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跑了?”程惜惜气咻咻的说道。“敢跑打断你的腿。”和舫头也不抬的回答。程惜惜翻了个白眼,走去后院进屋,见净房浴桶里已放好热水,水散发出阵阵药味,旁边的小凳上备着药膏澡豆,干净的新衣衫,当即不客气泡了个痛快,浑身的疲乏扫去了大半。出来到了卧房,床上被子干净松软,熏得香香的,程惜惜倒上去,在上面滚了滚,忍不住感叹:“有银子真好啊。”没一会后厨娘又送来了饭食,饭菜美味可口,程惜惜连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筷子,跟厨娘比起来,山上煮饭娘子煮出来的饭食,根本是在喂猪。程惜惜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又再一次发誓,自己一定要有很多的银子,到时候买他许多厨娘,大周各地的都来一个,每天不同地方口味换着吃。吃饱喝足后,程惜惜闲闲的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回屋后熄了灯,爬上床歇息。待到一更时,她翻身下床,悄无声息的来到墙根处,才踮起脚尖,便听到刀背拍打手心的声音,她心里暗自咒骂一声,转过身一言不发向屋里走去。“不跑了?”和舫淡淡的问道。“梦游中。”程惜惜眼直直的,越过他向里面走去。“梦游还能清楚回答问题,很好。”和舫冷冷的道。程惜惜蓦地转过头看着他,将他打量了好一阵,突然大惊失色捂住自己的胸,尖叫道:“你是不是一直守在这里?那我洗漱入厕你都看到了?臭流氓,非礼啊。”和舫楞了,耳尖浮上了一丝红晕,怒道:“谁要看你,你少胡说八道。”程惜惜眨了眨眼睛,顿时泪眼朦胧,咬着唇摇了摇头,脚步踉跄后退几步,悲痛欲绝的道:“我的清白没了,枉我相信你是君子,没曾想你也与所有臭男人一般,见到我长得花容玉貌,终是对我起了歹心。”“你.....”和舫从未想到自己居然有被叫做登徒子的一天,一时呐呐说不出话来。“我,我怎么了?”程惜惜头一扬,眼里喷着火,步步紧逼,“怪不得一直要将我拘到身边,原来你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和舫被她逼得步步后退,她一抬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脖子,“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程惜惜!”和舫见到她脖子渐渐冒出了血珠,惊慌失措化掌为刀砍向她手腕,怒吼道:“你个小混蛋,你是不是真想找死?”程惜惜手腕吃痛,匕首哐当掉地,她握着自己的手腕,泪眼朦胧呜咽抽泣,“你不但毁我清白,还骂我。”哭完一拧身,呜呜哭着往屋里跑去。和舫脸一会红一会白,定定站在那里,见到屋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屋里的哭声渐渐低下去,才垂头丧气的离开。周泰在前院踱着步子等得不耐烦,正欲来后院寻和舫时,见到他黑着脸走了过来,瞪大眼说道:“不会又跑了吧?”“出发。”和舫不欲多说,冷着脸下令。周泰看了他好几眼,见他冷得像冰,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这肯定又是在程惜惜面前吃了大亏,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他吧。程惜惜张着耳朵,听到和舫脚步声远去,又等了一会才轻手轻脚打开门,灵活至极的溜了出去。“吱吱喳喳。”程惜惜用风帽紧紧包住头,沿着临安城最为热闹的花楼后巷,警惕的四下张望,嘴里不时的发出老鼠的叫声。来回走了好几趟,也没有收到回应之声,倒是院子里传来了不耐烦的咒骂:“该死的老鼠也太猖狂,明天就去买只猫来,到时候看你还敢出来作乱。”程惜惜越来越慌乱,她阿爹程放不在这里,那他会去哪里?“糟糕。”程惜惜心头一念闪过,喃喃骂道:“程放,你这才是找死啊。”程惜惜顾不得其他,脚下飞快,熟门熟路溜去了知府衙门后院,顿时脚步凝滞。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突然刀剑相撞叮当,刺入身体的噗呲声,还有惨叫传了出来。她心一凛,猫着腰从墙角边探出头,见到和舫被初一护着站在那里,院子里几个黑衣人与和舫的护卫斗得正酣。“后面有偷袭。”一个黑衣人突然大喊,举刀一抬,护卫觉得大力袭来,手上的刀顿时飞了出去,黑衣人的刀也砍了过来,旁边的护卫飞快的举刀相帮。黑衣人也不恋战,几个挪腾闪身到了程惜惜身边,举刀向她砍去。程惜惜大骇,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一闪身避开来,黑衣人见刀失手,干脆一掌向她拍去,连刀带人去扑向和舫。程惜惜被黑衣人的掌风逼向了和舫,心一横也扑了过去,惨叫道:“小心。”电光火石间,和舫被程惜惜抱住,初一立即举刀迎上,黑衣人却抬手,左拳击向他手臂,右手的刀砍向了程惜惜的背。初一大惊,急急扑了上去,其他护卫见和舫这边有变故,也甩掉其他黑衣人,围了上来。“啊。”程惜惜一声惨叫,背上先是一凉,接着是剧痛,直痛得她眼泪滚滚而出,心里大骂到:“程放,你大爷的!”和舫紧紧抱住程惜惜,她背上的血流到他手上,温热却烫得他手不住发抖,他眼角泛红,语气比夜里的温度还要冷上几分,“给我杀。”黑衣人见机不妙,突地一声大吼,挥刀格开护卫的刀,肉身迎撞上去,将护卫撞得飞落在地,他从空档中突围而出,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第17章 勒索程惜惜睁眼,见到自己回到了小院,正斜躺在床。后背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一阵阵抽痛,给她送饭的厨娘守在床边,见到她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醒了,哎哟小娘子,你可吓死我了,晚上给你送饭时还好好的,没曾想半夜就浑身是血,被郎君背着送了回来。”程惜惜见自己被缠得跟个粽子似的,稍一动就扯到背后的伤口,痛得她眼泪汪汪的。“哎哟可别动,郎中说了,伤口虽然没有伤到筋骨,可也流了不少血,以后定会留疤,你好生躺着,我去给你端药。”厨娘一边出声制止程惜惜,一边匆忙出去,端了碗药进来,“正好不烫嘴,先喝了吧。”程惜惜最恨吃药,她小脸皱成一团,闭眼装睡。“哎哟小娘子,不吃药可不成,怕苦是吧,郎君差人买了蜜饯来,说是喝完了可以给你吃两颗。”厨娘笑着说道。程惜惜睁开眼,说道:“蜜饯都给我吧,药先放在这里,我等下自己会喝的。郎君他们去哪里了?”“那不成,郎君吩咐了,说是只能给你吃两颗。哎哟出大事了,贾知府一家都被杀了,郎君在衙门里忙呢。”厨娘端着药送到程惜惜嘴边,哄着她道:“小娘子,郎君千叮咛万嘱咐我,让我一定要看着你好好吃药,快吃吧啊,等会药就凉了。”程惜惜心一横,闭着眼一口气喝下整碗药,忙将厨娘递过来的蜜饯塞进嘴里,压下那冲天的苦意,哭丧着脸道:“怎么这么苦?”“里面加了好多黄连呢。郎君真厉害,还懂医,见到郎中给你开的方子,特地吩咐将黄连分量加重了些。”看着厨娘的一脸崇敬,程惜惜很想哭,又有些后怕,该死的和舫,也太睚眦必报了。吃完药,程惜惜昏昏欲睡,伤口在背上,她只能侧着或者趴着睡,又痛又不舒服,怎么都睡不沉。再次迷迷糊糊醒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和舫背着光坐在床边的圈椅里,手撑在下巴上,目光沉沉。“醒了?”“和大人,我好痛好痛,你给我一刀吧,这样免了凌迟之苦。”程惜惜将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哭泣,“以后我再也不会充当那劳什子救命英雄,当时我脑子里的第一念头就是不能让贼人伤到你,才奋不顾身扑了过去救了你命。可英雄好难当啊,我还是做我的美娇娘吧。”和舫神色复杂,盯紧着程惜惜,半晌后才说道:“吃完药就不痛了。”“药好苦啊,你给我下了那么多黄连,你这是恨我救了你么?”程惜惜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和舫,见他紧闭着嘴面无表情,又哭道:“和大人,我错了,我不该救你的,你这样的天子骄子,居然被一个小娘子救了,传出去多丢脸啊。”和舫静静看着程惜惜,见她小小的一团,昨晚郎中说要是刀口再深一分,伤到了脊背就可能一辈子瘫痪在床。“多谢你。”和舫终是说道,“黄连败火,有利于你恢复伤口。”“我以为你恨我呢。”程惜惜心底一松,侧着头看着和舫可怜兮兮的说道:“说不定我就死了,和大人,现在就是我回光返照时刻,我还有好多的心愿没有达成,你能不能帮我一帮?”“嗯,你说。”“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将我送进大牢?我不想死了还背着个小偷之名。”“是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和舫纠正她。“呜呜呜.....”“好,小偷就小偷。”和舫头疼,从善如流的答道。程惜惜立马停止了哭泣,抽噎着道:“一笔勾销?”“嗯。”“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与我计较?”“嗯。”和舫抬眼,勉强的答了一声。“我好穷,我总得有些陪葬之物,不然去了地底还是个穷光蛋,呜呜呜呜.......”“你从贾通书房里顺来的玉佩,得拿出来。里面牵扯的案件太大,只怕你到时候脱不了干系。”和舫沉声说道。“呜呜呜呜...好痛.....”程惜惜继续哭。“给你五百两银子。”和舫扶额,无奈的说道。“你的命才值五百两么?”程惜惜眼珠子一转,“书上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和舫直直的看着程惜惜,然后站了起来,背着手说道:“我衙门事忙,你好生歇息。”“和大人,我错了。”程惜惜飞快的说道:“五百两就五百两吧。”和舫顿住,转身看着她叹道:“你伤好了就给你。”程惜惜见和舫走了,才偷笑出声,太好了,没有他在背后追着她,自己又是自由自在的霸爷。笑着笑着又愁容满面。只是贾通这一死,碧峰山的那些人定会被送回青山村去,峡谷的来往过路银子收不成了,这样源远流长的营生,突然一下断送掉,以后又得找新的出路。这些都不算什么,要是抓到了杀贾通之人,自己的小命八成会搭进去,就算不搭进去,大理寺的牢狱是坐定了。前院书房。和舫坐在案几前,严肃的说道:“速报给圣上,死的那些黑衣人都是死士,短时内查不出什么来历。青山村山坳那里才是关键之在,只是山塌了,证据更不好找。碧峰山的那些土匪,本就是本本分分的百姓,让他们回村里继续去种地,村里有了人,那些人想再回去,也得忌惮些。”周泰想到自己见到贾通一家的惨状,还有些后怕,“贾通肯定知道太多,见村子里的事兜不住了,被丢弃直接灭了口。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将官员灭门。”和舫想起临行前圣上说的那些话,不过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而对初一说道:“你去安城,仔细查查程惜惜底细。”周泰惊道:“对了程惜惜怎么会在那里?”“自己偷跑来的,问她也不会老实回答,所以我没问。”和舫语气闷闷的答道。“不过说到大胆,程惜惜算得上前几。”周泰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她简直无所顾忌无法无天。她伤怎么样,我去看看她吧。”和舫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她好得很,孤男寡女的,你去看什么看?”周泰被噎住,他要是没记错,和舫自己不是刚刚从她院子里出来么?他们不算孤男寡女,自己怎么就算了?第18章 程放程惜惜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掉进了粪坑,粪水眼见要淹没口鼻,铺天盖地的臭味冲进鼻腔,熏得人作呕,却又不敢张嘴。在极度的恶心绝望中,她蓦地一抖,突然睁眼醒过来。一只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臭袜子,在她鼻尖晃来晃去。“程放!”程惜惜气得七窍生烟,一声怒吼,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揪住他的大胡子,恨不得将他胡子连脸皮一起撕下来。“哎哎哎,痛。”程放痛得歪着嘴直叫唤,想要挣脱开,却又怕扯到程惜惜的伤口,只得乖乖将头送上前,“惜惜,松手,惜惜,阿爹?祖宗?”程惜惜扯下了他好几根胡子,听到他那声祖宗,才暂时出了一口恶气,瞪着眼一迭声的道:“我没被你砍死,所以你要再来臭死我么?”程放委屈的撇嘴,“我都是为了你好,给他们下了点药,不小心也让你睡了过去,要用解药让你醒过来啊。”“所以你的解药就是臭袜子?”程惜惜气得直想淬他一脸。“是药都毒,用臭袜子也是一样的。”程放笑嘻嘻的答道。程惜惜气得直翻白眼,“你还敢来?!你怎么有脸来?!”程放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我来看看你啊,因为不太有脸来,所以留了大胡子遮住脸。”程惜惜;“.......”程放抚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脸的忧心忡忡。程惜惜斜着他,“怎么?”程放脸上写满了不确定,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程惜惜,“惜惜,我留了胡子以后,是不是没以前那么俊了?”程惜惜:“......”“这是你现在应该想的事吗?你杀了那么多人,你没想到会连累到我吗?你为什么会去杀人?”“好多问题,我要一一回答吗?”“程放!”程惜惜又是一声怒吼。“好好好,声音轻点,虽然院子里的人都被迷翻了,但是吵到外面过路的也不好。”程放见程惜惜气得快晕过去,忙举起双手投降,“去赌坊手气不好,总输,听说杀人能赚到银子,所以我就去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程惜惜的怒意快达到顶点,不是因为动弹不得,她简直想一刀直接劈死他算了。程放一脸很好说话的样子,“那你相信什么?你相信什么我就答什么。”程惜惜闭着眼,心里默念清心咒,还不断祈求各路菩萨,来道闪电劈死程放算了。“谁雇你杀人的?”程惜惜半晌后总算平静了些,紧盯着他问道。“不知道,只要有人出银子就成。你吃了道好菜,还要去看厨子是谁吗?”程放歪着头反问。程惜惜再次念咒,放弃了再问的念头。两人父女多年,程放要是不想回答的问题,她怎么问都不会有结果的,只会被他绕得更云里雾里。“惜惜啊,你不知道我在青山村见到你,都快被吓死了。然后再次见到你,就不意外了,我程放的女儿,当然该胆大包天,配得上天下最俊的男人。”程放一脸的兴致勃勃,干脆在地上盘腿坐下,“杀人是挺能赚银子的,就是在刀口上求生,虽然我也就天下第一吧,可架不住第二第三第一千一起围攻,那样我死了你怎么办?你也会被连累啊。”“所以你想干脆先杀了我,以免我被官府抓去坐牢?”“我有那么蠢么?嘿嘿,和舫那小子还算不错,勉强配得上你,所以我要来个碰瓷,让你做他的救命恩人,这样他不该对你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么?到时候你们成了夫妻,他还有脸公事公办?你这枕头风一吹,他还不得乖乖就范?你以后有了依靠,我也就放心啦。”程惜惜又想,老天,还是来一道雷劈死程放吧。“和舫狡猾得不得了,你以为他像你一样没长脑子么?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和家能让他娶我?你做梦呢!”程放不高兴了,气咻咻的道:“你是什么人?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你比公主还要尊贵,虽然长得普通了点,可也不是他和舫能嫌弃的。”“为什么要加后面的虽然?”程惜惜喷道。“好,去掉虽然。”程放从善如流的说道。“银子呢?”程惜惜冷哼,手伸到程放面前。程放干笑,在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三个大钱放在程惜惜手上,“最近手气不好,就这些了。”程惜惜鼻孔不断喷着粗气,想将铜板砸到程放脸上,却又紧紧握在了手里,咬牙切齿的道:“真是好赚钱的营生啊。”“比不得你的土匪营生。”程放长叹,满满的后悔,“要是没有去做杀人的事,跟你一起当土匪该多好啊。”“后悔了吧?后悔改了也来得及,不要再去不就成了?”程惜惜想了想又说道:“要是你再去,我就不认你这个爹。”“那我叫你阿爹?”程放祈求的看着她说道。程惜惜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铜板砸向程放,他偷笑一下,面不改色的将铜板捡起来揣进了兜里,咳了咳,以正自己作为爹的尊严。“程惜惜,你再气我,信不信我替你娶个后娘回来,天天罚你洗衣做饭,不给你吃不给你穿,天天拿针扎你,罚你下跪折磨你?”程惜惜冷冷的看着他发疯。“不止一个哦,正妻小妾一大堆。”程放斜着头拉下脸继续威胁,见程惜惜不为所动,又没事人一样自己下了台阶,“好吧,你不喜欢我娶啊,那我就不娶了。”程放将手伸进兜里,这下手里多了根古朴的碧玉簪,他将簪子插在程惜惜头上,眼里闪过一丝怅然。“惜惜,今天是你及笄的日子,阿爹对不住你,没能给你安稳的生活,也没能好好与你庆贺一场。”程惜惜心里闪过一丝酸楚,将簪子从头上取下来拿在手心里摩挲,见玉簪绿得快滴水一般,这样极品的玉,比上次从闻二娘子那里骗来的,还要强上许多倍。程放慈爱的说道:“我儿长大了,阿爹愿你以后平安顺遂,无忧无虑的活下去。”程惜惜抬眼看向程放,“阿爹,多谢你。”程放摸了摸程惜惜的头,对她笑了笑,“阿爹该走了,惜惜,保重。”程惜惜轻轻点了点头,“嗯,阿爹你也要保重,好好活着。”作者有话要说:程放:狡猾是家传之风,要从娃娃开始培养。第19章 起疑和舫定定的坐在书桌后,初一低头站在面前,禀报着打探来的消息。“开始陈婆婆怎么都不肯说,我便用了她女儿外孙来威胁她。”初一说道这里,抬头看了和舫一眼,见他表情未变,才继续说了下去。“陈婆婆说,程放与程惜惜大致在一年前来到安城,租住了她家的房子,半年后,程放就不见了,程惜惜说是家里有长辈去世,他赶回去奔丧。至于家在哪里,她究竟是何方人士,陈婆婆也说不清楚。”和舫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按照程惜惜狡猾的性子,就算说出自己的来历,也不可信。“程放到了安城,晚出早归,也不知道以何为生。程放走后,程惜惜没了银子,便去街头摆摊赚钱。做了很多行当,猜字测命,被神仙指点的仙姑,还有卖上古时期的古书字画。”“噗。”正在喝茶的和舫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初一被喷了一头一脸,悄悄用袖子擦了,怪不得郎君如此失态,当时他听了也差点没有笑背过气。程惜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和舫抽出帕子,擦去嘴角的茶水,定了定神道;“嗯,你继续说。”“程惜惜上古时期的字画,卖了一幅给石家不成器的一个纨绔子弟,听说那副字画送到了京城,大致是石家知道了圣上盯上了他家,所以想去京城寻靠山。”和舫拧眉沉思,上古时期字画,京城大家大多爱好这些,与石家有牵连深的家族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查也查不出什么眉目。在他的印象里,抄家的单子上,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字画,不过这些假的东西,收到的人家怕是早就毁掉了,哪里会拿出来丢人现眼。“程惜惜赚了一大笔银子,因此也不再出去摆摊,成日在街头闲晃,陈婆婆没有交代她究竟在做什么。不过我从赌坊里打听到了,她是赌坊里极为阔绰的程爷,在花楼中程爷的名字,也如雷贯耳。”和舫蓦地抬头,手握得紧紧的,这个小混蛋!“后来我们来到了安城,遇到了程惜惜。偷去令牌换来的银子,被她拿去送给了邻居寡妇,寡妇有个独子,生病需要百年人参入药救命,当晚就有好心人送了银子进去,我一查正好是令牌换来的一百两。”和舫冷哼,程惜惜爱财如命,出这一百两怕是要了她的命。初一抬头瞄了一眼和舫,小心翼翼继续说道:“那几天我们四处都找不到她,听陈婆婆说那几天她恰好病了,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程惜惜告诉陈婆婆,她患了心疾。”小混蛋。和舫又暗自骂了一声,亏他们全城四处抓捕她,没曾想倒被她阴差阳错躲了过去,倒不是她知道自己要抓她,而是因为她的小气,让她逃过了一劫。初一拿出个盒子,打开放在和舫面前,头埋得更低了。“这根簪子,就是当初从闻二娘子那里骗来的,说要拿给你的定情信物。被程惜惜贱卖了二百两银子,然后拿着银子买了驴车逃出安城,上了碧峰山。”和舫没有动,看着盒子里的簪子,面色沉沉,程惜惜卖掉了自己,才得到了钱跑路。“收起来吧,到时候找机会还给闻家。”和舫好一阵后才勉力说道。初一领命上前收起盒子,“是。闻家知道簪子不见了,知道闻二娘子受了骗,也不好声张,暗地里四处在找她,怕是找到了她会要她的命。”“她活该。”好一阵,和舫才咬牙说道,“你先下去吧。”“是。”初一领命退下。和舫靠在圈椅里,凝神思索了一阵,越想脸色越淡。程惜惜来历不明,狡诈多变,一个小娘子混在市井之中,从没有吃过亏。而且她读书识字,擅长模仿笔迹,又精通各种旁门左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才养出了她?那晚在知府衙门的混战里,程惜惜那一扑,倒不如说被人故意推过来的。黑衣人最后突围时爆发出来的身手,要是一心要自己的命,程惜惜怕当时就被劈成了两半。当时见到程惜惜受伤太过惊慌,所以没有想太多,这些日子更没有去细想。和舫自嘲冷冷一笑,是自己不愿意去想吧。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青筋突起,他闭眼压下心里滔天的怒意,再睁眼,眼底又是一片清明。前些日子,守着院子的护卫,莫名其妙在下午都瞌睡了过去,事后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护卫们无人受伤,身体也无不适之处,就是呼吸之间,总是能闻到一股子臭味,只不过第二天就回归正常。和舫怕程惜惜有恙,急着奔去她院子,她倒睡得正香,圆鼓鼓的脸颊红扑扑,睁着一双盈盈大眼无辜的看着他,像是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何事。“有恙?有啊,我伤口痛。”她瘪着小嘴就要哭,“和大人,你给我来一壶玉壶春吧,我喝醉了睡过去,会不那么难捱。”和舫压下心底的怒意,平静的道:“既然为了喝醉,普通的酒也能喝醉,要玉堂春作甚,我让人去街头花几个大钱打些酒来,你尽情喝醉便是。”“咦,我背突然不那么痛了呢。”程惜惜瞪大眼,脸上写满了惊奇。和舫嘴角上翘,又沉下脸来吩咐她:“最近衙门事多,我抽不出身来看着你,你老实躺着,别乱打主意。匪徒还未抓到,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是碰上只怕你丢了小命。”“一点线索都没有吗?那就是说抓不到了?”程惜惜睁大眼问道,看起来很是害怕。和舫沉声道:“只要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抓住了主谋,他们一个都逃不掉。”程惜惜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抓住了会诛九族吗?”和舫看了她一眼,“你怕什么?”“哈哈,哈哈。我就是想到你以前说要诛我九族,我顺便害怕一下。”程惜惜笑得一脸讨好,“不过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了,你是君子定不会反悔。”和舫冷哼一声,只听程惜惜又小声嘀咕道:“你又不是圣上。”“程惜惜!”和舫差点被噎死,冷然道:“我不是什么君子,你不要逼得我反悔。”程惜惜干笑道:“啊哈哈,我嘴痒了一下,和大人你男子不计女子过,是绝对不会与我计较的。”和舫斜睨着她,背着手不出声。程惜惜又皱了皱小鼻头,惨兮兮的道:“和大人,今天是我生辰,我及笄的日子,你更不会与我计较了是不是?”和舫讶然,眉头一挑道:“当真?”程惜惜很是委屈,“我骗你这个做什么?”“骗生辰礼。”程惜惜脸沉了下来,冷声道:“我承认我爱财,可是我也不会爱到这个份上,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出去吧,我累了要歇息。”和舫怔楞,半晌后也转身离去,不一会厨娘端了一碗长寿面进来,还有一个匣子。匣子里面放着一张张百两银票,程惜惜数得眉开眼笑,十张银票整整一千两。银票下面,静静躺着根如天空般湛蓝的琉璃簪。程惜惜小心翼翼拿起那根簪子,第一次觉得收到礼物,并没有那么开心,这根簪子,重如千斤,沉甸甸压在她心头。好烦,这样贵重的簪子,怕是不好出手吧?第20章 进京程惜惜好吃好喝,被伺候得妥帖舒服,背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这天,很久未见的和舫来到了院子,还给她带来了程怜怜。程惜惜狠狠揉搓着它的胖狗头,骂道:“小没良心的,这么久未见,你居然长胖了这么多,看来是一点都没有想我。”程怜怜四肢蹬地,在她手里不断挣扎,嘴里呜咽直叫唤,像是在抗议:“你也胖了很多呀。”和舫看着人狗互动,又盯着程惜惜雪白的包子脸,没有在外面跑来跑去,她白了许多,真真是肤如凝脂。“和大人,你瘦了。”程惜惜放过了程怜怜,又开始评价和舫。和舫定定的看着她,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她把自己与程怜怜看做一堆了么?他拉下脸冷声道:“碧峰山上的人都回了青山村,土地与房屋也还了回去。”程惜惜顿了一下,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可真当到来时,心还是会痛的。她源源不断进银子的营生啊,就这样没了。程惜惜强笑道:“多谢你,这些时日多亏有你收留照顾,我伤也已经愈合,容我稍作收拾马上就走。”“去哪?”和舫淡淡的问道。程惜惜豪迈的道:“四海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哦,你走不了。”程惜惜瞪大眼,“为何”“你要跟我们一起回京,作人证。”程惜惜眼里闪过一丝怀疑,镇静的问道:“做什么人证?”“贾通全家被灭,你也在现场,算得上当事人。”和舫解释道。“你也在现场啊,还有周泰也在现场,那么多护卫都在现场,为什么需要我作证?”程惜惜眨着大眼睛,不解的问道。“你是除了凶手之外,唯一的外人,所以你得去。”和舫警告的道:“周泰是齐王爷,你不能对他直呼其名,这个世间,能这样叫他的,除了先皇,就只圣上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