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回不明所以,茫然点头:“是。”“那我们就在这里候着,见他一面。”“大人此次并未手下留情,”霍回为难道,“沈则大抵也不会再股念旧情。”司空乾淡淡笑道:“无妨,我从未希望他手软,只是有些话我想亲口对他说。我不过是丢了城池折了人马而已,他再回京要面对的可是杀人不见血的朝局。”霍回意会,却仍有担忧:“大人楔在齐王身边的那枚钉子,果真能成事吗?”司空乾乏得厉害,阖目淡道:“他们嫌隙已起,咱们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成不成事,关键不在我们。”霍回想不了这么深,但见司空乾精神倦得厉害,也不再多问,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须臾,司空乾突然沉沉开口:“叫厨房给我煮碗面吧。”-陈茗儿搓着烫红的指尖,对傅婉仪道:“我手艺不好,才听五爷说今儿是医正的生辰,煮了碗长寿面给医正,尝尝?”陈茗儿细声软语,眸色盈盈,特别是最后那个“尝尝”,听得沈则这个妒忌,啧啧两声,“也不知道我生辰的时候有没有这个待遇。”陈茗儿飞快地嗔他一眼,极自然地接道:“那肯定是没有了。”沈则手背撑着脸,鼻间一声哼笑:“我就不该问。”傅婉仪低头沿着碗边抿了一口汤,看向陈茗儿,“这汤极鲜,你怎么做到的?”没等陈茗儿开口,沈则懒懒道:“她也不知道跟谁学来的,要用黄鸭叫炖汤,那自然得有人去捉鱼。”傅婉仪唔一声,“原来这荆楚有名的黄鸭叫不是鸭,是鱼啊。果然是好喝。”“嗯,”沈则道,“你只管喝汤,也不想想这冰天雪地里捉鱼的不易。”陈茗儿努努嘴,“你净瞎说,哪里有半点雪花了,还冰天雪地,这汉水若是也有了冰期,还了得,沿江的百姓不都得饿死,渴死。”傅婉仪看着沈则哑口无言的样子,甚是好笑:“上回见你这样吃瘪,只怕还是在司空乾跟前。”她说的自然,旁边的人却忽地都静下来。“没事儿的,”傅婉仪吸了口面,笑笑,“说破无毒,总捂着伤口,那伤口怎么好?”这一桌饭,是为了给傅婉仪过生辰不错,但也不光是为了她的生辰。陈茗儿知道沈则有话跟傅婉仪说,便寻了个由头,起身出去了。陈茗儿出去后,沈则也没着急开口,等着傅婉仪把面前的那碗面吃完了,才倒了杯酒给她,酒盏推过去的同时,似是不经意道:“我两天后出发,你要跟我一同去吗?”“要。”傅婉仪仰头,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辣得眼角渗出了眼泪。沈则自己也喝了一口,看着对面的人,“傅婉仪,我不会心软。留着这样的司空乾,后患无穷,襄城就是个例子。”傅婉仪揉了把眼睛,示意沈则再给她倒一杯,“这五年来我每天入睡的时候都在想,若这个局真的解,到底该怎么解。我答不出来,好像除非他死,可死了亦是无解。”她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把鼻子,“其实对他这个而言,死了反而是解脱,他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比死了难受百倍千倍。可我心疼的是,他终究是没能自证清白,也没能为司空家报了仇。苟且五年,终是抱憾。我替他不值。”沈则微微仰着头,呼吸间透着酒气,“这样清白,证来也是无用。”傅婉仪怔怔地看着沈则,“你近来似乎总是郁郁寡欢。”“谈不上郁郁寡欢,”沈则蓦地一笑,“只是我时常会想,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做。”“你风头正盛,想这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凉之事做什么。”“是啊,”沈则低低地叹口气,“狡兔死走狗烹,你想没想过,司空乾是狡兔,那谁是走狗?”傅婉仪浑身一个机灵,冲头的酒劲霎时散了不少,“你别胡说八。”“不是吗?”沈则拣了几粒花生米在手掌间搓了搓,“当时司空乾距离大将军的位子也不过是一步之遥,跟我我现在不像吗?”“不一样,”傅婉仪语气笃定,“你姓沈,你身后是太子,是皇后。这虽说是萧家的天下,可萧氏子弟中除了太子,也就剩个齐王,其他的皆为庸碌之辈。齐王虽有几分聪慧,可他母亲的出身实在是低微,与你们沈家拿什么争。”沈则双目出神,半晌才道:“若是都这么想,那才是要出事。实不相瞒,回京后,我打算放了兵权。这一场楚国元气大伤,没个三年五载是缓不过来的,南境安宁,国无战事,兵权在手也不过是招惹是非。”傅婉仪眯眼瞪着沈则,幽幽问:“你几时起的这个心思?”沈则散漫笑笑:“这心思起的早了,但下定决心是这几日。”“这就是了,”傅婉仪低下头,“你还是为了茗儿。”沈则摆手,“不至于,我还能因为一个长宁避让到这地步?陛下跟贵妃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若真是要逼着我娶,能拖到现在?”傅婉仪的神情明显是不信他这套说辞,“那我问你,你不做大将军,做什么?”“做什么都行,就做个闲散武将,拿着朝廷俸禄,过安稳日子。”听到这句,傅婉仪突然变了神色,虽然她尽力咬住嘴唇,却仍是期期艾艾地哭出声来。在很多年前,司空乾也说过类似的一句话。那是他鲜少愿意同她闲聊的时候。五月暮春,空气中浸润着清冽的泥土的气味。司空乾握着手里的马鞭轻轻敲了一下傅婉仪的头,淡笑着:“别说做大将军,就是做皇帝,在我看来也绝非得意之事。”傅婉仪揉着额头处被他敲过的地方,不服气道:“那你说还有什么事更得意?”司空乾漫然地看向远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喜悦:“君子如水,随方就圆,无处不自在,择一人而白头,择一城而终老。”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角色好像总是淡泊多一些。感谢在2020-04-27 20:57:36~2020-04-28 21:0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野的猫、42346542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野的猫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2章傅婉仪平时不怎么喝酒, 又哭又笑地说了两句从前的事, 就含含糊糊地睡着了。陈茗儿把傅婉仪扶在榻上安置好,轻轻揉了揉她皱成一团的眉心,却始终揉不散笼在她眉宇间的忧愁。沈则一个人在院中, 陈茗儿安顿好傅婉仪, 轻轻地在沈则身边坐下, 拽了拽他的衣袖。“嗯?”沈则偏过头,对上陈茗儿切切的目光。那双眸子太好看,莹亮如星芒掉落。“我听到你跟傅医正说话了, ”陈茗儿道,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沈则抬袖替她遮了遮风,淡道:“无妨, 我能同旁人说的话都能同你说。但你要知道, 我不是因为你才做此决定,我老早就觉得倦得很。”陈茗儿倚着沈则的胳膊, 仰头看他:“你是因为司空乾吗?他当年是不是有冤情?”沈则重重地吐了口气,沉声道:“我的话或许也不公正, 毕竟从明面上看来,他的确是降了。为将者,马革裹尸应为自誓,他的确不该降。”“陛下不许人打败仗吗?”陈茗儿眼中倏然染了一层泪光,颤颤道:“你也必得以马革裹尸为誓?”沈则抬臂将陈茗儿揽入怀中,安抚般地在她头顶轻拍两下,“不是不许人打败仗。司空乾降后, 朝中众人参他谋逆,说他与楚国勾结,不战而降,实为献城。”一阵冷风扫过,陈茗儿不禁打了个寒战,声音也跟着抖:“可他就要做大将军了,位极人臣,他为何要叛楚谋逆?”这样的不合情理之处,陈茗儿看得出来,皇上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是装傻罢了。所谓奸臣构陷,可究竟为谁尽忠为忠,辩不清楚的。但这些话,沈则不打算跟陈茗儿细说,朝堂局势,云谲波诡,何必叫她一个姑娘家跟着担惊受怕。沈则收拢手臂把人用力搂了搂,“是不是冷?进去吧。”陈茗儿陷在他的臂弯处,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多说这些事,我也知道我不懂,可我就是不想你一个人闷着。我原先就觉得你这个人怎么像是冻住了,面色是冷的,说话也是冷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心里有千斤重的石头坠着,也难怪你总是不高兴。”沈则笑笑,低头去看怀里的人:“你从前见我的次数又不多,哪就能知道我总是不高兴了。”陈茗儿皱皱小鼻子,“见你次数是不多,可每次你的脸色都不好看。”沈则心道,你也不想想你从前的身旁的人是谁,我能有好脸色吗?他这个人心胸还豁达,平日里计较的不多,独独在这件事上狭促得很,又怕陈茗儿看出他的狭促来,索性岔开了话头,问她:“过两天我就走了,傅婉仪也要去,你自己一个人留下来能照顾好自己吗?”“我不光能照顾自己,还能照顾那些未痊愈的士兵呢。”陈茗儿缩着脖子,盯着说话时哈出的那团白气,抿唇一笑,“快到腊月了,真是冷了。”月光昏暗,廊下的灯笼随风而动,人影也随之摇曳,忽明忽暗。“欸,”陈茗儿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倏然一亮,“腊八的时候咱们能回京城吗?”“怕是不行。”“那也不要紧啊,”陈茗儿突然笑起来,“反正能跟你一起过腊八就好了。”姑娘的笑尤其感染人,像一碗冰糖梨水灌进喉咙,沈则也跟着提了提唇角,“为什么要跟我一起过呀?”陈茗儿想了想,很认真地同他说:“腊八是我生日。”沈则微讶,忽又笑了:“你生辰不是六月吗,是不是想讨双份的生辰贺礼?”“我才没有,”陈茗儿着急着否认,可顺着这话一想,又觉得不对,像是被人给套进去了,“还t双份,明明一份也没有。”沈则笑道:“怎么没有,你再想想?”陈茗儿仔细回想,眸色微动,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住嘴唇,细声细语道:“也不怪我那天生气,你原来是想把我当金丝雀来养。”沈则伸手拨了拨她被吹乱的头发,声音不自觉地更柔和:“是了,你现在可了不得,救了我麾下的将士不说,还救了江陵和襄城两处的百姓。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襄城?襄城留下的都是楚国降军,你也给他们药吗?”沈则点头,“不给的话,跟着遭殃的襄城的老百姓。城池易主,百姓何辜。”陈茗儿定定地看着沈则半晌,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乖顺地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也跟着血脉怦然。“我见过的世家子弟不少,他们无一不是才华横溢,满腹诗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谈古论今时说的那些之乎者也有时候我听着也头疼。他们的忧愁都很飘渺,国祚百年,人伦纲纪,但他们看不到眼前的苦难,看不到那些切切实实的痛苦。他们才说完悲苦,抒发胸臆,下一刻常常就是去妓馆饮酒,酣醉之时写几句狗屁不通的诗文,再拨弄几下琴弦就以为自己是风雅之姿了。可你不一样,你虽然也是世家出身,但你懂悲悯,你懂那些低处的,落在平常日子缝隙里的喜怒哀乐,有你在,大梁的脊梁在。”陈茗儿憋着一口气说完,微微喘息,脸颊和鼻尖都冻得粉扑扑,眉眼又是机灵透顶,活脱脱一只小狐狸。这些年越走越高,军功压身,沈则听过不少溢美之词,他从未在意过。哪怕是皇上、太子也对他的称赞,也不会叫他如此刻这般心意震动。他的姑娘能和他心意相同,他的姑娘亦有这样的眼界和胸韬。“我说,”沈则舌尖微微抵着唇角,眼底满是笑意:“你这个嘴皮子怎么没去御史台啊,做个谏臣,我看谁还敢用清谈玄学那套来障眼。”陈茗儿垂眼,悻悻道:“我诚心夸你,你却打趣。”不是打趣,你可知我从前做梦也没敢这么梦过。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发现我可真是太爱我的狗儿子了,这个彩虹屁啊第43章沈则陈豫章外, 既未破城也未遣人送信, 静悄悄地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城门大开,茶铺酒馆照常掀望子, 摆摊的摆摊, 叫卖的叫卖, 并没有大兵压境的危迫。临近午时,霍回一人一马出城,卸盔甲, 着常服。他牵马立于城门前, 与梁军对峙,却不再上前一步。沈则听了江夏的描述, 答道:“是霍回, 司空乾的家臣。”“城门大开,又故作以迎客之姿, ”江夏仍是担忧,“司空乾计谋深远, 或许效仿诸葛孔明的空城计也未可知。”沈则看了一眼男装打扮,静坐在一旁的傅婉仪,平声道:“我与他没有私仇,如今胜败已分,取我性命已无意义。”江夏再欲张口,沈则笑着摆了摆手,“无妨, 我去见他,如果有任何意外,你即刻攻城,不必多做思量。”杨平朝着江夏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道除了大帐。傅婉仪僵直着脊背,像一道绷紧的弦,神情却是破碎的。沈则抿唇,斟酌了半晌用词,才开口:“他未必肯见你。”傅婉仪愣愣会神,嗓子都和平日里不同,又紧又细,“可我想见他。”“好。”沈则起身,三下两下去甲,亦未着官服,只在燕居襴衫外披了一件狐皮裘衣,转头叫傅婉仪,“走吧。”傅婉仪僵直着双臂撑着座椅边缘,起了两次,人才勉强站着。沈则伸出一只手稳住她的手臂,低声道:“你或许已经想到了,但我还是要再说一句,这一次见面境况不会好。”傅婉仪惶然点了点头,眼中泪光隐动,“他没有心力,楚王也不会再给他机会重来一次。”除了自我了解,司空乾没有出路。沈则松了松手,“能走吗?”傅婉仪没答这句,反而扯住沈则,小声问他:“你说我能劝住他吗?”话问完,自己先摇了摇头,“我不该劝他,也劝不住他。”沈则忽然想到,他曾经也这么问过太子,问他信不信自己能带司空乾回来。我不信,你也不要信。太子如是答他。霍回远远地看见两只人影,朝前迎了几步,拱手作揖,语气温然平淡:“五爷,傅姐姐。”五年未见,却如昨日才见。再听霍回这么唤她,傅婉仪霎时泪如余下,她哽着叫了一声,“霍回啊……”就再说不出话来。碰上司空乾公务缠身,一连几日见不到人影的时候,傅婉仪就会去找霍回,想着法地从他这里套些有关司空乾的近况。“傅姐姐,”霍回又施了一礼,轻声道:“留步于此吧。”傅婉仪摇头又点头,满脸挂泪,泣不成声道:“转告他,我不怪他,他没救我,我也不怪他。”霍回下颌紧绷,眼眶通红。他想跟傅婉仪说,这五年来,每一年她的生辰,司空乾都会要一碗长寿面;这五年来,他唯一的消遣就是扎风筝,扎了很多风筝却都没缠丝线。可司空乾嘱咐过他,留给傅婉仪的每一寸念想都会塌陷成不见天日的深渊,不如相忘。所以即便看着傅婉仪哭得撕心裂肺,这些话霍回也不敢说出口。傅婉仪抽噎着,断断续续道:“你们,你们进去吧,我,我不进去,我就在这,在这等一等……”这是五年来,她离司空乾最近的一回,他就在城中,即使不知他此刻人在何处,她也要守在这里。沈则翻身上马,随霍回一道入城。城中祥和,人流往来,马骑得并不快。霍回侧首问沈则,“五爷不问我们去哪里吗?”沈则抬头,迎着日光微微眯了眯眼,“我猜是滕王阁。”滕王阁地势高,他在那,能看得到。霍回勒住缰绳,走得更是慢吞吞:“五爷身子好些了吗?”沈则不想同他说这些,简短道:“无碍。”霍回吞了口气,只点点头,未再作声。过了城中,人渐稀少,沈则扬鞭打马,冲着滕王阁绝尘而去,反把霍回丢在了后头。沈则临过许多遍《滕王阁序》,却是头一回亲见滕王阁。拾阶而上,沈则在心里逐字将序文漠北了一遍,果然景不如文,除却江风习习,窥不得半点文中磅礴迤逦。无路可走,便见司空乾凭栏而坐,一身黛色袍衫,因为消瘦,五官同从前有细微的差别。沈则脚步一顿,那声“师兄”实则是下意识喊出来的。司空乾捞袖拱手平揖,温声道:“我站不起来了,只能坐着迎你。失礼了。”沈则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又松开,仍是没能提起。司空乾笑笑:“你还是不肯跟相熟之人行礼吗?”沈则点头,低声道:“做不出来。”司空乾转动轮车,聊天似的随口问他:“那你见了太子呢?”“也不行礼。”“陛下呢?”沈则呼吸一窒,微微摇了摇头。司空乾弯腰去拿棋盘,仍是带着笑意道:“升了大将军,便不能如此任性了吧。”“我想交了兵权,”沈则走到司空乾身边,同他一起分棋子,“做不了大将军,就还能一直任性。”司空乾嗯了一声,先行捡了白子落定,抬眼看他:“怕了。”沈则捏着棋子,迟迟并没有下手,想了想,才答:“烦了。”司空乾轻敲两下棋盘,催促他落子,“你倒是也不必因噎废食。你我不同,你是天之骄子。元嘉,我这话没有半点揶揄你的意思。”沈则仍是夹着那枚黑子在指尖摩挲,轻声道:“我不想下棋。我不想再跟你争输赢了。”司空乾皱眉笑了笑,“可我连茶水都没给你备,不下棋,你我坐着说话,不乏味吗?”沈则把手里的棋子一丢,“不下了。”司空乾勾勾手,把他的棋子也拿了过来,“不是你跟我争输赢,我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跟谁争输赢。”沈则默然看着他自己同自己对弈,哪一个他都拼尽了全力,棋局开始便走得辛苦。“你成亲了吗?”司空乾突然问。沈则不答:“你插在京中的眼线没有告诉你?”司空乾看他一眼,仍是淡然:“可瞧着你似乎有了些烟火气,不像是没成亲。”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我想去写耽美……给两个男人留一个专属章节吧感谢在2020-04-29 23:33:12~2020-05-02 00:4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贪欢 、南野的猫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野的猫 10瓶;nnnnnomi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4章司空乾一面看顾手下的棋局, 一面同沈则漫然聊天:“只是这让你有了烟火气的人, 怕不是长宁吧?”沈则手撑膝头,不知怎么嗓子眼有些紧,“怎么说?”“只有喜乐的人怎么会有烟火气, ”司空乾悠悠笑答, “你或许是长宁此生唯一的不可得, 在这之后她或许能有些。唯有这喜怒哀乐都尝过,才能叫人真的活过来。”沈则不做声,只沉默地看着司空乾。果然, 对面的人又噙笑补了一句, “可若是都尝尽了,也就又死了。心死之人, 辨不出歹毒, 也尝不出欢愉,你们……别同他计较。”沈则搁在膝头的手倏然攥紧, 嗓音哽哑:“不会有人怪你,你也别怪你自己。”司空乾摆首, “家仇未报,万死难辞。不能不怪。”外头不知何时细细地飘起了冰丁,随风窜入,落在沈则的手背上。他抹了手背上的水,眼睛随着司空乾手中的棋子移了两步,方才道:“傅婉仪就等在城门口。”司空乾仍是没抬头盘,平声道:“你看, 我自己也时常把自己逼入死局。”话说完,他把面前的棋盘一推,抬眼看沈则:“太子送她来的?”沈则不承认也不否认。司空乾揉了揉了膝头,抓头看向阴沉沉的天机,声音也似压顶乌云,“你从前问过我,什么样的人能做王。我今日答你,那便是太子这样的人。够狠,也够温和。舍得自己更舍得了旁人。他悲悯天下,却从不悲悯天下人。”沈则刚要张口,又听司空乾道:“在其位谋其政,国之储君如此,国之大幸,储君之大不幸。陛下需要一个像自己的儿子,也惧怕一个比自己更像自己的儿子。”司空乾说话间转过来,脸上的阴霾已散,语气也跟着淡下来:“今日瑞雪,明日好天气。午后你来接城。趁着雪还未密,回去吧。”沈则蹲下身,把一枚滚落在地的棋子捡起握在手里,人没起来,手肘撑在腿上,仰头看着司空乾,“傅婉仪说,她不怪你,你不救她,她也不怪你。师兄,你说要带我看滕王阁,你没有食言,于我,你从来都没有食言。”冰丁变成雪花,漫天遮蔽,看不清眼前的江水。沈则起身,撩了撩衣袍,恭恭敬敬地朝着司空乾揖了一礼,轻声道:“师兄,我走了。”第二日,果然如司空乾所说是个冬日艳阳天,梁军进驻豫章,城中未见司空乾。临近傍晚,北风高扬,城中的小娃娃们纷纷挤上街头,放起了风筝。漫天的姹紫嫣红。—江陵城中时疫已清,陈茗儿望着檐下那几十只熬煮汤药的锅子,迈步上前,抱起一只狠狠地往地上猛摔。她也不知是跟谁那里听来的,病好了要把熬药的锅子砸掉,就再不会得病了。得砸掉越碎越好。陈茗儿那两只细胳膊哪来的力气,才刚砸了一个就咬牙揉了揉手腕子,不过人却是眉眼弯弯,少有的欢畅淋漓。“把这些都砸完得砸到什么时候去?”听到有人说话,陈茗儿下意识回头,等回了头才反应过来这是闵之的声音,顿觉扫兴,也不想砸熬药锅子了,提了裙摆,转身欲走。闵之往右迈了一步,虚虚拦她:“我就几句话,你听完。我知道沈元嘉是真心待你,可有长宁在那儿横着,你终归还是要为难。”陈茗儿拍了拍心里头沾上土,冷冷道:“管好你自己。”闵之微怔,继而道:“你从前从不会这么同我说话,纵然时有嗔怪,也是娇滴滴的。可你并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你在我身边,看起来肆意,实则是忍得辛苦,是不是?”他说话的语气真诚又懊悔,陈茗儿也不愿再多做苛责,只是摇摇头:“都过去了。”闵之神情惘惘,“那一日,我劝沈则用你去劝宇文休,诱出药方,你听见了,你是不是更瞧不起我?”陈茗儿终于看了他一眼,“你要听实话?”“实话。”“我根本顾不上,”陈茗儿嗅一口空气中弥漫的药香味,“那个时候沈则病着,我顾不上埋怨你。相反,我谢你,若不是偶然听了你的那番话,我或许不敢贸然去见宇文休。”有些时候,你总以为自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去听实话了,这实话仍是比你预想的更伤人。闵之无力地闷笑一声,“好茗儿,你真是叫我汗颜啊。”“你我原本话不投机,又何必多说呢。”陈茗儿走出两步,闵之在身后喊住她:“你无论多心仪沈则,回京后都不要表露一分一毫。太医署也不要再去了,贵妃娘娘身边更去不得。”他这一句话,把她新谋的生路全都堵死了,陈茗儿心下怒极,本欲张口骂他,愤愤然转头的瞬间,却又突然觉出几分不对味来,收敛了语气问,“你什么意思?”闵之慢慢地吐了口气,缓了缓才道:“你同贵妃娘娘长得太像,太招眼。”陈茗儿头脑清楚,没被他搪塞,追根究底道:“那我是招了谁的眼?你又怎么知道?”闵之抬了抬手臂,不知是想拉住她还是想抚她的鬓发,又见陈茗儿嫌弃地撤远了一步,终又是无力地塌了肩膀,垂下手臂。“茗儿,对不住你的地方,我认,我都认。是我没护好你,是我软弱,不管是闵源还是其他人,我不该拉着你一味地往后退。”见陈茗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闵之忙道:“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我不说了。你说的对,都过去了。但此次回京,你务必听我的,也叫我能偿还些许,好吗?”陈茗儿将他这几句听起来颠三倒四的话在脑中翻来覆去过了几遍,忽然道:“长宁。你说我招眼,又不叫我表露对沈则的心意,所以我招的是长宁的眼。可我又不明白,这与我长得像贵妃又有什么关系?”闵之张了张嘴,眼中郁然一片:“我说的话,你还愿意信吗?”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很久之前有小可爱留言说,觉得闵之怪怪的,是不是重生啊。是啊。感谢在2020-05-02 00:45:36~2020-05-03 23:2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kira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5章闵之习惯话只说三分, 陈茗儿从前觉得这是他或许是他在在朝为官的城府, 现下却嫌他不够干脆,拖泥带水,所以并并未多言说信与不信, 只是看着他, 静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说什么?想说的话有太多, 也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更何况,就算他说了实话,陈茗儿会信吗?这样匪夷所思, 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信, 又怎么叫旁人信。但即便如此,闵之还是绞尽脑汁地想要说些什么。他不愿再叫陈茗儿对他失望了。闵之微微抬手指了指, “贵妃见过你手心的那道胎记吗?”陈茗儿下意识攥住手掌, 愕然点头:“见过的。”“那薛夫人见到过吗?”陈茗儿用力回想,脑中模模糊糊, 不大确定:“应当是没有的。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是知道什么吗?”她眼中的不耐烦消退大半, 人也跟着柔和下来,他问她答,是因为她心中也有隐隐纠缠的疑。闵之环顾四周,周围零星有人搬着东西来往,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吧。”两人出了院子,也还算有些默契地都往护城河去。天寒地冻,又是傍晚, 这时候没什么人再肯出城了。旷然又寂静,只剩风声过耳。闵之特意转了个方向,站到上风口,欠身护了护陈茗儿。他总是能在这些细微之处,给人温暖,从前,陈茗儿就是太贪恋这样的温暖。可有的人就是这般,能替你挡住冬日的微风,却趟不过岁月长河中的风雨。闵之忽而勾唇笑笑:“你心里一定在骂我做作,是不是?总是做这些表面的,没用的事情。”陈茗儿心事被说中,也不做遮拦,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淡道:“各花入各眼,我如今是不好这个了。”她说得直白,刺得闵之也痛快。闵之笑着叹了口气,重新拾起方才的话头,“你刚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看来你也有疑惑?”陈茗儿抿唇不答,这是她的狡黠,也是她对闵之的不信任。闵之如何看不出来,也不等她,自顾自往下说:“贵妃在诞下长宁后曾说过,她记得孩子手心有一道月牙状的胎记,但长宁并没有。所以我想,贵妃如果留意到你手心的胎记,必定会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