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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娇》TXT全集下载_3(1 / 1)

林余娇只以为他又想牵她下马车,薄颊透了些许红意。她到底是大家闺秀,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与顾庭搂搂抱抱,还是有些羞臊。可顾庭是谁,她在他面前,不敢忤逆,只能顺从。顾庭轻淡的语气透过厚重的马车帘子传了进来,“下来吧。”林余娇俯身探头出去,才发觉原来不止是在下雨,还夹杂着雪粒。顾庭不知何时吩咐下人拿了件天青色狐绒大氅过来,不由分说披在她身上,将她裹成了一团。林余娇想下去,却被顾庭拦腰打横抱起,大氅罩在她身上,形成了一小方温暖干燥的天地,将湿冷细密的雨雪都隔绝在了外头。林余娇脸颊发烫,只觉无数下人的目光都在看着她,只好埋在顾庭怀里,小声说了句,“太子殿下,妾能走的......”“地上湿,你风寒才好。”顾庭冷声回她,手臂纹丝不动地抱着她,精壮沉稳,很有力气。林余娇抬眸望他,能看见他刀刻斧凿般的下颌绷紧,勾勒出神明般好看的弧度,再往上便是乌沉沉的天。已是黄昏,暮色四合,雨雪混在一起仿佛编成了一张细密的网,齐刷刷往下坠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起来。冰冷又沉重,落在了顾庭的发髻上,脸颊上,还有抱着她的臂膀上。滴滴答答,很是湿沉,更衬得他面无表情的俊脸有些不近人情。林余娇缩了缩身子,不知为何,这样潮湿寒冷的风雨里,她小小一团蜷在这大氅中,听着他胸膛传出来的心跳,竟莫名有了些安心的感觉。扑通扑通。他的心好像跳得很快......第7章一路风雨,顾庭将林余娇放到茉莉宽榻上时,肩头已经湿了大半,鞋袜更是全湿了。林余娇扯了扯压出了褶皱的衣裳,抬起杏眼看他。已在屋子里,但顾庭走路的时候,还有噗叽的水声,似乎是靴子里漫了不少水进去。林余娇指着他湿透的鞋袜问道:“靴子里面进水了?”按理说,这样好的云底足靴,做工厚实,即便是瓢泼大雨,也不会打湿里头的袜子的。顾庭随口应了一声,并不十分在意,只道:“嗯,脚底破了个洞。”就是刚刚踩那支银凤镂花簪子时弄破的。林余娇:......“好了,孤等夜深了再过来。”顾庭支起身子,吩咐香葶和香苈去打些热水,伺候林余娇沐浴驱寒。他则去了书房,今日耽误了不少时辰,还有许多该看的书没有看完。十七岁之前,顾庭一直在外漂泊,虽有养父母,但穷得每日为生计奔波,与从小就在皇宫里养尊处优只需读书认字习武的其他皇子截然不同。所以顾庭自认祖归宗后,每日都要勤学苦读,来追赶他们学习的进度。短短五年功夫,就已是皇子中的翘楚,旁人只以为是他天资绝艳,却不知这其中有多少个彻夜不眠的深夜。......正值深夜,顾庭回到林余娇那儿时,发现屋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他皱起眉,不由加快脚步。记得前些日子他深夜掩卷过来,她都已熄灯睡了的,摸黑钻入那温暖的衾被中,拥她软玉在怀,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只是今日却还醒着,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室内静极,熏着泠泠的香,四角的灯烛点得极亮,偶尔还有烧得正旺的炭盆里,噼啪迸出一团火星来。顾庭踏步其中,罕见地感觉到了几分家的温暖,不由放慢了脚步。绕过那点翠黄花梨屏风,看到林余娇还坐在紫檀方桌旁,就着一盏燃着的烛火,乌鬓如云埋首,不知在做什么。顾庭眉宇冷硬,走过去沉声问道:“怎的还不睡?”林余娇揉了揉发酸的眼角,站起来盈盈福了福身子,轻声道:“殿下,你来得正好,且看看这个合不合脚?”顾庭垂下眼,这才发现她递过来的,是鞋底样子。险些脸上的表情没有绷住,藏在袖口里的指尖平静下来,顾庭才接过那鞋底样子,只是脸仍旧是冷着的。林余娇心头忐忑,就着明亮烛火端详着他棱角分明却俨然严峻的脸,“殿下不喜欢......?”也是,顾庭如今贵为太子,穿的足靴都是尚衣局最好的做工,又怎穿得惯她做的鞋子。林余娇呼吸轻凝,明白她这番讨好他的心思用得不对,暗自懊恼的咬了咬唇,伸出纤白的指尖,想要将鞋底样子拿回来。谁料顾庭手一抽,反而坐下来,脱下靴子将那鞋底样子对着比起来。比了一番,他才重新将鞋底样子放回桌上,神色仍不轻不淡的,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情绪,“大小正合适。”却不说他喜不喜欢。林余娇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将那鞋底样子还有桌上的一些细碎的大小布头都收了起来。顾庭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淡声道:“孤不急着穿,以后白日做这个便是,夜里难免伤眼睛。”他这是......在关心她?林余娇正收拾着的指尖一抖,也不知是何滋味。总之,她与他的关系,能缓和亲近一些,总是好的。林余娇抿了抿唇,温和柔声道:“左右殿下还没来,妾便想着正好能等殿下......一起歇息。”只这一句话,顾庭便觉得心口那股郁结堵塞的闷痛全然消失。外面还是银装素裹,可他却觉得屋子里多了许多暖意。尽管他知道,林余娇做这些,都是为了他能快些救林余逸出来。尽管他知道,待林余娇这样捧高踩低趋炎附势的女人,不该有真心。可他心底那漫上来的欢喜与满足,是什么理智冷静都拦不住的。这一夜,林余娇发现,顾庭似乎格外温柔些。也没捏着她的脖子,逼她嘤咛哭泣着求他,说那些让她难堪的话。只是仍喜欢轻噬着她脖颈后的那颗朱砂痣,哑声唤她娇娇。似乎,这鞋子还是做对了的。......昨夜雨雪初歇,翌日便放晴了,日头暖融融的,倒是数十日里难得见的好天气。林余娇唤香葶香苈抬了张黄地粉彩梅鹊纹圆桌到屋外廊下,就着好日光,继续给顾庭做鞋。香葶陪着她选了好些软厚合适的碎布头,打好浆糊,便顺着昨儿顾庭说大小正合适的那副鞋底样子,一层一层的粘起来。这是个费力气的活儿,林余娇十指纤纤柔软,很快便泛了红。香葶一见便心疼了,忙捂着林余娇的手道:“姑娘别做这些了,让奴婢来吧。”林余娇眸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站着对面的香苈,抿唇轻声道:“不可,既是我为殿下做的,便做不得假,一针一线,一点一滴,都该我亲手来做才行。”香葶有些不大情愿,松开林余娇的手,闷闷不乐道:“姑娘这是何苦,那......”那人对你可一点儿都不好。香葶将最后半句话闷在心里,想到今早伺候姑娘沐浴时,身上那斑驳青紫的痕迹,虽比从前轻了少了,可也仍然惹人心疼怜惜。林余娇瞧着香葶执拗的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香葶想说什么。她也知道,顾庭与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贪图她年轻鲜活的身子。她有求他救林余逸一条性命。可顾庭昨日带她去见了林余逸,又给她买了那么多的首饰。虽不知他为何一时兴起,但她不愿欠他什么。他救林余逸的性命,她以身相许,这是一桩交易。可他给她买这么多贵重的首饰,并不算在这桩交易里面。所以她给他做双鞋子,虽算不得什么,也不值钱,但却是有来有往,才无亏欠。......深夜,顾庭又是同样的时辰过来了。见着林余娇不听劝,又似昨夜那般,在挑灯用苎麻线纳着鞋底,不由眉头一皱,抢过她手上的鞋底冷声道:“孤同你说的话,可是全当耳旁风了?”林余娇轻轻摇头,咬唇道:“妾不敢。”见她语气这样软,顾庭神色也缓和了些,黑瞳的视线轧过她通红的指尖,不由有些心疼。可他不愿承认他心疼林余娇。毕竟过去那些年,林余娇冷眼高傲从他身边走过的每一幕画面,他都铭记于心。还有她垂眸轻嗤,瞧不起他的每一声“泥腿子”,也都刻在他的心口上,从来不敢忘记。顾庭将做了一半的鞋子扔到垫着红锦的竹篓里,沉声道:“孤说过,孤的鞋靴多的是,不急你这一双。”“是......”林余娇精致清丽的脸颊垂下,任由顾庭拉着她往沉香木雕花大床上去。到了深夜,见着顾庭,总是让人难以高兴起来的。毕竟又是要一夜荒唐,第二日醒来,骨头都是散的。只是顾庭这两日总算收敛了些许,似乎是没那么咬牙切齿恨她了。但仍不知餍足,总不愿轻易放过她,云雨难歇。......翌日,香葶自然又是好一阵的心疼,林余娇倚在香樟浴桶的边沿,哑着嗓子懒懒出声道:“香葶,性命珍贵,能将逸儿救出来,我便已经知足。”香葶吸着红红的鼻尖,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殿下在府中明明也有旁的女人,为何总成日来折磨姑娘。都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他这样薄情寡义的人,以后若有了新的女人,定也会将姑娘忘得干干净净。”林余娇哑然失笑,细眉软眼,浮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你真当我要长期在太子府待着,求取他的宠爱不成?”林余娇知道,这不过是一桩交易,她在太子府无名无分,自然随时都可以离开。顾庭的关心宠爱,她如今在外人面前是有的,实则其中的苦与泪,只有她自个儿知道。若顾庭哪一日有了新的女人,将她弃如敝履,忘得干净。那她是真心实意的盼望着那日能早早到来。香葶委屈的撇了撇嘴,只觉得姑娘不过是在逞强而已。如今姑娘都已经成了太子殿下的人,再不能嫁给旁人了,以后若是不仰仗着太子殿下宠爱,这日子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苦了。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是1v1,双洁,不要听信文里任何角色的话只有桑崽才是上帝视角hhhh第8章白日里清闲无事,唯一要做的便是给顾庭纳鞋底。林余娇正好这些日子闷得慌,如今有了事情做,也不觉白日漫长了。纳鞋底是最费时费力的活儿,香葶想帮林余娇,却因为香苈在旁守着,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免得香苈又跑去顾庭那儿碎嘴,说林余娇做这鞋是让旁人做的,不真心实意。香葶无其他事可做,便坐在旁边给林余娇剥瓜子儿。林余娇杏眸似画儿一般,视线从手上的鞋底碾过,又不经意掠过站在旁边站得笔直的香苈,状似无意地抿了口清茶,与香葶闲聊道:“听说......殿下在府里还有旁的女人?”“嗯,奴婢也是前几日去领饭菜时听说的。”香葶不疑有他,皱着眉答道。“那......她是侧妃还是侍妾?姓甚名谁?长得可好看?”林余娇咬着唇,杏儿眼跟揉碎了一池春水在里头似的,听着仿佛是在有些较劲。香葶微微一愣,立即回道:“听说是个无名无分养在府中的,不过进府已经有好几年了,其他奴婢便不大清楚了,毕竟同姑娘进来的时日还短,或许香苈在府中这么多年,知道的多一些。”香葶将话头抛给香苈,林余娇同她主仆二人,将目光齐刷刷投向香苈。香苈脸色微变,眼神闪烁着,忽然拔腿就走,“姑娘,奴婢想起来,昨儿王总管说今日让奴婢去领些银丝炭。”香葶望着香苈小碎步走得飞快,转瞬就离开了庭院,顿时有些不忿,“姑娘,她就是太子的走狗,合该早日从身边赶走才是。”林余娇抿起唇角,微垂螓首,露出沉静温柔的几分浅笑,“明处总比暗处好。”香葶怔忡着,嘴里念念有词嘀咕着林余娇说的话。......顾庭刚踏进书房,便见香苈提着裙摆神色匆匆走了过来。他眸色转深,拧眉问道:“何事?”每回见到香苈急匆匆过来,顾庭都会眉心一跳,担心林余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香苈跪在地上,摇头道:“并无什么大事,只是那香葶听了些闲言碎语,说与了林姑娘听。”“......”顾庭眉目深深地望着香苈,冷声道:“以后有事找祁进,孤日理万机,没工夫听你说这些。”主要是香苈这丫鬟总喜欢一惊一乍,丁点大的事她都要一脸急色步履匆匆来报。再多来几回,顾庭的心脏真受不住。香苈低头不敢抬,咬着唇,发觉原来林姑娘在殿下心中也没那么重要,亏她还那般上心,不敢错过点滴分毫。香苈有些懊恼自个儿力气用错了地方,只好点头道:“奴婢省得了。”“好了,既然你今日来了,便说完罢,到底何事?”顾庭嗓音淡薄,捏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发问道。香苈压低着声音,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顾庭皱着的眉宇舒展开来,目光幽深如海,“是她主动问起的?”“是......”香苈在顾庭面前,向来大气都不敢出,但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林姑娘似乎是有些吃味,语气不善。”香苈知道殿下最不喜欢拈酸吃醋事儿多的女人,而且养在悦园里那位在顾庭心里有多重要,香苈也是一清二楚的。说罢这句话,香苈屏气凝神,等着听顾庭雷霆震怒的反应。岂能料到,竟然只听得头顶顾庭轻飘飘的一声,“孤知道了,你下去吧。”“......”香苈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这样无事发生?香苈直起身子往外退,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又多嘴问了一句,“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奴婢的?”顾庭没怪她多嘴,仿佛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她的鞋子做得如何了?”香苈没想到顾庭关心的居然是这个,如实答道:“林姑娘白日里都在做鞋,若这样下去,约莫着还有三日便做好了。”“嗯。”顾庭揉了揉眉心,斜瞥了她一眼,“你以后每日都去向祁进汇报,她做鞋的进度。”“......是。”香苈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敢再多言,退出了书房。心里满是可惜,从此以后那姑娘的事都只能去与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祁进说,再难有接近殿下与他共处一室说话亲近的机会了......顾庭在书房里,想到方才香苈来汇报的事,唇角微微抿了抿。又想到她即将给他做好的鞋子,唇角抿得更深了些。有些人表面说着不急,鞋靴多的是,才不稀罕她做的那一双。实则每日都在惦记着什么时候能收到新鞋子。因为,那是林余娇做的......顾庭记得,在袁府的时候,他便常常躲在暗处观察,望着她清眸如月,丽色惊人,端坐在荷花池的湖心亭里,和香葶有说有笑的纳着鞋底。那时他有多羡慕,此时便有多期待......他终于,也能得到他年少时曾暗中羡慕向往过的东西了。哪怕,只是她纳的一双鞋。......林余娇纤细娇嫩的手指因纳了一日的鞋底而变得红通通的,瞧得香葶又心疼得不得了,拉着她在灯下抹了许多香膏。主仆二人正在涂着香膏,香苈回来了,神色颇有些复杂。林余娇淡淡瞧了她一眼,问道:“怎的去领银丝炭去了这么久?”香苈早已想好了答案,正要回答,却被林余娇截断了话语。“可饿着了?快下去吃些东西吧,给你留了饭。”林余娇眉眼温柔精致,说着宽厚体恤的话,并无半点责怪。香苈咬了咬唇,垂眸半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抬起眼来,固执认真地看着林余娇,坚定的说道:“姑娘,你待奴婢这样好,奴婢愿意将府中的情形都告诉你。”“哦?”林余娇似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抿唇浅笑道,“你若是愿意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那你便坐着说吧。”香苈垂首道:“奴婢不敢,站着说便是了......太子殿下养在悦园的那位女子姓甚名谁,奴婢不知,但她是太子殿下回京华后第二年带回来的,如今算来,也快五六年了。”香苈换了一口气,继续娓娓道来,“那女子的容貌,奴婢也未曾见过,但她很是得太子殿下宠爱......”香苈忽然停了下来,有些为难的看着林余娇,似乎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出口。林余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杏儿眼清凌凌望过来,淡声道:“你接着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香苈放了心,咬咬牙说道:“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在府外养了许多人,但带进府里的,就只如今悦园的那一位,且太子殿下每逢初一十五,都会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去宠幸悦园那位女子,是以奴婢才说,她很是得太子殿下的宠爱。”“......当然,如今姑娘您夜夜都得殿下宠幸,恩荣更甚悦园那位,所以何必在意她呢?”香苈仿佛以为林余娇心里拈酸吃醋不痛快,所以劝了她一句。林余娇罕见地顿了顿,抬眸望了望窗牖外的皎皎明月盘,圆得跟画出来的一般,清澈空灵,让人有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她呼了一口气,状似幽幽道:“今儿似乎正好是十五了。”顾庭......他会去悦园?香苈也跟着侧眸看了看天边挂着的那轮圆月,小声安慰道:“姑娘别愁,殿下初一那日不也没去悦园么?或许殿下早就忘了悦园那位是谁了,今晚也会来看姑娘的。”林余娇勉强回想了一下,不大记得这个月的初一那日发生了什么。但她是上个月月底进的太子府,自那以后,夜夜荒唐,除了她生病的那几日,顾庭是没有一晚放过了她的。她垂下眼,指尖在袖口的菱花暗纹抚过,神色莫测。香苈一时拿不准主意,又补充了一句,“奴婢听说,悦园那个女人,最近可是夜夜都在哭呢,眼睛都快哭瞎了。唉,也是,没了殿下的宠爱,她在太子府就什么都不是了,怎么可能不伤心绝望呢?”林余娇指尖轻颤,心里头的滋味越发复杂翻涌起来。悦园的那个女人......可是会在怪她?顾庭......当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林余娇清澈的杏眸眼底染上几抹瞧不起顾庭的冷讽。这么多年的情意时光,他转身便忘,沉浸在温柔乡中,从未见他有过对悦园那位女人的半分愧疚自责。甚至这些日子以来,林余娇从来就没看到他流露出想起过那个女人的神色。果真是凉薄无情得很。林余娇光是想着,便觉得那股子寒意从心尖沁到了四肢百骸之中。忽然,传来了顾庭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透过精致的珍珠帘子,落进她的耳朵里。“你们都下去吧。”顾庭的嗓音也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屏退了香葶香苈,只剩下林余娇轻浅的呼吸声。顾庭望过来,一双黑瞳无甚表情,轧得林余娇心底愈发透凉。“林姑娘可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顾庭平日里都唤她林姑娘,显得疏离有度,可偏偏在床榻上时要哑声唤她娇娇儿,又完全似是在欲盖弥彰了。林余娇微垂螓首,咬唇道:“今儿是十五......”是你应该去悦园的日子。第9章林余娇想提醒他,却又不敢说出口。她如今想救林余逸都做不到,又哪有什么资格去帮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重获恩荣。其实,她是想将顾庭往那女人的园子里推的。她不想伺候顾庭,那女人想伺候顾庭,正好皆大欢喜。可是对上顾庭那一双没有温度的黑瞳,她又将剩下的话全憋了回去。顾庭眉目深深,想要从林余娇那双潋滟迎人的杏眸里瞧出几分从前来。可是什么都没有。除了胆怯,便是疏离,还有那几丝寄希望于他救林余逸的讨好和希冀。半点回忆都没有。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他却还记得清清楚楚,分毫难忘,就连那日空中飘的雪花,都仿佛还清晰在眼前。腊月十五,是他第一次与她相遇的日子。那时,他才十五,而她,也才十一二岁。那是顾庭初入袁府的第一个冬天。他一是迫于生计,二是为了拜师学艺,投了袁府做家丁。袁府是盐商,乃当今圣上金口玉言指名的总商,是以这些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甚至富可敌国。进了袁府,见过里头的富贵滔天,顾庭才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天差地别。比如顾庭以往每年岁末新年时才能吃上一碗肉,可袁府里即便是最粗使的下人,却都能顿顿吃肉,大块朵颐。更别提府里的主子们,个个皆是顿顿山珍海味,日日穿金戴银,听说一件做衣裳的料子,就是他做一辈子家丁的月钱都买不起的。再比如顾庭脚下正经过的荷花池,亭榭、月桥、船房、假山应有尽有,听说若是到了夏日,池中开满了红白双色的荷花,更是芙蕖灼灼,美不胜收,乃府中一绝景。这儿一切都好,就连下人也能跟着锦衣玉食,过上比外头平民百姓富贵许多的生活。可是顾庭在这儿却过得很不安生,如履薄冰。原因无它,实在是袁府那几位姑娘烦人得很。起初,是三三两两躲着看他。后来,是光明正大的为难他。他不知哪里得罪了这几位姑娘,只好能避则避,不能避则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本来只以为这几位姑娘害他当众出过丑,甚至还被罚了几个月的月钱,就能放过他。孰料却越发变本加厉,又将他堵在了荷花池上那道细细的窄石梯拱桥上了。一共四位,竟一个也不落。大夫人所出的三姑娘袁岚雅轻哼一声,才到他的胸口那么高,却用鼻子看他,趾高气昂地说道:“本姑娘的青玉翡翠镯子掉到荷花池里去了,你去给我寻上来。”顾庭那年虽才十五岁,可清俊模样已成,黑瞳冷冷的瞥了瞥身后的荷花池,未动声色,只暗暗将手掌捏成了拳头。数九寒天,荷花池中冰水沁骨,如何能跳进去寻那巴掌大的首饰?她们摆明了就是故意欺辱他,恨不得他冻碎了一身骨头才好。顾庭的掌心捏得发紧,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袁岚雅站在最前面,盯着他隐忍愈发的神色,有些发憷,但想到这是个普通家丁而已,身后又有几位姐妹撑腰,便鼓着胆子冷哼一声道:“本姑娘也不是缺那一个镯子的人,只要你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便不稀得你去寻那镯子了。”这几个姑娘都年纪不大,最大的姑娘也不过才比顾庭大一岁,她们都以为府中的下人磕几个头求几句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识相的话,总该知道这应当比跳进荷花池冻掉半条命要好。少年慕艾,少女亦然。起初,她们不过都是见着府里新来了一位家丁,模样俊俏,便时常相约作伴,偷偷看上几眼。实话说,也不能单单用“俊俏”二字形容顾庭的相貌,即便用“惊为天人”这四个字,也不为过。这人眉眼精致如老天爷费劲了心思刀刻斧凿才雕琢出来的一般,如玉清隽的脸庞棱角分明,又自带了一股清冷气魄,尤其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狭长双眸......可这样好看的人,这样让人想要沉溺的一双眸子,却总是淬了毒似的,寒意肆虐,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不愿叫人多打量一眼。若是旁的贵公子,或是王公贵族是这样阴鸷别扭的性子,她们也不敢说什么,反而或许越发为之折服。可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家丁啊!一个贱骨头,一个泥腿子,一个她们多看他一眼都是给他脸的下人,凭什么如此桀骜不驯?因此,袁府的几位姑娘愤懑不平,只想折去他的一身傲骨,看他跪地求饶。可惜,无论上一次,还是这一次,顾庭都未如她们所愿,一身傲骨铮铮,径直转身便跳入了荷花池,溅起的水花几尺高。顾庭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荷花池里的水,有多冷。也永远不会忘记,在冰冷的池水中,是如何双手发僵,双目刺痛,寒意刺骨锥心的肆虐全身。他从冻得快要昏厥过去到清醒过来,再到习惯了那样无知无觉的麻木冻痛,一心搜寻着那青玉镯子。顾庭是个有能耐的人,从那时就已隐隐有了显露。比如他竟然真从深冷的荷花池里,将那只青玉翡翠的镯子捞了上来。只是他从荷花池里爬出来时,那身家丁穿的青灰色长袍湿漉漉贴在身上,不住往下滴着水,被这寒冬的风一吹,隐隐有了要结成冰棱子的趋势。顾庭捏着那镯子,手指冻得通红如萝卜,加上原本就满是冻疮,更显得狰狞又狼狈。顾庭冷得牙齿不住的打颤,可他却死命克制着,不愿让她们看了笑话去,头颅昂起倔强的弧度,双眸赤红,目眦欲裂,如同一只快要暴起的野兽,发狠地咬牙看着她们。几位姑娘仿佛都被他的这副样子吓到了,后退几步,手足无措的互相对视了一下,又放了几句狠话,说是以后再好好教训他,便一道走了。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但顾庭知道,她们对他的欺.凌,还远远不会完。听着她们远去的脚步声,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的顾庭失了所有的力气,顺着桥上的石阑干,滑落着坐到地上。只是才换了一口气,他又听到了轻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顾庭艰难地转了转眸子,看到精致的裙摆绣着殷红的芍药暗纹,随着来人的步子一步步漾开盛放的弧度,是与他身上还在滴水的湿冷麻袍云泥之别的存在。顾庭狭长的眼尾微挑出几抹落寞的讽意。呵,又来了一个。顾庭以为,这位住在天上的“仙子”也要同之前的几位一样,对他冷嘲热讽,极尽奚落之能事。孰料她只是从他身前经过,腰肢轻曼,婀娜娉婷。错开几步后,顾庭眼睁睁地瞧着她半蹲下来,十指纤纤柔嫩,放下了一个白玉小瓶。她很快便站起身,莲步款款,步伐加快,渐行渐远。顾庭一直坐在地上,只在她弯下腰时,才看清了她一眼。可就是这一眼。纤腰楚楚,冰肌玉肤,似娇花照水,朝霞映雪,从此映在了顾庭的心尖。此后一生,再难磨灭。等她走远,顾庭才拿起那白玉小瓶,里面装的是药,还有一张簪花小笺,写着这是治冻伤的药,该如何用。小笺上还透着淡淡的香气,让人一闻便想起她的琼姿花貌,翩跹身影。顾庭想,这大抵才是活在天上的仙子该有的模样吧......他知道与她的云泥之别,可那晚午夜梦回,仍止不住做了些关于肖.想她的梦。顾庭收回思绪,眼神安静,却暗藏着些难以言说的嘲讽。他曾以为,这女人是老天爷给他的恩赐,是他的救赎与希望。孰料后来经历种种才明白,这女人不过是苍天无眼,给他的又一份折磨,是他的挣扎与苦痛。他曾爱她多深,如今就恨她有多少。林余娇发觉顾庭看她的眼神越发有些不对,如芒在背,垂下杏眸,小声道:“殿下,是......是否该歇息了?”“嗯。”顾庭冷淡的回了一个字,薄唇未启,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想将眼前这可恨的女人揉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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