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对眼前这位小姐的眼光佩服的不是一星半点。她提出了条件:“你若不找我要回珍珠,我就告诉你一桩隐秘事。”李巾眉立刻做出关心的模样,凑过去催促:“不要珍珠,等回了京,倒找你十两银子。快说,还有何隐秘事?”猫儿刚要说,抬头看看树梢,又止了话头,向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装腔作势抱着花枝、花瓣散起了步,一直走到远处,猫儿方做出悲哀神色,道:“昨儿夜里起了大火你可知?”李巾眉立刻点头:“知道,是五殿下的院子里起火……”她忧愁道:“听说他被墙压伤了身子,本姑娘女扮男装,正是要偷偷去探病。”猫儿做出遗憾色,道:“我要说的正是此事,你可知他受伤的是何处?”李巾眉立刻紧张道:“可是脸?他若伤了脸,不知多少姑娘要心碎。”猫儿摇头做沉痛状:“不是脸,比脸要严重一万倍。”那是何处?李巾眉担忧的等着猫儿。猫儿哀叹一声,眼睛往底下瞟了瞟,悄声道:“脐下三寸。”李巾眉只怔忪了一刻,立刻满面通红,双眼又含了些泪光,怔怔道:“那里……怎么能受伤,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里受伤。今后如何……”她转头看着猫儿,确认道:“你怎会知道是那里?你亲眼看见过?”猫儿一摊手:“我阿哥是阎罗王,我身边一直有两个小鬼,我什么事会不知?不信你亲自去问。”李巾眉见她不似作伪,怔怔坐在花台上不发一言。猫儿这般似是而非的诱导,令李巾眉有了误解。可同为女子,猫儿又觉着能搭救一把李巾眉的姻缘,也是一件大善事。她为了能让这位小姐不那般遗憾,悄声道:“其他皇子都知道,他昨儿还带了位宫娥回院里……”此时远处行来位男子,挥手唤着李思眉。思眉忙忙一抹泪,同猫儿相约:“我阿哥寻我用饭,先走一步。今夜戌时一刻,你我去泡汤池,在池子里多聊聊。”她往边上一指,两人所站的正是女眷汤池门外。话毕,她又重复了一回“一定要来”,方急忙忙同那男子去了。猫儿再揪了一会花瓣,将所有花瓣用衣襟包起,要往回而去,一旁岔路上却出来一行人。那一行人簇拥着中间一位头戴玉冠之人,缓缓到了跪地行礼的猫儿身畔,再不前行。泰王的声音洪厚朗润,听起来令人如沐春风:“胡姑娘?你竟来了别苑?”*——*——*五皇子院里,随喜急急进了厢房,面上神情十分凝重。他的手往萧定晔面前一伸,悄声道:“殿下,快看这玉佩。”在他掌心里,一块翠色欲滴的玉佩上,浮雕着一只凤凰。凤凰脑袋上长着两只羚羊角,与常见的形象全然不同。萧定晔立时抬起上半身,忍着腹中疼痛,急切道:“何处来的?”随喜摇摇头:“奴才带人去着火的院子清理财物,瞧见地上这只玉佩。看这雕工和图案,分明是坎坦国之物。”萧定晔忖了忖,低声问道:“还有谁瞧见过?”随喜忙道:“除了殿下和奴才,旁的人皆不知。”萧定晔点点头,叮嘱他:“莫让旁人知道。现下开始自查,最近一年哪些暗卫去坎坦及边境,重点查近两年所收的暗卫……”他闭眼思索半晌,忽的睁眼,问道:“胡猫儿去了何处?”第59章 敌人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是敌人?还是朋友?猫儿行在萧正身侧,听着这位皇子十分亲切的讲解别苑修建的历史,整个人如沐春风。她觉着,萧老五与萧老三不睦,并不代表她的立场。她心里一直以来蠢蠢欲动的想法开始萌芽。倒向萧三,打击萧五,以图自救。最起码,眼前这位皇子可对她彬彬有礼,从未流露出要占她便宜、逼迫她的心思。星星之火在她心中燎原时,萧正已讲完别苑历史,正含笑道:“胡姑娘虽然是奉旨随驾,却也不可因公而错过别苑之美。若不嫌弃,本王暂居的院落旁有一处空着的小院,风景优美,花卉极多,十分适合姑娘。”猫儿觉着泰王简直太过贴心。她立刻点头应下,心中的自救的心思越来越强烈,不由倾身过去,悄声道:“奴婢知道……”萧正眸子一颤,待要细听,远处却匆匆忙忙跑来个太监,那太监瞧见猫儿,登时喜出望外,扑腾一声过来跪在猫儿身前咚咚磕了几个头,泪眼汪汪道:“仙姑,你在便好了。我家殿下今儿遭了难,如今正迷糊着,求仙姑过去坐镇,以保殿下平安。”猫儿瞧着随喜的戏路如此行云流水,毫无表演痕迹,佩服的险些要跪地拜师。只是,作为萧老五的资深狗腿子,让随喜瞧见她和泰王在一处……她脑中想起萧老五嘴角一提那满是杀机的神情,立时往萧正身后一躲,只探出个脑袋,谦虚道:“上回替皇后娘娘镇魂,正好天界仙君下地府同我阿哥叙旧,有了助力,才成功唤醒娘娘。如今天界仙君不在,凭我阿哥的道行,替老虎、狮子、凡人镇魂还凑合,要替皇子镇魂,可就爱莫能助。要知道,皇子可是龙子,龙子的魂魄,那要天神才能镇得住。”随喜倏地抬头看她,瞧见她满眼要叛离的模样,立刻开口提醒:“大仙再去试试,此前小的听大仙身边的五福仙童说姑姑端的厉害……”又用“五福”来威胁她?她面上依然带了笑意,可眼神已冷了下来:“五福半大小孩懂什么?我与他没多少交情,倒不知他是这般高看我呢。我觉着,与其现下求神拜佛,不若尽快去寻太医方是正道。”她转头瞧向萧正,笑眯眯道:“王爷觉着可对?”萧正立刻蹙眉呵斥着随喜:“切莫病急乱投机,快去太医院值房。我安顿了胡姑娘便去瞧五弟。狗奴才若耽搁了五弟的病情,莫怪本王无情。”随喜已知现下无论如何是带不走猫儿了,只得恨恨瞧她一眼,向泰王磕过头,转身急急去了。*——*——*小院里收拾齐备,花卉多样,假山小桥,景色果然曼妙。猫儿对泰王的印象又好了许多。她心中一动,立刻开口问道:“王爷可曾听过一种毒药,叫做‘死士丸’?据说用来控制死士,可防背叛。”泰王眼皮立刻一抬,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面上做出诚挚的关心:“姑娘怎会知道此毒?莫非,有人逼迫姑娘服食?”她忙忙摆手否认,道:“奴婢只是听人提起过此毒,心中有些好奇。”她估摸着,现下萧老五那边该是已知她倒向了萧老三。如若老五识时务,趁早将终极解药送来给她,她也不插手三五之间的明争暗斗。如若他还要继续逼迫她,纵然她是蝼蚁一只,也不得不同龙子斗上一斗,努力为自己开拓一条活路。萧正十分博学,同猫儿谈起了传说中的“死士丸”。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此毒配方千变万化,解药也随配方的改动而改动。凡是中毒者,只能由施毒者来解毒,旁人贸然出手,极可能加重毒剂,最后不治而亡。猫儿听得满头冷汗,心中将萧定晔的全家问候了千百遍,越发觉着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同他拉爆,得徐徐图之才好。猫儿观察萧正的同时,萧正也在细细观察她的神色。此回来别苑虽未带来那奶嬷嬷,不能辨一辨胡猫儿的真身。可如今既然遇上了,倒是不可放过。不管她是真是假,先让她和父王生米煮成熟饭。等辨认出结果,再考虑杀她还是留她。总归她已中了“七伤散”,届时这位千娇百媚的猫妖究竟是何种反应,他倒是乐于相见呢。萧定晔的院子,汤药味从未渐少过。厢房檐下,煎药的小太监依然忙碌的在煎着药,同时当做耳报神,随时注意有客上门。东厢里,暗卫报回来的消息成功引得萧定晔发了一通火,又再次被派了出去。随喜服侍萧定晔喝过药,扶着他重新躺下,他方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本王是不是对胡猫儿太苛刻,才引得她投奔了三哥?”随喜沉思半晌,瞥了眼自家主子,斟酌着言辞,小心道:“各暗卫、奴才,追随主子,或者为了拼前程,或者惧怕主子的身份,或者出于骨子里的忠心。胡猫儿无欲无所求,又不拿主子当靠山,一阵怕死一阵胆大妄为,不按条理行事……这种性子原本是要好好拘一拘。可她滑不留手,此前还能用五福钳制她,现下也失了效用。她这般性子,便是泰王得了她,若不杀她,也同样制不住她。”他觉着得出狠招:“虽然暗卫们报回来的消息,胡猫儿还未向泰王透露过什么。可那糖豆的法子,只怕拖不长。要下真毒药,让她感受一回毒发的滋味。”*——*——*晌午过后,黄昏已至。猫儿按照白日里同李巾眉约定好的,到了女用汤池门口,却见一位宫娥恭敬道:“此处汤池临时混了脏水,现下正值换水,今晚是用不成了。方才来的女眷都去了前面的大汤池呢。”猫儿探着颈子顺着宫娥所指方向一瞧,远处隐隐有一处巍峨石门,从门里往外正散出腾腾雾气,瞧着果然是另一处更气派的大汤池。李巾眉今儿来泡汤,定然也是要往那处去的。她先过去,直接在汤池里等人更好。她谢过宫娥提醒,捧着换洗衣裳,施施然往那处大汤池而去。宫灯憧憧,将周遭映照的仿似戏台一般。夜,再一次如约而至。第60章 心火白雾腾腾,云天雾地。整座汤池洞内部,同连绵山峦腹地相连。行走间扰动雾气,龙头凤颈惊魂一瞥,绝妙非常。硕大汤池中,没有一个人的声音。不知早到的女子都去了何处。猫儿靠在池沿上,享受着泉水的冲洗,渐渐有些昏昏欲睡。睡梦里,她那不甘寂寞的老娘再次出现。这回,她老娘化身政治老师,向她分析站队问题:“你跟着老五好好的,怎地好端端又倒向了老三?老三可是有妻有妾有通房,不适合,一点不适合你。”猫儿无语道:“我都活不下去了,你还忙着选婿。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她老娘“啪”的一甩戒尺,叱道:“头可破,血可流,终身大事不可错。女人的婚姻等于第二次投胎,你可得擦亮钛合金狗眼,莫被萧老三蒙蔽了。为娘看来看去,萧老三不及萧老五好。”猫儿大失所望。她老娘和她着急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她出言赶人:“你走吧,让我静一静,想一想怎么对付萧老五。”老娘赖着不走,终于说了一句有用话:“老五的暗卫在你面前未蒙脸,你知道什么意思吗?那是要拉你下水的意思。现下的局面,你不好好想着如何安抚萧老五,你就等着被杀人灭口吧。”她还要再说,忽的一拍脑袋,连声道:“惨了惨了,为娘竟忘记还有个皇帝……”便是这时,汤池另一端,忽的哗啦几声水声,仿似有人入了池。继而有个尖细的太监声,十分恭敬询问道:“皇上可要按摩肩颈?”一个威严且疲惫的声音道:“备些葡萄酒,旁的都不需要。出去吧,朕一人歇一歇。”朕……猫儿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蜷缩在雾气笼罩的汤池角落,一动不敢动。然而紧接着她便发现,喵的她靠着的根本就不是角落,是中间,她靠着的是最中间,她略略钻进水里,都能瞧见几丈之外皇帝的影子。耳边水流哗啦啦,心口是咚咚咚的心跳声。她战战兢兢的想,万一被皇上发现,她该如何摆脱刺客嫌疑。此情此景下,要不要扮作搓澡工上前服务?泉水越来越烫,越来越烫,烫的猫儿心底有些烦躁。仿佛只有跳出水池,或者找一个人,才能缓解她这种烦躁。水面上,皇帝自斟了一杯酒,缓缓浅酌。每喝一口,便轻叹一声,好像那些沉重的江山社稷和前朝后宫的烦恼,能在这些叹息中一一缓解。水面下,猫儿随着这些叹息,内心也跟着叹息了一声。水池前方那两条腿,严肃古板,仿佛两支冰冰凉的……冰棍?她觉得她得把冰棍抱一支,再咔嚓一支,才能缓解心火。她很快付诸了行动。她整个人从水面上沉了下去,愉快的伸手往前捞了一把。没捞中。她往前游了一步,再伸手捞了一把。近在咫尺的两根冰棍,于水中换了个地方。她又扑了个空。腹腔有些气闷,她得起来换口气。她冲出水面的同时,泉水哗啦,皇帝也跟着站起身,转身去取一个什么东西。脊背投射在猫儿眼中,她却觉得那是一片热炕。已经都这般热了,要热炕有什么用。她再从水面沉下去,直直扑向两根冰棍。冰棍换了个地方。再扑。再换。她迷迷蒙蒙中觉着,得寻个帮手。头一低,瞧见身上的巾子。巾子面积大,一扑过去就先截住冰棍前路让它们躲不开,趁机再一包,立刻上牙口。好办法,妥妥的。巾子落在手上,随着她的动作再一次往前冲去……*——*——*宫灯全部点亮,梆子声响了一声。离皇帝专用温泉房不远处的岔路上,零星树子稀稀拉拉站了一地。每一棵树上都钻着一个暗卫,悄声对着站在树下的萧定晔汇报着最新消息。“胡猫儿进去了一刻钟,皇上刚进去不久。”“进水口有人把守,水里已经被下了药。属下不敢打草惊蛇。”“李小姐已到了汤池,泰王正在半途。”萧定晔脑袋一阵阵发晕,让他晕的不是他身上的伤。他现下觉得,今日随喜的建议十分可行。该等胡猫儿脱险后,喂她吃真毒药。这种人的性子,要么得哄着供着,要么得下重手。除去这两种,只在中间不轻不重的耗着,只怕要将他这位背后黑手给耗死。他麾下收人,不管背后用了多少手段,明面上一贯是令其主动依附。然而就胡猫儿这记吃不记打的的性子,手段得再烈一些。若不是她临时出幺蛾子,他今日所有的人手都能盯在他三哥身上。他立时下令:“就按方才商议的办。你们都散开,不能留任何人。”至于胡猫儿……他咬牙切齿道:“等引走父皇,莫给胡猫儿吃解药,让她受着去。”他一时咬牙一时叹气,手探进衣襟,将伤口重重一按,顿时倒抽一口气。*——*——*雾气蒙蒙的汤泉池里,猫儿在水下张开巾子,对着碧绿泉水中影影绰绰的两根冰棍,欢快的往前一冲。冲不动。再一冲,还是冲不动。她恍恍惚惚往回看去,巾子正勾在池边上的一处小龙头上,那龙头能转动,此时正转向她这处,冷冰冰的看着她,仿佛某个人一贯看她的目光。她在水里恨恨呸了一声,水面上立刻有了人声,瓮声瓮气的在说什么。她想着,千万不能露头,万一被人发现她要抢冰棍可就完了。那两根冰棍,只够她一人份,凭空多出来一个竞争对手,她可吃了大亏。水面上,杨临急急奔到池边,打量着皇帝的神色,蹲身下去,悄声道:“皇上,五殿下他……他正跪在屏风外,想求皇上收回圣旨,莫遣他去军营里。”皇帝面色绯红,慢慢睁眼,长长叹了口气,将心中澎湃暂且压下去,只蹙眉道:“让他跪着吧,朕不会心软。”杨临有些为难,刚刚要再补充上一句,外面的内侍已阻拦不住来人。屏风“啪”的被推倒,萧定晔身后背着一根蟒鞭,一步挨一步,极其虚弱往水池边匍匐而来。随着他的每一步向前,血水顺着他腹间伤口蜿蜒滴落,他昏昏沉沉往池沿爬去,声音喑哑:“父皇,儿臣知错……”继而整个人昏倒在地,再没有一丝儿动静。皇帝大惊失色,从池中一步跃起,将萧定晔抱在怀中,嘶声大叫:“太医,快,太医……”这个夜对猫儿来说,注定了不好过。她丧失了对外的所有掩饰。第一,没有妆粉,不能为自己化一回性冷淡妆。第二,管不住心绪,压制不住心头火。她翻来覆去躺在榻上,汗如浆出,脑中迷迷糊糊。她那多事阿娘从梦中闪出来,不情愿道:“有话快说,无话退朝。我同你阿爹还忙着造二胎,别打扰我们的美事。”梦里她看着猫儿的脸色,严肃提出规劝:“千万别随便扯汉子解毒,古人注重贞操,追求一时爽,未来火葬场。”猫儿还不知她阿娘何意,只求她阿娘快买两根冰棍给她解暑。她阿娘忽然灵光一现,出了个鬼主意:“听说童子尿能解毒,你那边到处都是太监,根本不缺童子身。你快去找些尿来畅饮几杯,定当无碍。”她觉着她阿娘简直是为了去和阿爹忙活,胡乱应付她。她大手一挥,送走了她阿娘,来了萧定晔。这位皇子如平日一般冷冰冰看着她,只唇角略略弯起,含着几分讥诮。她趁机同他打商量:“你也不用杀我灭口,我没透露你消息。咱俩打平行不行?”他一下退开几步远,环抱手臂护着自己:“想睡本王,想的美。莫说男人,这别苑里的太监都不让你动,难受死你。”她确实很难受。她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汗水不知将被褥打湿了多少层,一直到鸡叫过后,方略略安稳。她被李巾眉叫醒时,已是辰时。李巾眉一脚踢开卧房的门,拎着她耳朵愤愤道:“你昨晚去了何处?”猫儿听着这声音,脑中当先浮现一个俊俏小郎君,忍了一夜的心火嘭的点燃,一把搂住她上前。等一睁眼,心中立刻惋惜,颤颤悠悠道:“你怎地,扮了女装?你装女人,不及你装男人,来的动人。”李巾眉一把推开她,质问道:“你昨夜去了何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被……”猫儿抓起一旁茶杯先饮了一杯冷茶,方抬眼看着她。那眼神多少有些缠绵难断,李巾眉受了鼓舞,立刻将余下的委屈说出来:“你可知,昨儿汤池里,泰王竟然闯了进去……”猫儿此时灵台未明,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羡慕的情绪。她舔了舔嘴唇,眼中汪着一汪春水,喃喃道:“他光了?”李巾眉想了半晌,点点头:“泡汤的都要光光。”猫儿咽了口口水:“底裤呢?”李巾眉又想了半晌:“人多时留下,人少时不留。”猫儿啧啧叹道:“你和泰王……”她心中莫名的羡慕立刻上升为莫名的嫉妒。李巾眉做出后怕神色,道:“若不是我半途出去找你,险些就是我。后来听闻,泰王进了水池,竟将……竟将户部尚书家的王姑娘给……给……”猫儿心口忽的有些惋惜,不由自主拉住李巾眉细问:“给怎么了?可是给喂了冰水?”嗯?李巾眉瞧着猫儿满面红晕,修改了她的思路,重重道:“给那啥啦!可怜她,原本已好好寻了夫家……”李小姐分享着小细节:“那水池子里全都是大雾,根本看不清谁是谁。旁人都以为是我,后来才知是王姐姐……”她话说到此处,又自责道:“你说,泰王会不会冲着我去,却阴差阳错寻错了人?如若我当时不出去寻你,王姐姐就不会被那样?可是,纵是他中意我,也断不能用那种法子对待我。虽然我阿娘此前看中没有家室的五殿下,不喜欢泰王正妃、侧妃一大堆。可凡事好商量,现下五殿下又伤了那处……”她由他人的不幸,回想到自己身上,频频向猫儿发出灵魂深处的疑问:“你说,他是不是错寻了王姐姐?”猫儿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喃喃道:“可惜,如若他当初是来寻我……”李巾眉对自己的姻缘郁郁半分,却也知道此处不可久留。那位随意伸了狼爪、风流事闹的人尽皆知的泰王就住在相邻的院子里。她正要离去,院门已被啪啪拍响,随即旋风似的刮进来个太监随喜。随喜这回没有向她下跪。他态度略有倨傲又有些激动,道:“皇上宣你,前去守在五殿下身侧,以防不测。”猫儿并没有立刻应下来。她的目光久久的流连在随喜周身,心中有一股热气蠢蠢欲动。她扑闪着亮的心惊的杏眼,轻舔红唇,娇媚道:“你昨儿说要和我对食,还算数吗?”什么鬼?随喜一步跳开,看着眼前猫儿的神情,立刻回身抱了个木凳挡在他和她中间,心中想着:这胡猫儿什么体质?旁人中了春药,就算不解毒,过了一夜,撒几泡尿也就没事了。怎么这只猫还是一副发春相?李巾眉看着眼前情景,心绪立刻从自己的姻缘上移开,满脸都是活捉八卦现场的兴奋。她的双目也如星子一般,炯炯有神看着猫儿:“你,大仙喜欢太监?并不是和尚?”猫儿被问的一愣,不知怎的便点了点头:“和尚也行,和尚比太监好。”随喜心慌又心急,举着木凳威胁她:“麻溜的,违抗圣旨,要挨板子。”又向李巾眉投去一个央求神色。李巾眉心软,帮着他拉着猫儿要出院子。猫儿此时却终于分出点心,回身净过面,又将她前一日摘的花瓣用枕巾包了抱在怀中,才跟着随喜而去。秋高气爽,辰时的日头暖洋洋打在人身上,让人更加……蠢动?小院的临院是泰王暂居的院落。几人从门外经过时,泰王的目光便冰冷而阴鸷的落下。李巾眉如见恶鬼,立时拉着猫儿往后一躲。猫儿却挣扎开,不由上前一步,看着泰王喃喃道:“这样的,就很不错……”随喜咬牙切齿,险些将她就地戳个窟窿,只一边点头哈腰向泰王行个礼,便拉着猫儿速速去了。皇帝是明君。瞧着爱子萧定晔身子暂无大碍,先去上了早朝,去收拾自家老三留下烂摊子。猫儿被随喜捂着眼睛送到萧定晔榻边,往她手里塞了一枚锤药的铜锤,低声叮嘱道:“好好镇魂,莫出幺蛾子。将你请回来,可费了大力了。”捂在她眼皮上的手一松,猫儿睁了眼。眼前睡着一个人。一个汉子。一个略略松了衣襟、显出胸口的汉子。第61章 四两没有二两的好寝房椅子上,猫儿被五花大绑,固定其上。侍候汤药的内侍们进进出出,端药的、端漱口茶水的、端金丝蜜枣的。所有人经过猫儿身前,都是绕道而行,以防被她盯上。对待镇魂的大仙,即便萧定晔房里的人不同程度的知道她的一些底细,可出于演戏演全套的职业理念,原本是断不能用“绑”来对待她的。然而最开始,为了帮着她布置一个更令人信服的镇魂现场以糊弄外人,众内侍全部退了出去,将她和萧定晔两人放在了偌大的寝房里。没有人想到,此举竟活生生将自家主子送进了狼爪。原来胡猫儿不是吃素的。原来她的原身猫妖,是一只色猫。等萧定晔迷迷糊糊从伤痛中醒过来时,他的衣裳已松松垮垮。胡猫儿挨着他,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萧定晔灵台微明,直直吼了一嗓子,保住了自己的清白。猫儿被绑在椅上,其实并不知自己为何被绑。当然,她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被绑的原因。她的心绪很快从在萧定晔身上未能得逞的遗憾,转到了内侍们身上。穿梭进出的内侍们除了有萧定晔自己人,还有别苑各处临时调拨过来的。熟面孔令猫儿亲切。陌生面孔令猫儿具有新鲜感。她的诱惑声就没停过。“随喜,过来过来过来,我们对食……”“四光,过来过来过来,我们对食……”“那位小哥哥,过来过来,我们对食……”杨临蹙着眉往她面前一站:“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咱家原本看着你极有眼力见……”猫儿:“杨临哥哥,你老当益壮,过来过来过来,我们对食……”杨临被羞臊的窜出院里,带动了一大堆闲下来的小太监仓皇离去。随喜终于忍不住,前去向自家主子提议:“殿下,给她喂解药吧。奴才们都快被逼疯了。”萧定晔自醒来后露出几分慌张的脸,此时终于挂上一抹笑容。他断断续续道:“还有哪些外人没被吓走?带她过去,任她发挥。”在猫儿饮了一杯掺了料的茶,终于在不知不觉中解了春药余毒时,外间传遍了两个消息。其一是,原来那位传说中的猫妖,并不是猫妖,是狐狸精哇。她现形的时候,只要是个汉子,都不会放过,包括太监在内。其二是,皇上宣旨,为泰王和户部尚书家的王小姐赐了婚。第二个消息传来时,萧定晔躺在病榻上,险些吐了血。想方设法让兵部从三哥手中逃过一劫,却将户部送到了他怀里。户部,捏着兵部的七寸。兵部的粮草全靠户部照应。然而事情的进展并未停滞。圣旨颁发不多久,新的消息再次将皇子的风流韵事掀上了天。先是户部尚书家的王姑娘趁人不备,悬梁自尽,用生命维护了自己的尊严,用血淋淋的现实表达了对这一桩遮丑亲事的反抗。再是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一身血性,为了替妹报仇,前去刺杀泰王,却被泰王的护身侍卫给一剑两窟窿,现下只吊着一口气,不知死活。消息传到萧定晔院里时,猫儿的心火已熄,正躲在耳房里捂着脸不敢见人。春药之毒只能让人行为失常,却并不能让人失忆。昨夜看到的那两支“冰棍”,她还能当做是梦。然而今日近在两个时辰前的发花痴,她却记得清清楚楚。随喜急急推开耳房门时,猫儿羞愧的不敢抬头。她在头上顶了个枕巾,遮着脸低声道:“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想和太监对食,那都是……”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万万没想到,她泡汤池的水里被投放了春药。谁泡的越久谁倒霉,谁钻到水下谁倒霉。随喜此时不想听这些。他着急道:“走,到了你赎罪的时候,临走之前主子交代你几句话。”站在萧定晔床榻边上,萧定晔沉声道:“你记着,王姑娘已死,镇魂没什么用。王公子还活着,你先去镇魂,有什么消息,本王使人传进去。”她将关注点放在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作风上。她先要说的是那日虎口夺解药的事。“不是奴婢想亲薄殿下,实在是回回都是嘴边较量,不由自主就思维定势,忘了手脚,用上了嘴。”“嗯。”他的脸上冷漠又保留着一丝防备,仿佛随时怕她再动他衣裳。她叹了一口气,再道:“今日对殿下所行之事,也不是奴婢真心为之。至于为什么,奴婢还没想清楚,但绝不是思慕殿下。”他抬眼打量着她的神情。根据暗卫来报,虽知她并未在泰王面前透露过什么重要事,却也要趁机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