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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39(1 / 1)

随喜先往自家主子方向瞟了一眼。萧定晔正专注的听着穆贞姑娘说话,五福的动静并未引起他的注意。随喜住了脚步,转过身,先往五福的脑袋瓜上拍了一把:“你家胡猫儿现下都通了天,哪里还能禁锢住她?废殿没有,便往浣衣局里去寻。浣衣局里没有,便往太医院值房、工部值房去寻。这两处都寻不见,那她保准在御书房,为皇上捏肩捶腿,红袖添香。”五福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意味,只摇摇头,拉着哭腔道:“没有,御书房院门口的守门侍卫说,早上姑姑被送走后,再没见去过御书房。”随喜再没耐心听下去,只摆一摆手,便径自远去了。待安排好跑马之事,他急急返回,萧定晔已同穆贞姑娘行到了半途。萧定晔此时已神色愉悦,同他即将定亲的侧妃显然起了相见恨晚之意。随喜原本还想在主子耳边提一句胡猫儿的念头,就此咽进了腹中。雪花漫天而来,人骑在马上,无论往哪个方向驰骋,风雪都直冲着人口鼻而来,纠缠的人险些窒息。萧定晔初始还同未来侧妃并驾齐驱,到了后来,自小长在马背上的穆贞姑娘已经比萧定晔整整落后了三圈。待后来役臣扫雪的速度已远远赶不上落雪的速度、马儿频频打滑时,萧定晔方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马鞭甩给边上的随喜,目光盯着不服输、依然在打马的穆贞姑娘,面上神情却渐渐冷了下来。“废殿的小太监,此前说什么?”他沉声问道。随喜忙道:“五福说,胡猫儿不见了人,不知去了何处。”萧定晔淡淡道:“他没去御书房问问?”随喜知道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大过于疑心,却也认真回道:“说是到处都问过,也没寻见。”他回话时下意识弯着腰,微微垂首,半晌等不来主子的问话,略略抬了眼皮去看。萧定晔盯着马背上的穆贞姑娘,又恢复了方才的温和神情,仿佛真的不将胡猫儿放在心间。*——*——*空气寒冷而湿润,夹杂着血腥气。这样的环境,猫儿有些熟悉。不久前她顺着地道,去了一趟刑部大牢。大牢里有一处关押重刑犯的监牢里,就是这样的气氛。所不同的是,这里的血腥味,是从唯一的囚犯——胡猫儿自己的身上所发出。这里鞭手的蟒鞭,也只甩向她一个人。“啪!啪”又是接连两声鞭打,猫儿仿似被雷电劈中,身子一瞬间要被撕裂开,却紧咬牙关,不发出一声叫喊。鞭手不信邪,转身便要去换上另一根满是倒刺的狼牙鞭,另一位鞭手阻拦道:“行了,上头只让我等给她个教训,又没说要了她的命。你这般鞭打她,她竟也能忍住不吭一声,可见她身上真有些邪性。”那鞭手这才住了手,吐了口唾沫,骂道:“竟是个硬骨头。”此时牢门被敲响,一个黑衣汉子押着一位老嬷嬷进来。那老嬷嬷瞧见被绑在柱子上血迹斑斑的猫儿,只喊了声“小姐”,便扑上前去,抱着猫儿嚎啕大哭。奄奄一息的猫儿缓缓睁眼,迷迷蒙蒙看着眼前的嬷嬷,虽觉着略略有些眼熟,却并未认出究竟是何人。嬷嬷抱着她啼泣道:“小姐,你不该同他们作对,不该啊!”两位鞭手瞧见进来的嬷嬷这般模样,不由出声道:“若你是来唱红脸,便抓紧时间,莫耽搁工夫。”嬷嬷用衣袖抹去猫儿面上血迹,见鞭手并未伤了她脸,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哽咽道:“小姐怎会以为装作侍寝就能蒙混过关,必定要受检查的呀。小姐进宫就是为了进后宫,若不好好配合,我们的家园怎么办?百年前的灭族之仇如何报?那些血就白流了!”------题外话------今天两更第147章 药引是心头血(二更)嬷嬷嚎啕中说着什么国啊,族啊,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图。猫儿迷迷糊糊间想着,这位嬷嬷也不知看了什么话本子,竟然用着国仇家恨来诓骗她。她被嬷嬷搂抱的鞭伤疼痛不已,只胡乱的点点头。嬷嬷见她听了话,再哭嚎了几声着叮嘱:“小姐忍一忍,再有一两个月,苦就到头了,我们就能离开……”她还想继续说,牢门一开,已有人将她扯了出去。那人一只手箍着哭嚎的嬷嬷,探头进来同鞭手道:“先出去,让她自己想一想。等主子来了再说。”嘈杂脚步声远去,紧接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将猫儿同外间分隔,只余一扇小窗,偶尔随风飘进来片片雪花,暗示着这还是人间。时间一刻又一刻的过去,小窗外的寒风不停歇的窜了进来。她意识不清的被绑在柱子上,耷拉着的脑袋再也抬不起来,整个身子如起了火一般滚烫。外间天幕低垂,隐隐传来两声梆子声。于这黑寂中,天边忽然亮光一闪,一朵烟花在天边炸开。猫儿被这亮光闪的睁了眼,耷拉着脑袋,目光穿过小窗,正好看见天际的星辰花。这样的花朵她识得。也知道在何种情形下,会有这样的花朵在云层间怒放。*——*——*搭建在慈寿宫的定亲宴已到了尾声。萧定晔饮了一些酒,呼吸间心绪已有些悸动。他稳了稳心神,又握一杯酒同上首的皇帝道:“孩儿饮多了酒,先请离去。”他紧紧盯着皇帝的神情,渴望父亲能说些什么。哪怕只流露出一丝丝愧疚,也能让他心头好过些。然而皇帝神情如常,只点头应了,连多一句话都没有,更遑论去解释胡猫儿侍寝之事。萧定晔仰头将杯中酒喝干,亮了杯底,抬手抱拳向他未来的岳丈和侧妃揖了一揖,转身干脆离去。院门口,随喜正蹙眉看着眼前的明珠,低叱道:“此亲事对主子诸般重要,怎能因一个胡猫儿而坏了大事。”明珠急道:“白日五福同公公说过,公公不当一回事。过了一整天,到现下胡姑姑都未露面。废殿众人都将老鼠洞寻遍,也未寻见她。莫说姑姑多少还能用上,便是用不上,此前也对主子相助良多,难道就真的要做过河拆桥之事?”随喜一掌重重劈下,打的明珠一个趔趄扑进了雪地里。他指着她咬牙切齿道:“要记住你的主子是谁。不是胡猫儿!”明珠面上流下泪来,缓缓起身,却忽的往前一扑。随喜只当她要偷袭,凌空一脚踢过去,她立时如风中枯叶一般被撞去宫墙上,再掉到雪地上,口中当即淌出了血珠子。她顾不上自己,立刻爬起来跪在原处,看着将将出了慈寿宫院门的萧定晔,哽咽道:“殿下,胡姑姑,消失了一整日……”重晔宫,书房。黑衣暗卫全部到位,等待着最新的指示。正中间,明珠详细汇报着自己所掌握的消息:“辰时三刻,贵妃娘娘指使人来将姑姑唤走。午时,属下和五福等人寻过去,贵妃殿里的宫女儿说姑姑早已离开。属下同五福寻了半日,晌午姑姑还不见人影,废殿众人皆出动,到现在和未寻见。”萧定晔闭着眼未说话。随喜立刻向旁的几位暗卫使眼色。暗卫们依次道:“属下只在掖庭宫门附近潜藏,确然瞧见胡猫儿跟着宫女儿出了掖庭,却未再见回掖庭。”“属下在御花园附近潜藏,未瞧见胡猫儿。”“……慈寿宫附近,未瞧见……”“……极华宫附近,未瞧见……”“……工部值房、太医院值房,未瞧见……”“……西华门,未瞧见……”“……东华门,未瞧见……”萧定晔急速的想着,胡猫儿既未去常出现的地方,也未私自出宫,她到底去了何处?她已如常所愿侍寝过,下一步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废殿等晋封旨意,而不该到处乱跑。她上了龙床,最如愿的是三哥。这时候,三哥一定会让她等着领旨,将后妃的身份坐实,而不会掳了她。随喜向自家主子分析着:“会不会贵妃同泰王是一伙?毕竟她是在淑妃的一力支持下才晋升为贵妃。”萧定晔长吁一口气,摇头道:“淑妃当年出手暗害了七公主,贵妃作为生母,这些年同淑妃水火不容。便是淑妃为了赎罪,推她上了贵妃之位,可害女之仇不共戴天,两人怎会同流合污。”未几,回来两位暗卫,抱拳禀报:“贵妃殿中不见胡猫儿。”萧定晔一时扶额。胡猫儿到底去了何处?这时一位暗卫续道:“贵妃殿中虽不见胡猫儿,可属下却发现了些蹊跷事。”萧定晔立刻抬头:“说。”暗卫道:“今儿未时,掖庭为各宫娘娘分发炭石等物。太监们从贵妃殿中离去时,还被指使抬走满满一筐灰……”“掖庭火栏!”随喜吃惊道。他忙忙向萧定晔解释:“宫里每日的废旧物并不会随时运出宫外,会先送去掖庭后面的一处坑地,待积攒到一定数量,能烧的烧掉,不能烧的再运出宫。那处坑地便称为‘火栏’。”萧定晔倏地起身:“走。”*——*——*小窗的寒风如刀一般刺来,猫儿一阵冷如深陷冰窖,一阵烫如身在火山。她终于出了些声音,却低沉窸窣语不成调。牢门“哐当”一声从外打开,进来几位覆了面具的黑衣人。当先一人缓缓踱到猫儿面前,前倾身子凑在她唇边,听清楚她断断续续说着的是:“妈妈……我想回家……”他倏地冷笑,抓住她的散乱发髻,抬起她脑袋,缓缓道:“本王以为你真的前事尽忘,原来你还记得你有父母双亲……”他退后几步坐去衣裳,向边上人使个眼色。立刻有人提了个水桶而来,抬手一泼。猫儿只觉有冰山铺天盖地压向了自己,全身鞭伤如刀割一般,她被激的一阵颤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泰王坐在椅上,双目如利剑一般钉在她面上:“胡猫儿,你我又见面了。”猫儿看着他,挣扎着开口:“不以……真面目示人……何提见面?”泰王缓缓勾了唇:“胡姑娘装失忆、装猫妖、装胆小,你又何曾以真面目示人?若不是今儿鞭打你,我倒不知你是个宁折不屈的女豪杰。”猫儿再不说话。他神色忽的狰狞,上前重重捏住她颈子,咬牙切齿道:“假装侍寝?你坏我大事!”他一挥臂,退后几步,鞭手立刻就位,扬鞭就打。蟒鞭打在她身上,如同打在了墙上,换不来一丝儿回应。鞭手连续挥动十几下,见猫儿到最后连挣扎都不见,停了鞭子上前一瞧,转头看着泰王:“晕了过去。”泰王面无表情道:“泼醒她,本王倒要看看,她的骨头能硬到什么程度。”再一桶冒着寒气的冰水将猫儿激醒时,她身旁的空地上多了一个人。这回她勉强能认出来,那是方才口口声声对着她喊“小姐”的老嬷嬷。眼前敷了面具的泰王看她有了动静,冷冷道:“你不是喊娘吗?本王便让你亲眼瞧瞧,你的奶嬷嬷是如何受了你的牵连。”他话音刚落,两位鞭手啪的挥动手中狼牙鞭,奶嬷嬷的呼痛声拔地而起,衣衫瞬时现了口子,鲜血顺着鞭痕不停歇的涌了出来。泰王一把扯住猫儿发髻,将她的脸转向奶嬷嬷,狰狞道:“看清楚,这就是你耍小聪明的结果。”猫儿被逼的睁了眼,瞧见地上血肉模糊,原本还好好的老嬷嬷此时已奄奄一息,其状甚为恐怖。她不敢多看一眼,只紧紧的闭了眼,双目间终于涌出眼泪,断断续续道:“皇上不喜欢……女子主动,你们让我勾引皇上就寝……皇上只会厌弃我……”泰王立刻抬手,制止了鞭手的动静,奶嬷嬷的呼痛声立减。泰王追问道:“你进了御书房暖阁,是如同和皇上过夜的?”猫儿缓缓摇摇头:“我独自过夜……皇上……忙……”泰王一巴掌掴在她面上,咬牙切齿道:“是以你佯装侍寝,误导我?”猫儿连咳几声,反问道:“若我不作假,你可会继续……给我解药?”泰王冷笑一声,凑去她耳畔道:“这世间,再无缓解毒发的解药。而彻底解毒的解药,要用制毒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你说,不到最后一刻,我可会为了你,掏出神医的心肝治解药?”猫儿身子猛地一抖,喃喃问道:“何时……是最后一刻?”泰王并不答话,只道:“下一步是要你伴驾跟去祭祀皇陵。你多反思反思,应该怎么听话。”他一把松开她,立刻转身出了监牢。其余人跟出了监牢,牢门一锁,再次将猫儿与外界隔绝开来。四周重新回复了寂静。地上昏迷的奶嬷嬷身子忽的一抖,紧咬牙关,竭力往猫儿身畔爬过来,抓住她被铁链固定在地上的一条腿,将什么东西顺着鞋帮塞进她鞋里。奶嬷嬷声如蚊蚋,喘着气道:“这是离开大晏的秘密水路地图……老奴只怕等不到日后……等泰王事成,小姐便按照图上路线离开……”她说到此时,早已力竭,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昏死过去。猫儿压低了声音急切喊道:“嬷嬷……你……说清楚些……”------题外话------上本书很多读者说我虐女主。其实这本书我想写甜一些的。但是在宫里这种凶险的地方,想不虐好像不大现实啊。我也没有办法,不过等以后换了地图就好了。我们的老五和老猫,就能并肩作战互相守护啦。第148章 他不缺人(一更)梆子敲响了四声。掖庭,火栏。积雪将一切掩盖,看不出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随喜一挥手,所有暗卫手持锄头四散开来,悄无声息的往堆满了废旧物的大坑里搜寻。四周漆黑,暗卫们的动作从未停歇。前方忽的传来几声鸟鸣。随喜立刻跃过去,未几,又折返回来。黑夜掩去了他的面目,他的声音中带着些不安:“殿下,发现一具尸体。”萧定晔的一颗心立时沉了下去。他极力稳着情绪,沉声道:“可看清面目,是不是……她?”随喜低声回道:“面目已被毁坏,看不出究竟是何人,只能看出是宫女儿装扮。”一旁明珠立刻道:“属下去认认,只要是姑姑,属下一定能认出来。”她踩着雪一路跃过去,远处显出些许火光。待那火光倏地被吹灭,明珠折返回来,声音中带了几分释然:“不是姑姑,姑姑后背处有凤尾刺青。那尸体上没有。”萧定晔立时连咳几声,长长喘了一口气。过了不知多久,又有了新的发现。一位侍卫直奔而来,禀报道:“殿下,发现一处新的坑道。”火折子点燃,眼前隐现一处门板。门板背后,一处坑道长长铺开去。随喜恍然:“怪不得泰王的人曾借用废殿的井口进出过。从井口出来,再到这里,就能去往别处。”萧定晔冷静道:“来五个人随本王入内。三人营救胡猫儿,三人探坑道,要将此坑道内的所有延伸路线全部探清楚,画下来。”他转头看随喜:“随喜带五人守在此处,以做接应和防守。明珠回废殿,将余下几人和狗迷晕,以防暴露胡猫儿行踪。”他再打一个手势,所有人立时按计划行动。萧定晔深吸一口气,拉起颈间黑布将面蒙上,毅然钻进了坑道里。*——*——*宫外,护城河近处,皇家三大冰窖之一。皇家冰窖于初冬时节储存冰块,储满冰窖后,一直放置到进了夏日,开窖用冰。在开窖之前,只需役臣定期检视,并不需要重兵把守。寒风呼啸,萧定晔同两名暗卫借着风声,一跃翻进院墙。院里人声喁喁,四处有人把守。何处守卫最多,何处便是最紧要之处。三人大气不喘,极为谨慎的避开外间守卫,根据守卫的密集程度,一路往最可能关人之处而去。三进三出院落的后院偏僻处,一处仓室亮着灯烛,隐约可听人声喁喁。萧定晔借着灯烛做个手势,三人缓缓贴上去,藏在了窗下。但听里间有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要我说,哪里要又打又吓那般复杂。直接将她开了苞,丢去青楼,吹拉弹唱调教的多才多艺,包让皇上夜夜春宵。”另一人呵斥道:“住嘴,主子的事哪里轮到你置喙。皇上若发现她不是雏儿,你猜皇上会封她当娘娘,还是抄她满门?她横竖都是一死,若破罐子破摔将事情供出来,你我都得玩完。”那人长长“哎”了一声,再没有声响,半晌方道:“我出去解手,晃荡一圈。”仓室门吱呀一响,脚步声咚咚而出。面具黑衣人先顺着墙根前行拐弯,到了另一处半陷入地下的窖室外间,对着小窗往里间瞟上两眼,方在外解开裤子,淅淅拉拉撒了半泡尿。继而脑袋一痛,径直摔到自己的尿泥里,没有了知觉。暗卫立刻上前,先解下他的面具在雪中蹭干净呈给萧定晔,转去处理尸体。萧定晔站在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探问:“猫儿……猫儿……”其内只传来几声铁链拖动声,再没了声响。他心中着急,更急迫的呼唤道:“猫儿……你快回话……”寒风从小窗吹进,带进了极淡的铁锈味。猫儿迷迷糊糊间有了神识,只下意识问着:“五……”萧定晔立刻低声道:“莫怕,你不会死。但凡你还能起作用,你就不用死。你记住。”里间传来浓浓的血腥之气。他心知,她在侍寝之事上诓骗三哥,以三哥的脾性,必定要让她见识到手段。他抓紧机会道:“我就在你周遭,莫怕。”暗卫已发出催促之声,他再往黑乎乎的牢房里望了一眼,立时转身。风雪越来越大,暗卫已按计划隐去四周。他戴上面具大步前行,待到了仓室门前,推门而入,不敢多言,只趴在门板搭就的榻上,装出瞌睡的模样,一言不发闭上了眼。梆子声穿透风声,连续响了四声。要不了多久,宫内各门就会大开,迎来新一日的忙碌和算计。三哥必定要在此之前将猫儿送回去。房门忽的被推开,萧定晔立刻弹起,同另外一位黑衣人并排站在当地。一人站在门口道:“主子来了,快过去。”萧定晔跟在两人身后,沉默中往那窖室方向而去。窖室门口背风处,站着位同样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中等身高,不言不语。萧定晔却清楚知道,站在他眼前的,便是他亲爱的三哥。人前将他当兄弟一般的关心,人后从未放过他,毒害、刺杀……过去五六年,因着“中宫所出”四个字,即便他伪装成了废物皇子,却依然没有被放过。牢门打开,灯烛重新点亮。窖室里,满身血迹的胡猫儿绑在柱子上,她脚下还趴伏着一位老妪,不知死活。他竭力稳着气息,垂首而立,不发出任何声响。泰王站在门口,冷冷道:“水。”众人皆向萧定晔看来。他只一愣,瞧见地上水桶,立刻明白要做什么。外间就摆着水缸,他打满一桶水,提着进了牢房,站在猫儿面前。逼供之事他并未少做。他知道,装扮成下头人,不会有人从他手上接去水桶,替他去做后面的事。他当机立断,水桶一扬,猫儿立时全身湿透,一声大喘气,清醒了过来。泰王站在她面前,冷冷看着她,问道:“可想明白了?”她缓缓抬头,看着眼前几人。鼻端萦绕着极轻微的铁锈味,这样的铁锈味和将她绑在木柱上铁链的气息并不一样。只有擅长调制胭脂的、嗅觉灵敏的人才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她立时觉着撑不下去,眼泪不停歇的滑落,缓缓开口,断断续续道:“不该欺瞒……不该自作主张……不该耍小聪明……”“哦?”泰王道:“就只悟到这些?”她想起脚下的嬷嬷此前喊过的话,继续强撑着道:“要多想想家人……想想族人……想想仇恨……”萧定晔立时竖起耳朵。然而她再没有透露新的信息,只来来回回道:“不该欺瞒……要多想想族人……”泰王冷冷道:“在伴驾祭祀皇陵途中,你还有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切莫耍小聪明。”他往边上努努下巴,一旁黑衣人上前提起昏倒的嬷嬷,撂到萧定晔身上,取出一把匕首等在一旁。泰王一把扯住她的散乱发髻:“我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是如何连累的亲人,你看仔细了。”话音刚落,黑衣人手起刀落,却并未干脆下手,反而如厨子切生肉一般,拉锯刀刃。嬷嬷身子连番抽搐,鲜血一瞬间喷射向四周。猫儿连番惊叫的停不下来,泰王却将她的脑袋更近的压向眼前罪恶。萧定晔眼睁睁看着她即将奔溃却不能出手,他紧咬牙关,手下暗中用力,给了嬷嬷一个痛快。风雪渐息。泰王看着萧定晔和另外一位面具黑衣人,沉声道:“你等将她送回宫,先给她换上干净衣裳,再丢去偏僻处,做成醉酒昏睡的模样。”两人忙哈腰颔首。泰王要转身离去,又悄声问:“那个废物白日可有动静?”另有人回道:“白日陪着阿尔汗大人家的长女跑马,夜里参加完定亲宴便回了重晔宫,暂时未回大营。”泰王点点头,叮嘱道:“大营和宫里多盯着些,如若他去寻胡猫儿……”他倏地冷笑:“若时间多些,本王倒想看一看,父皇同他最钟爱的废物皇子因一介女子反目成仇是何模样……算了,时间来不及,就让父皇与五弟父慈子孝吧。”他一挥手,萧定晔连忙背起胡猫儿,同另一个黑衣人窜出窖室,消失在茫茫黑夜中。*——*——*五更时分,宫里各处宫门齐齐大开,宣告着新一日的开始。萧定晔坐在漆黑的书房里,手中摩挲着一枚雕琢了长角飞凤的玉佩,并没有要歇息的意图。待天边隐现鱼肚白,周遭诸物已迷蒙可见,随喜进了书房,低声禀告道:“贵妃殿外已布上了暗卫,随时监视动向。”“新发现的暗道图纸已画了出来,正在与旧路线图合并。”“胡猫儿没有大碍,皮外伤加惊吓过度,再加上连番遭受冰水,势必要伤风。有肖郎中在,不会出问题。”萧定晔倏地吁了口气,道:“多开补药,不计代价,让她尽快康复。”又想到方才背她回来时她骨瘦如柴的身子,沉声道:“去账上支银子,让明珠侍候好她用饭。”外间天色越加亮起来,他坐在椅上,身上沾了血迹的夜行衣还未换下来。他探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册。书册里夹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他未来一正四侧五位妃子的姓氏与家世。其中一位侧妃,其“楚”姓被一笔划去,旁边多了个“胡”字。他看着那“胡”字多时,想着她此回的遭遇。现下他明白,她为何私自策划了假侍寝之事。自他对她表露了心迹,她便断了同他的合作,自此单独行事。他缺的不是女人。他不需要一个死了的神婆。他抬手持笔,笔尖在“胡”字上高悬良久,决然而下。浓浓黑墨,将一个简单的“胡”字,遮的干干净净。第149章 男女有别(二更)汤药的清苦气息遍布整个废殿。明珠熬好药,倒进粗瓷碗里,正要端进配殿里去,五福抢先接过去,讨好道:“我为姑姑送药。”明珠顾不上烫手,一把抢过去护在臂弯,低叱道:“莫添乱,姑姑等着喝药。”五福便不甘不愿的跟在她身后,执意要往配殿而去。明珠苦着脸道:“弟弟,你虽是个八岁的小太监,可也要恪守男女有别。姑姑得的是妇人家的病,怎能让你随意进出。”五福瘪嘴道:“都一连四日未瞧见姑姑面,是不是你将姑姑暗害都不一定。”明珠气的要揍他,却听猫儿轻轻在里间喊道:“让他进来罢。”五福面上一喜,立刻抢先推开配殿门,心里却又听进去了明珠所言“妇人病”的话,不好意思往前凑,只站在火炕一丈外,小声问道:“姑姑,你的病怎地还不好?”猫儿躺在炕上,探出手去,抚了抚他脑袋瓜,轻声道:“姑姑病了,你这两日可好好做木活了?”五福听着猫儿略显虚弱的声音,眼圈一红,淌下两行泪来:“一点不敢偷懒呢。”猫儿便朝他笑一笑:“怎地没闯祸却心虚哭鼻子,一点不像男子汉。”五福忙忙抹了泪,上前抱着她手臂撒娇道:“我还多寻到几个会木工的太监,等姑姑好了,我带他们来给姑姑看。”猫儿点点头,道:“出去吧,姑姑乏了,要睡一会。”五福这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配殿。明珠掩上房门,搂着猫儿靠在炕墙上,喂她喝过汤药,见她须臾间便发了一身的汗,不由发愁道:“身子这般虚,汤药的药效存不住,不知何时才能好利索。”她为猫儿拭过汗,在伤处抹上药油,方道:“杨公公昨儿过问过姑姑的病状,姑姑还未醒,我只好说姑姑葵水腹痛,寻了个‘妇人病’的借口。现下想来却有些不对,后面还要继续寻旁的借口拖着不去御书房上值,再将身子养一养。”猫儿点点头,低声道:“无妨,借口总会有的。”话毕,又道:“此事又将你牵扯进来,我对不住你。”明珠心下一酸,掩饰道:“姑姑在贵妃娘娘那头受了大苦,奴婢只是照顾姑姑伤势病情,不算什么。奴婢在宫中时间不短,知道娘娘们互相争斗。贵妃娘娘定是嫉妒姑姑受了恩宠,担忧姑姑日后抢夺她的位子,才将姑姑打昏后抛去雪地里。五殿下碰巧救了姑姑,他也许下了封口银子,算是发了一笔小财,不算姑姑牵扯呢。”猫儿听闻,只默默不语。萧老五去救她,她并未忘记。然而皇家人有要她活的,有想她死的。想让她活的,又哪里是真心诚意想让她活。不过都是利用,看谁的嘴脸伪装的更好罢了。她闭眼道:“我乏了,再睡一会,你出去吧。”明珠心下一阵担忧。自寻回猫儿已过了四日。前三日她昏迷不醒,昨儿夜里好不容易醒了,却极少说话,只知嗜睡。明珠将为她掖好被角,开门去了。待脚步声散尽,猫儿立刻忍痛翻身下炕,将四周寻过一圈,心下有几分着急,立刻赤脚出了房,站去了檐下:“明珠,我鞋呢?”明珠急急从正殿出来,瞧见猫儿赤脚单衣,苦着脸道:“姑奶奶,我看你这是没病够。”她忙忙上前要搀扶猫儿回房中,猫儿却执意不肯,只一叠声道:“鞋,鞋!”明珠只得小跑去墙角,往要烧炕的柴火堆里翻出一双血迹斑斑的绣鞋,掩在衣襟里,一路小跑回去,悄声道:“这番样子,怎能再穿。杨公公此前为姑姑送来好几身新衣新鞋,够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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