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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67(1 / 1)

李巾眉不知何时才能退亲。在事成之前,只怕她不好心无芥蒂出来操心买卖。开拓寄卖铺子的事情迫在眉睫,只能由猫儿来承担。猫儿与秋兰在马车上将各铺子的位置大体看过,心中略略有了些谱,两人议定了明儿出宫同各铺子商谈合作的工作计划,方回了宫。夜已深。慈寿宫配殿里,康团儿早已沉睡,不知梦到了何事,偶尔于梦中抽泣着唤一声“母妃”。外间前厅,王五恭敬站在一旁,将白日胡猫儿去京郊庙里烧纸之事,一五一十细细汇报过,方续道:“属下听她烧纸时的自语,仿佛竟同柳太医此前并不相熟,又想要还人情……”萧定晔正执笔的手一顿,偏头道:“她所说何话,原原本本说来,一字不能落。”王五细细回忆着猫儿说过的话,一字不敢落的转述出来。萧定晔笔尖刷刷,已在纸上写下“柳太医”、“玉匙”几个字,待王五说罢,方蹙眉道:“你当时躲在何处?是否她故意说给你听?”王五摇头:“不会,当时马车停在巷口,离庙院还有些距离。胡姑娘不愿属下跟进去,还专程用绳索绑了属下。她从头到尾不知属下曾立刻过马车。”萧定晔眯着眼眸思忖半晌,道:“去将随喜唤来。”王五转身而去,隐藏在茫茫黑夜中。萧定晔闭眼思忖着得来的消息,内心不可谓不震动。猫儿竟同柳太医不相熟?两人不是有私情的吗?如若没有情,柳太医何以会为她连命都不要?他不知心中作何感想,仿佛心头长久压着的一块绿色石头滚落,令他有些放松。然而还有一座石头却依然坚定的堵在原处,那石头上刻着一行字,大意是:不管她同柳太医有没有私情,她都对他萧定晔无情。这样一桩事实,迅速令他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心头,堵的更加严实。随喜的脚步声匆匆而至。萧定晔低声道:“去查,她在牢里其间,结识过什么人?同哪些人最相熟?”随喜应下,将将要离去,又被萧定晔唤回:“明珠的任务还余几日?多久结束?”随喜看着萧定晔的神色,探问道:“可是想让她回宫?”萧定晔摇头:“等明珠结束任务,你第一时间去问她,将猫儿同柳太医的往来打听的越详细越好。”……猫儿同秋兰辛苦奔波几日,谈下第一批妆粉铺子,将现有的妆品铺货的第二日,李巾眉心想事成。萧、李两家的亲事,在未怎么伤和气的情况下,顺利解除。当初结亲,只是双方达成共识,并未进行后续流程,更未来得及通过赐婚昭告天下。故而民间也未对此事形成热议,又兼萧定晔和李家着意派人消除舆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双方的脸面都保留的极完整。然而退亲对女子来说多少都是吃亏事,又兼李巾眉才因不满亲事而闹过一回上吊,李家不好为自家嫡女随意再议亲,只得先将新的亲事按下不提。李巾眉终于能重新在江湖上走动。她同猫儿去各寄卖铺子里收过第一回 帐,采买了珍珠、花瓣、蜂蜡等各式原材料送去作坊后,两人坐在茶楼里歇息。李巾眉自己如愿退了亲,暂时又不能同她的乔大郎大白于天下,只得将心思转去了猫儿的亲事上。她道:“你也十七了,虽说还有三年才能出宫,然宫里出去的女官都是香饽饽,从来不愁嫁。你既然同五殿下并未生情,便说一说你中意什么样的人家,我先替你物色着。等看对了眼定了亲,正好出宫就成亲,什么都不耽搁。”猫儿懒懒道:“小爷我日后是要招婿的,自然是要寻老实、能干的。这种汉子遍地都是,哪里需要提前物色。”李巾眉奇道:“就这般简单?不需要知冷知热、对你百般呵护的?”猫儿的脑中立刻浮现一个人来。然而后来的经历告诉她,对一个人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情情爱爱,太过伤筋动骨,还是不要沾染为好。------题外话------昨天感谢了大家,结果今天好几个读者纷纷投月票,真心感动。其实,大家订阅了就是对我的支持。我不敢再感谢了,否则一感谢就收到投票等,反而像成了索票,有违我的初衷。大部分情况下,其实我不在文末冒泡的。但大家的支持我其实随时都能从数据上看到的。都在心里。第228章 心意寄卖生意并不似想象中的顺利。猫儿同李巾眉第二回 去胭脂铺子收帐时,便出现了问题。除了眉粉同口红,旁的全部滞销。那铺子掌柜也不多言,唤出来一位女伙计,言简意赅道:“你用这些妆粉来上妆。”女伙计从善如流,对着铜镜,花了整整半个时辰,将自己画成了一张门画。与秦琼或尉迟恭两位上仙仿似亲戚。铺子掌柜挥一挥手,令女伙计下去净面,这才为难道:“此前各妆粉刚出来时,各家都图个新奇,买口红时,也能顺带着买一些。然而两位东家也瞧见了,除了眉粉和口红好上手,粉底和眼影,一个不慎就画的一团糟。”猫儿了解。秦琼和尉迟恭,不拘哪一位,都不是生面孔。当初她在废殿时,最爱美的白才人便有很长一段时间,以上述两位上仙的形象出现。再发挥的惨一些,便险些成了地府阎罗王,冒充一回猫儿攀吆上的阿哥。上妆自古都不是简单的事。她上一世时,街面上还开设了专门的化妆学习班。现下她的这些妆粉,同古时的妆粉在上妆手法和工具方面差异极大,便是平日里会上妆的女眷,拿到猫儿的妆粉,一时半会也难上手。方才这位女伙计在上妆时,猫儿便瞧出了几大问题。第一,不会用深浅粉底配合着修容,依然是古代直接的画法。粉扑一上,整张脸白成一张饼。第二,上妆不均匀。一处白,一处惨白。第三,上妆毫无层次。譬如双色眼影粉,根本不分眼头、眼中和眼尾,一刷子抹上去便了事。李巾眉发愁道:“怎么办?上妆这般难,我们这买卖怎么做的大?”猫儿当着掌柜的面,为李巾眉上了一回妆。她技术纯熟,只用一刻钟不到,便让李巾眉变了一番模样。猫儿同掌柜道:“用对了手法,就是好东西,一定能为您赚到银子。”掌柜只好答应再试卖一段时间。然而猫儿却知道,上妆的技巧问题,不是一两日就能解决的。若不解决这个问题,那掌柜便是将整列柜台全摆上她的妆品,能卖出去的依然只是口红和眉粉。而这两样,恰恰卖价低,赚不了多少银子。她同李巾眉寻了一处茶楼,立刻开始着手安排工作计划。第一,招女伙计,进驻各店铺为各主顾教上妆手法。第二,培训女伙计并不容易,在出师之前,得有人先去店里顶着。第三,推出上妆技巧图册,随妆品免费送出。经过商议决定,招人之事由李巾眉负责,去铺子里的事暂且由猫儿和秋兰两人顶上。图册之事,先由猫儿设计出个图册,将上妆技巧图文配合,再想法子复制。回宫的路上,猫儿向秋兰交代道:“此前你对妆粉熟悉,这两日跟着我多练手艺,上妆不是难事。”又在马车上,向秋兰传授了一些手法,一直到马车停在六部衙门前,两人方才下了车。猫儿出宫是扮作的男装,隐藏了宫里人的身份,每日回宫都是先在六部衙门口下车,再步行回宫。六部衙门离东华门并不远,快步走上半刻钟便成。她将将下了车,因着微微弓着腰,衣裳垂地,一脚下去便踩在衣摆上。等要直起身子时,脚下一个踉跄,如脱兔一般往前扑去。秋兰只觉人影一闪,身畔已不见了猫儿。等目光顺着人影追过去,却瞧见猫儿已一头扎进一人胸膛前,正手忙脚乱要挣扎,却不知为何挣扎不出。而被她扎进脑袋之人,秋兰也十分熟悉。不是一般人儿。在宫里地位极高。秋兰起了一身冷汗的同时,猫儿起了一身的热汗。她只一挣扎,便直着嗓子喊:“头发头发,快,头发。”她的头发丝儿,正正绑在那人衣襟前的纽扣上。然而她那般喊叫,那人却并无动静。她只得央求道:“好汉,小弟并无断袖之癖,不会毁你名声。求你先伸出援手,将小弟的头发丝儿解下来再说。”面前的青年衣襟被日头晒的火热,猫儿贴着那温热衣襟,听着衣襟里间有什么东西在规律跳动。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声声在加快。继而,她发顶上有人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莫乱动,我替你解了便是。”猫儿一滞,鼻息间立刻闻到竟然被她忽视的淡淡铁锈味。她心下大惊,再也顾不得头发不头发,只强行往后一退,但听“蹦蹦”两声,一簇头发丝儿已被扯断。她抱着脑袋再往后连退几步,目光只下意识往他脸上一晃而过,便立刻低头。她原想着要解释什么,却最终扭过脑袋,抄手便走。秋兰只得战战兢兢挨上前,向萧定晔行过礼,替猫儿做着解释:“姑姑她,她方才并非故意……”他自然明白,猫儿不是故意的。现下这个情形,她纵然是手里拿着一把刀,只怕也不会用这种将计就计的法子,一刀捅在他心口。他缓缓点了头,秋兰撒开了欢子追着猫儿而去。一旁随喜此时已从刑部出来,望着猫儿远去的背影,同萧定晔道:“胡猫儿在牢里时,只同几个衙役有往来。虽与其他牢犯混的相熟,却没有接触的机会。奴才方才问了一圈,都未探听出什么明显的消息。那玉匙,可要想法子先从她手里取过来?”萧定晔慢慢取下缠绕在纽扣上的短发,摇头道:“切莫再招惹她,不可随意妄动。”主仆回宫时,正遇上晚膳时间。老太后难得能同他用一回饭,待饭毕撤桌,便不轻易放他离开,捧着一盏茶苦口婆心道:“年前好不容易定下的正妃,就被你折腾没了。现下让祖母再去为你定哪家的姑娘?你若想身边有人侍候,祖母明儿就去同你父皇商议,先将你同剩下几位侧妃的赐婚旨意下发,选一家先成亲……”“不可!”他急急道。太后蹙眉:“为何?你宁愿在外流连花丛,都不愿意定下来?李大人家的姑娘性子烈,因着你在外风流之事,宁愿上吊都要和你退亲。余下几家的小姐,指不定谁就学了李家,也要吵着退亲。祖母只怕,你还未得到赐婚圣旨,就先被一家家的退了亲。”萧定晔一笑,又正色道:“不会的,祖母多虑了。孙儿现下一心扑在大营里,与其成了亲、令旁人家的女儿独守空房,不如让她们在闺中多待一两年,也好有家人解闷。”太后无语道:“旁人说你多情风流,祖母一直未亲见,想着外间的谣言多有夸大。现下见你竟心细至此,显见平日便没少琢磨儿女情长。”她挥了挥手:“你去吧,祖母看到你就头疼。”萧定晔一笑,向太后行过礼,出了正殿门,往配殿而去。住进慈寿宫,最大的烦恼便是不自由。而不自由的最大来源,是康团儿。这位阿弟因没了亲生母亲,对亲近之人便十分黏腻。此前或许还有些惧怕萧定晔,现下萧定晔同他当了室友,多了个玩伴,每日都要等到萧定晔回宫,说上两句话,康团儿才愿意睡去。今儿萧定晔回来的早,康团儿早早写完大字,便缠着他五哥学打拳,一直玩到月上柳梢头,耗尽了体力,这位小皇子才恋恋不舍的先行睡去。萧定晔长吁一口气,去了配殿前厅,取出一本兵书。兵书里夹着一张纸,他昨日曾写在其上写下“柳”和“玉匙”二词。他执笔在“柳”旁加了个“胡”字,眉头一蹙,将其划去,重新加在了“玉匙”二字旁。那玉匙究竟是何用?玉石脆弱,一摔即碎。按理来说,为了稳妥起见,世人极少用玉石做钥匙。有人既然能在牢里将玉匙托付给猫儿,便一定不会是装饰之物,该担着极大的关窍。柳家与那玉匙究竟有何关系?三哥又在其中牵扯上多少?他心中一动,从衣襟下取出一块贴身戴着的玉佩。那玉佩浮雕着一只展翅凤凰,凤凰额顶长着一只羚角,十分稀奇。因着时常被人摩挲,玉石越渐光滑,在灯烛下耀眼非常。那玉匙可同这玉佩一般,是凤翼族之物?他下意识的摩挲着玉佩,不由自主想到今儿在刑部衙门门前,被她一头撞上来的情形。当时她低着脑袋,从她后颈露出来一截红丝绳。莫非她将那玉匙戴在颈子上,贴身而藏?他无端端拉了脸,等随喜从外进来,要汇报消息时,瞧见他的面色,便有些惴惴。他低声开口道:“何事?”随喜忙忙道:“明珠已回来,奴才带她来了外间。主子昨儿吩咐,想问她在废殿时的见闻。”萧定晔重新整理了情绪,正色道:“唤她进来。”一身夜行衣的明珠风尘仆仆,在外几个月,已明显憔悴许多。在来的路上,随喜已大概向她提过萧定晔的疑问。现下他再简单问过,她便竹筒倒豆子,将胡猫儿和柳太医在废殿之事讲的清清楚楚。然而再事无巨细,素材都极少,所能讲的极为有限。萧定晔问道:“按你所言,她同柳太医,其实并无多少来往?”明珠点头道:“属下曾下去打听过,胡姑姑在废殿伴着前贵妃时,柳太医还曾时不时去应过诊,然而也并不频繁。后来前贵妃吊死,胡姑姑撞柱而亡,却又活了过来。此后大半年,柳太医都再未去过废殿。”萧定晔一愣。猫儿第一回 死去,是撞柱身亡?”这不该是猫儿的性子。便是中了毒疼痛难忍,又被凤翼族利用放血,她都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上回淑妃打她主意,她能拼着自己被蜂子蛰的满头包,也要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将淑妃捉弄的痛苦难忍。她性子那般烈,又那般不服输,怎会撞柱自尽?她不是会自尽的人。什么地方对不上了呢?她撞柱后,对外声称是失忆,对宫中诸人不识,规矩全无,满口谎言,扯什么阎罗王的幌子。还不识三哥,拒不受三哥的摆布,全程同三哥作对。如若她没失忆,作为凤翼族的圣女,她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不该有如此表现。然而后来到了皇陵,她却于夜间单枪匹马跟着凤翼族人进了山,表现的仿佛又识得族人一般。她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他向明珠追问:“你同她在一处时,她可曾坚持过奇怪的规矩,供奉过奇怪的神灵?”明珠忖了忖,摇头道:“没有,姑姑行为和汉人差不离。”萧定晔想起一件事,立刻亮出手中的玉佩:“她可到处寻过这枚玉佩?”明珠微微倾身仔细瞧过,摇头道:“姑姑只寻过银子,未见寻过玉佩。”萧定晔更加迷惘。堂堂凤翼族的圣女,对圣物丢失,不该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无论如何想不出此间端倪,便换了话题:“你觉着,她同柳太医,可有私情?”明珠干脆利落道:“没有。”萧定晔蹙眉道:“你怎知没有?你并未体验过儿女之情,如若他们一心要隐瞒,又如何看出真相?”明珠边回忆边道:“属下虽不知情为何物,然姑姑对着柳太医,和对着殿下时,是决然两种模样。”萧定晔的心立刻提到了半空。明珠续道:“姑姑同柳太医说话时,虽然也说也笑,然而同面对我们没有区别。更没有对柳太医发过火,像是路人一般的客气。可姑姑对待殿下,高兴的时候便笑,生气的时候便闷闷不乐。和对待柳太医全然不同。”萧定晔想,这只怕,也是凑巧而已。柳太医其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温润如玉,轻易不会惹人生气。明珠继续深挖着历史:“姑姑偶尔说梦话,还念叨过殿下,却从未提及柳太医。”萧定晔倏地起身,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她梦里提到过本王?”明珠点头:“确定。姑姑有一回梦里说:‘萧……’”他立刻道:“恕你无罪。”明珠硬着头皮道:“姑姑说,‘萧定晔,你敢穿旁人做的小裤,姑奶奶罚你跪搓板!’”他一愣:“‘搓板’是何物?”明珠忙忙比了个搓衣裳的动作:“搓洗衣裳的木板,其上有密集棱条,若跪在上面,膝盖是极痛的。”滔天巨浪涌上他心头。他耳畔响起六皇叔的指点:“如若有人对你虚虚实实,用你的心去分辨真假……”她过去对他,究竟是真还是假?他闭眼要细想,心中的巨浪已同温泉一般,将他长久以来的冰凉的心浸泡的温暖。是她的性子,无论在生活中还是感情里,她都是受不了委屈的。是她的性子!他随意向明珠一挥手,大步出了慈寿宫,立刻往掖庭方向而去。------题外话------今天有点忙,更四千字,明天更多一点。见谅见谅。有位微信号的读者,我感受到你的热情和支持了,诚惶诚恐。别再多花银子啦,猫儿要为你心疼了。第229章 白日做梦(一更)灯烛憧憧,屋里雾气笼罩。猫儿原已上了炕,想起上妆册子的设计图上还可加两条,忙忙下地去了桌案边,拨亮灯芯,展开图册。秋兰将沐浴过的水倒掉回屋,瞧见猫儿光着脚踩在泥砖地上,不由道:“姑奶奶,等下又得洗脚。”猫儿使觉脚底凉凉,忙忙坐去等上缩起光脚,笑道:“你歇着,等我添两笔,自己打水。”秋兰只得先出去提了一壶热水进来备好,趁着猫儿画图,取了药油替她擦头上伤处。将将拨开头发丝儿,她便哎哟一声。猫儿脑袋上被李巾眉用板凳开过瓢的伤处,在大牢里缺医少药,始终未长好。后来出了大牢,秋兰每日盯着她用药,疤痕这才日渐愈合,到了这几日,血痂已有要掉落的迹象。然而现下,头皮上的血痂却不见了踪影,结痂处又破了皮,往外渗着血丝。秋兰埋怨道:“姑姑今儿头发被缠在殿下衣扣上,就不该挣扎。瞧瞧,原本过两日就能好全乎的伤处,被你那么一挣扎,少了一捋头发不说,连血痂都一起扯了去。发肤皆受之父母,姑姑怎能这般不爱惜。”猫儿心下一阵怔忪。母亲……已经好久好久,她那位老母都未出现在她梦里。若说发肤受之父母,不知她这具身体的父母,又是何方人士。秋兰一边为她抹药油,一边代替她老娘为她上政治课:“姑姑何必同殿下闹的那般僵?殿下其实对姑姑,不算差。”猫儿愤然抬头,额顶当即又被扯去几根头发丝儿。她呲牙咧嘴道:“什么叫他对我不算差?将我丢去牢里,不叫差?”秋兰忙忙帮她按照拔疼处,反问道:“姑姑在牢里可受到逼供?”猫儿冷哼一声:“若不是我机灵,只怕早就鞭棍加身,被打的人不人鬼不鬼。”秋兰叹口气道:“我知道姑姑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性子。然而我们当奴婢的,放眼望去,还有哪位主子对姑姑,能像殿下那般纵着你?今儿姑姑转身便走,全然不将殿下放在眼里,殿下不也未计较?”猫儿心道:那是他为了今后更好的利用她,叫做投鼠忌器,哪里是对她的纵容。只怕内心里恨不得她去死。秋兰这一聒噪,她继续画册子的心思也没了,只得匆匆画过两笔,将册子收好,自去打了水冲洗脚底泥土。又顺便用这水将昨儿换下未来得及洗的绣鞋和罗袜清洗过一遍。外间,月色如流水,弥漫在蜿蜒宫道上,从后宫宫门、路旁假山一直流淌进掖庭。时隔半年,萧定晔再一次踏上掖庭宫道,内心五味陈杂。焦急而踌躇。期待而忐忑。随喜挑着灯笼在前带路,待到了一排瓦房前,他指着最里间、亮着灯的一间房道:“胡猫儿便住在那里。奴才这就去敲门唤她出来。”萧定晔忙忙抬手阻止:“本王……我自己去。”然而一路上匆匆而来,到了此时,他却失了前行的勇气。他抬头看看皓月。曾经在废殿,他在半道上等她从御书房下值,也曾双双行在同样的皓月下。那时,月光也如这般明亮。然而他心里清楚,一切都不同了。每个人从热恋中走出来,再重新审视如梦如幻的过去,越加感受到现实的残忍。他仿佛还是他,却已不是那时的他。而她……他长吸一口气,站去了那间房门前。里间十分安静,窗纸上并未倒映出让他思念的人影。他记得那时在废殿,他目送她进了废殿,还常常不愿离去。他就站在外间树下,久久看着她印在窗纸上的影子。她仿佛知道他在看她,也久久站在窗前,用影子戏弄他。那时他内心从未那般快乐过。这世上有个与自己无亲无故的人,她不惧怕他的身份,不挂心他的地位,却能牵挂他,爱恋他,多么奇妙的一件事。后来,这甜蜜被打破……不该是这样,他和她,不该是现下这样的。他长吸一口气,抬手将将要敲门,门倏地从里间被拉开,继而一盆温热的水迎头泼来。那速度太快,以至于他根本未来得及想要躲。继而,有个熟悉的女娇娥大喊一声:“啊……”再继而,他脑袋上被“咣”的扣上个木盆。于此同时,一只脚毫不人道的踹了过来,在随喜一跃而上要护主时,萧定晔已痛苦的弯腰而下。只这般还未完。胡猫儿一脚将萧定晔踢倒,转头大喊:“秋兰,扛烧炕棍。”她话音刚落,秋兰已扛着铁棍杀气腾腾而出,在她高举铁棍要痛下杀手之计,随喜一把上前躲过铁棍,强压下声音,吆牙切齿道:“够了,是殿下!”秋兰半张着嘴弯腰一瞧,转头看向猫儿,战战兢兢道:“真的是……”猫儿倏地窜进门,窜上炕,窜进了被窝。只一息间,意识到装失忆不是个好法子,立刻翻出她同他签的两份契书,一目十行将条款看一回,自我蒙蔽道:“没说,没说打了甲方会有何后果,说明甲方是可以挨打的。我没错,没错。”未几,秋兰从外进来,看着猫儿道:“怎么办?殿下唤你出去。”猫儿立刻将手中契书一举:“不去不去,契书上没提到这一条,我是可以拒绝的。”秋兰摆明不信。她立刻将最新的契书拍在她眼前:“看,上面说,不能已势压人。否则四殿下赔我一千两!我不想出去,他却偏命令我出去,这就叫以势压人。”秋兰此时有些理解吴公公为何每回看见猫儿,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这位姑姑实在是让人不省心啊。她期期艾艾转身而出,向萧定晔做足了大礼,正要委婉转述猫儿的话,萧定晔已道:“你告诉她,我只问些往事,问过便走,并不是……用身份压她。”里间的猫儿将脑袋往被窝里一塞,决计不肯出去。三更时分,掖庭与慈寿宫,重新尘归尘、土归土。猫儿饮过三碗酒,吹熄灯烛,躺在炕上,同另一头的秋兰迷迷糊糊说着闲话。“他有洁癖,你说,我用洗脚洗鞋洗袜子的水泼了他,他今晚会不会派人来暗杀我?”秋兰身子一抖,猫儿又大着舌头安抚她:“你放心,他不是个嗜杀的人,要杀只会杀我一个。如果真有暗卫闯进来,你尽管睡你的,半点不要怕……”第二日五更时分,猫儿同秋兰已起身。夏日天亮的早,两人将将梳洗过,日头已亮闪闪照在窗纸上。猫儿抓紧时间设计上妆手册的同时,秋兰便在一旁熟悉上妆手法。待时已辰时,猫儿设计好第一版手册,去寻了一趟白才人。白才人出自官宦之家,自小该学的,琴棋书画和女红,一样没落下。虽则算不上拔尖,但也都不拖后腿。她一个月里最忙不过一两日,都是皇上要露面的时候。大多数独守空房的时间,她是极无聊寂寞的。猫儿求她按照设计稿画一回第一本图册时,她欣然应允。猫儿嘱咐道:“一日可成?最多两日。我有急用。”白才人一笑:“你就瞧好吧!”只有一份手册还不成,还得复制出多份。复印是不成了,如她需要的多种彩色印刷,大晏不是没有。然而这涉及到雕版、套印等环节,成本高的不是一般二般。好在她身处掖庭,她前夫是大内主管,她不缺人手。吴公公对猫儿已成了习惯。习惯性的如丧考妣。猫儿没有同他客气。她径直道:“你是股东,到了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她的要求是,要吴公公在掖庭里选七八个曾经念过书、会写字的太监与宫娥。先让他们这两日执笔大量练手,等白才人那处的第一份册子画出来,便由这些太监、宫娥照猫画虎。并不需要太精致,先将眼下难处应付过去,之后再精益求精。吴公公难得没有说抱怨话,自然也是因为,猫儿这回是因正经事寻他。他拍着心口道:“放心吧,宫里什么都不多,下人最多。多少家到中落念书识字的娃儿,家里经济艰难被送进宫。包给你做的妥妥帖帖。纸张却得你在外买回来。库里虽说有残纸,那都是上供用纸,不能流出宫外。”猫儿给了吴公公一个赞:“真是我的好夫君。”吴公公打了个冷战,一跳三丈远:“不提这个岔,咱什么都好说。”猫儿回去包好男袍,去寻随喜讨了腰牌,要趁早出宫时,便意识到,这世上并不是吴公公有不愿被提起的岔。她自己也有。在她出宫必经的御花园宫道边上,长身祁立的青年已等在那里。凭心而论,萧定晔能成为皇帝最偏爱的皇子,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的外型,是六个皇子里最好的。他一身雨后天晴色夏袍,站在一簇花丛边上,周身都展现出倜傥皇子的风范,引得往来宫娥眼风不断。他的神色极温和,没有他往日伪装出来的纨绔,又比他平日惯常的严肃要亲切。仿佛他还是半年前的他,体贴痴情,动人心魄。这样的风姿,曾经仿似一条花纹灿烂的毒蛇,引得猫儿当做花朵去采摘,却被那毒蛇重重吆了一口。那样的獠牙,那样的毒液……猫儿打了个冷战的时候,萧定晔已几步到了近前,眸光紧紧笼罩着她,低声道:“阿狸……”她立刻跳开一丈远,迅速从衣襟里掏出契书,警告道:“你敢逼迫我,我今儿就去寻四殿下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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