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喜扑通一声跪在萧定晔脚下,苦着脸道:“殿下,上妆的手艺,奴才使出了吃乃的力气,实在难学。殿下再阉一回奴才都成,可这乔装成旁人的法子,奴才做不到啊!”萧定晔轻轻一脚踢过去,冷着脸道:“废物。”随喜心里登时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家主子已经放过了自己。*客栈里,妙妙听过哈维讲过夜间遭遇,令哈维去包扎伤口。她脑中一团乱麻,在这团乱麻中又抽出了一根头绪。她瞬间联想到了前来坎坦时,在山洞中遇上的那一伙人。哈维说,刺伤他的那伙人是没有体臭的。除了常年在大晏的坎坦人,因饮食习惯已趋向大晏,这些人才没有坎坦人固有的体臭。坎坦其他人,无论男女,至少从她初到坎坦所接触到的人中,坎坦人都有一股或浓或淡的洋葱味。没有体味,大概率是大晏人。竟然还有另一伙大晏人夜探皇宫?难道那伙人来坎坦的真实原因,也是家中丢了娃儿?有可能的,喀什图包括周遭的镇子和乡村,都有娃儿丢失。众人等不到官府给结果,定然是要自己想法子的。可惜双方不能直接通话。否则打消了敌意,双方联手,胜算更大。哈维退出了妙妙的房,待回到自己房中,方觉出手臂疼痛难忍。他将将解开衣裳想要包扎伤口,房门便被人推开。翠玉端着一盆水进来,瞧见哈维鲜血淋漓的手臂,不敢惊呼,只紧咬住双唇上前,将哈维的巾子浸进水中,端到他面前,垂首道:“你莫觉着我要唐突你,若不是阿姐让我来帮你包扎伤口,我才不惜得来。”哈维默不作声从地上拎起一把木凳放在床边,翠玉便将木盆放去木凳上,伸手帮着哈维解衣裳。衣裳沾了血,紧贴在皮肉上,翠玉不敢用力,一时半会却又解不下,不多时便出了一头的汗。哈维便低声道:“要用剪子。”翠玉忙忙寻了剪子来,剪下他的衣袖,方拧了帕子先替他擦拭血迹。从哈维受伤到现在已过了一刻钟,伤口已不如何流血,可哈维还是觉着疼的钻心。翠玉擦着擦着,觉出了他的战栗,不由抬头去瞧,但见他满脸的汗水,却神情坚毅,仿佛要激昂赴死。她不由抬起帕子替他拭汗,着急道:“很疼吗?我再轻一些。”他摇摇头,咬着牙关,缓缓道:“回去莫告诉阿姐,她为了大王、小王已够费心。”翠玉点点头,嘟囔道:“我又不是傻的。”她继续擦拭过血迹,方取了金创药撒在他的伤口附近,熟练的用纱布包好,最后打了个少女心十足的蝴蝶结。他望着他花团锦簇的手臂,不由自主的一笑,再转眼时,便撞进了翠玉墨玉般的双眸里。自从四年前众人报团取暖,拼凑成一家人,这个孩子便最喜欢缠着他。彼时他将她当成小妹妹的爱护,一转眼,她已展现出了少女的风姿。娇憨中又带着些长开了的清甜,常常引得喀什图的少男们驻足回望。有一回她带着大小王上街,却是哭啼啼的回来。双王争先恐后的叙述当时的场景,原来是一个小公子说了两句轻薄话。翠玉当时径直来找他,瘪着嘴同他道:“你不帮我报仇,今后我就不嫁给啦!”那时他只想着这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这小姑娘竟然走了心,此后便常常有意无意的说要嫁他的话。他别开眼睛,低声道:“你莫令我为难,我二十二,你十二,相差太大。”翠玉冷笑一声:“两个娃儿发生了这般大的事,阿哥还能分神想一想你我之事,他们两个唤你一声舅舅,你羞不羞愧!”她端着木盆便往门口而去,待将将拉开门,又转身道:“我十二的时候你二十二,你觉着相差大。等我七十二的时候你八十二,大家那时候不分伯仲。用你的笨脑袋好好想想吧!”“啪”的掩上门,徒留一室冷清。------题外话------暂时没有写到两个人见面。下一章会有。第三更,下午五六点发。第583章 乡村暗室(三更)第二日一早,吴妙妙要带着一队人去往各处的寺庙、探一探方外人士的底子时,哈维高烧难退。手臂的伤处已溃烂成水,隐隐透出青紫色。这是中毒的迹象。妙妙当机立断道:“留四个兄弟带哈维去医馆,翠玉去为照顾哈维。”她同其他的兄弟道:“四人跟着我去雷云庙,其余的分成三队,往旁的寺庙去。”如此分派停当,翠玉等人搀扶着哈维前往离客栈最近的医馆,妙妙后一步出发,忖着哈维要治伤,衣袖定然要剪开,便又收拾了一套男装,骑马寻了去。哈维与翠玉等人到了最近的医馆门外时,听闻里间人声吵嚷。妙妙便令几人等在外间,她当先撩开医馆门帘往里瞧,里间是个受了脚伤的老农,吵吵嚷嚷声正是几个郎中围绕着老农的伤脚在商议治疗方案。妙妙将将要张口相问,其中一个郎中便摆手不耐道:“忙的很忙的很,去旁的医馆。”妙妙见那老农的伤虽看着吓人,可终究不过是皮外伤而已,便愤愤然:“真是岂有此理,我家的人中了毒,那可是重病!”她一边说一边收回脚,将将转过身,几个丑面坎坦汉子忽然从天而降,出其不意便将哈维等人围住。哈维登时明白,这怕是昨晚遇上的黑衣人,他们早知他的刀伤里有毒,这是在守株待兔!他忍着臂伤,一把将翠玉拽去身后,交手间眼风已瞥见妙妙骑着马从远处而来。他立刻从袖袋里掏出一颗碎银,指尖用了大力,重重朝着马蹄弹了出去。但听惊天动地的一声马鸣,马痛的失了神智,驮着妙妙夺路而逃。只这一瞬间,哈维几人已被擒拿的死死,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耳边是呼呼风声,妙妙紧紧抓着马鬃,无论马儿如何弹跳飞奔,都无法将她甩下马背。不知过了多时,耳边风声渐停,也无人语声,只有啾啾鸟鸣在树上响起。妙妙腰酸腿痛的抬起头,始觉马儿已将自己带到了乡间。周围没有一个同伴,怕是一路跟来时遇上了岔路,跟丢了她。她翻身下马,抬着马蹄去瞧,但见马蹄鲜血淋漓,伤处深可见骨。她只知马是因受伤而发狂,还不知是哈维在被擒的前一刻出手让她脱离危险。她叹口气,从怀中依然抱着的一件衣裳上撕下一块布,对着马低声道:“我替你包扎一回,依然要骑着你往庙里去。”可惜这马没有什么灵性,更莫说能听懂她的话。她将将把布包覆上去,马就痛的一个激灵,又撒开了四蹄,转瞬间就没了影子。她瞠目结舌的望着滚滚烟尘,再看看空旷的四周,明白了她现下的处境。孤家寡人,连马都没有一匹。好在即便已到了乡间,坎坦皇宫那高高的仿佛尖针一般的屋顶依然可见。她立时转身,顺着皇宫的方向疾步前行起来。坎坦毗邻沙漠,六月辰时的坎坦已仿似火炉,照的人睁不开眼。四处难见炊烟,大片大片的山坡与农田,偶尔才能远远瞧见一处院落。妙妙心急如焚,急行了约莫两刻钟,方扶着一棵树歇息。一阵微风吹来,风中夹杂着一阵猫叫。风一阵有一阵无,那猫叫便一阵大一阵小。她听了半晌,忽的无端端打了个冷战,全身汗毛竖起,再无一丝疲乏。不是猫叫!是娃儿的哭声!她登时转首四望,视野中没有任何人,也无任何房舍。她立时抱着身畔的树身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爬上了树。举高望远,在二里地外的一片林子背后,果然出现了一座院落。那院落砖墙上全是绿油油的爬山虎,起到了隐蔽的作用,若不是她盯着细瞧,定然只当那处是一片小树林。她看准了方向,抱着树身子往下出溜一滑,就坐到了地上,手掌心粘腻,已被树身磨破了手皮。她一骨碌爬起身,半点觉不出痛,径直朝着远方的小树林疾行而去。耳边皆是风声,风声里娃儿们的哭声一声接一声。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觉着路途前所未有的长,那处小树林仿佛是在天边一般遥不可及。坎坦炎热,虽时值六月,可许多庄稼成熟的早,地上庄稼已收,人踩上去泥土松软,一不小心整只脚就淹没进了泥土中。她已不知摔了多少回,终于到了那处小树林。眼前的房舍低矮,院里娃儿们的哭声并不如预想中的大,一阵有一阵无,偶尔还夹杂着犬吠。院墙极高,不知为何院门却未锁,只微掩着。妙妙借着里间犬吠再一次响起的声音,伸手推开门。极轻微一声“吱呀”声响起,她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闪进门里。这是一处乡间农舍,虽在坎坦,可建筑风格同喀什图乡间农舍差不太多。院落空空,院里靠墙的一排房里飘出一股饭香,偶尔有人窃窃私语,在周遭的吵嚷中听不出有用的信息。妙妙略略往前探出一步,斜斜里便直冲出一只巨大的黑色恶犬,猛的向她扑来,待险些要咬中她的腿,闻到她身上血腥味,夹着尾巴逃命一般,往最远处窜去。房里的人听到动静,倏地掀开门帘往外探头。猫儿立刻收回脑袋贴墙而立,一直到传来一两声脚步声,再没了动静,她方微微探出头,见那房门口没有人,她立刻脱了脚上仅余的一只鞋,悄无声息的跟着娃儿的哭声往院里而去。那大黑狗见她渐渐走近,立刻夹着尾巴往墙边一闪,但听娃儿们的哭声陡的转大,又瞬间变小。那墙边明明没有什么,妙妙心中狐疑跟了过去,却陡的在墙边瞧见一扇砖墙一般的门洞,露着一点点门缝。方才那大黑狗就是躲进了这门里。她将耳朵凑在门缝,立刻听到清清楚楚的娃儿们的哭声,此起彼伏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她毫不犹豫的拉开了门闪了进去。火把憧憧。这仿佛是一座监牢,除了火把再没有采光之处。可这又同监牢并不相同。四五个不大的囚车里,挤挤挨挨的装满了娃儿们,有三四岁的,也有六七岁的。他们的面相多数是坎坦人种,只少数是大晏人。娃儿们不知被灌了什么药,挤在囚车里昏昏欲睡。那些哭哭啼啼的娃儿们,皆是药效已过,恢复了神识的娃儿们。妙妙心如刀割。那些被自家父母疼爱的娃儿们,都像牲口们一般,被歹人关在了此处。娃儿们见有人进来,登时惊惧的哭的更甚。妙妙强忍着眼泪在囚车里寻找,很快就看到了大王和小王。两个娃儿手牵着手被挤在最边上,面颊上一道道泪痕,仿佛是哭累了,此时只一抽一抽的哽咽。妙妙瞬间扑上去,将手从囚车的栏杆里伸出去,一把抱住了他们。他们倏地一愣,抬头认出了妙妙,立刻扑腾着哭嚎起来,口中一叠声的唤着“阿娘”。妙妙立刻从袖袋中掏出匕首开始砍囚车。然而她的匕首能割肉、能杀人,砍木头却极艰难。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只手皆被磨破了皮,也未能折断一根木栏杆。她急的团团转,外间陡的传来脚步声。她倏地贴去了墙角的阴暗处,竖起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到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大王和小王登时忍住哭声,再不发一言。重重的脚步声从门外进来,来者被娃儿们的哭声吵的心烦,登时用坎坦语大吼道:“哭你娘的头!谁敢再哭,老子立刻就将你们喂蛇!”娃儿们立时被吼声震慑的止了哭声,转成了接连不息的抽泣。那坎坦汉子蹙着眉又四处打量一番,瞧见了缩在一处墙角瑟瑟发抖的大黑狗,立刻上前一脚踢向狗,口中骂道:“不看门进来偷懒?老子打死你!”黑狗被踢得唧唧痛叫。一丈之外的另一处昏暗墙角,妙妙已扬起了匕首,将将朝着汉子一刺而下,汉子的身子一闪,又是一脚踢向黑狗。妙妙的匕首扑了个空,待再要朝汉子刺过去,他却极灵活的蹲下身子,一把捏住狗头,提着黑狗大步离去。房门重重掩住,暗室里暂且又恢复了安全。大王小王泪眼婆娑的望着黑暗中的妙妙,等着她继续下令。他们的阿娘曾经反复的教过他们,如若她做出一个“ok”的手势,便代表着他们能脱逃。妙妙忍住眼泪上前,抚着两个娃儿的脸,低声道:“阿娘一人势单力薄,救不出你们。阿娘现下就回去带所有的舅舅来救你们……”她艰难道:“你们要乖乖的,不要害怕。要信阿娘,要信我!”大小王双眸中满含恐惧,却听话的点点头。妙妙一咬牙,转身便要走,又想起这院里还有一只恶犬。那恶犬因惧怕她的血而不敢近前,可却能自由出入于这处暗室。如若它进来伤人……她握紧匕首往掌中一割,鲜血立时扑了满手。她从第一辆囚车开始,将血迹涂上所有娃儿的里间衣裳,从外间却看不出端倪。娃儿们不知她究竟在做什么,可却从她的神情中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待她抹完最后一个娃儿,与大小王在同一辆车上的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忽然用不甚流利的大晏话道:“我是霍顿将军府嫡女的,坏人的,有人曾穿官靴的,他们来接人的,鞋是湿的。”说话的女童自始至终都极镇定,纵然衣着极脏,发髻散乱,可从妙妙进来到现在,从未见她哭上一声。她将话说完,便从木条缝隙里伸出一只脚,急促道:“我鞋子里的,有耳环的,上面有我名字的。你拿去寻我爹爹的,有赏金的。要救我的。”妙妙忙忙上前除下她的绣鞋,但见小女孩的脚底血迹斑斑,已被藏匿在鞋子里的耳环边沿割的血肉模糊。妙妙极快的将耳环塞进袖袋,同她道:“乖孩子,你放心,你的话我全部记在心里,我现下就出去搬救兵。”那女孩便点点头,极其理智的道:“你有两个孩子的,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妙妙点一点头,咬牙便推开砖门,探头瞧见院里无人,方蹑手蹑脚的逃出了院外。她不停歇的狂奔,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她不知道累,只一心想着:我找到了我的孩子,我要去救他们出来,我豁出性命也要将他们救出来。她一路摔了不知多少跟斗,不知跑了多远,一直到日头已到了头顶,忽的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群坎坦装束的汉子骑在马上竭力驰骋。他们远远瞧见她,立时改了方向,向着她而来。她倏地松了劲儿,瘫倒在地,心中却喜出望外:娃儿们的舅舅来了,他们要跟着她去救人了!待人马渐近,她倏地察觉出了不对劲,拔腿转身便逃。一群极丑的坎坦青年,很快的围住了她。有人向她撒出一片粉末,她立时捂住了口鼻,却已来不及,只觉着身子一软,一头倒在了地上……***城东一处民居里,从一间破旧耳房里,传出极微弱的人语声。是个妇人的声音。声音仿佛呓语一般,不停歇的道:“求求你们……放了我……我要去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那些话一阵是大晏语,一阵是坎坦语,所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她要去救孩子,求这些人高抬贵手。过了片刻,远处来了一个暗卫,听到这声音,同守门的两个暗卫用大晏话道:“你们掳回来人,没下药?”守门的暗卫道:“真邪门,这妇人不知为何,竟然药不倒。我等都加了两回药量,她还是这般不停歇的说话。”前一个暗卫便从开了道缝隙的窗户望进去,吃惊道:“怎地是个大晏妇人?”两个守门的暗卫道:“没错,这一伙人就是我等过雪山时遇上之人。没成想倒是硬茬,早知便该在山上时就动手。”那暗卫立刻道:“你等莫胡来,主子怕是要用这一伙人。”转身大步而去。日头渐渐西斜,民居的住客稀稀拉拉回了宅子。过了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但听一个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谁负责拷问那个妇人?可问出了什么?”守门的暗卫忙忙道:“还未拷问,咱们几个手上劲大,生恐错手杀了人。拷问女子的精细活,还是得喜公公来。”随喜笑骂几声,向两人努努下巴。两人忙忙取出钥匙开了锁,将随喜让了进去。这世上每间被用于逼供的耳室都有一根柱子。妙妙被五花大绑捆在那柱子上,神识比最开始清楚了些。听见外面传来大晏话,又发觉有人进门,她的声音更大,不停歇道:“我不是坏人,我也是大晏人。求求你们放了我……我要去救孩子……”随喜缓缓踱上前,弯腰将绑在柱子上的女子一打量,眉头倏地一蹙。眼熟,太他娘的眼熟,眼熟到一看到这张脸,他就打了个突,想到了一些陈年往事。这些陈年往事里,最令他记忆深刻的,便是他曾在掖庭里当值时的悲惨经历。“胡主子?”他的声音里含着颤音,问到了妙妙的面前。------题外话------没想到还是没写到关键的地方。今天三更结束,明天见啦。明天凌晨老时间,最少发一章。这两天我尽量保证全天发满一万字。么么哒。第584章 不见(一更)晌午的日头斜斜挂在天上,萧定晔站在窗前,眉头紧蹙。他原本想要阖一阖眼,可马厩的老黑闹腾的紧。他忖着老黑怕是到了发情的时候,所以躁动不安。他对马熟悉,可对神驹的熟悉程度一般。他记得老白此前发情,就没有这般闹腾。不知为何,老黑这匹马却如此不同。老黑一阵嘶鸣一阵弹跳,他仅有的一点瞌睡跑了个精光,于是站在窗前吹热风。站在他身边回话的随喜,因着他的脸色不虞,内心的惴惴又加了几分。他小心翼翼道:“……那些汉子,皆是我等过雪山遇到之人。只他们都极为嘴严,如何逼供都不吐口。奴才忖着……”他抬眼偷偷瞧一瞧自家主子,方低声道:“奴才忖着,该是与他家的娃儿丢失有关,此番来坎坦,是要寻回自家的小娃。”萧定晔冷冷道:“本王只当你是我的奴才,未想到你倒是聪明伶俐的紧,连旁人的心思都知道。”他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过去:“何时你随喜公公的逼供成果,成了‘你忖着’?本王何时需要你来忖?”随喜后背登时被冷汗打湿,心中叫苦连天。殿下现下已是这般模样,后面还如何汇报那胡主子的事,岂不是引得殿下要杀人?他思及此,更是不敢轻易开口。一时房中寂静,萧定晔等不来他的话,冷冷道:“出去挨鞭子吧。若再问不出有用的消息,你自行了断!”自行了断的命令当然不是真的让随喜自戕。萧定晔曾对随喜说过无数回的“自行了断”,随喜这位头号狗腿子,依然活的好好的。随喜仗着对主子的了解,硬着头皮不敢离开。萧定晔拿起桌案上的一柄纸扇,静默无语的开始把玩。随喜开始发抖。这扇子是扇子,又不是扇子。他知道这扇子打在骨头缝上是什么感觉,绝对不好受。他一咬牙,便道:“奴才……奴才虽未从几个坎坦汉子口中问出他们的真实意图,可却有旁的佐证,能证明奴才的推断。”萧定晔手中的扇子一住,转身坐去椅上,道:“说。”随喜道:“同时捉拿的,还有个妇人。那妇人是大晏人,她中了‘昏睡散’,亲口说她要去救娃儿……”他的话还未说完,脊梁上登时挨了一扇柄。萧定晔的语声已冷的渗人:“中了昏睡散之人,能说话?”随喜痛的抖了两抖,忍痛解释道:“那妇人真的中了昏睡散,却不知为何并未昏睡,神智虽已不清,可却依然不停歇的念叨‘要救娃儿’……奴才便是凭借此事,推断这一行人前来坎坦,是要营救自家被掳走的娃儿。”萧定晔此时方点点头,回想着在雪山上遇到那一行人时,其中有个妇人确然是病的极重、却又心事重重的模样。他见随喜禀告完并不离开,便睨他一眼:“还有何事?”随喜的额上又浮上一层冷汗。肚子里要说的话全都说尽,留下的就只有耳房里那妇人身份的事。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在纠结要不要说。人命的脆弱,随喜见的多了。一把刀,一个斧头,有时候甚至是一根手指,就能瞬间取了人的性命。然而这世间唯一有个人,给随喜留下了“祸害遗千年”的印象。他的人生中只见过这一个人,数次到了死的边缘,却又活了下来,最后被掳到了这民居的耳房里,让他为难。他人生第一次,觉着一个二十来岁的人活的太久。早该死的,十年前在宫里,就应该死的透透的。若那猫妖早早死了,自家主子就不会这么苦,就不会到了二十八上,还孤家寡人一个。旁人到了这个年岁,即便是没抱上孙子,至少子女都已开始物色定亲人选。可自家殿下却被耽搁至今。向主子说不说,他还在纠结。说,主子可能会大喜,然后生气他为何要向胡主子下药,最后给他一顿鞭子。说,主子也可能会大怒,径直给他一顿鞭子。不说,主子现在不知道,日后知道了,也会给他一顿鞭子。随喜觉着,自己能逃过“自行了断”,却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顿鞭子。其实他内心很清楚,在胡猫儿的事情上,他从来做不得主,也不敢做主。他这般内心纠结着,拖磨着时间,萧定晔手里的纸扇转腾的更欢快。眼瞅着那扇柄又要打来,随喜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一脸豁出去受死的表情:“殿下,奴才瞧见了,胡主子!”萧定晔持着扇子的手一顿。“谁?”他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周遭相熟的人里,没有个姓胡的啊!随喜期期艾艾的提醒:“胡……十年前那个宫女儿,后来同殿下……”萧定晔登时愣在当场。有一股痛意从心底的最深处滋生,最开始仿佛针扎一般,渐渐却像被人砍了一刀,最后却像被人砍了数刀,四肢百骸全是痛楚。随喜不敢看主子的表情,硬着头皮续道:“……原来在雪山上,我们遇上的人里,生病的那个女子就是胡主子。奴才们不知道她同昨夜探宫的人是一伙,今儿捉了来,看到她面目,才知道是她。奴才没敢逼供,除了最开始的‘昏睡散’,她手上、腿上的伤全是她自己个儿造的……”“放她走。”萧定晔哑声道。随喜一愣,不由抬头望着主子。“放她走!”他仿佛一头困兽一般低声咆哮,双目赤红。他脚下踉跄,几步到了眼前的桌案边,一支手臂苦苦支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已抚住了心口。留人有什么用。一个人抛下一切坚决的要走,留人有何用!四年前他没有再寻她,就代表他要放手,代表他再也不受她的拿捏,代表他要走自己的路。过去这四年,他在自己的路上走的极好。他几乎不再想起她,他能吃能睡,他在沙场上无牵无挂、尽情的追逐着自己的梦想,他还能抽空想一想他的人生大事,想着京城里哪个女子适合他。他快乐的很,哪怕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他都极快乐,比他和她在一起的任何时候都快乐!他不需要她!他嘶吼道:“放她走,老子说放她走!”随喜倏地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问:“胡主子的人呢?”萧定晔紧紧闭着眼,哑着声道:“让她带走……”随喜忙忙退出了门外,疾步离开几步,方同众暗卫道:“今儿捉的所有人,全部放走。招子放亮些,今后遇上这些人,只要与我等没有冲突,不许再沾手。尤其是那个妇人,可明白?”这些暗卫早已不是当年的暗卫,除了随喜之外,其他人皆已换过了几茬。自家殿下的当年事,没人知道。暗卫们忙忙应下,各自去解开那些坎坦青年。随喜叹了口气,亲自进了耳房,向守在妙妙身畔的暗卫使了个眼色。那暗卫撤出了房外,随喜方端起桌案上的一杯清水,道:“胡主子,您急着离开,咱家也不留您。您此前中的是‘昏睡散’,若不服解药,您这般昏昏沉沉的状态就要持续好几日。咱家知道您性子烈,怕您闹腾,提前告诉您,这杯中是解药,您喝了就能走,”妙妙闻言,竭力睁开了眼,毫不迟疑道:“我喝……”随喜便将水杯递去妙妙唇边,她自己用牙齿咬着杯沿,头一仰就一饮而尽。随喜又摇摇头,上前解开松松系在她手腕上的麻绳,道:“您的人,咱家已尽数放开,现下都在门外等着,一个都没少。您出门就能瞧见他们。您的那位中了毒的兄弟,侍卫们已为他摸上了解药,等一个时辰就能解毒。”妙妙点点头,扶着桌案起身,踉踉跄跄往耳房门外而去。随喜便跟在她身后出了门,往前而行,瞧见她走岔了路,便伸手扶一把。一直到了门外,妙妙瞧见自家二十四个兄弟和翠玉骑在马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口,可人还活着。她的眼泪扑簌簌流下,哽咽道:“走,我寻见了两个娃儿,我救不出来他们,我们一起去!”她将将要爬上一位兄弟的马后,院里忽然一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老黑一边嘶鸣一边往门外疾驰,颈子的缰绳上拖着个木栏杆,显见已将后院的马厩拆烂。哈维忍着痛从马上一跃而下,手里的弯刀已高高扬起。妙妙忙道:“不可伤它。”转瞬间老黑已到了几丈之外,原本如疾风一般,到了妙妙身畔却倏地收了脚步,瞬间便靠在了妙妙的身畔,用颈子不停的磨蹭着她,大大的眼眶中皆是清泪。妙妙抚着老黑的鬃毛,哑声道:“乖孩子。”她紧紧抓住鬃毛爬上马背,掏出匕首割断缰绳,像此前一般抚一抚马头,双脚一夹马腹疾驰而去。二十四个兄弟及翠玉紧随其后。随喜望着远去的尘土,转头同一个暗卫道:“跟上去,莫被发现踪迹。”------题外话------先发两更。等明天中午一两点再发一更。一共三更一万字。第585章 三方(二更)日头西斜,数匹骡马停在一座被爬山虎遮掩了痕迹的乡间院落前。二十四个青年手握弯刀,顺着院墙一跃而入。一队人直攻靠墙的一排房舍,一队人前往暗室。待妙妙进了院里时,二十四个青年已面色各异的从各房间里退了出来。两手空空。哈维望着猫儿,艰难道:“空的,所有人和娃儿,都撤走了。”妙妙倏地面色灰败,疾步跑进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