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装成傻子缀在官差四周,愣是没寻出端倪来。此时她蹲在客栈门口,竖着耳朵听动静。客栈的掌柜和小二站在门口,抱着手看热闹。小二道:“这回,五百两赏银能稳稳到手。可惜了,跑了一个。”又谄笑道:“小的分到手,便是一百五十两,掌柜莫忘了。”掌柜一巴掌拍在小二背上,却往官差的方向啐了一口,低叱道:“五百两……事情经了这些恶鬼的手,能剩下一百两,已算多的。你还想着五百两?”小二默默一算,一百两里,自己到手最多只有三十两,不由跟着远远啐出去。那口水落到门前的傻闺女身上,傻闺女还未有什么反应,小二当先不耐的开始赶人:“走走,莫坐在此处赶客!”猫儿闻言,起身退了两步,蹲身捡了两个石块在手,趁人不备丢向客栈里。那石块一块擦着掌柜脑袋飞走,一块却端端打到了小二脑袋上。小二“哎哟”一声,将手覆在头上,已有血迹顺着指缝渗出来。他立刻提脚来追,猫儿忙忙钻进人群里,却对着小二摇头晃脑喜笑颜开。小二吆牙叱道:“狗崽子莫跑,老子今儿让你好看!”跟着便追进了人群中。猫儿立刻顺着人缝钻进去。她伪装的是疯子,这世上疯子、叫花不分家,满身臭烘烘,所经之处无人阻路,逃窜的十分顺利。那小二追的却有些艰难,多次卡在人缝中过不去。猫儿往前逃窜的半途,总会停在小二不远处,手上不管捞了什么就往他身上丢去。不过片刻间,他全身上下除了血迹,还挂满了蛋液、菜叶,引得四周一片哄笑。有人出言劝阻:“莫追啦,莫同傻子计较。”话音刚落,自己头上便挨了一砸。那人立场顿转,指着猫儿便骂:“你他娘的就是欠揍。”立刻怂恿着小二:“快去追,连个傻子都制服不了,你在镇上混什么混。”小二原本已丢尽了脸面,本来想准备顺梯而下。哪成想这人前一句话还在递梯子,后一句话便又撤了梯子,他不上不下担在半空中,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猫儿看他愣在当场,低头四顾,立刻捡起几颗黑枣一般的羊粪向他扑过去,一把就塞进那小二口中,滚地逃开几步,拍着手大笑:“吃屎咯,吃屎咯,小二哥哥吃屎咯!”小二又恶心又屈辱,频频干呕吐出羊粪,心中怒火再也熄不灭,就地捡起一块砖头恶狠狠追了上去。路人的原本目光还在两人身上梭巡,此时远处连续行来十几匹马,马上所骑恰恰是官兵。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猫儿心中着急,脚下跑动更快,虽是挤在人群中绕行,跑的却极有章法,不多时便窜出了人群,躲在了一处墙背后。追逐的脚步声极快而来,小二咻咻喘气,口中威胁道:“老子今天扒了你的皮!”猫儿极力稳着心神,一点大气不敢出,躲在墙后不出声。一步,两步,三步……小二身形将将显露,猫儿一步扑上去,一只手捂住他嘴,一只手上的短刀已抵了上去,二话不说先往他后背扎了一刀。小二痛的一个激灵,下意识要挣扎,那短刀已贴在他颈子上。手中砖头被抢走,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再敢动,直接送你上西天!”方才还疯疯癫癫的姑娘,此时全身皆是杀气。小二立刻想起方才,她二话不说先往他腰上所刺的那一下,心知这疯子果然是个疯子,只是从心神疯狂转化成了行动疯狂。他心里还惦记着后半辈子,果然不敢再挣扎。猫儿立刻问道:“说,官差抓去的人,被关在何处?可是在客栈里?”小二忙忙回话:“真的未在客栈。那人是小的财神爷,若真在客栈,小的定然守在他身边,谨防他逃跑。”她见他不似作伪,追问道:“那又在何处?”小二苦着脸道:“小的真不知,官爷们做事,哪里会向小的透露。”此时远处人群连续发出喧嚣,猫儿心知必定是官差有了动作。她心急如焚,立刻从衣襟掏出一把棘果,顾不上自己手痛,一股脑的塞进小二口中。棘果虽小,上面却全是倒刺,一旦勾在皮肉伤,要极小心取下,才能不被刮出血。小二被塞了满嘴棘果,下意识要说话,口中已被刺出一股血腥之气。她又掏出一双罗袜,一把塞进他口中,让他吐不了棘果,在他耳边狞笑道:“你要钱不要命,我就对不住了。”一板砖呼上去,小二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此时远处喧哗声更甚,她从墙后窜出,踩着石块扒拉着墙头遥遥相看,立时魂飞魄散。远处被官差们占领的空地上,原本只立着一根杆子。现下杆子上却绑着个人。那人满身血迹,仿似已昏迷,蹲坐在地,面目皆被乱发遮住。她脚下一软,立刻从墙头摔了下去。------题外话------迟到的二更终于来了。实在对不住。第323章 狸猫换狸猫(一更)官差的声音一出来,四周嘈杂的喧哗声立刻回落。吃瓜群众们不愿意漏掉一个字,想听一听这贼盗究竟犯了何事,竟然到了不需过堂、当众斩首的地步。“此歹人……一路烧杀抢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一双两人,竟胆大包天,光明正大住进客栈。此回只捉住一人,发动广大村民,若瞧见第二人,五百两赏金,一文不少。发家致富,永不落空!”村民们立刻开始喧哗。有胆小的相护议论:“这捉贼盗的银子,谁敢赚?万一那人逃脱杀个回马枪,我等岂不是要被满门杀害?”有胆大的已经开始扬声提问:“被逃走的那个,究竟是男是女?”上首的官差却不答,目光却往人群中梭巡出去。四周忽然冲出一伙衙役,人人手中提了一桶水,往人堆里劈头泼下。前前后后看热闹的人,一瞬间被泼的狼狈不堪。官差们站的高高,不放过任何一颗脑袋,细致辨认着脑袋下的面孔。待辨认过,不由互相摇头。没瞧出来同画像上相同之人,连相似的都没有。眼前众人各个一脸村相,是长年累月从土里扒拉吃食的农人。村民们来看热闹,冷不丁在四月天里被泼了一头水,立刻开始群情激愤,骂骂咧咧。在这混乱中,从远处墙后慢慢行出来个驼背。那驼背许是上了年纪,脑袋勾的极低,后背隆起老高,行走的虽快却瞧着极吃力,颈子却上青筋必现。“他”驼背勾头本就矮小,待挤进人群之后,更是被人群遮掩了身形。重新出现时,已离几位官差不远。官差身后就是被捆绑的歹人。猫儿心下着急。现场虽乱,然要这般用后背上的小二去将萧定晔换下,却十分困难。官差们不是瞎的啊。她一时又觉着自己太过冲动,应该等现场更混乱时再出现,胜算便会更大。正后悔间,近处客栈陡然冒出滚滚黑烟,遮天蔽日而起。现场顿时大乱。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声:“油,脚下有油!”人群更为激荡,便连官差也急急躲了开去,唯恐引火烧身。就是此时!猫儿装作被“脚下有油”的话惊吓,立刻往边上躲,一躲便靠进了囚犯。她二话不说金蝉脱壳,褪下一层外袍。后背的昏睡小二跟着滑落下来。她立刻猫着身子扑上前,手中短刀上下一晃,绑着萧定晔的麻绳一被割断。她正要背他走,腾腾黑烟中忽的斜插进来一只手,抓起萧定晔就跑。猫儿大惊,顾不上小二,循着那黑影追出去。然而那黑影动作极快,几个躲闪便不见了身影。她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更不敢大声喊叫,心中泛凉,只漫无目标的寻下去。她往山坳方向行了几步,却又想着来人救了萧定晔,若藏去山坳,等官兵们发现人被掉包,定然是要重去山坳搜寻的。逆向思维,人更可能是藏在……客栈!失火的客栈!她立刻往回返,待到了客栈端头的支路口,瞧见官兵们果然已集结成队,往山坳方向追去,只留客栈掌柜在门口拉着哭腔呼喊:“快救火,五文银子一桶水,快呀!”群众们听闻还能有银子赚,立刻加入到了救火队伍中。猫儿用外层衣裳包了头脸,正要趁乱往客栈门里冲去,身子却被一股大力拉扯。脚下踩空,眼前诸景刷的模糊。一息后,脚落到实处,人已到了二楼的客房里。她捂着心口几番喘气,手中短刀紧握,倏地转身便要刺出去。耳畔一声“阿狸”,滚滚烟尘中已传来极淡铁锈味。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唤她“阿狸”。她立刻退后几步,仰头看向来人。眼前人一张脸被涂的乌漆嘛黑,胡须已有了再次蓬勃的架势。然身形和气息皆是她熟悉之处。他站在她面前细细打量她,眼中似还有些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她。连日来的焦虑、慌张和憋着的那口气立时消散,委屈和气愤却涌了上来。她一头向他撞去,吆牙切齿叱骂道:“你终于舍得露面?我就不该想救你,我她娘的该抛下你便走!”他立刻将她紧抱在怀,连声道:“是你,是你,我险些当抱错了人。”她仿似吃了火药一般,上下挣扎的他险些箍不住,满身都是永不妥协的对抗劲儿。直到外间传来脚步声,她方停止了挣扎,身子开始颤抖。他忙忙搂着她,趁机道:“我方才抢了那人,一背上身就知道不是你。你太轻,他太重。反应过来割绳子的人是你时,我已窜出了人堆,只得先隐藏进客栈。”他抬手为她拭泪,一双黑手一抹就将她抹成黑面钟馗。她此时方想起来上下查看,见他并未受伤,方才放下心,又是一拳打在他胸口,委屈道:“我寻了你整整三日,你可知道?你究竟躲在何处?”他叹气道,握着她手道:“我只以为你被捉走,四处寻找却遍寻不见你。你又躲在何处?”她泪珠一滚,面上黑灰便被冲开两道:“我去乡间寻关押你之处,没有寻见。”他一愣,立刻道:“我也在乡间寻你,怎地未瞧见你?”他此时方瞧见她的衣裳层层叠叠,忽的一滞,惊道:“我远远总瞧见一个傻姑娘在乡村游窜,该不会是你?我真后悔,竟没认出你来。”她立刻揍了他一拳。此时外间又响起脚步声,她再顾不上和他算账,忙忙道:“怎么办?如何逃?”他摇头低声道:“先不逃,跟着车队走。我在客栈另一头放的火,烟大火小,不会出大事。”握着她手摩挲几番,立刻低头,大惊道:“怎地手上全是伤?”他立刻从房中取了巾帕,凑在窗前擦拭她面。黑灰褪去,她面上被荆棘果子划伤的一道道细细伤痕露出。他的心立刻紧缩成一团:“何处弄的伤?都怪我,都怪我。”她正要说话,房中黑烟笼罩中,有人痛苦咳嗽几声,断断续续道:“我的娘,酸的老子死了都能诈尸。”猫儿立刻躲去萧定晔身后,将手中短刀塞进他手中。他安抚的拍拍她手背,上前同摊在地上那人道:“阴差阳错救了你,你如何报答?”那人一阵咳嗽,缓缓道:“老子能不能逃走还是未知,若又被捉了,依然逃不出个死,报答却是说早了。”此时烟雾渐渐稀薄,想来是客栈火已被扑灭。外间传来人语声,伙计们扬声高喊:“这边未起火……”等等等等跑开了去。萧定晔并不动用短刀,只上前一掌扣在那人胸腔前,手指用力,那人立刻身子颤抖,虽未痛呼出声,神情已狰狞。萧定晔冷哼一声:“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想探探我的耐心,大可一试。”他不等那汉子回应,立刻问道:“你犯了何事?”那人吆牙道:“犯事太多,不知……好汉问的哪一件?”萧定晔指下又一用力,那人忙道:“近两年,掘了不下二十处古墓,倒腾了不少值钱物件……”萧定晔立刻将手探进他衣袖,汉子却叹一口气:“莫寻啦,便是身上有银子,也被官差搜的一文不剩……”猫儿听闻,心中一动,立刻上前,二话不说一把拍在汉子面上,方问道:“我问你,有个汉子三年前进了刑部大牢,也是贼盗这一行,眼皮有伤疤,两根手指极长,你可知晓?”汉子不妨猫儿一上来就使夜叉行径,立刻回她:“我们这一行,不管是掘墓还是飞贼,时间久了,手指皆长于平常人。至于眼皮有疤的人更多。莫说眼皮,被人揍的多了,满脸都是烂疤。”猫儿颈子上挂的玉匙已挂了三年,她自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再未遇上过交托钥匙之人。这玉匙就像死火山一般,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仿佛寻常首饰。可若一日,有人站在她面前寻她要玉匙,只怕就会招来一场大事。她未问出线索,只得作罢,由萧定晔继续拷问:“救了你,你如何报答?”汉子忖了忖,低声道:“好汉,我知道有一笔大财,好汉若敢伸手,几生不愁吃喝。可若失手,只怕立时就没了小命。”萧定晔一努下巴:“说。”那汉子踌躇半晌,终于吆牙道:“有一伙兄弟去掘墓,在南边一处山上,挖墓时一不小心挖穿石壁,进了一处山洞。那山洞里放的全是兵器,兄弟们运出去偷卖,赚了不少银子……”萧定晔心中一跳,立刻逼问道:“可是卖去过衢州?”汉子点点头:“四处州府都卖去过。只是后来……”萧定晔手下用力:“后来如何?”汉子一痛,忙道:“一个月前,等那一伙兄弟再去时,山洞空空,兵器已被转移走,后来许是守仓之人已发现兵器丢失。”萧定晔心中已明白,当时在衢州,他四哥跟着卖兵器的一条线,只怕根本不是三哥泰王的线,却是这些盗墓贼的线。第324章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二更)客栈火势已被扑灭,隐藏在客房中的萧定晔,还在继续逼问盗墓贼:“那兵器藏在何处?是南边的哪座山?”盗墓贼却叹口气道:“当时我还未搭上那一伙兄弟,并未能跟去发财。前些日子被捉进牢里,才在牢里遇上他们。将将同他们混熟,消息只听了一半。具体是哪座山,却未来得及细说。”萧定晔忙问:“那些人呢?”那人利索道:“砍头处决啦!”陡然飞来的线索,竟然没得到关键。萧定晔不由叹气。猫儿忙在一旁插话:“他们可曾提到铁矿之事?”那人摇摇头,却又道:“被砍头的前辈曾半夜悄声说,他们有一批兵器偷出来,未来得及运出,藏在最开始发现的兵器山洞附近的一个溶洞里。尽管后来回去取过数回,都还剩下一大批。若能找出来,炼成铁水打成农具,都能赚一大笔银子。”他央求道:“好汉,这消息我只在好汉面前说过,并未透露给旁人。若好汉能寻到那溶洞,定然发一笔横财。你就放了我,日后若再相遇,好汉但有用到之处,小弟绝不推诿。”萧定晔闻言,立刻亮出短刀,手腕晃动,汉子鬓角处已现了血痕。那痕迹是一个弯钩,瞧不出什么形状。萧定晔冷冷道:“这猫尾巴挂在你面上,日后再遇见你,定然要你报恩。”……午时时分,从客栈发出一列十来辆马车的车队。车队货物满满,其中一辆运着绸缎的车厢里,木箱与木箱堆挤的满满,没有一点空隙。前方一二里处,官差设了路障。所有车队皆需停车检查。车夫与押车护卫怨气滔天,下车等待过检。官差动作粗鲁,一刀便劈开一个木箱,箱里装着的上好白米立刻撒了满地。护卫心疼,在那官差要劈开第二个木箱前,一把拉住官差手,横眉冷对道:“官爷做事,可想到后果?”他啪的将怀中路引亮出,倨傲道:“衢州知府王大人家的三公子,官爷可知?这整个车队,便是三公子所有。官爷若不怕,尽管动手,将一车货物损毁。”那官差听闻,立刻扬手,一耳光抽在护卫面上,发横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可听过?此处是老子说了算。”那护卫正欲动手,一旁立刻有旁的官差过来,一个耳瓜抽向前一个,方转头向护卫赔笑道:“三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小的们怎地会不知。我们这位兄弟是新手,傻的很。大哥莫同他计较。”伸手接过路引,果然瞧见其上写着王三公子的大名,心中更是烦恼。又将路引递回去,赔笑道:“王三公子的车队,不假。我等在此捉拿逃犯,也不假。我会令兄弟们手脚轻些,绝不敢再损毁货物。”护卫冷哼一声,拿回路引揣进衣襟里,看着官兵们又开始检查,不由在边上解说:“这五车是白米,一两银子一斤的上等米,专供富户之用。中间两车是瓷器,上百两银子一个花瓶。最后那两车是绸缎,五十两银子一匹。各位官爷可要小心,一个抬手,怕就要招惹上百两银子的欠债。”官差中多数知道那王三公子睚眦必报,一文钱的欠债也要数倍讨回去,检查之时更是放不开手脚。等到了后面的两车绸缎处,只敢将最外头的一个木箱起开盖子,粗略瞧过,便匆匆放行。藏在最里间一个空箱子里的两个人,轻轻吁了口气。……车队行至三更,终于停靠在一处丛林里,准备歇息。车夫和随车护卫们在车队近处生了一蓬火,烘烤干粮果腹。车队最后的车厢里,原本挤的满满当当,现下却空出了一个木箱的位置。在沿途经过一处河流时,借着车轮声、马蹄声和哗哗河水声的遮掩,一只木箱腾空飞出马车落进河水里,除了河中鱼儿被惊的四散,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关注。空出的位置,安置了原本藏在木箱里的两个人。此时,车厢外篝火上烘烤着干粮,焦香之味传遍四周。躲在车厢里的猫儿翕动鼻息,口中立刻泌出清口水,腹中开始大唱空城计。她低声叹息道:“可惜了那些鸡蛋,我生怕天热放坏,专门用包袱皮包好,沉进河水里凉着。结果再没机会吃它们,可惜可惜。”想了想,可惜的又岂止是鸡蛋。萧定晔的一大堆布鞋,百分百的千层底,一针一线诚意满满,被她藏在荆棘丛后。她买的布鞋、罗袜,还有那半罐子药膏,也被她藏在荆棘后。就连前一个镇上那位真傻姑,都被她塞进荆棘丛后。那傻姑生命力极强,一身莽劲儿。若不是她将那傻姑骗过来绑了,还逮不住人。傻姑胆大力气大,若饿了,一定会拼着命从荆棘丛后逃出去。如此一想,心里的内疚淡去,只专注的可惜起她的那些身外之物来。萧定晔搂着她轻声安慰道:“好在银子还剩一些,等跟着车队进了广泉府,我们再好好采买。”猫儿点点头,又叹道:“这么点银子,能买多少。”待话毕,感受到他搂着她的手,不由拉着脸道:“说归说,能不能别动手动脚?”他不由唇角一勾,低声道:“现下想不动手却有些难。一个木箱大小的空间,你我不想抱在一起,怎么藏的住?!”猫儿偏不信邪,立刻将他往边上一推,靠近他的木箱便传来几声被挤压的痛苦“吱呀”。她忙忙缩回手,苦着脸道:“逃亡太难了。”萧定晔闻言,牵着她手,摩挲着上面的伤口,内疚道:“若不是我,你便不会这般惨……”猫儿立刻点头:“没错,全都因为你。”他沉声道:“今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她腹中又响起一阵长鸣,便用买卖转移注意力:“等你当了皇帝,便将思眉楼列入皇商,专门向后宫提供妆粉可好?我的妆粉虽贵,品质绝对良心,一定让你那些妃嫔才人们貌美如花。”萧定晔听闻,便不接话。她“切”的一笑,续道:“萧定晔,你这人最虚伪。一心要江山,却又说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想着依仗你那些老岳父帮你夺权,又说只想要我一个。你这般口不对心,满口大话,你累吗?我都替你累。”他立刻道:“我没说大话。”她便再不理会他,竖着耳朵留心外间动静。此时干粮的香气渐淡,却传来窸窣水声。猫儿仿佛被那水声击中了痒痒穴,开始不停歇的扭动。萧定晔一个人生完闷气,终于开口问道:“又何事?”她垂首不说话。他便冷冷道:“你若要学那些大家闺秀,一句话只说一半,余下的想要人猜,你便慢慢学。逃亡路长,你是觉着我太过轻松,还有精力猜你的心思?”她立刻哼了一声,待要说话,却又息了方才一瞬间的豪气,坑次半晌,方扭扭捏捏道:“我……我想解手……”他没有动静。她突破了心理障碍,那些扭捏便立刻减退,得不到他回复,立刻推着他道:“怎么办?我想解手!”他内心刚刚起来的气闷立时消退,只叹口气道:“胡猫儿,我也是堂堂一皇子,怎地就被你指使的团团转?”猫儿忙忙挤上笑脸,央求道:“就像平日一般,我装做要散步走远,你还像以前一般,以为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可成?”他不由轻笑出声:“我可从没把你当仙女。”他示意她莫出声,静静听着外间动静,待外间车夫和押车护卫们填饱肚子,开始说话,他立刻贴去车厢门上。外间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立刻将一只手扶在门顶上,另一只手轻轻一推,车厢门便悄无声息的打开。他先抬腿迈下,往四处打量一番,方示意猫儿悄悄出了车厢,牵着她手低声道:“猫低身子,跟我走。”四周漆黑,林间只偶有不知名的鸟雀啾鸣声。猫儿除了鞋子,只着罗袜,悄无声息往前行去。待解决了人生大事,转回头,远处篝火的光线照过来,伴随着她的青年还猫腰站在原处等她。她原本有些惶惶的内心,立刻安定了几分。青年见她走近,远远便伸手接她。她不由低声道:“还未净手……”他仿似未听见,只执着牵过她手,待行了两步,方道:“逃命的路上,谁还注意净未净手。”她不由起了倾诉之意,凑在他耳畔道:“早上在镇上,我逗引那小二时,曾抓了一把羊粪塞进小二口中,后来也未顾得上净手。你说羊和牛吃的都是草,为何独独羊粪那般腥臭难闻?”黑暗中,身畔的青年身子一滞,吆牙切齿道:“花掌柜,你再描述的恶心些!”她从善如流,正要张口,他已一把将她自己的手捂在她嘴上,搂着她蹲低道:“莫说话,有人过来。”远处果然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一路到了近前,便不再前进,只停在二人不远处。窸窣声传来,是有人撩开衣摆,解系绳的声音。两人立时一愣。果然几息后,近处草丛便传来刷刷水声。那人若只站着解手也就罢了,偏生他同时还要转头探看身后。身子立时一歪,方向跟着一变。萧定晔抬手捂上了猫儿眼睛的同时,只觉自己裤腿已湿,不由痛苦的咬紧了后槽牙……------题外话------本文首发网站在潇湘,每天更新从未断过,如果在其他网站看文的读者发现未更新,可以来潇湘看。么么哒。第325章 吃喝不愁(一更)夜已四更,如果出了车厢,定能看见漫天星子,和宫里的一般灿烂。经过一日的奔波,整个车队被睡眠笼罩,就连在篝火边值夜的护卫,也被点了昏睡穴。呼噜声、磨牙声立体环绕。车厢门拉开道缝,萧定晔从外跃进来,手臂一伸,语气里满是忍耐与克制:“给你。”猫儿顺黑摸过去,是个针线盒子。她摩挲着打开盒盖,从里摸出一轱辘线轴,线轴上还插着两根针。她盖好盒盖,要将针线盒递过去,又压低声道:“你能去偷针线,不知偷些干粮?”他的另一只手又往前一递,这回是两块干粮并一只水袋。猫儿摩挲出形状,原本饿的恹恹一息,立刻来了精神,三五下便啃尽了一块。等萧定晔将针线盒子还回去,见她并未动水袋,便低声道:“你喝吧,我现在……见不得水。”她毫不遮掩的低声一笑:“我虽然见得水,却见不得尿,若喝多了滋你一身……”他立刻黑了脸,只觉得还贴在他腿上濡湿的裤脚仿佛毒蛇一般紧紧缠着他。他翻出短刀,手腕几番挥动,长裤便变成五分裤,露出半截结实小腿。猫儿又是一笑:“有些人前两日被狗吆,伤疤还在……”萧定晔面上一热,连小腿也想砍去不要。她便夺过短刀,拉着他坐回身畔,方揶揄他道:“是谁说逃亡路上计较不了太多?方才我蹲在你边上,小风吹着,我不也被飘到了几滴?”她轻轻拍拍木箱:“这里全是布料,等明儿白日,我就为你缝裤子。总之不会让我夫君光着腚乱跑。”她言语不慎,一个“夫君”说出去,心下立时懊悔,忖着萧定晔这个一根筋一定要逮住不放。意料中的纠缠并未到来。萧定晔只牵了她手,在黑暗中寂静半晌,方忽的道:“你可是喜欢吃兔肉,多过吃鱼肉?”嗯?话题跑开八百里远,这是个什么逻辑。然而不管逻辑顺不顺,能转了话题便是好逻辑。她立刻应道:“对对,兔子煎烤爆炒蒸,都……唔……”黑暗中,不知何处来的两颗心跳,吵的人心烦,又令人沉溺。咚咚。咚咚。咚咚。外间仿似起了风,树叶哗哗吹拂……不不,是谁脑中起了风,哗哗吹动甜蜜记忆。许久许久,他方抵着她额头,哑声道:“你喜欢吃兔肉,可我喜欢吃猫肉……”猫儿迷迷糊糊中想,她躲在山坳荆棘后淋了半夜的雨,又装扮成傻姑娘在乡间游窜,日后便逃进了这车厢里,全身酸臭令人作呕,竟然还有人不嫌弃。她不由接话道:“口味真重……”一语说出,倏地惊醒过来,立刻便要飞逃开,只“咚”的一声,脑袋便撞的车顶一震,不由痛呼一声。周遭的打呼声全部停止,仿佛所有人都躲在黑暗中窥探这边的动静。她不敢再有大动作,只由着萧定晔替她揉着脑袋。黑暗中,他轻声一笑,决定恶人先告状:“方才是你……勾了我……”猫儿倏地转头瞪他。黑暗中,她呲出的一口皓齿仿佛带着血腥之气,想要随时吆断他的颈子。他便忍笑道:“你想想,你方才不说那个‘夫君’,我会这样?我忖着这是你给我的暗示,若我不接着,岂不是很让你没面子?我们阿狸的面子还是极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