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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娇》TXT全集下载_5(1 / 1)

他曾那么喜欢她。爱有多深,如今,恨也有多深吧。林余娇只能盼着,他当时对她的喜欢,能少一些。这样今时今日才好放过她,也放过他自己。阿玢见林余娇仿佛被感动到了似的,开怀大笑,觉得自个儿好像做了件多了不起的事,又让殿下和林姑娘的感情更进一步了。她拽着林余娇的手臂晃了晃,叮嘱道:“殿下面冷心热,实际上是个极好的人,尤其是你,那是在他心尖尖上的,所以你也要对他好,莫要让他伤心了呀。”林余娇回过神来,低下眸子,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杏眸中潋滟的神色,只听到她嗓音轻糯的应道:“嗯,我会对他好一些的。”起码,弥补一下当年。她万不该,为了自个儿的处境高低,去伤害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可若是重来......她还是会那样做。也只能那样做。顾庭,对不起。第13章转眼,便离除夕只剩两日了。这段时日,顾庭似乎格外忙,来林余娇这儿的日子也不似之前那般频繁,两三日才来一回。林余娇也总算缓了口气,不必总提心吊胆想着夜里如何应付顾庭了。唯一可惜的便是见顾庭的机会少了,不像之前那样,可以日日问一下他,林余逸在牢里过得如何。虽然她问这个,会惹得顾庭有些不耐烦,甚至冷眼相嗤。但能听到林余逸安全无虞的消息,林余娇也不在乎旁的了。近来顾庭都是忙到深夜才来,若派了人提前过来知会一声,林余娇便会等着他。今夜,顾庭踏着风雪进来,身上穿着墨青色石蟒大氅,披了一身的寒气凛冽。林余娇走过去,想要替他解大氅,却被他挡住了。橘色的烛火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林余娇波光潋滟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瞧着他今日的心情似是不错,悄悄咬着唇,状似无意地说道:“殿下,过两日便是除夕了。”“嗯。”顾庭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声,仿佛不大愿意与她说太多话。林余娇蹙了蹙眉尖,往前一步,嫩白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臂上,暗深色的锦纹衬得她肌肤愈发透白,“殿下,不知逸儿能否在新岁之前出来?”顾庭眉目深深,眼尾微挑,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露出几抹诮意,“舍不得了?”林余娇指尖轻轻用力,鸦睫轻颤,潋滟杏眸中氤氲出几分雾气,“逸儿从小没吃过苦,他在那种地方已经待过那么久了......妾怕他受不住......”顾庭轻嗤一声,眸光幽幽落在她搭在他手臂上的嫩白指尖上,轻轻一拨,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那种地方?林姑娘可知,孤十七岁之前过的日子,比林余逸如今在牢狱中过的,还要苦上百倍不止。”林余娇小脸煞白,垂下眼去,紧盯着地上贴着的地砖缝隙。良久,她还是忍不住,声音极低极没有温度的说道:“那晚你答应过我,很快便会让逸儿出来,不会让他受苦的。”起码在她解衣裳之前,是这样口口声声的笃定,宽了她的心,亦让她心甘情愿宽衣解带。林余娇眸底泛起些不甘和苦涩。男人都是这样,誓言无半点可信么?即便从前他暗地里对她有多好,如今也不过是只剩下些薄情罢了。顾庭眸光微凝,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忽然不知刺中了他的哪根弦,竟神色变得偏激固执起来。他掐着她的腰,修长手指擒着她的下巴,逼她一双杏眸水光潋滟迎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瞳。他说:“林余娇,你才知道,孤是什么样的人吗?”林余娇不说话,紧紧咬着唇,烛火映在杏眸里的光全被捏碎了,化成摇摇欲坠的光点,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的湮灭。这一晚,林余娇躺在他身下,既不婉转求饶,也不嘤咛啜泣,仿佛失了魂魄,无论他如何折腾她,都无反应,似个牵线娃娃。顾庭没了兴致,半夜拂袖而去,沾了一身的火气。第二日已是腊月二十九。林余娇以为昨夜惹恼了他,今日他不会来了。谁曾想,顾庭还是来了。他拢着她嫩白尖细的下巴,笑得寒意凛然,黑瞳里倾轧过来的,全是漫不经心的哂意,“你以为孤在乎你叫不叫?”林余娇垂下眼,努力忽略掉他言语间那些冰冷扎人的碎冰,依旧咬着唇,承受着他的狂风骤雨。也依旧不说话。顾庭以为,他能骗过她,也能骗过自己。可即便他能那般真实的感觉到他在占.有她,却丝毫不能投入。望着她杏眸里氤氲着毫无温度的雾气,遮住她所有的情绪,只有死气沉沉,他就心口发痛,手脚发软。哪能再继续下去。顾庭又铩羽而归,未能尽兴,心头满是郁躁,却无处宣泄。这样的情形,他自然也不愿意再留宿在这儿的。披上大氅,转身便走,火气难消。林余娇躺在床榻上,感觉到顾庭甩袖而去时,仿佛掉出了什么东西,正好摔到了她的手侧。待他走后,她拉起被他扯得零散的衣裳,遮住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斑驳青紫,将手侧的东西拿了起来。就着橘黄朦胧的烛火,她看清楚了,是个白玉小瓶。模样有些眼熟。林余娇心头一动,打开那白玉小瓶,里面空空如也,只装了个小纸条。她拿出来,认得上面的字。这是她写的。准确来说,是很久以前的她写的。这是当年,她见顾庭冻得手上生疮,浑身打颤,心生恻隐之心,将她调制的一瓶药放在这瓶子里给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贴身珍藏到现在?林余娇葱白似的指尖在白玉小瓶的瓶壁上轻轻抚过。白玉温凉,却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触得她指尖微烫,有些颤栗的味道。林余娇一时间不知自个儿在想什么,万千种思绪浮上心头。想起顾庭曾那般真心的喜欢她,又想起顾庭也曾这般恶劣的欺负过她......忽然,顾庭重新回来的脚步声将林余娇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起眼,顾庭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身前,将烛火的微光全遮住,在帐幔上投出一道黢黑冷峻的影子来。“这是孤的东西。”他冷声从林余娇手中夺过那白玉小瓶,眉眼深邃似快凝结成冰,转身便又走了。再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同她说。林余娇指尖被他离去时带起的冷风缠绕着,冰得沁骨。她明白,他带着那白玉小瓶,不过是怀念从前的她。与现在的她毫无关系。所以,他如今对她不好,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林余娇叹了一口气,想着若是当年她没有做过那么多令他伤心的事,或许现在让他帮忙救林余逸,就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了吧......可没有那么多的倘若如果。如果她当年不那么做,或许她和林余逸,早就受尽磋磨而死了。......除夕的皇宫,笙歌散后,月明人静。即便红墙朱瓦琉璃顶,走几步便是大红宫灯如意结,也掩不住偌大一座庄严肃穆的皇宫,那落寞孤寂的清冷气氛。顾庭喝多了酒,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中,素来深沉自持的黑瞳中,难得有些迷离。今日除夕宫宴,瑞王又借着他私下打点要救林余逸出来一事,旁敲侧击的隐晦编排他,说他妄图提前拉拢新科出色的考子们,往大了说便是结党营私。今上经历过当年夺嫡时兄弟相残的不堪局面,所以最恨的就是他生的这些皇子们为了皇位你争我斗,结党营私。不过幸好,他对顾庭的愧疚很深,亲情仍在,所以并未将顾庭所作所为往结党营私那方面去深想,反而有意无意敲打了瑞王几句。这一番来回,自然又让瑞王对顾庭的恨意深了几许。顾庭在朝中根基尚浅,生他的是皇后,可皇后已经不在了。而当年他的母后身为一介平民女子,入了王府,后来今上从一个闲散无人看好的王爷成了皇帝,他的母后入了宫,一步步往上爬,竟成了皇后。这其中际遇,不必细说,可皇后的出身不好,如今她的父兄也不过是因着今上顾念旧情,各给了几个小官做。既无能力才华,也无权势根基,与瑞王母妃高门大户,簪缨世家,显耀的出身是完全比不得的。顾庭并无其他仰仗,只能靠他自己,还有今上对他的一些愧疚垂怜,才能重新夺回这太子之位。即便这样,他的这太子之位,也一直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夺走。月光落进顾庭漆黑的瞳眸里,迷离之中多了几抹自嘲之意。人生在世,万般皆苦。他已贵为太子,却发觉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仍旧和从前一般多。顾庭踏着雪伴着月色,忽然恍惚间看到林余娇穿着件白绒狐裘斗篷,站在皇宫外的墙下等他。他静默片刻,踉跄了一下,唇角自嘲的讽意更足。他当真是醉糊涂了不成。这个女人这两日还在跟他闹别扭,除了气他,就是给他添堵,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可他偏偏还想她想到出现了幻觉?“殿下?您无事吧?”林余娇见顾庭醉得脚步虚浮,忙小碎步过来扶他。除夕的晚风很凉,吹得林余娇的斗篷下摆似翩跹的蝴蝶,仿佛快要被风吹走似的。顾庭下意识将手掌抬起来,握住她的手腕。掌心一片温热。顾庭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竟然不是幻觉。“殿下,妾来接你回家。”林余娇温声软语,贴在他身前,轻糯的嗓音揉碎着晚风,落入他的耳朵里。家?顾庭目光迷离,醉眼惺忪,难得清明。他居然也有家?而且......是和她的家?他修长的指尖在林余娇的手腕上蹭了蹭,忽而唇角勾出讥诮的笑意,手掌用力,将她的身子一带,抵在了黛红冰冷的宫墙上。他扣着她的后脑勺,高大峻拔的身躯圈着她,挡住了四面所有侵袭的寒风。然后,深深的吻她。他想,若这是醉后的一场梦。那就一直这样醉下去,也好。第14章林余娇总算被顾庭放开的时候,如春日般的薄薄唇瓣已经泛起了红肿。她有些羞恼的睨了他一眼,杏眸里波光潋滟,仿佛因他这一番亲吻而愈发诱.人了。林余娇暗自庆幸,亏得今晚夜色深浓,大家都留在家中守岁,才不至于被人瞧见这荒唐且不知廉耻的一幕。顾庭却真是醉了,又揽着她的细腰,将她压在宫墙上,想再亲她。她抬起嫩白的指尖,抵在他的胸口,小声道:“殿下,您醉了。”顾庭眸光微凝,落在她琼秀的鼻尖上,哑声道:“孤没醉。”“......”林余娇也不与他理论,双手温柔地环住他的腰身,杏眼仿佛揉进了今晚的星辰碎光,轻声道,“殿下,妾给你熬了醒酒茶,我们回去喝吧。”顾庭静默片刻,直起了身子,暂且放过了她,甚至还接过了她手上提着的琉璃云纹灯,同她一起往前走。遥望着马车还在远处,他皱了皱眉,问道:“为何不让香葶香苈陪你过来?这两个丫头躲懒?”林余娇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抿唇说道:“她们都没来,是阿玢陪我来的。”顾庭恍然,捏着提灯的木柄冷笑一声,“也是,也就阿玢那小子有胆带你出府。”林余娇想,果然顾庭是不把阿玢当女人看的。但当下,她也没与他纠结阿玢的称呼,只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殿下,莫怪阿玢,是妾想来接你的。”“笑话,孤用得着你接?”顾庭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故意别扭的拒绝,表示他根本不需要。其实心里,早已欢喜得漫开了一寸又一寸的花。现下还是凛冬,可他心底的春天仿佛到了。林余娇侧眸看他,雪腮微露,抿出几分笑意,“今日是除夕,妾不想殿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家,便让阿玢送妾过来了。”“她人呢?”顾庭看了眼左右空空的街道,不由有些不悦。虽说这儿是皇城脚下,又靠近皇宫,戒备森严,可林余娇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站在外头?林余娇指了指四下无人的深巷,无奈道:“她陪着妾等到殿下出来,就说有事,先走了。”林余娇也庆幸她走了,不然恰好看到方才顾庭荒唐的举动,岂不难堪?光是想想,方才在这儿他对她做了什么,她就脸颊发烫,臊得慌。顾庭轻哼一声,月光映在他如刀刻斧凿般的侧脸上,越发显得精致易碎。他一手提着灯,一手牵着林余娇,慢慢朝停着的马车走过去。月光如水,映在皑皑白雪之上,愈发显得四下清冷寂静,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伴着悄然而浓深的夜色。今儿是除夕,最是吉祥的好日子。顾庭却从未觉得,这是个节日。因为他从未憧憬过新岁,也没有过团圆。可就在刚刚,她说她来接他回家,他竟奇异地有了一种错觉。除夕......竟也成了他值得高兴的时候了?顾庭想起来,上一次让他觉得温暖的除夕,仿佛已经是在很久以前。久得有些记不清,那年除夕他为何没有回家。但他却清楚的记得,那是他进袁府的第一年。年关将至,那一年格外的冷,除夕那晚下的雪,也格外大。袁府的几位姑娘依旧看他如肉中刺,不知如何吩咐了管家,总之所有的家丁那晚都得了闲,在后院一起烧着炉子喝着酒躲风雪,若有什么事再叫他们出来。唯独顾庭,被一个人安在大院里,旁的事都不许他做,就连热乎的年夜饭也不许他吃上一口,就那样杵在风雪中,看家护院。那时顾庭和阿玢还是死对头,又是个臭脾气,所以其他人见他落难,自是不会出手帮他的。顾庭这般受欺压,又孤苦伶仃,本是不愿再在袁府做下去的。可一想到那位娇滴滴的表姑娘,还有袁府给的工钱,也就咬牙在风雪里坚持了下去。寒风凛冽,吹得呼啸作响,落下的雪几乎染白了他的黑发与俊眉,肩头更是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顾庭昨日被几位姑娘指使着府里的小孩用爆竹炸坏了外头的袄子,只剩下一件单褂子,站在风雪中,身形颀长却单薄,寒意沁凉,直往骨头里钻。顾庭望着远处升起的一盏盏灯火,星星点点,喜庆繁多。可这个世界的喧嚣繁华都与他无丝毫关系。他内心死寂,紧紧盯着地上的雪,院里的红灯笼将雪色映得通红,愈发刺眼挠心。他开始恍惚的想,不知道林余娇此时此刻在做什么。想必是同其他主子们一起,坐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喝着热茶,吃着消夜果子,一块和笑盈盈的守岁吧......顾庭垂下眼,任寒风凛冽似刀割一般落在身上,仍岿然不动。忽而,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他最是警觉,立刻回眸望去,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眼前。她穿着件雪白的披风,顾庭叫不出这是什么料子做的,用的什么手艺,但只是觉得极好看。衬得她小脸精致嫩白,巴掌儿大小,漂亮得不像话,如易碎清澈的雪花,可望,却不可及。他颔首行礼,转回了身子,依旧屹立在风雪中,不敢再抬头打量她,怕亵.渎了她。其实他本是可以站在檐下值守的,可是管家不让,理由也是莫须有,他都快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林余娇站在他身后的屋檐下,寒风凛冽呼啸,他开始担心,她吹不得这样的风雪。只听得她身边的丫鬟,好像是叫香葶的,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细声说道:“姑娘,这样大的风雪,还是快些回屋吧。”林余娇乌髻如云,雪腮微露,声音轻淡温雅,揉碎在飘雪的晚风里,竟让顾庭觉得狂风暴雪都温和了不少。她说:“屋里待得闷了,出来走走。”可她没有走几步,依旧待在檐下,又淡声说道,“这年糕太粘牙,我吃不下了,你拿去赏给他吃吧。”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年糕年年高,也算讨个吉祥。除夕,总得有个除夕的样子。”她在可怜他,孤苦无依,过得完全不像除夕。香葶应了一声,走过来,塞了两个玲珑剔透的年糕放到顾庭怀里,不冷不淡地说道:“姑娘赏你的,拿着吃吧。”主仆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这雪色辉映的夜色里,不过须臾,院子里又恢复了一片银装素裹的寂静,只有簌簌雪落和狂风呼啸的声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独顾庭手里那两块雪白方正的年糕,证明她来过。他捧着还热乎的年糕,竟一时舍不得吃,揣进了怀里,心头轻轻颤着,满是触动与感怀。第一次觉得,过除夕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后来,雪好像停了,风也止了,顾庭不记得那晚是怎样在冰天雪地中熬过来了。竟没有生病。或许因为,那一整晚,他的心都是热的。再后来,他的人生际遇承了她的吉言,高升成了太子。只是那两块年糕,他一直舍不得吃。放到起了霉点才吃掉,还闹了一场肚子。但他,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呵。顾庭掀开马车的帘子,吩咐车夫改道。去地牢中看林余逸。林余娇心头微颤,隐隐期待了起来。她今日刻意来接他,就是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所以对他使的怀柔战术。难不成......真的奏效了?顾庭喝了酒,难免有些混沌,不似往常坐得那样直,反而有些懒懒的倚着马车车壁,哑声道:“孤知道,你来接孤,对孤好,不过都是为了林余逸而已。”“......”林余娇被他戳穿了心思,一时不知作何解释,只好垂下潋滟的杏眸,指尖暗戳戳抚着袖口。她这副心虚的样子,让顾庭心口钝痛,忍不住捂着胸膛,捶了几下。可那又如何呢?即便知道她的曲意逢迎,知道她的惺惺作态。可他还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的对她好。心甘情愿的陷进去。第15章京华的地牢中,关了不少人。许多人沾亲带故的,也认识些权贵官宦,能时常使些银子进来通融通融,好使地牢的日子也不至于那般难过。今夜是除夕,地牢里也比平日里热闹不少。买通了狱卒进来走动走动,为了给家里人送些年夜饭,盼着同亲人说上几句话的人不在少数。林余逸站在自己的牢房里,透过那扇门上的小孔瞧着外头的走廊。阴暗漆黑,只有微弱的光照着,但仍能瞧到不断有人影匆匆一晃而过。他清隽狭长的眸子落寞的垂下来,修长的手指贴着有些发潮的木门,眸光明暗,嗓音涩哑,对着空气唤了一声,“阿姐......”他也盼着在除夕见到所惦念之人。而他所惦念的,在这世上,也只剩下林余娇而已。以往的每年除夕,他都是和阿姐一起过的。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爹娘尚在,除夕夜是最快乐的日子。有沉甸甸的压岁钱,有绚烂响亮的爆竹烟火,有娘亲烧的最美味的年夜饭,有爹爹教他写春联,一家人和乐融融围坐在火炉子旁吃瓜果点心。最重要的是,有阿姐。后来,爹爹在赴任途中病重,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娘亲与爹爹感情甚笃,一时缓不过来,很快也跟着去了。在这世上,林余逸就只剩下了阿姐。阿姐带着他,千里跋涉,为年幼的他遮风挡雨,到了袁府。在袁府的处境越来越好,林余逸知道,都是阿姐煞费苦心才让他俩有了立足之地。在袁府的除夕,他也都是和阿姐一块过的。虽然袁府偌大,富贵逼人,除夕更是聚满了一大家子人,很是热闹。但满堂堆绣之中,他眼里,仍然只有阿姐一个人在温柔浅笑着,如打磨得上好的璞玉,清雅动人。再后来,他们在袁府也出了事。他们又不得不狼狈离开,恰往京华赶考。那一路,他无比庆幸他长大了,终于可以为阿姐遮风挡雨了。在京华,他与阿姐也过过除夕。被阿姐打点得温馨干净的小院,一桌子普通却年味十足的饭菜。头顶是重重夜幕坠着偶尔炸开的绚烂烟花,耳旁亦有不绝于耳的爆竹声,天边月色皎皎映着雪色皑皑,而眼前......是他的心上人。林余逸承认,他对阿姐,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她是他的阿姐,可他却喜欢她,想娶她。饱读圣贤书的林余逸对自己的想法不齿,可胸腔里因阿姐起的每一份悸动,又让他不得不认清自己。或许,一切都是因爹娘去世时,告诉他俩,阿姐是他们在邯州捡到的而起。明明爹娘是吩咐他若有机会,要让阿姐找到亲生爹娘。可却给了后来情窦初开的他,一个绝好的理由。可以亲近肖想阿姐的理由。林余逸万千思绪戛然而止,掐住掌心轻嗤自己一声。他已锒铛入狱,是个将死之人,还想这些做什么。从前还一心盼着金榜题名,让阿姐过上好日子。可现在,阿姐于他,已是天边那不可触及的清风明月,遥遥相隔。他如今唯一所望的,就是阿姐以后能嫁个好人家,幸福安乐,一生顺遂。只是为何想到阿姐要嫁于他人,他的心就那样痛呢?林余逸捂住胸口,眸色翻涌,清俊的脸上浮现出几丝挣扎哀戚。若以后阿姐所嫁之人对她不好,那他宁愿不入轮回,做个恶鬼,也不会放过那人......“逸儿?”极轻的声音在逼仄的牢房中传开。林余逸抿住唇,他这是太过思念阿姐,以至于产生了幻觉,竟听到了阿姐的声音?“逸儿。”又一道唤他的声音传进来,温柔轻糯,是林余逸听了那么多年再熟悉不过的语气。他心惊,真是阿姐!她......她怎么会来这里。林余逸跌跌撞撞趴在木门上,果然透过那扇门上的小孔,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阿姐。外头有些黑,她半边娇美的面庞隐在黑暗中,忧色却难掩。她看起来,似乎非常担心他。“啪嗒”一声,那道锁着他不见天日的门,竟然被打开了。林余娇提起裙摆,想要走进去,却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拦住,“里面脏,就在门口说。”林余娇脚步顿住,站在牢房门口,与林余逸隔了一道低低的门槛,总算看清了他如今的模样。他清减了许多,许久不见阳光,脸色苍白到冷淡,但那双像极了爹爹的修长俊眸,倒还是明亮。林余娇从小就对这个弟弟好,什么最好的都紧着他,也最心疼他。长姐如母,见他这般落魄可怜的模样,长睫轻颤,登时就滚落下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来。林余逸慌了神,想要伸手替她抹去眼泪,又知年岁渐长,这样亲密接触实为不妥,只好低低劝她,“阿姐,别哭......”只有几个字,如此苍白无力。可黑暗之中,忽而伸出一只手来,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腹一层厚茧,却不破坏这手的美感,反而更添了几分男人气魄。那手指毫不避讳,落在林余娇雪白娇嫩的脸颊上,一下一下,动作轻缓,替她揩着泪。林余逸双瞳放大,只觉全身血液都在倒流,冷得吓人。这是一只男人的手,在碰他的阿姐。可他的阿姐却不躲不闪,两人仿佛早已亲昵熟悉的模样。林余逸拳头捏得死紧,眸光微黯,原来在他待在牢狱中的这段时日,阿姐的生活,已是天翻地覆了。“再哭,就走了。”那男人低沉的声音传进来,在这漆黑阴暗的地牢中,更显寒意十足。林余娇长睫轻颤,泪水却生生的止住了。她很听他的话,琼秀的鼻尖耸了耸,吸着满腔的酸涩,嗓音勾了几分哭腔,“逸儿,你过得可好?”林余逸的心里化成一滩酸水,眼眶也有些发酸,却藏着艰辛的神色,摇头道:“阿姐,我过得很好。”听到他这样说,林余娇一颗心总算放松了些,她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块年糕来,塞到林余逸手里,“来得急,没带旁的什么,只有一块没来得及吃的年糕,你莫要嫌少。”林余逸眼眶微热,捏着那块小巧的年糕,仿佛有千斤重,“阿姐亲手做的年糕,我很喜欢吃的。”“你喜欢就好。”林余娇破涕而笑,目光仍一寸都舍不得离开的打量着林余逸,“年糕寓意好,你吃着,明年定能比今年过得更好。”顾庭站在黑暗里,望着说话的姐弟二人,尽管在地牢中,两人亦目光含泪的说笑着,不让对方伤心。这一幕,又深深的刺痛了他。林余娇的眼睛和心,果然都从来不会落在他身上。而关于她的风景,他也很难融进去。“阿姐,他是谁?”林余逸手里拿着年糕,却不想吃,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忽略站在林余娇身后那片黑暗中的那个男人。林余娇语气罕见的一顿,垂下眼去,不敢再与林余逸对视,“逸儿,这与你无关。”林余逸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林余娇无权无势,身家微薄,想凭她自己的力量进地牢来看他,还能打开门与他说话送吃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林余逸拧紧眉,很不放心的问道:“阿姐,你是求了这人,才带你进来的么?”“......”林余娇含糊地应了一声,敷衍道,“逸儿,你莫要操心这些,只管好生待着,不要让自个儿的身体出什么岔子便行了。”“阿姐。”林余逸急急的唤了她一声,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现在很怕。阿姐人太过单纯,更不懂许多的盘盘绕绕,他不在,她若轻易被人骗了去,那该如何是好?林余逸之前还不后悔,杀了那登徒子,将他碰过阿姐的手一寸寸打断。可是现在,他却后悔极了,甚至急红了眼。当时太过冲动,未曾想过,阿姐没了他,又会怎样。“逸儿,你莫急。”林余娇见他困兽般现出些许急躁的神情,忙小声宽慰道:“阿姐会救你出来的。”林余逸愣住,傻眼似的看着林余娇。救?如何救?他犯的是杀人的大罪,而且杀害的还是大理寺丞的儿子,好歹在京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他与阿姐呢?一穷二白,无权无势。如何能让他逃脱得了这样的大罪。若要说他阿姐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那就是她的容貌和身子了。有所求,就要有所付出。想将他救出来,那需要阿姐付出什么,他已不敢再想下去。林余逸目眦欲裂,慌不择路地扯住林余娇的袖子,“阿姐,你莫要做傻事!”这个动作,让顾庭眉头皱得死紧,立刻伸手过来,将林余逸的手掰开。他的人,这小子也敢碰?即便是衣袖,也绝不能让旁人动一下。顾庭不悦地牵着林余娇,带她离开。姐弟俩说了这么久话,也够了。唯剩下林余逸还在后面拼命大喊着,“阿姐,我就算身死,也不愿你为了救我去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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