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盈盈向他行个半礼,含笑退开两步,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他只得丢开鸡笼,上前一把搂住她:“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妒忌王三,我妒忌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将你安排的这般周到。别走……”她冷冷望着他:“公子就这般自私?三爷可是为了我,宁愿放我离开。你却为了你自己,要将我拘在你身边,日日面对危险。孰好孰坏,高下立现。”他听不得她夸王三,只哑声道:“我便当我自私,我就是自私。”他知道这般一闹腾,今夜想离开已是不成。城门再有一刻钟就关闭,她定是不会乖乖上马车。他紧紧牵着她手道:“我们先寻一个客栈住下,其他的事再商量,可好?”------题外话------我有些生萧定晔的气,虽然是我写的。第364章 寻宝计划(二更)客栈处在闹市,夜已二更,窗外还人来人往,人声喁喁。猫儿躺在床上,一颗心拔凉拔凉。从没有这般凉过。她纵然不久前才用离去威胁过萧定晔,然而她也只是在嘴上说说。可萧定晔付诸了行动。他真的赶着马车离开过,将她一个人放在了路边。虽然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回了头,然而那一刻她的心里,仿佛被刀割了好几条口子。到现在还汩汩流着血。男人,果然是个靠不住的物种。只有银子才靠的住。想起银子,她心头的刀伤又多了几刀。银子也是个靠不住的,容易伤她的心。可男人可以离开,她不能让银子也离开。银子得寻回来。那不是一两二两,不是十两二十两。那是五千两,五千两啊!她当初就是为了一船价值五千两的珍珠,才从岁月静好的龚州,腆着脸去了衢州,要寻衢州总兵求情放船。如若她放的下五千两,她就根本不会去衢州,不会与萧定晔重遇,不会踏上逃亡路。五千两不见,那简直是要她的命。且荷包里还不仅仅是银牌,还有印章啊!等她寻回东西,她就想法子回龚州。便是立时回不去,她有银子在手,她还愁没地方去?她一咕噜从床上起身,思忖着如何去寻回银子。一般偷儿得了大笔银子,会去作甚?享受。食与色。那偷儿是个男子,一定会先往勾栏里去一趟。他偷到的不是几十两,是五千两。暴发户的心态,贫穷时越享受不起的,突然有了大笔银子,一定会弥补内心遗憾。那偷儿定然会去往平日高攀不起的青楼,睡一回高攀不起的姐儿。就这么办,往桂州最豪华的青楼里去寻!她在房中踱来踱去,原本想的热血沸腾,仿佛五千两银票和印章已经装进那金丝银线的荷包里,只等着她一伸手就能取回。等她将手伸进袖袋,现实立刻向她泼了一盆水,将她浇的透心凉。身无分文。自从她得了那金丝银线的双凤荷包,她因着稀罕其上花色,便得了个矫情的毛病。原来所有银钱都是散乱放进袖袋里,现下却是先装进荷包,再将荷包塞进袖袋。于是便宜了那贼子,向她一伸手,便将她掏的一干二净。她一文钱都没有,如何进青楼?她对青楼并不陌生。她的买卖便进驻了繁华州府的一二等青楼。偶尔她去巡视合作伙伴的实力时,也曾扮做男子,于夜里往青楼一探。青楼的规矩,不管今儿选未选到可心的姐儿,但凡恩客要踏足入内,先得交酒水银子。京城一等青楼的酒水银子是五十两,龚州的也要三十两。她忖着桂州,少说要二十两。二十两于她来说不算多,可一文钱愁死英雄汉。她便是想当了头上发簪,可现下是夜里,当铺打烊,她去何处当银子啊。还有一处银子来源,便是去寻隔壁房里的萧定晔。她知道他身上有银子。逃亡路上,他的银子和他的人都能属于她。然而时至今日,她连人都不想要,更何况去向他借银子。她胡猫儿就是渴死饿死,也不会再向他伸手!思来想去,唯有兵行险招。青楼里向男客收酒水银子,可不向姐儿收啊。她装扮成个姐儿,稍稍捂了头脸,伪装成外出送客后要回房的模样,说不定就能混进青楼里去。五千两银子和与萧定晔分道扬镳保尊严的冲动,刺激的她激情豪迈,立刻开始改造起衣裳来。她现下的衣裳本就不俗,同姐儿相比,只是捂得有些严实。领口得开大一点。袖子得剪的短一点。裙摆得略略撩上去一点。她将改造好的衣裳穿好,对着铜镜打量。唔……领口开的有些太大。袖子剪的有些太短。裙摆撩的太上去了些。她想了想,又将剪下去的衣领重新套在颈子上,暂且将自己遮严实。等到了青楼门口,再亮出家伙事儿不迟。面上的妆容,她轻车熟路。画姐儿妆也不是第一回 。上回伪装成姐儿进广泉府,用花汁、锅底灰就能勉强画了一回,此次手边有王三为她准备的妆粉,其效果只会锦上添花。待她脱了绣鞋只着罗袜,轻轻打开房门,又扭头往桌上的铜镜照了一回,心下为自己打气:“头牌,绝对是头牌。头牌出马,手到钱来!”……时已二更,客栈楼上静悄悄。除了外间路上的嘈杂声,房客们已进了梦乡。猫儿轻手轻脚下了楼梯,穿好绣鞋,用帕子遮了半张脸,向守在门边等客的伙计相问:“小哥儿,此处一等一的青楼如何走?奴家相公没了踪影,我得去捉一回j。”伙计正守着铺子无聊,听闻猫儿此般说,立刻来了看热闹的精神头,十分热心的站在门边为她指路:“姐姐可真是问对了人,小的最是知道这些。这条路往前走,到了尽头左拐,再走到中间,整条街最热闹的高楼,便是‘软玉楼’。‘软玉楼’便是整个桂州一等一的青楼。”他指完路,见猫儿一身孤勇便要抬腿,不免又热心了一把:“姐姐就空着手去?那青楼可养着一堆打手,你赤手空拳如何捉j?”猫儿一想,有道理,她得寻个防身之物。万一进了青楼被臭男人纠缠,她得自保。她正想着要寻何种武器,伙计已麻利的递上一把剪子:“剪子正好两个刀尖,一次戳中狗男女,方便的紧。这是小的私人馈赠,不收银子。”猫儿将自己上下一打量,剪刀是好,可她没地方藏啊。她探问道:“小哥儿可方便包一包辣椒面?”伙计一拍大腿:“姐姐可真是捉j捉出了经验,辣椒面能远攻能近防,果然比剪刀好用。你等着,小的这就进后厨,为姐姐包一包来。”只过了几息,伙计便精神抖擞而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双目炯炯道:“这里不但有辣椒面,小店最近还进了一批上好的花椒面和胡椒面。混合在一处,一把撒出去,绝对要辣瞎狗男女的一对招子。”猫儿接过油纸包,抬手作揖道:“小哥儿果然乃正义之士,待我捉j成功,就回来发你赏钱。”伙计回了一揖,瞧见她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方摇头叹息道:“这世间太不公平,有些人身边有这等姿色的婆姨,还要去逛青楼。我这等老实男人,却连一个普通婆姨都娶不到手……”***楼上客房里,萧定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待躺了半晌,又立刻爬起身,取了个空茶杯反扣在墙上,探听隔壁的动静。许久都没有动静。他重重叹一口气,颓然躺回床上。他原以为他和猫儿在途中冷战一个月,事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毕竟除了她宫变毒发那一回之后,两个人僵持了几个月,此后便蜜里调油,便是偶有不睦,也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一个月的冷战,已经算是历史极限。他没想到,事情进展到现在,竟然还刷新了极限。继冷战之后,他一时冲动,竟然能将她丢在半途。他明明知道她被偷了荷包,身无分文。他明明知道那时已是夜晚,十分危险。他明明知道她身段引人注目,更易引来宵小之辈。然而他就是被醋意冲昏了头。王三,王三。一个小小的王三,竟然轻易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他更没想到,猫儿在接受了王三对吃吃喝喝和金银的馈赠的同时,竟然还收了那印章。印章不单纯是印章,那是信物啊,那上面刻了王三的字,是男子给女子的信物啊!想到信物,他不由又掏出贴身放置的玉佩。黑暗中,他不用看也知道玉佩上雕刻着什么。其上花纹经过长年的摩挲,已有些磨损。他原本以为这玉佩只代表着她。玉佩伴着他,就代表她陪在他身边。一个月前才知道,这玉佩有新的含义。他娘的这是凤翼族圣女和圣夫的定亲信物!王三手里还有一块,花纹凹陷。两个玉佩嵌合,就是一个整体。凤翼族一个族整日瞎琢磨什么?男女凹凸?凹凸他乃乃个头!自从他知道这玉佩的含义,他就几乎再未碰过它。现下他手里一块,王三手里一块,倒显得像是他在倾慕王三一般。这原本是他精神寄托的玉佩,现下却令他如鲠在喉。丢也不是,留也不是,反而成了烫手山芋。玉佩已经令他够烦闷,现在又来了个印章。他的脑袋一阵阵抽痛,却远远不及他心痛。他心中的抽痛,又远远不及他的内疚。他再是生气,也不该将她丢弃在路边。他将马车赶出一息他就后悔,待调转马头,瞧见她远远的站在那里,月光下的身形脆弱而无助,他心中的内疚便将他吞噬。他得和她打破僵局,得向她认错,得逗她开心,得与她和好。他辗转反侧,终于起身拉开房门。三下轻轻敲门声,传达着内心的忐忑。他心下做着盘算。等她开了门,他先下手为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令她挣脱不得。然后再同她好言好语致歉。等她不挣扎,愿意听他说话,他再向她细细剖白他的感情,把王三的坏影响从他和她之间赶出去。她心疼银子,他就带她去将丢失的银子寻回来。她舍不得印章,他就……他就忍住怒火,当做印章不存在。他心里做好计划,再伸手拍了几回门,皆得不到回应。他心里忽的一慌,想起了她曾说下的客气话:“一路已叨扰公子四个月,不好再拖累公子……祝公子前路顺利,早登大宝……”客房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他一步跨了进去。房里空空,没有人。他两腿一软,捂住了心口。她走了!------题外话------来自官方的吐槽:活该!第365章 假姐儿,真姐儿(一更)楼梯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惊醒了靠在柜上打盹的伙计。一个青年如风一般从客栈门里窜了出去。待伙计重新又打了几个盹,客栈门当啷一响,伙计还未反应过来,衣襟已被人揪住。眼前是一位眼珠子通红的青年,仿佛要杀人一般望着他:“有位姑娘离开了客栈,你可瞧见她去了哪个方向?”伙计睡眼惺忪,怔怔道:“小店所住女客不少,近两个时辰退房离开的也不少……”萧定晔急道:“她并未退房。”伙计怔忪道:“多大姑娘?十四五还是十七八?”“二十。”“二十怎么能称为姑娘呢,那是小媳妇儿。”萧定晔手指一点,伙计肋骨缝里登时疼痛难忍,忙忙告饶:“好汉饶命,你不说清楚,小的不知你问的是哪位。”萧定晔竭力稳住心神,急急道:“二十岁,极美,离开时可能在哭,也可能哈哈大笑……手里拎着……”该死,他方才进客房未瞧见她,转头就跑,并未注意那两只鸡在不在。他焦急道:“手里可能拎着鸡,也可能没有。重点是美而机灵,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她。”伙计立刻想起来几刻钟之前那位娇媚的姑娘,当时并未哭,也未哈哈大笑,却是一副要奔赴沙场的气势。他将萧定晔上下一打量,探问道:“公子是那姑娘的什么人?小的可不能随意将房客消息透露出去。”萧定晔不耐道:“情郎,心上人。”伙计不由提了嘴角。那姑娘着急慌忙去捉j,未曾想又冒出个情郎要寻她。他此前还为那姑娘的夫君上青楼而叫屈,未曾想她后面还撩了个情郎。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啊。他吃瓜的心立刻高涨,从柜上翻过去,站在门边上指着前路:“客官顺着这条道前行、左拐,有一间青楼叫‘软玉楼’,客官要问的那女子,便是去了那处。”他手从后背一探,已热心的伸出一把筷子:“小的看出客官有两下身手,你可要拿些武器?这筷子好使,不管你要杀几个人,都够用。”他一句话说完,内心依然澎湃不止,忙忙拉住萧定晔的衣袖,诚恳道:“现下已到了打烊时间,小的关了店门,立刻陪着公子一起去寻。那青楼小的熟,掌柜有一个相好就在里面,小的经常被差去送东西。”萧定晔内心一片迷茫,不知猫儿打的什么牌面,怎地起了进青楼的心思。他从慌乱中稳住了一丝清醒,想着身畔有个当地人带着他寻人,自然比他一个人强。他立刻回转身,帮着伙计上好门,两个人急急往软玉楼方向而去。……软玉楼前车水马龙。夜里百业消歇时,正是青楼买卖最红火的时候。数不清的冤大头撇下自家婆姨,屁颠屁颠前来青楼送银子。猫儿远远躲在街边,瞧着站街的姐儿衣着清凉,笑容娇媚,极快便勾到了男客,勾肩搭背进了青楼里。她一时有些后悔,为了五千两,被男人动手动脚占便宜,划不划得来?划得来。必须划得来。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现下既然已经到了此处,就不能有掉链子的想法。否则稍微给点自我暗示,立刻就要打退堂鼓。她心一横,一把扯去早已剪下、只挂在颈子上遮掩的衣领,深吸一口气,低头对着自己的身板道:“要争气!”凭着内心里所留不多的坚持,一头挤进了姐儿堆里,现学现用的张罗着:“公子,进去玩玩啊……”很快就有个胖汉子双眼发直站在了她面前。她看着此人眼熟,正要细想,那汉子已上前道:“哥哥可是你等了三生三世……”猫儿听着他声音隐含带着些懒洋洋的语气,立刻想起晌午进城门时,站在木凳上喊着“捉盗贼、捉劫匪”的胖兵卒来。她心下一喜,先发制人拽住他衣袖,娇滴滴道:“军爷倒是忘性大,你我顺着马车车厢里互看了一眼,奴家便将你记在心间。你倒是转瞬就忘了人。”那一身便服的旁兵卒更是晕晕乎乎,跟着她的脚步便往前行,口中附和道:“对对,见过,见过。”他待要伸手搂她肩,她眼疾手快,当先抬手压下他手臂,紧紧挽在臂间,娇声道:“莫猴急,进去的乐子更多……”兵卒脑中更是一团浆糊,只觉着自家祖坟冒了青烟,竟让他有了如此一番艳遇。待到了青楼门前,龟公抬手一拦,猫儿已从胖子腰间拉下荷包,探手一捏,心下便有些担心。千挑万选,找了个钱袋羞涩的。龟公并不注意去看猫儿,只接过荷包倒出一把碎银,数来数去勉强凑够二十两,方低叱了一声“穷鬼”,随意一挥手,懒懒道:“进去吧。”那胖子转头望着猫儿一笑,飘飘然而进。青楼大堂人来人往,一楼皆是才进来的散客,还不急着就寝,只在楼下听听小曲。那胖子目光却已瞄上楼梯,嘿嘿一笑,同猫儿道:“夜了……先去睡个瞌睡……”猫儿立刻从腋下拉出巾帕,往胖子面前一甩,一股浓浓的呛意扑面而来,胖子再也忍不住,连番打起了喷嚏。猫儿便做出惊呼状:“哎哟,军爷怕是伤了风。你在此处略略站一站,奴家回房为军爷取一身厚衣裳来……”话毕,急急往后一退,绕过柱子,顺着楼梯窜了上去。待那胖子弯腰打完喷嚏,直起身子寻人,哪里还能瞧见方才的美艳姐儿。高处不胜寒,这句话在勾栏这一行当,是指住的越高,姐儿的身家越高,恩客越难接触到头牌。猫儿忖着那贼子得了五千两,必然是要高消费,不会在大堂低阶姐儿身上花时间。她顺着楼梯径直到了第三层。从这一层开始往上,姐儿等级已不算低,莺莺燕燕之声明显减少。明面上流露出的,是男女之间的文明交往和精神层面的欣赏。夏夜炎热,各雅间雕花窗扇大开,人影绰绰看的清楚。猫儿猫着腰一间间寻过去。没有。那矮子偷儿她记得清楚,除了身量极矮,还是个猪腰子脸,只要她再看到,一眼就能认出来。沿途偶有汉子经过,瞧见她的模样,不免流露肖想之意。她立刻用帕子遮掩了心口风光,板着脸自曝身价:“两千两,掏不出银子莫多看。”青楼的游戏规则便是价高者得,吃霸王餐的除外。遵守游戏规则的汉子听闻,不免唉声叹气,又狠狠多看了两眼过过眼瘾,方才离去。她在第三层寻而不得,便顺着楼梯往第四层而去。第四层姐儿的身价越加昂贵,价贵的原因,却是因为,同楼下提供的标准化服务相比,四楼姐儿有更多多样化的服务。凡是不惧痛苦、想多挣些银子的姐儿,便被安排在第四层。此时夜已三更,四层雅间慢慢安静,更多的恩客带着姐儿前往香阁,开始共度良宵。是以,雅间的窗户还开着,可过夜的香阁,却已关了窗。猫儿后悔自己来的晚,万一那贼子禁不住姐儿魅力的诱惑,早早钻了被窝,她岂不是要扑个空。她立刻探头探脑,顺着大开的窗户往里寻去。待到了一处较大的雅间门前,那窗户却紧闭,只从里间传出喁喁说话声。她不由趴在门边偷听。但听有人道:“真晦气,那张老六竟然是个奸诈的,拿了银子不见了人影,我等现下去何处寻雷?”猫儿听到那人提到的“张老六”却是个熟悉的名字,不由便竖起耳朵静听。另有人接过话茬:“若没有震天雷,乌银矿石难破,钥匙又丢失,不知何时才能才能破山。”几人一阵唏嘘,纷纷推杯换盏。猫儿听得糊涂又心惊。虽然不知里间人到底在指什么,然而能同时提及“张老六”和“震天雷”,八成是指凤翼族惊天门的张老六。她直觉里间的人不是善茬,转身便要走,眼前雅间门却咚的一声从内打开,一股浓浓的铁锈味迎面扑来。那味道虽也是铁锈味,却与萧定晔身上的大不相同,更像是被埋在铁砂石里数年,像腌咸菜一般,从里到外从皮到骨都被浸透。拉开门的一个汉子瞧见门口站着人,眉头一蹙,已目露杀机。猫儿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挤出谄媚的笑,凑上前道:“奴家现下有空,客官可有意谈天赏月?”那汉子的目光从她浓妆艳抹的面上缓缓移到她瞩目的心口,杀机缓缓散去,嘴角一提,转头同雅间的汉子们道:“成了,莫真的把青楼当酒楼。今儿来一趟,本就是要快活。”他面上一笑,一把拉住猫儿的手用力甩进雅间,道:“这货色不错,谁先到手算谁的。”只一瞬间,猫儿腰间便多了一只爪子。一个醉醺醺的嘴脸架在她肩窝上,往她耳畔喷出一口酒气:“美人儿,你有福气,今晚老子陪你,一定让你大开眼界。”第366章 相爱相杀(二更)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四面投射而来。猫儿仿佛穿着皇帝的新装,已被人看的透透。她的心咚咚乱跳,强挤出一丝儿笑,瞧见桌上有茶水,立刻摆脱开那酒鬼的手,上前端了茶壶,将壶嘴直直喂进那人嘴里:“客官醉了,醉了怎么能成事……”极不客气的高抬茶壶。那醉鬼饮不及,茶水从口中和鼻腔溢出来,立刻呛得长咳不止。猫儿忙忙捂着心口,大惊小怪道:“哎哟客官吐了,奴家出去打水,替客官拭面。”她将将要挤出去,那醉鬼却长臂一伸,已将她揽在怀中,对着她的脸又是一阵咳嗽,口中臭气熏的她险些闭过气去。她几乎立刻要掏出塞在腰间的辣椒面泼上去。然而理智压住了她的冲动。此时眼前人多,瞧着各个都似是有些腿脚功夫,这一包辣椒面若是撒不均匀,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她就小命危矣!她今夜已经在冲动之下将自己送进了狼窝。她不能再冲动。小命重要啊!那醉鬼温香r玉在怀,看的旁的汉子眼热,立刻大喊道:“去寻龟公,带一队姐儿来侍候。”猫儿忍着心中恶心,在醉鬼耳畔道:“哥哥先忍一忍,奴家出去寻了龟公,就进来陪哥哥。”那酒鬼见她红唇在前,心中急切难忍,立刻往她手中塞进一个银锭,叮嘱道:“快去快回,哥哥我手里不缺银子,专程为你留着。”猫儿忙忙做出受了诱惑的模样道:“哥哥可要记着这话,一文银子都不能少奴家。”再娇媚的一笑,摆动腰肢盈盈而去。她一路不敢停歇,脚下越来越快,一直到了走廊尽头,待拐了弯,方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整个背已被汗水打湿。此处不可多逗留。她终于承认,扮成姐儿来青楼,就是个馊主意,先走为妙。她顺着走廊继续前行,将将到了楼梯处,却见楼梯口现出个肥硕的汉子。那汉子一转身便瞧见了她,立刻大喊:“好啊你,莫跑!”正是今夜猫儿勾着进了青楼的便装城门兵卒。她心下骂了一声倒霉,转身便沿着走廊往前逃。那胖子虽然是个胖子,终究是兵卒,腿脚麻利,不多久便坑次坑次喘着粗气追上来。猫儿吆着牙再奋力往前逃窜,从迎面而来的两个汉子中间钻过去,再拐个弯,立刻推开近处的一扇房门躲了进去。房里空空,暂无人影。她转头四顾,立刻要按习惯先钻了床底。谁知这床底却堆放着诸多杂物,只能容纳几只耗子,却无她的容身处。外间脚步声连连,她额上已被汗水打湿,目光定在了靠墙的衣柜上,疾步窜过去拉开衣柜门,抬腿便躲了进去。……青楼门前,萧定晔匆匆付过四十两酒水银子,同热心陪来的客栈伙计进了大堂。他快速梭巡过,问道:“你说的可就是这里?”伙计忙道:“没错,公子。那姐姐指明就要来桂州一等一的青楼。”萧定晔心中焦躁,不知猫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一个姑娘,还是一个惹眼的姑娘,出现在这青楼里,能全身而退的可能太小。虽然她脑瓜子灵活,可若遇上两耳不闻人言、一心只想占便宜的汉子,不中她言语上的圈套,那她再聪明,也会被……他内心本就满满的悔意,此时更是涨了数度。他着急同伙计道:“你可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伙计忙恭维道:“小的一辈子能见几回美貌女子?自然是记得清清的。”萧定晔立刻递过去二十两银子,道:“你我分头寻找。若找到,先带她出青楼。她若使性子不愿离开,你告诉她,都是我的错,我再不会向她撒气。”伙计拿了银子,立刻善解人意的安慰道:“那事也不是公子的错处,是她相公不定性,不把她当宝。”萧定晔听闻,心中更是难受。他当然是将她当成心尖尖上的宝,哪里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她从市场回来,急急奔到车辕前来寻他,自然是依赖着他,才想向他求助。可他被醋意冲昏了头,原本她丢失了银子已够伤心,他不但未上前安慰,还同她对着干。他重重叹了口气,只向伙计一挥手,自己转身便往四处打量去。他打量姐儿的时候,姐儿们也在打量他。这般英俊的男子能落单,简直是稀奇。立刻有姐儿缠上来,将本就挂不住的衣裙拉的越加靠下,露出傲人身段,吆唇娇笑道:“公子~夜已三更,奴家先带公子上楼~~”“滚!”他眼眸一眯,杀意已现。姐儿立时抖了一抖,匆匆退开去。旁的姐儿瞧见他狠厉神色,只得远远徘徊,再不敢近前。他寻过大堂,立刻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三楼、四楼……此时夜已深,大堂还算热闹,可楼上各香阁渐渐已熄了灯烛。他心中着急,无数种可能性已在心头闪过。竖耳静听,周遭除了男男女女的过夜声,还有啼哭声,叫骂声。他心下慌乱,险些连那声音是不是猫儿的声音都分辨不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猫儿聪明,性子刚烈。她发上不但有簪子,遇到危险时,她的指甲、牙齿皆齐齐上阵。如若她被人欺负,一定会来个玉石俱焚,让那歹人也呼痛出声。他沿着一间间雅间和香阁一个不漏的寻过去。每到一间,如若那房间关了窗,他一定要用匕首挑开窗扇,将床榻上的男女点穴定住,打量一回面容,再顺着窗户跃出,去往下一间。待寻过一边走廊,拐个弯,却与一个骂骂咧咧的胖子撞了个满怀。那胖子今儿被姐儿迷了心窍,糊里糊涂跟着进了青楼,损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心中气恼,立刻张嘴骂道:“走路不张眼睛?老子给你两刀!”若放在平时,萧定晔的软剑已抵了上去,此时哪里顾得上与人计较,闻所未闻,便往前匆匆而去。待到了新的一处雅间门前,他还未凑上去听动静,门一开,两个汉子相互搭着肩膀醉醺醺而出,口中骂骂咧咧道:“那娘们儿竟敢耍老子,溜出去不见了影子……他娘的真倒霉,震天雷被人耍,逛青楼也被人耍……”另一人道:“哥哥莫生气,青楼里最不缺的就是姐儿,今晚你我兄弟二人却要过足了瘾才离去……”两人从萧定晔身畔擦肩而过,萧定晔心中想着,这两人说的那姐儿,不知是不是猫儿。他又希望逃开的人是猫儿,又担心这两人现下就要去寻她。还有所谓的震天雷……他毫不犹豫转身,不远不近缀在两人身后。待到了一间香阁,两个汉子一脚踢开门,歪歪斜斜闯了进去。未几,却又齐齐出来,含含糊糊道:“先解手,解过手,再快活……”踉踉跄跄往端头净房方向而去。萧定晔觑空立刻溜进房里。房中无人,床榻上锦被薄铺,藏不了人。他蹲下身子,先往猫儿日常躲藏最喜欢的床底一搜。满是杂物,藏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