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之空向他描述了当年买衣服的经过,江宴抱着他一起笑到倒在床上,用指尖在他的鼻尖上轻轻点了点,说:“我穿给你看。”他起身把毛衣罩在身上,暖黄色衬得他肤色更加白净,席之空咬着下唇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真好看。”“毛衣好看还是哥好看?”江宴笑问。“我好看。”江宴朝他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抵着他的额头说了句:“是,我的空空最好看。”少年的人,恋爱要谈,肉体也要欣赏,最重要的是,还得写作业。晚上席之空要去打工,两人出去吃了饭回家就开始做作业。半期考试他考得很好,尤其是数学,虽然是刚及格,但好歹是上了九十,脱离了四十七分的魔咒。不得不说这离不开江宴的耐心辅导,两人面对面的写着作业,席之空时不时就偷偷抬头看一眼他,而后又继续写作文。这样反复几次,江宴再没办法忽视他的小动作,握着笔低声笑出来,“总看我做什么?”被拆穿的席之空干脆放下笔支着下巴说:“我终于知道学校为什么不让早恋了。”江宴做完最后一个计算题也放下笔,手伸过去轻轻拉住他的手,“我好像也知道了,现在我也感觉好不真实。”“不真实?”席之空总觉得这句话是在暗示他什么,反手抓起江宴的手拉到嘴边在他指尖落下一个吻,“那我亲你一下,真实了吗?”而后他看着发愣的江宴呵呵地笑,整个脸颊去蹭他的手背又说:“我现在真的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学习,要不你回家去我们隔离两天。”“隔离什么,不隔离!”江宴在他脑门弹一下,收了面前的物理作业,把化学拿了出来,补充一句:“可能这就是爱情啊。”席之空忽然不说话,盯着他仔细看他的眉眼,沉默片刻郑重问道:“你以后想去哪里上大学?”江宴没听出席之空话语里的认真,写着化学式漫不经心地答:“不知道啊,看到时候,嗯……能考去哪里吧。”“你能不能现在想想然后告诉我?”席之空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个真的很重要!”确实很重要,这个关系到他们高中毕业之后能不能继续待在一个地方,能不能再这样时刻都在一处。江宴想了想:“怎么突然问这个?”“就跟你说了很重要!那不是因为现在我们…那个,关系不太一样了么……”席之空说着,抓了桌上的笔在手里胡乱的转,啪嗒一声掉桌上,捡起来又接着转。“关系那是不太一样了。”江宴又笑,“这样好了,空空来决定去哪里吧。”他抬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而后趴在桌上偏头看他:“所以空空想去哪里?”席之空心想我这成绩,是学校挑我不是我挑学校吧。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又把刚刚江宴理顺的地方抓乱了,“你得说你想考哪个学校,我再看看那个城市有没有别的学校我能上的。”江宴拿起笔在稿纸上飞快写下两个字,席之空凑过去,看到纸上写着“奇迹”两个大字。“我们一起创造奇迹吧空空,还有两年,我想跟你上一个学校,我们还是同学,还能住一个寝室,能每天每天都在一起。”江宴说。席之空几乎就要被他眼里诚恳真挚的情感说服了,可他还是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目前摆在两个人面前的问题就是席之空肯定学不了理,而江宴有机会的话应该是不会学文的。这简直太棘手了。“好烦啊,为什么我们要考虑这些问题,太复杂了!”席之空丧气地把桌上的稿纸揉成了一团扔进垃圾桶。奇迹什么的,他的生活里从来没有。——除了江宴吧,他能和江宴在一起,可能就是他被残忍破坏了的人生中最大的奇迹了。就是奇迹出现,正在一点点帮他修复原本已经破烂不堪的人生。“那现在就不要考虑嘛。”江宴摸摸他的脸侧,一点点把这只炸毛的小动物安抚下来,见他紧锁的眉心松动,对他笑道:“我觉得没有你做不到的事,你在我心里就是无所不能。”江宴又俯**从纸篓里把席之空揉成团的稿纸捡起来,慢慢抚平摊开,拿笔在“奇迹”两个字前面这下“席之空+江宴”。他写完把纸张转向席之空。连起来看就是,席之空+江宴=奇迹。席之空被这看上去稍显幼稚的“公式”刺激得差点又要落泪。他捂着脸心中感动了好一会儿,做了个深呼吸才忍了鼻酸重新和江宴说话:“江宴,从今天起,这个就是我席之空高中三年的生活公式了,你给我做个见证。”江宴笑着说好,把稿纸小心地折起来递给过去,席之空转身放进了从小用到大的存钱罐里。他晃了晃那个经典的小猪存钱罐,里面阵阵闷响,抱在手里沉甸甸的。就像抱着两个人未知却无限向往的未来。下午五点多两人在家煮了面,吃好后江宴又陪着席之空去了打工的便利店。而后他回了一趟家,打开门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他奶奶来了。第三十五章 你早恋了?男的女的?对这个老人江宴印象也是很深刻的,眉目慈善看上去和蔼可亲,没办法联想到她年轻时是个专断独行的女人,但是一开口浑身就散发着威严气质。…一开始见她的时候不管她说的话多温柔,江宴都觉得她凶,后来渐渐习惯了,她也更加柔和了,两人中和了一下成为了关系还不错的祖孙俩。江宴放下钥匙发现气氛有点微妙。他爸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妈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而他奶奶也有冷着一张脸的意思。他现在开门出去还来得及吗?本着大人的事不多掺和的原则,江宴打开自己房间门准备进去回避一下,结果刚摸到门把手他爸就叫住了他。“宴宴,你过来,爸爸有事跟你说。”听这语气,该不会是和他妈吵架了?江宴不情不愿地挪到他爸旁边坐下,刚开口想说话,就被他奶奶无情掐住了话头。“宴宴,到奶奶这儿来,奶奶好久没见了。”于是江宴又去他奶奶身边坐下。他在心中祈祷他妈暂时不要开口说话,万一他妈说宴宴到妈妈这里来,他会怀疑是不是梦回儿时学步的时候。那会儿他就是来回“奔波”在江雯和外公外婆中间,被一颗棒棒糖两块饼干逗得跑来跑去,一点面子都没有。十岁的时候江雯把这段视频给他看,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吃棒棒糖和饼干了。头发花白的老人抓着他的手心问长问短,问他最近学习怎么样了,问他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说到这个想买的东西,江宴心里咯噔一下——他奶奶该不会接下来就要给他一笔巨款然后——“你要是想买东西啊,跟奶奶说,打知道有你以后啊,奶奶每年都给你存着钱,你马上十七岁了,也可以自由支配了。”老人家说完,就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了一张卡,“办卡的时候你太小了,名字是我的名字,你不喜欢的话马上我把里面的钱给你转过去。”江宴想都没想立刻向他爸“求助”。他们之前有协议的,他爸不能高调公开他是他儿子,来学校接他派司机可以但是车不能超过二十万,本人来的时候一定要穿着朴素。因为实际上江宴已经习惯了简单的生活,作为他爸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他根本不想继承。“妈,宴宴还小,钱你先继续替他存着吧。”连光济冲老人家摆摆手,老人家犹豫再三把卡收了回去。江宴松了一口气,余光瞥到桌面上几个房产证本。几个?怎么回事?“宴宴。”他妈江雯终于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江雯说话的时候连光济整个人像是被提住了后颈的猫,一动都不敢动。“你爸和奶奶过来,主要是想问你——”江雯话说了一半江宴就想好了,如果他爸是要把他和江雯正式接回家里去,他就马上拒绝,干脆的果断的拒绝,不能给他留任何念想。“想问你,你看看桌上这些房子,你想——”“妈!”江宴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的,他紧皱眉头站起来,说:“爸,奶奶,我现在学习很关键,我高考之前不想搬家,如果妈妈要搬回去跟你们住一起,我也可以就住这里。”住这里没人天天盯着,他甚至可以搬到席之空家去,简直爽歪歪。江雯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看吧,我就说宴宴不会搬走,他一个人我又不放心,还是继续住在这里吧。”江宴看着他爸对自己挤眉弄眼的,第一时间脑海里就成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连光济果然轻咳两声,对江宴勾了勾掌心,“宴宴你来,爸爸有事跟你说。”父子俩于是一前一后进了江雯的房间,刚在床边坐下,他爸就拿出手机翻出一个表格,看上去是他的追妻计划,他说:“宴宴,你看,爸这为了让你妈跟我回家去简直绞尽脑汁,关键时候你怎么能不帮我一把!”“又不是我把我妈气跑的。”江宴撇撇嘴,往后一靠倒在床上。“好好好,都是爸爸不对,爸爸那时候脑子有问题——”“我可没说啊,你自己说的。”江宴忍笑,拿手机回着席之空的信息,看他发过来的图片心都要软化了。席之空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给他发了张自拍,笑得眼睛弯出一道温柔的弧线。要不是连光济在旁边,他肯定已经捧着手机亲一口了。“嘿!你这孩子!”连光济也忍不住笑,拍拍江宴的腿温声道:“宴宴,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再帮爸爸一把!”江宴收了手机仔细想了想,掰起手指认真算算,说:“爸,如果算上这次,你是不是已经欠我五个人情了?”他想,攒在一起换个大的应该没问题吧?“你这小兔崽子记得倒清楚!”连光济看了眼时间,又道:“走,先去吃饭,跟你张叔叔约了饭局,你也去。”“哪个张叔叔?”江宴想,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张叔叔应该是公检法系统的,他又问:“去年他孩子考大学的那个?”“对,是他,约了好几次了,忙着案子今天才抽出空来。”江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跟连光济说:“爸,你把妈接回去可以,那边离她上班的地方也近,我还是留在这里,上学方便。”“宴宴,你老实说,为什么你不想去六中?”江宴不提还不说,一提连光济就想起来他中考那阵,出成绩了几分之差他没能上六中。自己和江雯都以为这孩子肯定要难过好一阵,没想到他高兴得在家里蹦跶了好久。“我啊,”江宴心虚的这里看那里瞧,随口扯了句:“因为我没考上啊。”连光济照着他的后脑勺一拍:“你放屁!考不上你高兴成那样?!”“那我还能怎么样,苦中作乐吧你当我是。”江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说:“反正我就帮你劝我妈跟你搬回去,你那造人计划抓点紧,不然我奶天天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你跟她老人家好好说说,我钱够用——说到这个,爸啊,你之前说每个月多给我一千块钱,现在还算数么?”“我什么时候说多给你一千块钱了?”连光济皱眉,每个月一千?他连光济的儿子一个月就一千块钱零花钱,像话吗?!“你是不是记错了?”江宴:“上次你当着奶奶面儿说的!你是不是要反悔?那我告诉我奶去。”他说着就往门边走,连光济上前拽他一把拽回床上坐着,从钱包里拿了一叠钱和一张卡递给他。“像话吗?啊?我儿子一个月一千块钱?!”他痛心疾首地拍了一把大腿,“你说你,你偶尔去去酒吧玩玩车,没事就看上这套房那栋别墅的,花点钱行吗?你这存在感低得我都感觉我没儿子,每次在朋友面前他们说自己儿子投资啥啥啥又亏了赚了,我只能说我儿子考了他们年级第一!”江宴:“……”他把钱拿在手里数了数,卡也翻着反复看看,又说:“爸,你说你这么有钱,多少人排着队等你,你怎么一追我妈就追了这么多年呢?”“我爱你妈啊,我这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那爸,我要跟你说我早恋了,你生气吗?”连光济嘴张开话都还没说,江雯就一把推开了卧室门,背后还站着他奶奶。江雯惊呼:“你刚刚说什么?!”“……”江宴想,今天八成是冲他的。他奶奶也跟着进来,确认了一遍:“宴宴你早恋了呀?”这语气听上去怎么还有点雀跃呢?江宴后悔今天回家了,非常后悔。江雯站他面前,神情严肃又问一次:“你刚说的都是真的?”“雯雯啊有话我们好好问啊别吓着孩子……”老人家把江宴护在身后,目光中全是担忧。“妈,我那个——”“等一下!”江雯突然摆摆手,转了个身说:“你跟我来——妈我不打他你放心。”老人家站到一边:“宴宴,好好跟你妈说啊。”江宴点点头嗯了一声,跟着江雯出了房间。江雯把他叫进小书房反身锁了门,没废话直接就问:“三个问题,早恋了?什么时候?男的女的?”?什么意思?男的女的?!——她这不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吧,不然为什么要问男的女的这种问题……江宴斟酌着到底是该承认确实早恋了但是不说对方的性别,还是直接一口否认等时机成熟了再向她坦白。他了解江雯,如果对方是席之空的话,他这条出柜之路可能就没有那么难。可现在要是被她发现了,会不会太早?他于是说:“妈,我跟我爸开玩笑呢——”江雯显然没那么好糊弄,她冷笑一声:“骗谁呢你,你妈我是这么好唬的吗?我又没说不让你谈恋爱,就起码你得让我知情吧?”江宴想,他妈真的是一股清流。“那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耽误学习。”“你按顺序回答我刚的问题,快说,张叔叔都快到了。”“妈,在我回答问题之前我想问问,你儿子我今年才十七岁,最关键的高中学习阶段,为什么我说我早恋了,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这是江宴发自内心想知道的事情,他虽然知道江雯和别的家长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可她这也太不一样了吧。江雯坐在他书桌前,翻了翻桌面上几本试卷,漫不经心道:“十七岁和十八岁有什么区别,谈恋爱又不是杀人犯法要分个入刑年龄,而且你又不是十二三岁,你都十七岁了!有喜欢的人很正常吧?”“妈,就你这番话,一般妈妈真的说不出来。”“那你倒是说?”江宴道:“向领导坦白,我确实早恋了,时间不长就是昨天——往前推推可能,一两年吧……妈,你为什么要问我男的女的啊。”这让我怎么回答才好啊,他纠结死了。“咳,那个,我告诉你啊宴宴,你早恋这事儿千万不能让你奶奶知道了,你猜昨天你奶奶跟我说什么?”江雯放下手里的卷子,站起来走到江宴身边拍拍他肩膀,“她说她拿你生辰八字去看了,你和你生命中遇到的女性都是相刑相克的,明白妈妈的意思吗?”江宴:“……?”原本以为他奶奶会成为出柜路上最大的阻碍,没想到啊。他一时千头万绪,摸了摸鼻尖想忍笑,又没办法忽视从心底涌上来的愉悦感,只能尽可能的假装遗憾道:“妈,我能顾好学习,但是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跟他分手的,我是唯物主义者。”啊,心情太好了,完全忍不住笑。江宴只能转了个身背对江雯,手捂住脸控制着耸动的双肩,江雯以为他哭了。“宴宴……”她揽着江宴的肩膀,安慰说:“你别难过,其实妈妈不信这些,妈妈就你一个儿子,最重要的是你开心。”江宴心说您可一定要相信。他缓缓点头回应,大概是被冲昏了头脑,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说:“嗯,谢谢妈妈——但是我觉得,你也可以有两个儿子。”江雯一愣,好半天才说:“你也想收养小空吗?——不是,妈的意思是,你也支持妈收养小空吗?”“妈你说什么?”江宴猛地转身,心头一跳,皱眉又问:“你想收养谁?”第三十六章 三个小时和张叔叔的饭局约在七点半,江宴一家终于赶在七点出了门。书房里江宴没有回答江雯的问题,他不是想反对,而是这样一来他该怎么和江雯说,他早恋对象就是席之空?这绝美的竹马爱情从此变成兄弟禁断之恋?车上江雯一直偷瞄江宴的表情,他见江宴眉头紧蹙的样子不禁懊恼自己操之过急,想和他说话又怕他更烦,就这么一直到了吃饭的地方,江雯都没能说出一句话。连光济悄悄问她什么情况,她等江宴扶着老人家进了包间,把人拉到一边低声说:“我跟宴宴提了,收养小空的事——虽然法律上我们达不到收养条件,但是起码我能照顾照顾他,那孩子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的,瘦了一大圈!”“宴宴同意了?”连光济问。江雯叹气:“唉,他就是没说,我觉得他不应该反对啊,他跟宴宴关系那么——天啊!”她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赶紧捂住了嘴。连光济以为是江宴出来了,左右看了看又问“怎么了?”“妈去给宴宴算命了你知道吗?”江雯想转移话题,思索片刻决定把重点模糊到给江宴算命上去,“说是他不能结婚。”要结也不能和女人结。后半句江雯没说,她虽然不信这些,但自己和连光济都是“受害者”,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心理阴影。果然,连光济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这老太太!怎么又去算了!”其实主要是他追妻之路太难,否则按照江宴的话说,他奶奶当初的封建迷信明明歪打正着促成了一段“佳话”,他爸应该叩头感恩才对。两人在门边嘀嘀咕咕半天,江宴拉开门从里面出来:“爸,菜都上齐了。”“啊好好好,这就来这就来!”连光济忙拉着江雯进了包间。饭桌上他们聊天,江宴乖乖吃饭,趁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就回席之空的信息。从昨天两人在一起之后他就把信息提示设置成了内容不可见,他刚吃完放下碗跟桌上长辈打了招呼,就默默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试图从众人的关注焦点里消失,专心回他空空宝贝的信息。——他给席之空的微信备注,从空空改成了空空宝贝。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是席之空非常严厉的批评了他,说感觉太腻,体验极差,让他重新想个。和席之空约定好下班去接他,江宴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收好手机重新坐回桌边,正好听到张启进在和他爸谈最近的工作。“我刚调过来,抽查了几个疑案的卷宗发现了很多问题,让下面重新整理了,忙得我晕头转向的。”张启进喝了一口果粒橙,又说:“跟你吃完饭我还要回单位一趟,下次再喝酒,来,干杯。”连光济抬着一杯果粒橙哭笑不得,杯子靠过去一声脆响,回了句干杯,抬头一饮而尽。他咂咂嘴:“行行行,你记得欠我一顿酒就行。”他和张启进是二十年的好朋友了,上学就一块儿,大学毕业之后连光济继承家业,张启进一腔热血考进了检察机关,刚直不阿爬到检察长这个位置,说出去都没人信。连光济听他升迁调任的时候也不信,毕竟他这哥儿们那是真的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富贵不淫,谁都无法动摇他一颗赤诚之心。不过后来他想,谁说大官就都不干净呢?他这老朋友就是标杆是模范,应该当这个检察长。江宴听在心里,假装不经意地问:“张叔叔,疑案是不是就是那种冤假错案啊?”也许是因为在饭桌上,什么问题都可以不严肃地讨论,张启进夹了一块香肠边吃边讲:“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全是冤假错案,凡是有疑点的,不符合疑罪从无判决的我都会仔细看一看,还有就是——”他说着看了眼江宴,笑道:“你对这个感兴趣?”江宴点头:“嗯,最近学校请检察官们来学校讲座,有提到一些案子,我就想问问,张叔叔,您要是觉得不方便那就不说了。”张启进指着江宴欣慰地对连光济说:“这孩子可以,小小年纪喜欢关注时事,情商还高!”正常情况下连光济应该谦虚地否认,而后说一声过奖,但谁叫他是连光济呢。他一点都不谦虚:“那可不,这孩子虽然没跟在我身边长大,但是你看他这五官,这身材,这智商,哪一样不是完美的继承了我——和他妈妈的全部优点?我跟你说啊,平时他就是不让我夸,我今天好好跟你说说我这儿子,就……”江宴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甚至怎么打听席初志案子他都想好了,结果他爸现在说话就跟江水一样滔滔不绝,他根本插不上话。他于是低头专心的和席之空谈情说爱,没注意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江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事重重地放下了筷子。饭局结束后连光济先把老人家送了回去,然后再和江雯母子回了家。回家江宴就钻进书房写了会儿作业,江雯和连光济不知道在客厅小声说着什么,他听了半天听不真切,也就作罢。过了会儿连光济也走了,客厅静悄悄地,江宴偏过头看到江雯抱着个枕头在沙发上玩手机。他又继续做了会儿作业,晚上十点听见江雯在洗漱了,他赶紧放下笔跑到客厅去。江雯敷了个面膜,看他急匆匆地跑出来,于是问他:“怎么了?”“妈,爸跟我说了,想接你回去,我在想,要不你就回去吧,你住那边上班也近一些。”江雯放下手机,沉默半晌,又问:“你不跟着过去?”“我住这里上学方便,我周末可以过去,就当住校了呀。”江宴有点心虚,坐在餐桌上手撑着下巴,“而且,你不是想收养小空么,都搬走了,他……”“宴宴,你跟妈说实话,小空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儿了?”话都说到这里了她干脆好好问一问江宴,俩小孩儿好得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有什么事江宴肯定知道,她想。江宴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空空自尊心太强了,面儿上是看不太出,但是骨子里要强着呢,既然他一直瞒着江雯,那应该是不打算跟她说。所以自己肯定更不能说了。“他没什么事,放心吧,有事我肯定说了,就是不太适应高中的学习吧。”江雯忧心忡忡地点头:“如果只是学习上的问题那还好,那你平时多照顾着点儿他,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听见没?你姨走得太突然了…”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声音哽咽:“小空都没长大……你看现在,他都成了大孩子了…明明也才十七岁……”“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我保证。”一句话他照着本能就说了出来,不像是对江雯说的,倒像是在和自己下保证。江雯抹了把眼睛,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下:“你保证什么保证,你都还是个小孩儿。”“妈,那你是同意跟爸搬回去了?”江宴抓着她的手腕,也跟着笑。江雯于是在他脸颊上抚摸一下,说:“宴宴,你真的不介意我跟你爸复合吗?”江宴皱眉:“妈,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如果想跟我爸复合,我完全不反对,而且我也希望——”我希望你们能再有个孩子。从头到尾他只有这个想法最自私了。自从发现自己喜欢席之空以后,他就这么想,但是因为太过自私,他从来说不出口。他也一直不愿意以连光济儿子的身份为其他人所知晓,著名企业家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应该是个挺大的社会新闻了。“我希望你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妈。”江宴抱着江雯,极为真挚地又说了一句:“我希望我妈能幸福。”“妈要是搬回去了,你一个人住这边,我不放心。”江雯还是有顾虑,从小到大衣食起居都是她照顾着,江宴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吗?江宴笑说:“你才说我都十七岁了又不是十二三岁,小空已经一个人生活很久了,我也可以的。”“噫,你这么说,正好啊!我搬回去之后你让小空搬过来你俩一起住!正好互相有个照应。”江雯合掌一拍,“你也可以趁机多和他说说话,让他以后来我们家!”这是什么善解人意的妈妈啊。江宴差点感动落泪。他心想那他的空空要跟他回家,理由也非常充分了。“那我等下去找他说一下,妈你早点睡吧。”“这么晚了你去找小空吗?”江雯扯了脸上的面膜,照照镜子在拍了拍脸,“你最近怎么老往小空家跑…”江宴已经在穿鞋了,他等不到席之空下班,迫不及待地想把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同居”的事情告诉他。江雯瞥了眼桌上他的钥匙,把跑到门口的人又叫了回来:“你拿钥匙,明天你爸可能一早就要过来搬东西,然后我要先过去别墅一趟。”“好,谢谢妈!”江宴走后江雯在桌边坐了很久,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嘴瓢才说了个谢谢妈,还是真的为什么事情道谢?江宴骑着车一路狂奔向席之空打工的便利店,等一个漫长的红灯的时候,他拿手机给连光济发了个信息。-爸,第五个人情你是欠下了,还有就是,这些钱算我借你的,以后我还你。过了会儿连光济就给他回了过来,他正好到便利店门口。他不看也知道连光济说了什么,无非就是不行你是我儿子我的钱都是你的你随便花这样的话。江宴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五个人情能不能换他扫清障碍顺利出柜。站在门口看到席之空正认真地点货,他推开门进去,头上叮咚一声,席之空头都没回说了句:“您好欢迎光临。”听上去有些疲惫,江宴不忍。如果店里没有监控,他一定要走过去抱一抱他的空空,跟他说辛苦了。江宴走到货架边上拿了一包草莓软糖,席之空也正好回到收银台,他走过去把糖递到扫码机面前,看到他的手席之空就低头笑了。把糖接过去的时候,他手指故意在江宴手心扫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8块哟,客人。”江宴从兜里摸了张十块递过去,说:“想你了。”席之空收钱的手一顿,抬头对他笑:“下午到现在这才几个小时?”“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巴不得你长在我手里,”江宴管不了摄像头了,倾身凑到席之空面前,轻声说:“这样我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席之空拿起手边的登记表挡在两人脸侧,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迅速起身,拿了两个硬币放在江宴手心,“找您的钱。”江宴站直了抬手指腹在唇上摸了摸,忽而笑开,说:“更想你了。”席之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往后退了半步道:“我还有三个小时才下班,你要等这么久?”“等你三个小时和三个小时看不到你,”江宴走到落地窗边的吧台椅上坐下,对着席之空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