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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118(1 / 1)

他又想,猫儿聪明,便是被绑了来,一旦挣脱捆绑,一定会抓住所有机会逃跑。像方才那两个汉子离开的瞬间,对猫儿来说,就应该是逃跑的好时机。如此想来,猫儿应该未落在那两个汉子的手里。他正欲离开,杂乱脚步声已极快而来,听着动静便是那两个汉子。他左右一打量,目光立刻盯上墙边的衣柜。身如蛟龙往前一跃,在房门被从外推开的同时,他已闪电般拉开衣柜门,倏地藏了进去。衣柜里有人。这是他第一个反应。下一息,一股极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继而双眼如针刺一般。辣椒粉、花椒粉、胡椒粉冲着他劈头盖脸而来。他双眼仿佛瞎了一般疼痛,因不敢咳嗽,胸腔几乎要炸裂。衣柜逼仄,施展不开,他抽不出软剑,只凭着本能往前一伸手指。极快两下,近在咫尺那人便被他封了穴。猫儿已提前堵了鼻孔,辛辣味对她不重要。可不能动,不能发声……她内心已冰凉一片。不知来着究竟是何人,也不知因何要躲藏。然而她一包辣椒粉撒出去,还未来得及逃开,已被定在了此处。显而易见,下一步就要被送去见阎罗王。外间传来一阵瓮声瓮气的说话声,接着又是几声女子的声音。未过多时,忽的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外间竟然玩起了三个人的游戏。萧定晔双目钻心一般的疼痛,两只手紧紧捂着鼻息,兼用内里压制着几乎随时要脱口而出的咳嗽声,此时再无精力对付身边人。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外间的声响渐渐停止。接着是吱呀一声开门声,两双重重的脚步声往房外而去。未过多久,房里的姐儿愤愤低叱:“娘的,两个畜生!”窸窸窣窣披了衣裳,自去外间洗漱。房里终于没有了人声。萧定晔忍着痛推开衣柜门,跌跌撞撞出去。房中亮着灯烛,猫儿虽被定在衣柜一角,却能看到房里的景象。她心中立刻骂了一声娘。那捂着眼睛胡乱扑腾的,是她不想见的人。萧定晔!她眼见他一只手已摸上腰间,那里藏着他的专属兵器,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那剑只要抽出来,毋庸置疑,下一刻便用刺进她的胸膛。她着急的几乎要吐血,然而她被定在衣柜里,动不得,说不得,没有任何自救的法子。相爱相杀。这就是她的结果。最后要死在萧定晔的手里!此时萧定晔双目疼痛,带累的整个脑袋都仿佛要炸开,耳中已听得有人往此处而来,也不知是不是那外出洁身的姐儿要回房。他一吆牙,再不顾上衣柜中的人,听声辩位,拉开房门一跃而出。一阵穿堂风从门外刷的吹进,半开的衣柜门“啪”的一声被关死。外间的姐儿进了屋,重重躺在了床榻上,再不发一丁点儿声音。猫儿整个面颊都被汗水打湿,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题外话------感谢东方12138的打赏,你可能还没有看到这一章。不过还是要感谢。第367章 送信(一更)早市上当街被卖的公鸡,发出一声声凄惨的打鸣声。猫儿的身上的穴位自然解封时,正值新一日的来临。她趁着屋里姐儿外出解手时溜出香阁,又装作送别夜宿恩客的姐儿溜出了青楼,此时正站在拐角的支路上发呆。一身清凉装扮和仿佛宿醉初醒的神情,沿途谁瞧见,都将她当成附近哪家青楼的姐儿,眼风不免多了勾搭之意。猫儿动虽能动,可哑穴还未解,骂人出不了声,几个石头甩过去,用巾帕捂了心口,蹲坐在地上在想何去何从。被定在青楼香阁的衣柜里整宿,她没有闭眼过。若说昨夜她上了青楼是冲动,然而冲动过后,她终于冷静了一回。此次逃亡,最初两个人必须一起逃命。自从到了广泉府,官府捉人态度敷衍,其实她已不用和萧定晔同路。泰王上回的阴谋被击破,必定更加着急,时时刻刻要狗急跳墙。显然萧定晔也想到了这一点,从广泉府出来,他便极着急。能早一日到北地,拥抱了他的力量,就能早一日和泰王正面开战,打响反击。然而身畔有个她。马车和马相比,速度慢了何止一半。他又为了不颠着她,还不能全速行驶。于是,只能延长赶车的时间。于是,一日十二个时辰,萧定晔赶马至少要花九个时辰。常常是夜里她在车厢入睡了,等醒来时,外间星子还亮,马车已重新踏上了征程。无论她承不承认,她现在已经是个累赘。还是个无用的累赘。她再跟着继续往前走,不但对促进逃亡无益,还要把她自己的小命搭上。没有必要,真没有必要。且她和他之间,是个死结。看看萧定晔过去一个月、包括昨天将她抛在路边的表现,她和他这么无着无落的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最后成了怨侣。她昨夜离开客栈进青楼,是内心的冲动。经了一夜静思,她反而觉着,这也算个机会。从理智上讲,早晚要分开,不如趁机早早分开,彼此都是个解脱。从感情上讲,昨儿他将她丢弃在路边,她的心也不是金刚铸就,也是会疼的。她离开后,萧定晔伤心自然也会伤心的,说不定还会病个两日。然而他是皇子,他图谋着皇位。他的心里装的不仅仅是儿女私情,还有天下。他纵然再难受,也是要继续往前走的。她打定好主意,默默怔忪了半晌,又想着自己的去处。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她必须得寻回来。如若短时间寻不到……她一摸袖袋,里面一个银锭,是她昨儿夜里伪装成姐儿,得来的二十两赏钱。先用这二十两凑合着花,然后就去寻一份工。后厨洗碗打杂成,去铺子里女伙计成,有一双手,何愁会饿死。情况再难,也比她当初在宫里废殿时强多了。她打定主意,先去早市上,买了粗布衣裳,换了一身短打扮。又花五文银子扯了一方粗布,将换下来的衣裳包进包袱皮,系在背上。欲行捉贼之事,除了打扮利落不拖后腿,还得有武器。可惜她离开客栈的时候太匆忙,落下了一把小匕首。现下要再买匕首,手里这点银子却不够。还是得用上辣椒面大法。就连萧定晔那般武艺高强之人,陡的被袭击,也要丧失战斗力。她就不信那小贼比萧定晔强。她买好辣椒面塞进腰间,想着下一步去何处寻那贼子。做贼也有规矩,有固定的行窃区域。在东市上行窃的,不可去西市抢生意,否则便要遭到同行报复。她是在晚市上采买时着了贼子的道,那贼子必定还要在晚市出现。她只要去守株待兔,定然能等到那人。晚市要从晌午才开铺,这一阵时间,没有去处,她先寻了个小摊吃早饭。同她拼桌的汉子是个淡口味,只尝到汤里的一点点辛辣,便不停咳嗽打喷嚏。她的脑中立时便想到了昨儿夜里,她和萧定晔共处一柜的情形。那么一大包辣椒面、花椒面、胡椒面泼洒上去,以他的能耐,若不是难受至极,不会只点了穴就饶过她。他能出现在青楼,必然是从客栈小二口中得知了她的行踪。可青楼那么多的屋子,他偏偏和她进了同一间……昨夜他离开后,她窝在衣柜里无眠,想着她和他之间的缘分。若说有缘,数不清的障碍挡在她和他之间,解决一个,又来一个,无穷无尽。若说无缘,两个人又总能重遇。后来萧定晔顶着一头一脸的辣椒面离去,以他的功夫,至少自保离去该是没有问题。她默默想着心事,等饮下最后一口汤,惊觉摊贩已开始收摊。摊贩是个老实人,宽厚笑道:“伢子慢慢吃,不着急。”她惯来是个爱利用老实人的性子,便比划着从摊贩处讨来纸和酱,用筷子蘸着酱在纸上写下一段话:有人在寻张老六,与乌银矿石有关。这是她最后一回沾染他的事,就当是她对他的告别。然而这信,却不能由她去送。待行到昨夜下榻的客栈附近,她招手唤过一个在客栈外乞讨的小叫花,塞给叫花一钱银子,比划着萧定晔下榻的房号。待瞧着叫花进了客栈门,她方急急窜过街对面,躲在一面墙背后窥探。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客栈门里忽的窜出个憔悴青年。青年肿着一双眼,焦急的来回四看,转身从客栈里一把扯出送信的小叫花:“她人呢?唤你送信的人去了何处?”叫花战战兢兢道:“方才……方才还在门口……”萧定晔来回将客栈四处寻过,仿佛发了疯一般扬声大喊:“阿狸……阿狸……”猫儿躲在墙背后,心中刺痛,眼泪扑簌簌从心底流出来。几息后,却听对面客栈门前一阵嘈杂,继而是那伙计焦急的声音:“快,小叫花,奖你根鸡腿,去唤杨郎中来。”猫儿探头去瞧,却见萧定晔昏倒在了地上,那伙计一人扶不起他,正在扯着嗓子喊人帮忙。她几乎立刻抬脚,就要往外跑。只一息,理智就拦住了她。不能。已经下了决心,就不能再回去。他头疼发作,吃过药就好,不是个绝症。他迟早都是要痛这一回的。痛过了就会好。再过了不多时,客栈门口的嘈杂声已消失,猫儿抹了眼泪,又在墙后躲藏了许久,方背好包袱皮,慢慢往晚市方向行去。临近七月七女儿节,晚市热闹非凡,各家铺子和小摊前的主顾摩肩接踵、络绎不绝。猫儿双眼圆睁,一眨不眨,尽心尽职的巡视着整个街面。有铺子伙计瞧见她数回从自家门前经过,初始是用防贼的目光瞧她,等见的多了,方在歇息的时候同她搭话:“小哥儿可是府衙新来的捕头,打算从晚市开始建功劳?”猫儿连忙抬头挺胸,装出一股威风相,上前比手画脚了一番。那伙计望着她的身板,却扑哧一笑:“不是小的说,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哑巴,冒充男人不成,冒充捕头更不成。”猫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瞧自己的身板,立刻一耳光打过去。她心中不解气,往地上寻了半块转头便要上前开瓢,最终以被人劝下作罢。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她现下在外没有去处,换外裳都要寻一处净房,哪里有机会去缠一缠关键处。她心下又埋怨萧定晔,点穴点的她到现下还是个哑巴。若她能说话,也不至于像这般艰难。至少言语上能忽悠人,寻人问一问那偷儿的巢穴。她不能言语,每日更是瞪大了眼睛四处瞧。只到了晚市闭市后,为了安全去衙门口寻个有衙役守夜的地儿,蹲坐在墙根阖眼打盹儿。如此一连过去三日,那偷儿未现身,她身上的二十两银子,已花用了五钱出去。她心急如焚。青楼她不敢再闯,可就这般等下去,若那偷儿是个大手大脚的,多过去一日,她的五千两就要少一大坨。便是日后寻见人,死猪不怕开水烫,拿不出银子赔她,她也只能干瞪眼。若她是个良民,还有报官这一条路。可她正被通缉着,上府衙不是自投罗网?一日日过去,能追回失银的希望一天天降低。到了第四日日暮时分,她抱着最后的希望在晚市上巡逻时,衣袖突然被人一把揪住。年轻的小哥儿一脸惊喜:“小的远远瞧着你眼熟,果然是姐姐女扮的男装。你那情郎日日寻你,着急的不成人样。现下他就在近处,小的正好带你去见他。”猫儿立刻认出他是此前落脚的客栈伙计,曾热心送给她一包辣椒面的人。她向他挤出一个笑脸,反手一拉他手臂,做出个欣然前往的模样。待迈出两步,趁他不备,不动声色从腰间摸出辣椒包,照直他的眼睛拍过去。痛呼声瞬间响起,继而是连续不止的咳嗽。猫儿身子一闪,极快混进人群,逃出了晚市。第368章 拖油瓶(二更)华灯初上,桂州街面热闹不凡。恰逢七月初七女儿节,姑娘小媳妇儿们好不容易有了名正言顺夜里上街的日子,自然不能辜负,各个装扮的不同以往,出来街上凑热闹。猫儿寻了一处净房,换回了她的姐儿衣裳。那伙计既然发现了她,一定会向萧定晔报信。他们的注意力只放在男子装扮上,就会忽略女子。这一夜又诸多女子,她进了人群,就像锅底灰混进了眉黛粉里。莫说萧定晔,便是官员带了衙役来捉拿通缉犯,也不见得能寻出她来。她跟着前面的人,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四周羞羞答答谈情说爱的小儿女,影响了她的心绪。压在心底里近五日的思念翻腾而出,她心里的每一回抽动,都明明白白告诉她,她想他。她气他,也想他。心里却又明白,正是因为想他,才更要早早离开他。否则便要重过宫里的日子,最后把自己逼上绝路。她脑中似是想了许多,又似是什么都没想。前面的人群快走,她也快走。慢走,她也慢走。停下在路边看杂耍,她也停了脚步。眼前是一个耍猴的场子。耍猴人正同五六只猴子斗智斗勇,一时做出被猴子揪住头发的惨样,一时又做出取了鞭子鞭打猴子的凶相。围观群众的情绪随着剧情的发展,一时被逗得爆笑,一时又为那猴子捏一把汗。一场演过,待到了打赏银子之时,围观群众一哄而散,气的那耍猴人破口大骂,一鞭子甩过去,拿猴子出气。猴子们被打的吱吱乱叫,却苦于颈子上被系着链子逃脱不得,只在场上乱窜,煞是可怜。一只猴儿痛的狠了,使出一股蛮劲往前一扑腾,出溜窜向猫儿,抱着她腿不撒手,抬头望向猫儿。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汪着一汪泪,直击她内心。她立刻想到了她当初在宫里的日子。这被锁链控制的猴儿,多像她。那可恶的耍猴人,多像宫里的那些高位之人。她小聪明再多,却也逃脱不得,受了无穷无尽的罪。如若早早就有人能站出来搭救她一把……她一步上前,用力拽住那系绳,横眉冷对望着耍猴人。耍猴人心里一笑,面上却做出凶狠之色:“怎地,想抢猴不成?”猫儿探出手,做出个会钞的姿势。耍猴人冷冷道:“姑娘是想买这猴?你可知小的训练一只猴要花多少年,耗费多少精力?”周遭渐渐围着人,开始看这一出热闹。耍猴人越加得意,扬声道:“不卖不卖,多少银两也不卖。”猫儿后悔,身上没有多带几包辣椒面。否则朝耍猴人泼洒过去,她就能抱猴跑。此时抱着她腿的小猴越加不安,吱吱吱吱叫个不停。她探手在小猴脑袋上摸一摸,抬头执着的望着耍猴人。耍猴人见火候已到,方道:“姑娘心肠软,小的也不为难姑娘。一百两,你带走。”猫儿立时一滞。她现下只有不到二十两。她一吆牙,伸出两根手指。耍猴人哧的一笑:“二十两,姑娘满大街去问问,这年头,二十两能做些啥?连猴儿一年的口粮都不够。”她自来是个厚脸皮的,事情谈不定,便要赖在此处。她大摇大摆往场上一坐,摆出个你不让步、我不让你继续演猴戏的模样来。那人只得松了口:“五十。”两根手指。“三十。”两根手指。“三十。”两根手指。价钱最后僵持在了三十两上。猫儿最后一咬牙,将包袱皮里的发簪也搭上。耍猴人终于满意的叹一口气,苦着脸道:“猴子归姑娘,要善待它。”猫儿递过银子和簪子,抱猴就走。她往前行了一段,低头瞧着怀中猴儿,心下一阵叹气。身无分文,多了个拖油瓶,处境雪上加霜。待再要前行,耳边炸开一声“阿狸”。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往路边逃窜,躲去一棵树背后,却听那声音继续道:“阿丽,你跑去了何处,吓坏了我。”原来是一个陌生青年同走失的心上人重遇,此时一脸愠怒,正在教训那姑娘不该乱走。她长吁一口气,重新混进人群,继续往前。几丈之外,原本要向她追过去的萧定晔,望着方才那一幕,脚下一顿,心中抽痛难忍。看来她是铁了心要离了他,仿佛惊弓之鸟一般,有一丁点儿风声便要逃开。她在前面继续前行,他不远不近缀在她身后,无数次想近前,又无数次觉着不是个好时机。她是个刚烈的姑娘,若拼着命的挣扎,伤了她自己,却不是他本意。况且她怀里还有一只猴……此时她在前面一个小摊停下,他便也停了脚步。她足足看了近一刻钟,方抬腿往前。待他经过那小摊前,心下又是一阵抽痛。这是一个套圈的小摊。地上放着各式或贵或贱的物件,花点小钱但凡能套住,便能带走。四方的一块场子,在套圈范围的四个边角,各放着一只泥猫。这泥猫与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许久许久之前,他曾出于一时兴起,套了只小泥猫给她。那礼物给他送出的随意,甚至有些拿不出手,可她却极为喜欢。后来在皇陵里,泥猫的系绳被割断,离了她身,她曾惦记了许久。她继续往前,到了一处卖糖糕之处,鼻中闻着那油香之味,腹中立刻咕咕两声。晚饭还没吃。她又低头望着怀中的猴儿。猴不能吃。生猴更不能吃。此时猴儿不知因何,又开始吱吱乱叫。她摸了摸它脑袋,带它继续前行,待到了前方河畔,站在桥上,她方解开它颈间的链子,心中想着:“我养不起你,也养不活你。我是胡猫儿,该回龚州去。你是猴子,该回山中去。”她再摸摸那猴子脑袋,无声的说了句“去吧”,它立刻窜下桥,扒拉着树杆上了树,瞬间消失在夜色中。萧定晔远远望着她,心中明了她对自由的执着。心中一阵伤心又一阵爱怜。这姑娘并不懂,她方才掏出所有银子买下了猴儿,她以为她做了善事。殊不知,却进了人与猴的圈套。她现下放了猴,不出一刻钟,猴儿便会顺着原路跑回去,与耍猴人团聚,满心欢喜的吃着耍猴人奖励它的果子。下一场猴戏,耍猴人继续甩着鞭子抽打猴儿,骗上几个心肠软的路人买猴儿。什么都没有变,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少了银子,耍猴人身上多了银子。此时天际一声长啸,繁盛烟花在空中炸响。红蓝绿黄的各色烟火,将整个天空点缀的仿佛宫里的御花园,美不胜收。人间欢腾声一片。猫儿站在桥上,抬头瞧着这烟花,感受这热闹,一时觉得孤寂万分。她来了大晏整整四年,她没有消极的生活。她一直在努力。她也想要融进来。她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这世间飘荡,想要寻一处归宿。可事与愿违。这世间,没有平顺路让她走。她望着天际的烟火,于这人间最热闹的时候,涌上最苍凉的心绪,面上缓缓流下两行泪。一位憔悴至极的青年缓缓上了桥,站在她身畔,探手替她抹了泪,哑声道:“阿狸……”***三更的女儿节已到了尾声。还有些许陷入情网的小儿女难分难舍。高高桥上,一位衣着清凉的姑娘被一个憔悴的青年搂在怀中,已整整过去一刻钟,青年还没有松开的迹象。这像一个模范典型一般,给了其余的小情侣莫大的鼓励。众人纷纷效仿。从桥下到桥上,上演了一场群体性大胆表爱的场景。又过了近一刻钟,萧定晔终于开口说话:“怎么拿回银子和印章,我有主意。”打蛇打七寸。猫儿在过去的近两刻钟里,早已想好了各种无情拒绝、冷漠告别的话。因为这一句捏了她七寸的话,全然坏了计划。五千两重要,还是尊严重要?若她在青楼里险些吃了亏之后思索这个问题,她一定会说尊严重要。那时她袖袋里还有二十两,能苟延残喘。现下身无分文,方才买猴子的时候,早已经意识到了巨款的重要性。此时再纠结五千两和尊严孰重孰轻,她内心的天平开始倒戈。萧定晔敏感的捕捉到了她的纠结,立刻加了一把火:“明天这个时候,银钱和印章就能到手。五千两,够你买整座山的猴儿。”猫儿立刻推开他,双眸一眯。他紧紧握着她手,低声道:“我自发现了你,一直跟着你。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我一直想,我能不能做到像王三那般,为了你好而对你放手。”他摇一摇头:“我和王三不同之处在于,王三没了你,他还能活。我没了你,却活不下去……”他的声音沙哑到极点,她此时方察觉,不过短短五日,他竟瘦成了一把柴。眼窝深陷,面色极难看,只有一双眼眸因有些湿润,如星子一般望着她。她立刻闭上了眼。她不能看,看了她要后悔。不是要后悔,现下已经后悔。自他于烂漫烟花中紧紧搂着他,她感受着他的心跳,硬着的心肠立刻就软了下来。她不能功亏一篑。她一吆牙,转身便走。他紧紧握着她手,虽然不阻拦她的脚步,却同她保持着相同的步伐,不远离她一步。他的声音极沙哑,却执着的讲着他要为她寻回银子和印章的计划。诸般语言,没有招来她的一句回音。事实上,从他在耍猴场边上看见她,目睹她同耍猴人谈价,便没见她开过口。他终于意识到她的异常,一只手抚上她喉间,眼中杀机必现:“谁点了你的哑穴?谁欺负了你?”第369章 断袖(一更)四更时分,桂州城已陷入静寂。客栈里的客房,其中一间已被退房,退房的青年腆着脸挤进了另一间客房。因着要死死盯着一位姑娘离不开,退房和搬行李的活,都是客栈的热心伙计帮着完成。行李不多,无非是几身换洗衣裳。可拎着包袱皮的伙计却直哼哼。不是累的哼哼,是辣的哼哼。他一双眼皮肿如桃核,将包袱皮往桌上一放,对着猫儿愤愤然:“姐姐,早知道辣椒面要往小的面上招呼,我就不该管你俩这闲事!”猫儿心下有些歉意,只讪讪一笑,并不说话。这伙计天生是个热心肠,纵然在贸贸然插手这一对男女情事上吃了大亏,可也没有改变热心的本质,站在一旁絮叨道:“这位王公子为了寻姐姐,整整五日没睡过囫囵觉,前几日病了一场,到现在还在喝药。姐姐哎,你便是同你夫君和好,要和这位公子断情,也要两个商量好,怎地能撇下他一走了之?小的尤记你二人住店时,公子是多么的潇洒倜傥,现下再瞧瞧成了何种模样?哎,这年头,有些姑娘找不到婆家饿得慌,你一个人占两个撑的慌。什么世道啊!”萧定晔见他越热心越热心不到点子上,连忙丢过去五两银子,欲打发他走人。伙计银子到手,喜的一笑,同萧定晔作揖谢道:“公子莫伤心,若这妇人不愿意和你两个搞姘头,小的瞧着前几日给你看病的杨郎中极好,温柔体贴又有手艺,还未定亲。你正正经经娶个媳妇儿,不比在外面抢旁人的婆姨强?”他还欲再劝,猫儿恨得抓起茶壶作势要打人,伙计终于住了嘴,掩门离去。萧定晔转头望着坐在床边的姑娘,要先替伙计收拾烂摊子。“那伙计张嘴乱说,什么搞姘头不姘头,太过难听。你……千万莫以为是我授意。”他再不敢让她有所误会。她垂着脑袋而坐,并不张声。他叹一口气,低声道:“我错了,错的透透的。我不该胡乱喝醋,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猫儿终于张口,却不是质问,只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二人并不相配。”他立刻握紧她的手,急急道:“哪里不配?何处不配?天造地设,怎么会不配?”她摇摇头:“处处都不配,背景、理念、性格。你我这般纠缠,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从他掌中抽出手,站去窗边,望着外间无尽的黑夜,喃喃道:“此前在宫里,那是你的地盘,我逃不开。现下你没了帮手,我要逃开,我不信你回回都能寻到我。”她转身定定望着他:“萧定晔,你仔仔细细想,何必?你我何必这般纠缠?就这样分开不好吗?”他脑中剧烈疼痛,身子一晃,踉跄上前搂住她:“没有不配,全天下最配的是你我二人。”……第二日晌午时分,晚市初开,各个铺子已摆了货物在门口,急等着做开张买卖。两个一高一矮的青年手牵着手而来,立刻引来诸人眼风。猫儿窘迫的低着脑袋,意欲从萧定晔掌中拽出手:“你放开,你这般成何体统?”萧定晔怎么会放开。她现下还和他置着气,此时正值人渐多时,他一个错眼,只怕她又要逃走。此处不是宫里,他没有帮手,她再逃,他没有信心能再寻见她。他立刻帮着她转移了话题:“那贼子掏了你荷包时,当时你离哪个铺子近?”她果然放下牵手之事,抬手望了几眼,带着他一路到了一个卖鞋子的铺子前,将将要指,却又住了步子,别扭道:“我不记得……”他抬头望向眼前的铺子。是个专卖男鞋的铺面。从在外行走的皂靴,下田的草鞋,到家常穿用的软底鞋,款式俱全。他立刻明白,那日两个人刚到桂州城,她就是在此处要给他买鞋,方被贼子掏了荷包。而在她前往市场之前,他还因喝醋和她拌过嘴。他心下越愧疚,越想为她将寻贼的事情办好,带着她径直进了铺子,随意拿起一双鞋,便引来了伙计。伙计哈腰笑道:“客官随意瞧,我家的铺面看起来不大,可后面养着几十妇人,专门做男鞋,比旁的铺子更了解男人的脚掌。”萧定晔一抬眉:“哦?你既然夸下海口,我倒要考教一二,若说不出,砸了你铺子是小,丢了小命可不好。”伙计一愣,心知怕是来了砸场子的,转身便要逃进铺子里取棒子。萧定晔立刻将手上鞋子丢下,探手便拉了伙计后领,转头同猫儿道:“我们先礼后兵,先掏五两银子给他。”他知道猫儿是个身上缺了银子便没有安全感的人。自昨夜寻见她,他便要将自己身上的银子尽数掏给她。她冷着脸三番四次推拒,要同他“你是你,我是我”分个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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