忙跑去太医院请来祝惜慈。祝惜慈诊过脉后面色不虞,反而一脸凝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贤妃娘娘怎会突然之间如此严重?”一群人跟着噤若寒蝉都被她这架势给吓坏了,一旁的太医上前去大致又给她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祝惜慈面上似笑非笑:“胡闹,太医院根本就没有你们描述的什么小丫头,今日也并未有人来太医院拿过药,太医院每一笔药草用量都记得明明白白,若是殿下不信,大可以直接亲自去查,或是我叫人将那本子全送过来让您细细过目。”“我要听你说。”梁宣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锦书。“殿下,你是不信我吗?”梁宣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了变化,淡漠和无奈相交织,他晃了下手中的锦囊:“东西都在这一处了,你叫我怎么信你?”锦书:“那殿下就将我关入天牢吧。”她既不辩驳也不反抗。梁宣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她为什么做什么都宁愿自己扛下一切,都从来不愿意对他多解释一句。梁宣站在贤妃的榻边,这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拽了拽梁宣的衣角。梁宣回身过去发现竟然是醒过来的贤妃,她面色苍白,声音又低又微弱,显得虚弱极了:“宣儿,不要伤害她,不要将她关入牢中。”梁宣看着自己的母妃这般恳切的为她求情,一时忍不住说了重话:“程锦书,这就是好心收留你在宫中的贤妃娘娘,她待你这般好,从未有任何亏欠与你的地方,可你就是这么待她的,你的良心过得去吗?”锦书想要仔细从他眉眼和面色上抠出来哪怕一毫一厘的假装,可是失望的是并没有,梁宣的每一分神色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不相信她,甚至笃定了就是她害得他母妃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年轻总是固执得可怕,宁愿以后悔得肝肠寸断,当时也要抬起下巴做足了骄傲姿态。所以锦书听见他的话,只是看似很短暂地心痛了一瞬,很快就咄咄逼人道:“所以殿下心中,我就是这般的人吗?还是说,殿下是因为什么才向贤妃娘娘求情收留我呢?是看我可怜吗,就像被遗弃的街边的阿猫阿狗,只要殿下愿意发发善心就可以带我回来收留着,然后为此我就应该感激涕零恨不得为此牺牲我的一切去报答吗?”“我算得了什么呢?”她喃喃自语着。贤妃挣扎着要坐起身子来,梁宣赶紧扶着她坐起来,贤妃只是对梁宣道:“宣儿,不能这般说。”可是锦书的话并没有说完,而此时,周寻也恰好赶来,听见的是姑娘决绝至极的话语:“殿下,你可真自私啊。”下人瞧见有人闯进来,才要拦着,却见是周寻,一时为难不敢阻拦。周寻进来后,并没多言什么,只是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又解下来给姑娘披上:“不是早就叮嘱你天儿冷吗?送你的狐裘怎么不披上?”周寻觉得她一定是怕冷的,这庆华殿真冷啊,每个在这里的人也是冷的,她们说出来的话也是冷的,怎么都捂不热一般,忽而就更心疼他的小姑娘,怎么就被他当初一番点拨送来了此处?锦书看见他来了,才觉得自己应该是时候觉得委屈了,也不顾还有这么多人在,莫名开始不住地吸鼻子眼圈都泛着红,声音糯糯的:“阿寻哥哥,你可算是来啦。”这么多人对着她,用淡漠的神色看着她,用冰冷的言语抹杀她,这么短短几刻而已,她却像已经等他等了很久很久了。周寻揽住人的肩让她倚靠着自己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部放在他身上,带着人往出走。梁宣对身边的人仰了下头,侍卫立时会意快走几步在殿门口拦住要这么离去的两人:“周公子,还请不要为难小的。”作者有话要说:标题我没有想到好的合适的,然后自己随便造了一个,来源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因为梁宣的一番看似无心的话,所以锦书可能从此和他就只能形同陌路了。因为不信任和由自己本来以为会相信自己的人口中说出来的不信任的话,可能才是最伤人的。最怕的不是不相关的人误解伤害自己的,最可怕的是自己在乎(朋友的那种在乎)的人也跟着伤害自己。我觉得这大概是我写这一章锦书的感受了吧。明天恢复大肥章,今天有事所以短小了一点。宝贝们看文愉快鸭>3☆、亲亲疏疏“人, 我今天是一定要带走的。”周寻说完, 不由分说带着人走了。这下梁宣直接来拦住人:“周公子。”二人眼神相交处,电光火石之间仿佛上演着无形的斗争。“宣儿......”贤妃低低地唤了一声,又咳出一大口血晕了过去。“殿下!”贤妃身边的小侍女急急唤道。梁宣一下子跑回去跪倒在贤妃榻边,惜慈赶紧给人把脉:“殿下, 贤妃娘娘的性命危矣, 已在旦夕之间, 还望殿下赶紧想法子救人啊。”梁宣看着惜慈,冷笑道:“祝医官倒是告诉我,这人到底该怎么救。”惜慈看着他陷入缄默,没有人知晓她一只手手心都在冒汗,不是因为害怕贤妃的病情, 只是不曾想到会如此严重。那前来庆华殿送药的小宫女是她找来人假扮的,所谓的方子是她在外边的市集药铺配的,并未动用宫中的珍贵药材, 所以查不出来。分明她只是开了一些让人虚弱无力气血更加亏损的药而已,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贤妃若是再这么咳血下去, 就不仅仅是简单的气血亏损了。而是患上了血疾。“还有一个法子, 姑且一试。”惜慈沉吟半晌忽然道。周寻带着人本来完全可以趁此机会离开,只是姑娘听闻此言突然停下步子对他摇头推开了他握着自己腕子的手:“阿寻哥哥, 殿下说得不错,娘娘对我这般好,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若是留下, 就是受些苦也总能还我清白,可若是就这么走了,就怎么也说不清了。那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认下了这桩莫须有的罪名。”还有,她也不想让周寻因为她冒犯了殿下,连带着一起连累周寻。小姑娘从他手中抽出手,面上的笑意大抵是在劝慰他。锦书就这么走过去,蹲在贤妃身边握着她的手:“娘娘,您可要快些好起来呀,您定然不相信是锦书陷害您的吧。快些好起来为锦书证明清白好不好?”一时间,房中陷入有些尴尬境地,锦书不愿跟着周寻走,尽管知道坏了礼数,周寻也依旧坚持在房中陪着小姑娘。贤妃被锦书握住的手忽然动了动,惜慈寻着机会赶忙将方才未说完的话补起来道:“现下唯一能救贤妃娘娘的法子,大概只有滴血验毒。”“你的意思是,需要抽取我母妃的血?”惜慈不做声算是应下。房中的人俱是束手无策,梁宣也不愿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医官上前来劝导:“殿下,就让祝医官一试吧,兴许当真是有用的。”既然他也如此劝,左右也是没有办法的法子,梁宣:“依你之言。”梁宣都点头应允,也没有旁人敢有异议,事情闹得大了传到梁政清的耳朵里更是不好收场,只敢在庆华殿封锁了消息偷偷解决。祝惜慈割破了贤妃胳膊上一处放出来一小部分的血,血色都是不对的,明显更加暗和黑,典型的中毒迹象,惜慈仔细想了许久忽然想到从前亲人还在时教过她一种毒,极为怪异,中毒者无其他明显症状,除非放血而观,血色呈暗红偏黑。于是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若是身中此种毒,想来下毒之人,也在无形中沾染了这种毒而不自知,我们大可以给她验血便知。”惜慈送来的东西,她自己并未亲自触碰过,锦书煎药时自然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这下子是怎么都没办法洗刷的。周寻不动声色挡在了锦书的面前:“此等荒谬的想法,殿下难道还相信不成?”“放血。”梁宣只是吐出这么一个词,已经挑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唯独他那双眼,是躲避的一直不敢去看锦书的眼睛。身后的姑娘将周寻拉到了一边,抹起自己的衣袖:“祝医官。”恰好在她抹起衣袖的时候,贤妃虚弱的睁开眼瞧了一眼,随即瞳孔都不自觉的放大:那颗痣!那颗手肘处的痣!那个才出生就被她在怀中抱了一刻的小姑娘,手臂上清清楚楚就有这么一颗痣在这个地方。一出生就被抱养到了别处,这么多年始终未能有机会见上一面,她还记得那小姑娘才生出来就不像别的小姑娘,端端是粉雕玉琢晶莹剔透的一个小姑娘,才来到这人世就很乖,不怎么哭闹,看着她第一眼都是眉眼弯弯的在对她笑。彼时她才生下她,身子太虚弱,躺在榻上稍稍调整一会儿就让人将她抱过来:“孩子抱给我瞧瞧。”随即伸出手臂去,侍女抱过来给她看了一眼,小姑娘温温软软的,让她害怕一碰就会受伤一般。才抱上,姐姐就来了,狠了狠心抱走了她怀里的孩子就离开了。不论她在背后如何声嘶力竭都不回头。追溯起来,又能怪得了谁呢?到底是她爱慕虚荣,不愿舍弃皇妃的位子,贪恋皇上的垂怜恩宠,一门心思想要诞下麟儿。姐姐百般劝阻她仍旧听不进去,姐姐罗蕊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为了保护她在这深宫中有所依靠,和她商量了这么个馊主意: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孩就留在身边养着,若是个女孩就让罗蕊带走抚养。这么些年来,她没再见过自己的亲生骨肉一面,没想到再见竟是这种情形,这种方式。当初罗蕊生怕她见着锦书会露馅控制不住自己,被别人拿捏把柄所以一直没让她再见过锦书。梁宣也是后来罗蕊想法子帮她安排抱来的孩子让她养着,对王上那边则是声称诞下麟儿,也是凭着梁宣这个孩子,贤妃才得以在这宫中立足,得以让梁政清待她恩宠。可她自己的女儿,她却连一个生辰都没有陪在身边给她过。反而因为无端的亏欠,将所有都补偿给了梁宣。尽管他是所有人眼里的草包皇子,可是罗笙依旧尽自己的一切疼爱他。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利用眼前这个孩子获得恩宠庇佑导致她将自己的女儿送离自己身边的那一份愧疚和亏欠是她千倍万倍怎么都填不满的。彼时罗蕊已然嫁入程府,她起初还会担心罗蕊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会苛待自己的女儿,但不想罗蕊没法子有自己的孩子,这才叫罗笙放下心来。一生不见也好,唯独愿她幸福安乐就好,可没想到一夕之间程府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也未有人向她通传。她的掌上明珠该是吃了多少苦头。明明是天家的女儿,现在却因为她这个亲生母亲,害得入宫为奴为婢。难怪,她第一眼见到锦书就觉得过分亲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她的手扬起来,眼尖的梁宣看见赶紧凑近听她说话。贤妃将他的手捏的紧紧的:“宣儿,让她们都出去。”“母妃,这......”贤妃有些着急催促道:“快让旁的人都出去,只能你和锦书留下。”看她苍白着一张脸,毫无血色的模样,梁宣挥手遣散了所有人,周寻也缓缓跟着退了出去。门内,贤妃招手让锦书过去,锦书乖乖的过去,贤妃看着她,眼睛就开始泛酸,强忍住眼泪,眼泪还是一圈圈在眼中打转儿。她伸出手不断抚摸着锦书手肘那颗痣所在的地方:“这痣是你一直有的吗?”“是。”锦书应着,随后想起来什么,又道,“我侧腰处还有一小块胎记,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一点,罗笙原本是不知晓的,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孩子全身孩子就被罗蕊抱走了。是那接生的产婆告诉她的,她当时身体虚弱还晕过去了片刻,唯独晕过去时候听进去了这句话。这下,她基本都能完全确定锦书是她的孩子了,便让梁宣背过身子悄声:“孩子,能让我瞧瞧你胎记的地方吗?”锦书闻言愣了愣,还是将衣裳解开给她瞧了瞧。贤妃在那块胎记上摸了摸,有一滴泪实在忍不住掉了下来,很快帮她把衣裳拉上穿好这才叫梁宣转过身子来。贤妃下一刻所说的话,却险些要让锦书以为自己听错了,贤妃:“宣儿,取她的血。”梁宣仍旧不明白她的意思,从她让他遣散所有人,唯独留下他和锦书开始他就觉得母妃很奇怪,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哪里奇怪他却又说不出来。梁宣拿着一柄小短刀过来的时候,锦书的确是害怕的,也因为害怕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就被梁宣捉住一只手拉到怀里禁锢住,不容置喙短刀触碰到姑娘柔嫩的肌肤,轻轻一划,冷白的铁刃和白嫩的肌肤相触碰,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鲜红的血流下来,在姑娘软白的玉臂上显得格外妖冶的艳红。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划过的时候还是觉得痛,锦书不知道到底是刀刃划过手臂的疼痛,还是梁宣和贤妃做的这种种让她觉得疼痛。只是自己下意识的小声惊呼竟然也就这么引来了周寻,唯独他不怕冒着大不敬,径直听到了她的声音之后就推门而入。看到她一只手抬着手臂,另一只手臂还在流血,赶紧俯身直接从下身内衬上撕下一块布来就要给她包扎,一下子就被梁宣拦住。“殿下,你这可是,欺人太甚了吧?”周寻的语气轻松,面上也是笑着的,可人人都知道,周寻这会儿子是真的动怒了。“就是没了您在,这背后还有我撑腰我疼着呢,怎么就轮到谁也能来随便欺负了?”周寻直接当着他的面儿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梁宣摹地就想到了那一日宫宴,自己仿佛醉了酒神智不太清醒,有人同自己说锦书姑娘出了事他就匆匆赶去,结果两个人不知怎么,就做了几分逾矩的事,谁也没克制住,仿佛都不像平日里的自己。直到后来隐约的像是周寻来了,自己被打晕,第二日醒来就已经在自己的寝殿中了。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诸多不对之处,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应当是那一日的酒有问题,偏偏只有自己和锦书的酒有问题,应当就是早挑好了她们二人算计的。既是想起了自己和锦书这一档子事,自然也是想到了周寻后来。那一日自己打晕被送回去,独独留下锦书和周寻两个,那一天的锦书还饮下了有问题的酒,两人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他自然也是未可知了。只是这么久,这件事本就扎在他心上成了一根无形的刺,再加上时时有意无意的还瞧见锦书同他在一处,这根刺的作用发酵更会隐隐作痛。梁宣丝毫不在意周寻说的话,直接拿了方才给贤妃放血的碗,贤妃竟然叮嘱他往碗中倒一些水,锦书三人面面相觑,似乎隐隐的就明白了些什么。只是梁宣一直没有真的动作,让贤妃看得焦急不已,甚至挣扎着趔趄一下想自己下榻去弄。梁宣见她如此,只好往碗中添了水,锦书自觉地将自己胳膊放在了碗上,几滴血很快地滴下去,二人之间的血一直是分开的,并不相融。梁宣将碗端向贤妃去看时,将要开口道并不融合一事,下一刻贤妃亲眼去看,二人的血过了一会儿就融合在了一起。梁宣看着碗里融合在一起的血,端着碗的手都开始发颤,下一刻,更是直接手一松,碗应声掉落在地上。贤妃费力地从榻上下来,跌跌撞撞朝着锦书过去,锦书两手扶住她,贤妃一手抚上她的脸喃喃个不停,:“锦书,锦书......”念了一会儿,她又不可抑制的一直掉眼泪,锦书此时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不知道作何思考,手一松,贤妃险些失去支撑跌了一跤,贤妃看着锦书,眼眸中尽是亏欠和不忍,还有丝丝缕缕的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心疼。这时候,贤妃在等她的反应,梁宣很快扶住了贤妃,他在等锦书的言语,只有周寻,眼睛一直看着她手臂上的伤,这会儿将那块布搭在她的手臂上然后轻轻缠绕了几圈,既怕绑的松了会掉没办法止血,又怕绑的紧了会弄疼她。面上显露出来的神色很是为难,对他而言,只有锦书的态度和反应才最重要。别的人一概同他周寻无关,他也不想去管,除非是小姑娘愿意亲口告诉他,愿意让他去管一管。贤妃想去拉锦书的手,却被人给躲开。锦书不愿意去看她此时受伤的神情,但她此时又仿佛如置身梦里一般,怎么会是真的呢?分明自己母亲早逝,前些时日被灭门,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娘亲呢?“你不要碰我。”锦书只能淡淡的说出这一句话。可是即便说本应当这么决绝无情地一句话,锦书还是一点儿底气也没有,声音都是发颤的。周寻手悄悄绕过去,一手轻轻捏了捏姑娘素手的虎口处,这是个极带安慰意识的动作,周寻觉得锦书肯定会懂。可是眼下,难以置信的根本不止锦书一个人,还有梁宣,他怎么能想到,原来自己一心爱慕想要保护的人,竟是自己的妹妹呢?贤妃这时候一心顾着请求女儿的原谅,顾着同女儿和好,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注意一旁的梁宣。“阿寻哥哥,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离开。你带我走吧好吗?”“好。”周寻沉沉的应了一声,直接将姑娘抱着离开,贤妃想要去拦下来,周寻代她回答了一句,“娘娘,若是您还想同她相认,就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您越是这样逼她做出所谓的决定,她只会对您越抗拒而已。”锦书窝在他的怀中,安静乖巧,像一只猫。贤妃听见他的话,那只手僵在那里,却没有再拦。周寻推门出去的时候,还将姑娘的头往自己怀中推了下,让她完全将头埋在自己怀中,不用再费工夫和精力忙着摆出合适的表情给别人看,或是拿出合适的态度来对待别人。他怀里的小姑娘就一直将头埋在他怀中,这样就仿佛与世隔绝不用再看任何人,想任何事。那些复杂无比而又乱七八糟的事情缠绕在一起,她的脑子一下子都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她应该原谅贤妃吗?或许是应该的,她是宫妃,身处深宫之中,定然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和无奈,平心而论这些日子收留她对她百般包容,待她也不错。可是她又觉得似乎不应该,即便她是宫妃,什么苦衷能让她狠心到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舍得丢下,难道作为皇妃,她却连保护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吗?她看到她病痛缠身,身子虚弱,那一点狠下来的心就开始动摇,可是她在程府的时候她在哪儿呢?她失去母亲的时候 她在哪儿呢?她在边疆险些受到欺负的时候她在哪儿呢?她家破人亡无端被灭门的时候她又在哪儿呢?惜慈看到周寻抱着人就这么走了,忍不住叫住:“阿寻,你不能就这么带走她,她是给贤妃投毒嫌疑最大的人。”周寻脚步顿住,回身看着她的时候,惜慈觉得周寻那目光似乎早已经透过她的衣物和伪装,将她整个人看得清楚而明白了,而他接下来说的话更是验证了惜慈的直觉没有错:“锦书有没有真的给贤妃娘娘投毒,别的人我是不敢妄自揣测,唯独你,祝医官,应该是最清楚的吧?”早说过,周寻这人,明面上瞧着人畜无害温润如玉,实际上心里有主意得紧,什么事情到了他这儿都有着分寸拿捏好坏评定,衡量利弊一通,这些面上流程全都过了才会对你摆该有的态度。若是触碰到不该碰的人和事,就是踩了他的底线了,照着周寻的性子就不会轻易就这么过去了。你让他不舒服了,让他身边重要的人不舒服了,他是怎么都要也让你不舒服一通的。所以千万别妄想,在他这儿惹了坏还能全身而退的。惜慈心里跟着他的话一咯噔,周寻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是他一开始都没有将这当成一桩正经事,而是一桩闹剧一般,周寻始终以再清醒不过的看客身份,配合着她拙劣的演技看完了她的整场表演,毫不留情的戳破她,让她在他面前无处藏身,无所遁形,就像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一般。而她的那些所谓安排计谋对周寻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最多只是耍宝逗乐而已,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始终,就没有相信过她,一直站的都是锦书那一边,不管有多少人相信她,也不管有多少所谓的证据指向锦书。他始终都坚定不移的相信锦书。而仅仅凭借这一点,惜慈就知道,她输了。周寻抱着人离开了。惜慈其实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每见到周寻的时候总是这么短,她总是因为别人才能见到周寻。而周寻留给她印象最深的永远是背对着她离去的背影。房中的贤妃,看着背对自己的梁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便这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知子莫若母,她很清楚梁宣爱慕锦书,难以接受这件事。从他们是兄妹的那刻起,就再不可能有除此以外的任何关系。贤妃知晓这般对梁宣残忍,可是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万万不能再因此功亏一篑了。牺牲了梁宣是她的不对,可是锦书她不能再失去了,更何况,欺君这等诛九族的大罪,她实在不敢赌。她将手搭在梁宣的肩膀上捏了两下:“宣儿,她不能是给母妃下毒的人,即便是,她也不能入狱。”随后带着极强的暗示性意味的拍了拍他的肩。梁宣始终不愿意转过身来看着贤妃和他说话,一直背对着她,直到一切归于沉寂,梁宣闭上眼,心中却只有一个想尽全力逃离这里的想法,恨不得再一睁眼发现原来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罢了,睁开眼醒过来就好了。可是他再睁开眼,仍旧是方才的情景。直到他将自己的下唇咬的痛的出血,才自嘲的笑道:“原来都是真的。”作者有话要说:说到做到,今天是大肥章呀!宝贝们看文愉快>3☆、伤及无辜锦书在周寻的府上待了许久, 但就私心来说周寻其实乐得如此, 毕竟这般除了每日上朝他大都可以陪着小姑娘。也是到了周寻府上住了这般久,锦书才发现原来他还是个这般喜欢小动物的人。看着那竹制鸟笼,上面还有些雕刻花纹种种精致的纹样,里头囚的是一只通体黄色的芙蓉鸟, 锦书指尖缓缓凑近笼子边上想去碰碰, 一下子被周寻拦住:“这玩意儿性情顽劣, 生人勿进的模样,心气儿高着,你这么动它,一会儿是要啄伤你的。”于是这才将手悻悻地收回来,目光中又难掩失落:“你这府上又是鸟又是猫的, 想不到你还会喜欢这些。”周寻做足了一副倦懒模样,从下人手边接过来一小把鸟食示意锦书伸手,然后一下子将东西倒在她掌心:“那这去喂喂, 不认人还是认食的。”她忍不住嘟囔着:“怎么它也这般势利。”话说着,手还是伸去喂了。周寻也说不明白, 公子府华堂宴席, 绮丽尊贵, 大得总是让他觉得空洞得过分,府上人少, 他也不信任新人,不会轻易就将一些生人往府里放。大抵是因此,总觉得府里空旷的像少了许多人气儿, 这才添置了这些小物件,弄得府上叽叽喳喳的,多些热闹。之所以说是对着这些东西性子和软又耐心,可能是因为平日里对别人都是冷淡疏离的,那本来属于他的一腔温和只能对着这些东西了。端着那一副所谓周公子的架子,端得住这威严树立好了,你就是公子周,端不住了,哪个都能上来明里暗里嘲讽,给你找不痛快。下人们也明显的觉出,自从这位程姑娘来了公子府中,周公子的确很不一样了,那所有的柔情耐心还有温和,都给了这么一人似的,对人说话温言软语的,每个动作里头都搀着疼爱和怜惜,那流转在不经意间眼波里头的感情,是明明白白骗不了人的。便也就明白锦书之于周寻的意义了,既是周寻在意的人,她们又都受了周寻的恩惠,这份爱屋及乌的心思往锦书身上体会得就格外明显。从前的时候,周寻偶尔抱着那只猫逗弄,或是喂喂鸟。性子冷不爱多言,锦书来了,日日竟然也有了笑意,对着下人偶尔都有了更多问候。“不止是猫啊,鸟啊。还有花和鱼,唯一没有的怕是虫了吧。”锦书打趣:“要是府上再养什么虫,你这公子名头传出去,不是公子,像是摊贩了。”“嗯。”周寻点头,对她的话竟是赞同的。搂住人的腰,“那到时候,你就是摊贩老板娘。”“远离宫中,不被深宫所困,的确是很好的。”虽然那一抹别样流光溢彩的光芒几乎是一转即逝的,但周寻还是很快地就捕捉到了。将她的双手执起交叠在一处,知道她是又想到贤妃的事情了,毕竟是心结,总得花时日和精力来慢慢消化,他能做的只有陪着她做些开心的事让她暂时忘却,偷得片刻欢愉。锦书像想到什么,抽出一只手来覆在周寻的手上:“我当初不是同你讲,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找吗?奇怪得很,我明明忘了他的模样和语气,所有人都告诉我那是我的想象是我的梦,可我就是觉得他无比真实的存在过我身边。”“他待我可好,只是似乎从来没对我说过心悦。后来人不知怎么就不见了,这期间曲折我也是忘了。好像打听到他似乎往边疆去了,我就带着我的贴身侍女,就是你也见过的觉浅,我们俩收拾了简单的盘缠为了安全就女扮男装上路了。结果到了边疆,我们寻了一处客栈歇脚,不知怎么意外的就被客栈的老板娘瞧出来是女儿身,我向她打听要找的人,那时候天真相信了她,结果她竟然诓骗我。险些将我带去做了艺伎。”周寻听到这里,心突然揪住,手也不自觉地握起来:“那,后来呢?”“这便是我和殿下相识的由来了,那时候若不是殿下恰好行经,说不定当真就被人家骗走了。也是殿下带我回来陨都的。记忆里要找的那个人却因此怎么也记不起来了。那时候恍惚是在争斗中撞到了头,所以便记不得了。说来好笑,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了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