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未解毒就死去,等下了阴曹地府遇上祖先,他们却要骂我恬不知耻,只怕当了小鬼也要被浸猪笼。”连日来压抑在心间之事竟如此被解决,萧定晔只长舒一口气,郑重道:“你放心,本王一定想办法对你明媒正娶,才同你……”他再不多言,只喃喃道:“夜已深,你尽快就寝,明儿落锁前,我一定从营里赶回来送你回废殿。”她轻轻“嗯”了一声,抬眼望了他一眼,含羞垂下了脑袋。他含笑道:“你要不要送我出去?”她又轻轻“嗯”了一声。他心中难舍的叹息了一回,转身缓缓往外而去。她便静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轻轻拉开房门,看着他迈出了门槛,看着他往寂静的夜里一跃,看着他进了井里。她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不见,直到他身上专有的淡淡铁锈味飘散的无影无踪,她方恋恋不舍的掩了房门。“呸”的一声,她重重啐了口唾沫,冲向案几、抱着茶水不停歇的漱了数回口,这才一把捧了钱箱,一股脑的将箱里的物件全部倒出来。银锭、银锭、玉佩、银锭……果然没有秘密水路图。她坐了半晌再也忍不住,悄悄开了房门,转进了隔壁的正殿。晦暗正殿里,火盆隐隐散发出亮光。明珠白日里受了些凉,沉睡的呼气声有些粗重。猫儿轻轻摇醒她,悄声问道:“白日钱箱究竟被何人偷走?可是做木工的太监?”明珠立刻坐起身,揉着眼睛道:“是有个小太监手脚不干净,倒也没有连钱箱一块偷走,拿了玉佩和几个银锭。大黑咬着他不放,我发觉出异常,方对他搜身。可是还少了什么物件?”猫儿心中暗恨不已,却不能透露真的少了何物,只低声道:“并未少什么。只是那太监手脚不干净,我却不能用他了。改日得亲自去教训一回,也算是杀鸡给猴看,让旁人知道我的厉害。”她悄悄出了正殿,在院里借着雪色四处盯了一会,又回了配殿,将炕角、桌下、老鼠洞都翻找遍。可那秘密水路图却仿似长了翅膀,再未现身过。她长叹一口气,抬头看着“阴间三巨头”,恨恨道:“你们三个一点用都没有,莫说抓鬼,镇宅都不成。”四更时分,重晔宫的主子终于偷偷溜进了自己的书房。随喜守了半日,在他出现的一刻立马跟进去,从衣襟中取出一物,十分郑重的放在桌案上。灯烛点在地上,被四周桌案柜几遮去了憧憧亮光。萧定晔将那物件抓在手中,入手柔软,是纸张的触觉。他盘膝而坐,将巴掌大的油纸凑近灯烛细瞧,原本一团笑意的神色立时收敛。随喜轻声道:“殿下怕是已猜到,这是凤翼族文字。凤翼族已在百年前消失,其文字几乎湮没于历史,只在翰林院存着几部残本。”“此纸片从何处而来?”萧定晔声音透着几分冷冽。随喜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迟疑了半分,低声道:“废殿,胡猫儿所居的配殿门口。”萧定晔面色晦暗不明,半晌方道:“说清楚些。”随喜道:“今儿配殿门倒塌,五福寻了一帮子会木活的太监前去修缮。其中有位太监手脚不干净,偷了房中物。明珠勒令那太监自首时,这纸片便随着太监掏银子的动作掉落到地上。王五在日暮时发现,去拣了来。”萧定晔听到此处,心中略略有些放松,忖了半晌方道:“你觉着,这纸片属于那太监,还是属于胡猫儿?”随喜忙忙垂首:“奴才不敢妄言。只是,那太监,奴才已趁夜掳了去,逼问了几个时辰。太监痛的死去活来,将这两年每一笔小偷小摸都供了出来,却并未认下纸片之事。”萧定晔心中一紧。这便是说,纸片极可能是胡猫儿之物。他理了理头绪,问道:“纸上的文字,可拿去问过翰林院众学士?”随喜忙忙道:“此事重大,奴才不敢为外人所知,自拿到这纸,便再未让旁人看过半分。”萧定晔点了点头,今夜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默了半晌,道:“私底下去查凤翼族,我要尽可能多的信息。明日便要。”随喜看见自家主子的面色,忖着未来几日众人只怕要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心下将胡猫儿问候了千百遍,自去安排暗卫们的行动。寒风吹了一整夜,到了第二日,日头早早的给了人间几分颜色。猫儿一大早醒来,还未净过面,便先将五福唤起,肃着脸道:“昨儿谁手脚不干净,去将那人唤来。告诉他,乖乖跟你来,我问上两句话就放了他。若耍滑搪塞,我除了要啃他耳朵,还要治你个‘引狼入室’的罪名。”五福瘪着嘴叹了一声“倒霉”,急忙忙跑出了废殿。过了一刻钟,他垂头丧气回来,当先向猫儿伸出手掌,吭次吭次半晌,哽咽道:“那太监不知去了何处,找不见他。姑姑打我吧……”猫儿听过,一颗心凉了半截。原地站了半晌,指着五福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木匠总管是当不成了,你引咎辞工吧!”------题外话------今天两更。第159章 你要进内宅(二更)清晨的御书房如常忙碌,猫儿站在“前台”位置,将桌案上各位大人的遗留之物按部就班的整理着,心下默默想着未来的出路。活命,靠萧定晔。自由,靠柳太医和她自己。这两点毋庸置疑,她昨儿想了一夜,没有他法,只能这般行事。等离了宫……她却有些头疼。原来她想的是,她大大方方离宫后,继续抱着李巾眉的大腿,在京城将妆品的买卖发扬光大。然而现在活命策略是她要先吊着萧定晔,那样等她离了宫,京城就成了是非之地。萧定晔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且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皇子。她利用了他,能全身而退还在京城里赚银子?然而本来她还有个秘密水路图,虽说其上是字不是图,可万一通过其他办法解密后就是图呢?可如今,水路图遗失,她怎么逃离京城还能不留痕迹呢?不能留在京城,她去了旁处,同柳太医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她还怎么还人情?她一上午都在默默梳理着这一团乱麻,却想不清楚头绪。等午时明珠前来送药送饭时,她的思绪立刻从这一团乱麻中短暂的抽离,陷进另外一团乱麻中。明珠不是一个人。站在她身畔的,还有一个李巾眉。兵部尚书之女,她的合作伙伴,萧定晔的未来正妃。猫儿立时有些无地自容。昨儿夜里,李巾眉的未来夫君是如何轻薄了她,而她又如何忍着满腔怒火迅速制定了美人计,每个情景历历在目。她在这件事上算来算去,只想着她对萧定晔是一报还一报,却独独算漏了个李巾眉。猫儿站在桌案边上,装做没看到院里两位女眷的样子。她身畔的小太监好心提醒:“姑姑,有人寻你呢!”她只得讪讪一笑,擦了擦眼角,做出个被眼屎挡了视力的模样,“哎哟”一叫,抬腿出了门槛,站在两人面前,低声道:“方才眼神不好呢。”她心虚的不敢看李巾眉,立刻主动从明珠臂弯的饭屉中端出汤药,凑在嘴边,咕咚咕咚饮了下去……这一咕咚,便咕咚了近一刻钟。明珠喜忧参半,终于忍不住道:“姑姑长时间喝药,尽然喜欢上了汤药的滋味。晌午我一定再带两碗过来,让姑姑喝的尽兴。”李巾眉急着同猫儿商议公事。她见汤药终于喝到了碗底,一把将碗夺过去递还给明珠,同猫儿道:“我今儿随父亲进宫,等会就要离开,抓紧时间同你说说作坊之事。”猫儿低头“嗯”了一声。李巾眉径直道:“我下去打听过,这做妆粉的作坊,肯定只能开在京郊。同样大小的四合小院,京郊一年租金两百两银子,京内至少要五百两。外加至少十人的帮工月银和年节花红、吃饭穿衣,一年少说得两百五十两。有了作坊,肯定至少还得开一间铺子。我们的妆粉卖价高,定然要面向达官显贵,地段不能差。就京城正街的铺子租金加帮工,一年怎么地也要八百两。如此算下来,就已经超了一千两。还有制妆粉的各种材料成本,只怕得一千二百两,买卖才能起步。你现下有多少银子?”猫儿低头:“嗯。”“别嗯嗯嗯的,你拿主意呀。”李巾眉蹙眉看着猫儿一副丝毫未进入状态的模样,立刻前去御书房门口,指使着小太监:“请借纸笔一用。”小太监将“前台”桌案上的笔和纸递出去,李巾眉便趴去窗台上,将她打听的消息一字一字写下来。日头热烈的照下来,积雪开始消融,空气反而比昨日更冷。今儿比昨日更忙,便是午时皇帝用饭时,还有人从御书房进进出出,打扰的皇帝吃不了几口。猫儿想着眼下的境况一阵烦乱,只听得一阵重重脚步声后,有人从御书房出来,几步到了她眼前,问道:“可已用过饭?”她倏地一惊,立时往外跳开。可在此处站的久了,一只绣鞋底子已被冻在了地上,她身子一歪便要往边上倒去,那人手疾眼快,及时将她一拉,用的力气却大了些,她直直便撞进了他怀里。淡淡的铁锈气息萦绕鼻端。她急的满面通红,就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萧定晔面上浮上浓浓笑意,声音里的情意越发浓烈,低声道:“昨儿夜里可想我?”一丈之外就是背对众人伏案疾书的李巾眉。她没理由听不到这边的动静。猫儿心下大惊,立刻向他挤眉弄眼,他却抚上她面颊,轻声道:“莫动,鼻尖有一根睫毛。”她心里哭嚎了一回。这个时候,谁顾得上鼻尖有什么啊,便是有一坨屎也不是重点啊!她一把推开他,支支吾吾道:“我……我自己擦……”他便含笑站在一旁不动,见她胡乱擦了鼻头,这才细细看着她的神色,终于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昨儿……你可是不见了什么东西?”可是一张纸?里面写满凤翼族的文字?猫儿只怔忪了一息,便陡的反应过来。他问的莫非是水路图?她心里咚咚作响,心思立刻转去了另一团乱麻上,再也顾不上被李巾眉发现“奸情”,只一咬唇便做出羞涩神情,垂首低语:“不见了什么东西?不见了我的心……可是在你那里?”他立刻心花怒花,将心中疑虑尽数释怀,恨不得当场就将她拥在怀中。他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低声道:“这两日御书房有些忙,你撑着些,夜里我来接你。”转头对着明珠正色道:“胡姑娘可用过饭?”明珠忙忙道:“还有一碗汤未饮。”萧定晔“唔”了一声,面无表情道:“端出来我瞧。”猫儿额上已涌出来几层汗,见他此时竟然如此婆婆妈妈,只上前一把夺过汤碗,如饿虎扑食一般饮下去,随即向他亮了碗底:“你去忙,快!”他满意的点点头,又含情叮嘱了一回:“落锁前我来接你,等我。”他的那句“等我”说的缠绵悱恻,几令她想就地寻个地缝钻进去。好在他确有要事,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大步离去。她立刻抚着心口长吁一口气。对不起李巾眉是板上钉钉的事。然而哪日向李巾眉坦白,这却要挑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她向明珠瞥去一个眼神,默默做了个口型:“莫多嘴。”转头看向李巾眉。这位未来的五皇妃此时已停笔起身,缓缓行来,似笑非笑的打量了猫儿一回,随之樱唇轻启,劈出一道天雷。“‘不见了我的心,可是在你那里?’”猫儿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往明珠身畔凑了一凑。李巾眉再往前踱了一步:“‘夜里我来接你……’”明珠敏感的觉察到眼前的形势,立刻将猫儿护在身后,上前一步,理直气壮道:“李姑娘怎能偷听旁人说话?”李巾眉好整以暇道:“旁人?本姑娘眼拙,不知方才那位‘旁人’,可是我未来夫君,当今五皇子?”明珠结结巴巴道:“是……是又怎样?”李巾眉叹了一口气,偏着脑袋看向明珠身后,幽幽同猫儿道:“你说,该怎么办?”猫儿心中忐忑了半晌,终于一咬牙从明珠身后站出来,抬头挺胸道:“你打我吧。”李巾眉斜眼看了她半晌,向她伸了手指。猫儿磨磨蹭蹭到了跟前,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进萧家内宅……”李巾眉一掩她口,慢吞吞道:“我隐约记着,妆品买卖,你分了一成银子给我?”嗯?这是什么走势?猫儿疑惑。然而“原配”在前,她得好好表现,好避开一顿打。她立刻点头:“没错,算下来是一成。”李巾眉啧啧两声,摇头道:“太少,不够。本姑娘觉着,至少得两成。你觉得呢?”猫儿一愣,立时觉出味儿来。这位未来正妃是想趁火打劫啊!她立刻求饶:“我就是……一时兴起……”李巾眉摇摇头:“两成!”“你夫君的心思不在我身上。”“三成!”“我和他没有实质上的接触。”“四成!”猫儿终于不敢再多说,只忍了几忍,终于退了一步:“两成,不能再多了。”话说到此处,她觉着还是有必要再解释一回。“我真不会进内宅,不会分薄了你夫君对你的爱意,不会抢你的东西,不会打你的娃……”李巾眉一指抵上她唇:“不,你要进内宅,你要分薄了五殿下对我的爱意,你要抢我的东西,你会……当然,我不会有孕的,你自然也打不着我的娃。”猫儿彻底糊涂了。这位姑奶奶到底是何意?第160章 等我,我来接你(一更)李巾眉拉她到偏僻处,笑盈盈道:“此前我对这桩亲事颇有些顾虑。你想啊,其他几位侧妃,那都不是省油的灯啊!那位还在宫里的穆贞姑娘,武艺比我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我根本打不过。吏部侍郎乔家,乔妹妹又是乔大哥的嫡亲妹子,我……我怎会欺负她。其中还有一位侧妃虽然未定,但极可能就是楚离雁,楚姐姐。楚姐姐那个性子,不天天向我下毒、戳刀子?”她长舒一口气:“有了你就好了,总归我同五殿下没有情分,你去让他宠,让他专宠,把侧妃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我便安全了。等日后我再寻个借口同他和离,就更是美事。”猫儿瞠目结舌。这……这位姐们儿,到底是看的透彻、还是心太大啊?她正要说两句再明一回志,李巾眉已正色道:“就这般说定了。你如若不进内宅,我就分你五成银子走。你如若进内宅,我只分两成。你自己看着办!”猫儿怔忪间想了一回,待她出了宫,少不得要逃出京外,那买卖在京里开不成,李巾眉赚银子的路子便要断。她看着这位志满踌躇要赚大钱的未来王妃,心下多少有些歉意,只将分成银子又涨了一成:“三成,分你三成!”李巾眉立刻喜上眉梢,拍着她肩膀道:“你果然是个会来事的,你放心,日后成亲,我虽然是主母,可绝对不会欺负你,将你当亲姐妹看。”她今儿来发了一笔横财,此时终于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晃了晃手中纸道:“作坊到底开不开?”自然是开不了了啊。猫儿不好直接回绝,只问道:“我手里只有一百两,你手里有多少?”李巾眉一怔,原本的壮怀满志立刻泄了几分力道,咬着唇道:“也就,二三十两,三四十两,四五十两……”猫儿叹了口气:“离一千二百两,还差一些。作坊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先攒个一年两年的私房再说。”李巾眉只得点点头,看了看天色,同明珠两个一晃一晃而去。天色渐渐晦暗,一晃快要落锁。御书房的灯烛一根根熄灭,猫儿系好披风,站去院门处,等不见明珠,方想起萧定晔的话。“等我,我来接你。”她觉着自己行的这一步险招,所投入的实在有些大。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主意。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般进展,再没有回头路,她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走,才能过上赚钱招婿的美好生活。在她身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要获得,就得付出。夜色冷厉,前方宫道上每隔一段路就挂上一盏宫灯,只能将周遭两步的范围照亮,并不能带来多少光明。猫儿等在风口上,搓了搓转瞬就冻僵的手,却不见有任何人来接她的迹象。她踌躇了半晌,鼓起勇气往外行去,刚刚接近一棵树,便听闻树上传来极小声的说话声:“主子在前面,姑姑莫怕。”再过了几棵树,又是一声“主子在前面,姑娘莫怕。”她心下有些踌躇,脚步却越发快。不知从何时开始,周遭传来淡淡铁锈味,在这清寒的夜里,似有似无,似断似续。她心下一紧,疾步前行,将将到了御花园,只听耳边一声窸窣衣衫身,继而一个黑影一闪,萧定晔已站在了她面前。她惊得往后一退,他已眼疾手快拉住她手,却紧紧蹙了眉:“怎地冻成这样?”远处宫灯昏暗,她的唇色淡的几近于苍白。她紧紧盯着他的神情,心里想着,如若他再敢轻薄她,她只怕忍不住要拔簪子。然而他的目光只在她唇上停留几息,便强自扭开,只低声解释:“御书房近处有父皇的侍卫,我不好离的太近。”她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垂着脑袋再不说话。他蹙着的眉头却并不松开,只道:“怎地不抱个手炉?冷成这样。”待问过,他又悄声笑道:“明白的,你抠。”她终于忍不住回道:“我何时抠,不知道是哪位皇子曾送了我坠子,后来又收了回去。”他抿嘴轻笑,将手探进衣襟,等取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枚白玉貔貅。他将坠子挂在她颈子上,方低声道:“我记得的,我曾说,若收回这坠子,便让我大事不成。我自然不敢收回的。”他牵着她的手,躲开宫灯的光线,行走在树丛间的阴影里,喃喃道:“等将三哥揪出来,你再不会同父皇做戏。那时我就去求皇祖母,让她无论如何认下你这个孙媳妇儿。”猫儿心下“呸”了一声,心道:莫想美事,姑奶奶那时候早已天高皇帝远,才不搅和进你们这吃人之地。她心中纵然这般想,嘴上却将“痴恋他”的戏码做足,略略含了些委屈神色道:“昨儿,你那侧妃,专程来寻你问荷包……我心下有些醋意。”他再也绷不住,脸上绽放大大的笑意,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我儿时看到父皇的妃嫔拈酸吃醋,觉得极不耐烦。现下才知,被心上人吃醋,原来竟是美妙至极。”他边行边道:“我现下只是定了亲,还要等父皇颁下赐婚旨意。等再到成亲,至少也要两年时日。你莫担心,两年时间,我就能让你坐大,再无人敢轻易动你。”猫儿“嗯”了一声,心道:两年时间,姑奶奶娃儿都生了一堆,夫君被管得死死,一个小妾通房都没有,娃儿还都跟我姓,才是爽歪歪。谁还稀罕你这个“坐大”,姑奶奶在胡家,一头独大!两人继续往前,迎面陡的吹来一股寒意,当空中簌簌几声,不知什么在凌空飞动。他立刻将她一搂,躲去了暗处,在她耳畔极小声“嘘”了一声。四周皆静,只有风的声音。几息后,又起了几声凌空飞动之声。周遭不知何处,忽的传来几声低呼:“白翁……白翁……”隔了一阵,方有人低声应道:“来了……”随着窸窣声越近,周遭忽的漫过来一阵气味。似洋葱,似榴莲……她心下一动,身子已不由的一抖。萧定晔立时将她搂的更紧,再不说话。这股安抚的力量缓解了她的紧张。她一动不动缩在那里,竖着耳朵静听。黑暗中那两人的几声呼喊后,四周再无声响。过了许久,有极低的鸟鸣之声传来。萧定晔方略略松开她的身子,低声道:“不知是哪方的人……”她忙忙道:“狐臭味……”他神色一禀:“三哥的人?他已经解除了禁足,他的人夜探后宫是何事?”她咬唇问道:“可否是泰王让人给我传话?不知是否又有新的命令?”他立刻抚着她发髻,驱散她的紧张,低声道:“不会的,暗卫行动皆有章法。此前他们都是夜里三更去寻你,现下还未落锁,未到一更,他们不会贸贸然去寻你。”她微微松了口气,却听他发出几声鸟鸣,周遭又有鸟叫声回应。几个来回后,他方道:“莫怕,三哥的暗卫,我已掌握泰半。现下不敢打草惊蛇,可一旦动手,势必要一网打尽。”她心下一动,立刻握紧了他手,道:“去我房里,我有东西给你。”*——*——*外间梆子声响了一声,废殿的一间配殿燃起了晦暗灯烛。猫儿掀开棉絮和竹席,从最下面抽出一张纸。因着日日烧炕,纸已有些发黄,然而上面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却还清晰可见。她将纸递给萧定晔,悄声道:“上面所记录的,皆是曾在我面前出现过的泰王暗卫。”他立时接过去,十分仔细的看着,面上笑意越来越甚。待全部看过一遍,他方握了她手,叹息道:“此前随喜说你是我的福将,此话果然不假。若没有这纸上的信息,到时候动三哥,只怕会有好些漏网之鱼。”猫儿挤上一个笑容,心中却想: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福不福将,却是哥哥你想多了。他将纸张叠好收进衣襟里,借着灯烛将她面庞再细细打量了一回,担忧道:“今儿看着,仿佛比昨日又消瘦了一些。”他叹息一声,扶了她手臂,正要将她拥在怀中,房门却传来“咚咚”的拍门声,五福站在门外道:“姑姑,你可睡了?”猫儿只怔忪了一息,立刻扬声道:“睡了,睡了,都睡着好一会了。”五福却有些较真:“姑姑胡说,油灯还点着呢。”话毕,立刻尝试着一推门,但听极轻微的吱呀一声,猫儿心中立刻哀呼一声,竟然忘了顶门。千钧一发之际,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便扑去了炕上,将将要盖上棉被,转头瞧见地上那位爷还一脸的无所谓。她着急的向他挥挥手,再挥挥手,立刻将棉被掀开。萧定晔一笑,凌空一跃,在五福的身子闪现的刹那,一头钻进了被窝里。------题外话------今天两更。最近感情戏比较集中,尽量写甜蜜一些。第161章 你是我要明媒正娶的人(二更)“姑姑……”五福站在炕边,踌躇道:“我今儿做了五个眼影盒,比昨天多了足足两个呢!”“极好极好。”猫儿立刻道。五福却并不离去,又道:“今天起身,我发现姑姑房门上还有几个木刺,我磨了好久,现在一点儿不刺手。”“极好极好。”猫儿额上浮上几滴汗。被窝里有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腰间,令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五福还磨磨蹭蹭不肯离去。她后槽牙咬了几咬,方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五福,指望他能将腹中话说尽,尽快离开此地。五福却低头抠着指甲,竭力的绞尽脑汁了一回,又道:“我今日还给十个粉饼盖上雕了媚猫图……”他将手往衣襟里一掏,拿出个粉饼盖递过去:“姑姑拿着看,刻的一点都不走样呢。”他的手长久的放在猫儿眼前,仿佛她不接过粉盖,他就能同她长久的僵持下去。猫儿哀呼一声。此刻被窝里,她因着要和一位登徒浪子做斗争,已用两只手牢牢的握住了另外一双手。她还哪里有多出来的一只手去欣赏这位小阿弟的杰作。她几乎要哭出来,咬牙切齿道:“你寻我到底何事?再不说,扣你工钱!”五福一瞬间红了眼圈,拉着哭腔道:“姑姑,莫罢免我木工总管的位子,我今后再也……”他的话还未说完,猫儿立刻打断他,铿锵有力道:“我数三声,你再不走,立刻罢免!”五福双眸一亮,急急道:“姑姑说的可是为真?”“三!”“姑姑?”“二!”眼前仿似起了一层尘雾,油灯几回晃动,脚步声迭起,继而房门吱呀一声,再“咚”的一声后,完全没了响声。猫儿长吁一口气,喃喃道:“终于走了。”她一把将被子掀开,转身对身畔人道:“快些,趁人不备先……”身上一重,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立时在眼前放大。“……走!”她将余下的话吐尽,呆呆看着上方的青年。他的手臂撑在她身侧,只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眸中仿似藏了千万颗星辰,亮的令人心惊。他哑声问道:“你……芳龄几何?”她急剧的感觉到了危险性,心中咚咚作响,道:“还未到十七……”我还小,求你放过我……他的手指已抚上她的耳际,声音越加喑哑,缓缓道:“早已及笄……”能成亲了。她心中又急又气,要用力推开他,他却纹丝不动。她立刻红了眼圈,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他面色一变,一跃下了炕,方有些懊恼:“我……并非有意……”她再不说话,只用被子将自己裹的更紧,泪水长流,半晌方哽咽道:“殿下竟不知……尊重二字……若旁人知道,若你阿婆知道,定要杀了我……”他想上前为她拭泪,又怕再引起她的恐慌,只苦恼的站在一旁,待她情绪渐渐稳定,方发誓道:“我再也不会了,你说的对,你是我要明媒正娶的人,我要尊重你。”猫儿拉着哭腔问道:“如若有违誓言呢?让你大事不成吗?”他立刻道:“这……这怎地成,不成不成!”猫儿立刻踢着脚道:“你就是诓骗我,就是想占我便宜,让我看尽宫里人的脸色,最后即便是被解了毒,也要被你阿婆杀死,或者又被贬到这废殿里,吃不饱,穿不暖……”他再不能同她僵持,立时抱拳一揖,爽快的道了声“告辞”,拉开房门一跃而出,逃进了茫茫黑夜中。猫儿一咕噜从炕上爬起身,提着笤帚追去了门边站了半晌,方咬牙切齿自语道:“忍,百忍可成精;忍,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新一日的主题依然是忙碌。猫儿一大早起身,只将这两日的妆粉进展检查了一番,便急忙忙去了御书房上值。她又做的是,检查前台上的物件,将能和人一一对应之物记在纸上,待朝臣们离去时,恭敬将物件递呈上去。经过了两日的熟悉,这个活计的难度已大大降低。这却更加坚定了她要离宫的心思。小心谨慎侍候人,侍候的再好,又怎能好过自己当掌柜。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一上午顺利而过,待快到午时,御书房刚刚送上午膳,外间却忽的传来嘈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