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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妙人》TXT全集下载_15(1 / 1)

就这样,不洗白,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第36章 产女同心殿彻亮的灯火驱不散所有人心中的冰冷, 萧妙磬和甄夫人赶到时, 殿里兵荒马乱。来不及处理刚病逝的萧绎, 小甘氏带着妾室子女们慌张而来。医女和稳婆挤满了同心殿,清水一盆盆端进去,血水一盆盆端出来。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除了能听到内殿里甘夫人痛苦的叫声,便只有医女与稳婆的呼喊声。甘夫人的侍婢在众人耳边抽泣:“夫人回来时便情绪不稳, 喝了点热汤后本是好多了, 起身去找小甘夫人, 却在路上远远就听见主殿传来的恸哭声。夫人当场、当场就见红了……”侍婢骇得哭道:“还不到八个月的胎,夫人、夫人她……”“姐姐!”小甘氏几乎要冲进去, 被丰氏和王氏拉住。“稳婆和医女都在为女君接生,甘姐姐等等,再等等!”萧妙磬心底冰凉,走向萧钰。他手中紧紧握着岫玉, 手背上青筋暴起, 半晌道:“音音……”萧妙磬将小手覆在他手背上, “钰哥哥安心些。”也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天色已黑到极致,内殿忽然传出一道微弱的婴儿哭声。仿佛是一道光照亮了萧绎病逝所带来的厚重阴霾, 萧钰在漫长的黑暗里瞬时迎来旭日。他激动的从轮椅上探出身, 死死盯着内殿的门。直到门被推开,一个侍婢抱着襁褓走出来,襁褓中的婴儿还在哭泣。“长公子, 各位夫人小姐,是个女孩。”她将襁褓递到萧钰面前,萧钰接过孩子,却分明看见侍婢脸上是那样的沉重哀伤。他心里一沉,还未来得及问出甘夫人的情况,就见侍婢蓦然流出泪来,痛声跪倒在地。“夫人难产血崩,出了大红,她要婢子请诸位主子都进殿去!”萧钰凄身一颤,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颗心却如同被暴雪轰然击碎,溃烂在胸腔里。最不愿发生的事,终究是发生了么?侍婢伏在地上哭泣的声音,就犹如银丝一圈一圈绞绕在他的脖子上,令他窒息到痛不欲生。他划着轮椅进殿,一只手里抱着婴孩。萧妙磬跟在他身后,心亦如同被大石压住,脸上失却颜色。他们踉踉跄跄冲进内殿。内殿里还是一成不变的陈设,可浓郁的血腥气弥漫,让萧妙磬恍然觉得是到了哪方地狱,那么的陌生。甘夫人就躺在明红色的纱帐里,像是一条濒临干涸的鱼。她盖着厚厚的衾被,脸色却白的像是瓦楞上冰凉的雪,仿佛在一点点蒸散。有稳婆掀开甘夫人的衾被,露出被鲜血湿透的被褥。萧妙磬看在眼里,忍不住抖了一下,她身后的萧令致和萧银瓶齐齐哭出声来,小甘氏她们也哭了,所有人都哭了。医女们从床畔撤下来,跪在地上,无力的垂下头颅。没救了。看着弥留的母亲,萧钰颤抖的闭上眼,抿去眼角的泪痕。“都来了啊……”甘夫人扭过头看着所有人,她出奇的平静,脸上带着无力却认命的一点苦笑。“萧绎是不是……已经死了?”无人回答。她兀自笑了声:“我也要死了。”“母亲……”萧钰转着轮椅上前,把襁褓递到甘夫人枕边,“母亲看看,这是小妹。”小小的婴孩,还不到八个月大小,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她皮肤还有些发青,低低哭着。甘夫人爱怜看着她,艰难的伸出手抚过她的脸颊,柔声道:“你叫萧织,这是母亲已经替你取好的名字。原谅母亲不能陪你长大了,以后你要好好的,跟着你的哥哥姐姐们,好好长大,嫁个好人,千万莫要……莫要嫁给像你父亲那样的人……”懵懂稚童什么也不懂,只是本能的啜泣。甘夫人不舍的将手从她脸上收回,视线环视一周,她抬起手指向小甘氏。“予珀,我死后,宫中上下便以吾妹为尊,你要事她为母……”“儿子明白。”“姐姐……”小甘氏泪流满面,伏在了甘夫人榻上。“令致和银瓶,你好好掌眼,一定一定要,给她们挑个一心一意的夫君……”萧令致和萧银瓶心中酸涩,哭得难过。“还有萧麒和萧麟,顽劣了些,但……是我萧家公子……你要带他们多做事,让他们都能独当一面……”“母亲……”两个男孩红了眼睛,他们的生母王氏哭着将他们揽住。甘夫人艰难的喘了口气,放下手,眼中神色越来越涣散,声音越来越低,可神智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我这辈子啊,就是看不开,走不出去,只能在困局里深陷到心如死灰……”“如今知道真相也是晚了,呵,有什么用啊,照样是负了我一辈子……”萧钰心痛如涌,他死死压抑着喉中的酸涩,握住甘夫人的手,“母亲不要再想了。”甘夫人苦笑一声,望向萧钰,无力问:“你父亲……死前可有留给我什么话吗……”萧钰无言。萧妙磬站了出来,走到甘夫人床头,轻声说:“伯父向您留话了,他说,欠您的,他下辈子还上。”“呵,下辈子……”甘夫人喃喃着,眼泪冲开苍白的容颜,哭着笑起,“萧绎啊萧绎……”她仿佛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嘶喊着:“那就告诉为我超度的道士,告诉他们,下辈子,不要让我遇到萧绎!我不想再见到他!”萧妙磬也哭了,纵然与甘夫人有那么多龃龉,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所感受到的唯有漫漫的悲凉。甘夫人的喘息越来越低,越来越无力,她知道,自己就要去了。这样多好,她不用再活在痛苦折磨里了,她可以解脱了,她的女儿也有那么多人照顾。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儿子。她猛地想到什么,蓦然抬手指向萧妙磬。她还有话要和萧妙磬说,她必须要说!可是、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她抬不动嘴唇,发不出声音……不、不,她不甘心就这样去……“伯母。”萧妙磬退后一步,跪倒在地。她知道甘夫人要和她说什么。她一字字道:“伯母放心,不论江东兴衰荣辱,不论钰哥哥起落沉浮,终我一生,永不背叛。我以性命起誓,如若违背,愿挫骨扬灰。”话音落下时,她听见所有人骤然增大的哭声,视野余光中是甘夫人滑落的手,静静搭在榻边,依旧似旧时的皓腕如月。有什么东西坠下来,掉在了萧妙磬的腿上。是萧钰的那枚岫玉,他握不住了,巨大的悲痛让他弄掉了从不离手的玉石。若不是玉石掉在萧妙磬腿上,便要粉碎在地。萧妙磬双手捧住岫玉,抬起头看向甘夫人。仿佛是许多年前在午后芭蕉深深的凉亭里,她也见过这样的甘夫人,静静的靠在小榻上像是睡着了,一段小臂搭在小榻边,雪白的宛如一截莲藕。人死灯灭,那些纷纷恩怨都可以放下了吧。她再也不怨恨甘夫人了,转眸向萧钰,看见的是他滑落眼角的泪水。他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连他怀里不知世事的萧织,也跟着嚎啕哭了……这一年的冬天仿佛格外漫长。战败、惨重的伤亡、主公与夫人双双撒手人寰,整个建业宫满目疮痍,没有哪一年的雪像今年这么冷,这么寒。报丧的云板声叩响在整个建业,后事操办与军国庶务一件又一件。萧妙磬看着萧钰无比沉默的做着这些事,几乎不同人说话,只是沉默的办着,仿佛一个失去灵魂的陶俑。满宫挂起了白幡,纸钱飞舞。她还看见萧钰一袭雪白的丧服,不梳头,颓然抱着怀里小小的萧织,坐在轮椅上,任着漫天纸钱夹杂着晚冬的雪花落满全身。他面朝父母灵堂的方向,动也不动的,就那么坐着。萧妙磬心疼极了,萧令致走到她身边,纠结良久,说:“劝劝他吧,如今只有你能劝得动他。”自从与萧令致把话说开,萧令致在试着调整,努力不再那么自卑,亦努力的舍小顾大。萧妙磬轻轻握住萧令致的手,说:“我会的。”晚冬的雪越下越大,染白了整个建业宫。当萧妙磬穿过风雪,来到明玉殿时,萧钰正一个人坐在白色羊皮毯子上,怀里抱着萧织,颓丧的拍着哄着。他身边倒着一个酒坛,里面的酒水已喝没了。萧妙磬修眉蹙起,心下又怒又疼,快步走过来斥道:“这么大一身酒气,不怕熏坏了小织吗?!”萧钰抬眼看萧妙磬。他手边还有碗没喝完的酒,萧妙磬直接夺来,唤了侍从:“把这里都清干净,再去煮一碗醒酒汤来。”她去将明玉殿的窗户敞开一点,散去酒气,又取了干净的毛巾,蘸上热水打湿,亲自用毛巾给萧钰擦脸。她再取来梳篦,跪坐在萧钰身后,一点点将他披散的长发梳顺。直到做完这些,她在萧钰身旁坐下,从他怀里抱过萧织,轻轻拍起来。“小织乖,哥哥和姐姐都会陪你,你要快快长大。”又对明玉殿的侍从道,“扶钰哥哥去后面换身干净衣服。”对于萧妙磬直接在明玉殿发号施令的行为,侍从们非但不觉得哪里不妥,反而心下感激。长公子这几日情况太糟,他们都心疼得紧,却又改变不了什么。若是亭主能哄得长公子振作,就是要他们鞍前马后的忙活他们都愿意!萧钰更衣回来时,萧妙磬已将坐下的羊皮毯子一并换了,原先那毯子上沾了酒水。现在换了张湖蓝色毛毯,她一袭素衣坐在上头,轻轻哼着小调哄萧织。小小的团子经过这几日的养育,身上的青色退去了,粉嫩了不少。想着萧钰天天抱着萧织,萧妙磬感同身受。这小小的一团,是他父母留给他最后一点念想了。萧钰坐在了萧妙磬身旁。梳洗更衣过后,他看着好多了,可萦绕周身那股哀痛和颓然,依旧鲜明的惹人心疼。对于萧绎的死,萧妙磬也是万般难受的,更别说萧钰骤然失去父母双亲。一夜之间,元气大伤的基业,偌大的江东,三个妹妹两个弟弟,还有哭哭啼啼的庶母,一下子全都压在他肩上。而他所面对的,是群狼环伺。一个个野心勃勃的诸侯,就如一把把刀吊在他头顶。萧织睡着了,萧妙磬让乳娘把她抱走。她静静看着萧钰,他眼中不复神采,只如死水,眼下有着两片憔悴的乌青色。“音音。”他声音也是低哑的,萧妙磬心里一酸,抬手去拢他鬓边凌乱的发丝。一直以来萧钰在她眼里都是强大的,无所不能,这令她都要忘记,他实际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只比她大上几岁。他也会有难以承受的打击,也会悲伤、也会脆弱。他从前都是不喝酒的。“钰哥哥,纵是再难过,你也不能倒下的。”她收回手,将侍从煮来的醒酒汤端来,递给萧钰。“你是我们的顶梁柱,是我们的天。要是你倒了,萧家怎么办,小织怎么办?”“母亲将小织留给你,长兄如父,就是为了她你也一定要振作。”“何况还有我这个公主,要是被别人从你手里抢走,伯父多年苦心不就白费了吗?”萧钰饮下醒酒汤,神色恹恹,“你的身世,而今只有你我与苏贵嫔三人知道。不能传出去,否则以江东现下的势力,我怕护不住你。”“钰哥哥只要振作起来,江东很快就能恢复元气。”萧妙磬拿过他喝剩的空碗放在一旁。“钰哥哥,我说过,你不是一个人,这片天我会同你一起撑着。你做大家的顶梁柱,我就做柱上的盘蛇。顶梁柱撑着天,盘蛇撑着顶梁柱,不是吗?”萧钰颓丧一笑:“音音这是在哄我。”“我是认真的,钰哥哥。有盘蛇撑着你,我们一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怎么还把自己比作盘蛇……”萧钰有些莫可奈何,“怎么盘……”看着他恍惚的样子,萧妙磬心里酸到极致。她蓦然抬起一腿跨到他两腿中,伸手拥抱住萧钰,把头埋在他心口,整个人跪坐着与他相贴。她温宁道:“这不就盘上了,你看我撑着你,会不会觉得心里多一些力量?”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解释一下,甘夫人已经知道添音的身份,也就知道萧爹培养添音的目的。这样她对添音的怨恨没有意义了,纠结点就不再是“添音不能做我儿媳妇”,而是害怕添音背叛江东。儿子往后注定走逐鹿天下的路,只有添音不背叛不使坏才能发挥巨大助力,甘夫人临死前努力为儿子争取。等听到想要的答案,就闭眼了。第37章 振作萧钰身子僵住。陡然贴到怀里的萧妙磬, 这出乎意料的举措, 令他在这当口脑中一空, 险些忘记去呼吸。温暖的、软软的娇躯,还带着香风细细的气息尽数裹在他怀中。他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亦是僵住。连日来如死水般的感官, 蓦地全然触发,好一会儿萧钰清醒过来。他想到了在营救父亲后歇脚于山谷的那晚, 他和萧妙磬一起靠着土坡睡着, 醒来时发现她在自己怀里。那时心里的感觉既尴尬, 又似捧着夜明灯般温暖。现在也是一样的。心里淌出了暖流,非常温暖, 流到全身。他好像真的有了力量,像是一株枯木由内而外找回生机,愿顶天立地向上攀爬。她说,她撑着他,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低头看萧妙磬, 蓬蓬的黑发, 纤长卷曲的睫毛, 安静而宁和的抱着他,萧钰忽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下, 不知是痒还是胀。大半年的相处和心理暗示, 如今他只在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恍惚以为他和萧妙磬还是兄妹。他渐渐把她当作自己人,又滋生出一些珍惜的感觉。不知道这种感觉还会怎么发展, 萧钰由着本心,抬起双手,环抱住萧妙磬。在被他拥住时,萧妙磬几不可查的颤了下。她和萧钰一样,心境都有了变化。就是想鼓励萧钰,心疼他,便盘上来了。恍惚觉得他还是昔日的兄长,却又觉得不是。是啊,怎可能还和旧时一样呢?她是灵帝之女,是萧绎养着给萧钰铺路的啊。但,与萧钰多年情分都是真的,他对她很重要,她不想看到他孤独难过。“音音。”萧钰唤她。“钰哥哥。”“怨我和父亲吗?”他问。萧妙磬只说:“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就死了。伯父待我不薄,你更是把什么好的都捧给我。”“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我活的好好的,锦衣玉食的长大,而洛阳宫里的兄姊们却死的只剩天子,三位公主姐姐更是死于非命。”她说到这里时,眼中是有寒意划过的。三位公主的死,对外说是厉太师狗急跳墙杀了她们,明眼人却皆知是章诏下得毒手。纵然萧妙磬与她们素不相识,但那都是她的姐姐,就那么沦为权利的牺牲品,她恨章诏。“得知伯父对我存利用之心,说不难过是假的,我甚至有丝埋怨阿娘。”萧妙磬轻声说,“不过,都不重要了,沉浸在怨恨和难过里于事无补,我想要向前看。能为江东做些什么,能帮到你,我觉得就是好的。”“音音……”萧钰无法言说自己心下的触动。真的是太温暖了,他情不自禁将萧妙磬抱得更紧。连日来沮丧如死灰的心、被痛苦和压力侵吞得喘不过气的心,照到了光芒,浸到了暖流。他压抑着情绪说:“谢谢你,音音,我会早日振作的。”“嗯,我相信钰哥哥,你不是一个人,我和你同行。”“好。”殿中的侍从们早已默默退下,躲在外面偷看殿中场景。他们不敢交头接耳,唯恐惊扰了主子,只能用眼神和手势互相表达欣慰和激动之情。还是亭主有办法,能让长公子拾起斗志走出阴霾。亭主可真是个有魔力的人啊。因侍从们离得远,听不清萧妙磬和萧钰具体说了什么,自然萧妙磬提到自己身世时也不能让下人们听到。是以,侍从们并不知,此刻萧钰对萧妙磬说的话是:“音音,你……起来吧。”萧妙磬听了顿时心里有点臊臊的,刚才见萧钰那样惹人心疼,自己又一门心思想要为他鼓劲儿,便直接身体力行。这会儿话说开了,便觉得自己的姿势很不好。抱着萧钰贴着萧钰就算了,一条腿还放在人家两腿中。谁让她偏要学盘蛇来着,这还真是个盘绕的姿势。萧妙磬声音低下去:“我这就起来……”这回她吸取往日的教训,尽量动作慢点、小心点,免得又踢到萧钰大腿内侧。但动作一慢下来,就仿佛时间也走得慢了,更仿佛空气里充满了凝胶,带来一种持续的尴尬焦灼感。当萧妙磬终于无接触的挪回了自己的腿后,双耳传来的阵阵烫意令她无地自容。她忙起身道:“我想出宫去吴家探望,晚些再来看你。”说完向萧钰矮了矮身,快步遁出明玉殿。一双耳朵好像更烫了。出了明玉殿,晚冬的冷风极是不留情面的拍来。萧妙磬刚从暖处走出,顿时被冻得打了个激灵。她不禁想,这风真冷,对比起来钰哥哥的怀抱暖和多了。猛地一怔,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困窘唾弃,萧妙磬忙将这想法抛掉。自这之后,建业宫众人皆发现,萧钰从痛苦颓然中渐渐走出。他不再失魂落魄的抱着萧织枯坐于轮椅,他仿佛从漫长的宿醉中醒了过来。这无疑令所有人高兴,甚至感动的想要落泪。当萧钰主动去给小甘氏请安时,小甘氏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捂着嘴呜咽出声。夫君去了,姐姐去了,长公子又迟迟是行尸走肉的状态,这让他们这些妇孺怎么办?天可怜见,长公子终于自脆弱中重新坚固,这样夫君和姐姐的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些吧。“长公子……”小甘氏情不自禁唤出声,说罢方意识到如今他已是主公,该换称呼了。“儿子向母亲请安,这些日子劳母亲担心,是儿子不孝。”萧钰平静说着,又对小甘氏身边同样挂着泪的萧令致道,“也害令致担心了,为兄已无恙。”“大哥……”萧令致知道是萧妙磬劝好了萧钰,她想到这里心中就觉得泛疼,难受而抑郁;但见到萧钰能够走出创伤,她又无比感谢萧妙磬。父母相继死于非命,死生不复见的惨烈结局,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萧令致真的很感谢萧妙磬能够唤回萧钰的心。因甘夫人临终时,嘱咐萧钰事小甘氏为母,故而萧钰改称小甘氏为母亲。小甘氏也改称呼萧钰的字,她与萧令致陪着萧钰说了会儿话,三个人的心情都有好转。萧妙磬这些天则频繁去吴家。吴均将军战死,尸骨无法归乡,吴纪又断臂,再赶上萧绎同甘夫人的大丧,整个吴家的氛围甚至比建业宫还要悲伤沉重。萧妙磬每天穿着素服,同吴琪一起给吴均将军诵经超度。萧妙磬的武功是向吴均学的,吴均平日繁忙,只是指点萧妙磬一二,剩余时间都让她和吴纪吴琪兄妹切磋磨炼。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萧妙磬尽到了所有该尽的。诵完一遍经文,萧妙磬在吴均的灵牌前上了三炷香,祭拜过罢,她和吴琪走出灵堂。吴琪挽着堕马髻,整个人毫无神采。雪白的丧服宽大的披在身上,令她原本柔软的轮廓看起来平添几分坚硬。两人走到吴纪房外不远处,萧妙磬问她:“吴少将军今日怎么样了?”“还和昨天一样,不好。”吴琪面含忧虑,“他比以前消沉太多,只是不想让我担心,在我面前强撑无碍。”萧妙磬感到难过,昨天她来吴家时,吴纪就是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她甚至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心底的自暴自弃。年华大好的儿郎,正是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之际,还身负“神射手”之名,何等的意气风发?一夕之间尽作泡影。纵然他战功赫赫,又有救主大功,获得了萧钰无数封赏,但那根本无法抹平他的伤痛与抱憾。他甚至觉得自己成了个拖累妹妹的废人。快走到吴纪房门口时,两人都没想到屋中会响起女子的声音。这女子还是两人都认识的,竟然是萧银瓶,她竟然正好在两人诵经超度的时候跑到吴家来了。忽然萧银瓶的声音被屋子里一声刺耳的破碎声打断,萧妙磬听到萧银瓶倒吸一口气。吴琪也一讶,她记得诵经之前在吴纪桌上放了碗热汤的,这破碎声难道是汤碗打碎的声音?“吴纪,你这是做什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当着我的面摔碗吗?!”萧银瓶带着哭腔质问。果然。吴琪心里不是滋味,一向壮志爽朗的哥哥,竟然做出摔碗这种暴躁举动。吴纪的声音响起,带着自暴自弃的低沉,听来像是闷雷:“二小姐何必缠着末将,末将现在就是个废物,当不上二小姐的喜欢。”萧银瓶道:“我不是来缠你的!我就是来看看你,怕你难受!我没想和你说别的,父亲母亲刚去世,我再怎么胡来也不会这个时候要你娶我吧!”“既然二小姐没别的事,看完末将就早日回宫吧,别让长……别让主公担心。”“我会回去,但你也振作一点!父亲去世的痛苦我也尝到了,我知道你有多难过。你胳膊断了又怎么样?我大哥坐在轮椅上这么多年,还不是世无其二?!”萧妙磬一蹙眉,萧银瓶这话听得人不舒服,但又话糙理不糙。吴纪长叹了口气,说:“二小姐回去吧,别再来看末将了。”萧银瓶口吻赌气:“凭什么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我要再待一会儿!不准你再冲我摔碗!”吴纪和萧银瓶接下来又说了什么,萧妙磬和吴琪没再听了。左不过是吴纪消沉暴躁的让萧银瓶回宫,萧银瓶死活不干。萧妙磬和吴琪走远,整个吴家都挂着白幡,四处皆是清冷刺眼的雪色。两人亦穿着白衣,在这片雪白中萧条而落寞。“二小姐心悦家兄,这两年时常给家兄递送书信。”吴琪静静说起,“家兄志在建功立业,不愿耽溺于儿女情长,故一直在婉拒二小姐。”萧银瓶喜欢吴纪的事已不是秘密,怕是吴纪都没想到自己出去打一次仗回来,萧银瓶就把想嫁他之事闹得满宫皆知。她阿娘丰氏不同意,萧钰也不愿以权势逼迫吴纪。两人不觉走到校场,萧妙磬问:“吴少将军对银瓶是什么看法?”吴琪望着校场边竖立的兵器,说:“家兄倒未觉得二小姐不好,还与我说起,二小姐的书法是建业一绝,他很欣赏二小姐一手字。只是家兄那人,添音你也知道,他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敏感。他说他不想耽溺儿女情长还有个原因便是,每次出征都是场生死未卜,他不愿娶了妻子却令其担惊受怕。”只是如今,吴纪再上不了战场,不会生死未卜,可他却断了条胳膊。以吴纪的性子,怕是更不愿接受萧银瓶了。他定要觉得自己这残缺之人,怎配娶钰哥哥的妹妹?吴琪又道:“二小姐对家兄倒是真心,我本以为家兄断臂,二小姐便会歇了心思,没想到依旧……”“是啊,这样看来的确是真心实意。”萧妙磬说。彼此沉默了会儿,吴琪收回目光,沮丧道:“添音,我还是拉不动月神穿云。”萧妙磬安慰道:“你再练上一阵子,总可以拉动的,我相信你。”吴琪苦笑,她朝校场旁的兵器架走过去。月神穿云就在兵器架上,吴琪将之取下,回到萧妙磬身侧,试着去拉月神穿云。泛着幽蓝色的弓,就如月光穿透乌云时漏出的光芒似的。可这光芒有万钧重,即便吴琪此刻使出浑身力气,用尽了心血,依旧无法将之拉到位。眼看着吴琪双臂颤抖,下盘开始不稳,萧妙磬忙说:“敏晶,先别勉强。”然她话说晚了,吴琪就在她话落下的那一刻,没能撑住月神穿云的力道。强大的反冲力震得吴琪双臂如麻木一般,疼痛万分。她更是被冲力压得狠狠坐到地上,整个身子都在打颤!第38章 封王“敏晶!”萧妙磬忙低身扶吴琪。她瞧见吴琪的双手通红, 有些部位甚至泛紫, 她心疼, “敏晶……”“敏晶!”谁知道吴纪这个时候出现,一看见吴琪被月神穿云弄得摔倒,便急得直冲而来, 劈头盖脸就骂:“我不是说了让你循序渐进吗!现在又不用打仗,你急着练月神穿云干什么?都不能悠着点吗!?”吴琪被吼得微怔, 旋即顶回去:“我也是吴家人, 我说什么都要继承月神穿云!”“我知道就因为我胳膊断了, 你急成这样!是我拖累你,我没想给你压力!”吴琪眼睛红了, “你何苦说这般自暴自弃的话,你没拖累我,是我太弱,才要带着你那一份一起努力!”吴纪眼睛也红了, “说到底还是我拖累你, 让你这么急于求成!”“大哥……!”萧妙磬看着他们兄妹争吵, 心里难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吴纪和吴琪争红了眼。正因为他们是彼此关心在意才争吵, 才更教人不是滋味。一转眸,看见伫立在校场边缘的萧银瓶。萧银瓶穿着素衣, 头顶是一棵枯掉的桑树。萧妙磬默默走向萧银瓶, 低低唤了声:“银瓶。”“做什么?”萧银瓶没好气乜了萧妙磬一眼,她倒是知道萧妙磬日日来吴家,因此对萧妙磬出现于此并不惊讶。“走走吧。”萧妙磬不理会萧银瓶的态度, 只如是说。萧银瓶望眼欲穿的看了眼吴纪,还是跟上萧妙磬。两人走着,萧银瓶忽然说:“你不害怕吗?”萧妙磬看着脚下满地的残叶,“怕什么?”萧银瓶说:“父亲走了,大哥又那么消沉,我阿娘成天在耳边啜泣,说天塌下来了。我一开始只是接受不了父亲母亲离世,可随后宫里好多人都在说,江东会不会就此败落下去。”“他们说父亲在徐州吃了败仗,损兵折将,各路诸侯都对我们虎视眈眈。父亲在的时候,我根本没怀疑过富贵日子能不能一直过下去。直到父亲母亲都走了,建业战死的将士们家眷也都在办丧事,吴纪又断了手,我才发觉好日子就像个幻影般随时会碎掉。”“我听长姐说,你去劝了大哥要振作。所以你也是害怕的对吧?和我一样害怕!”“大哥是我们最后的指望了啊!”萧银瓶说着就哭了,没人知道她这些天有多惶惶不安。从前她总觉得这个乱世离自己很远,觉得她可以一辈子锦衣玉食,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什么事都有父兄给她撑腰。她看不惯父亲偏宠萧妙磬,便要与之相争。萧妙磬说她目光狭隘,她心中不服。原来萧妙磬没说错,她就是个目光狭隘的人,根本没考虑到自己的安稳生活是父兄和那么多将士一刀一枪为她创造的。萧妙磬说她小家子气,只着眼于女儿家的争斗,真的都说对了。没人知道她在看见大哥天天抱着萧织宛如魔怔时,心里有多慌张害怕。原来她头顶的天,说塌就塌,而她自己根本没本事撑起这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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