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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杀我千百次》TXT全集下载_2(1 / 1)

这崔珩晏是恨她恨成什么样了。正午的阳光淅淅从窗扉洒下,转醒的阿笙怅然叹口气。轻薄的光芒镀在她姣美的侧脸上,朦朦胧胧仿若岚间轻雾,好像一吹就会散开。枕下的手札被她摊开在手中,阿笙对着薄薄的纸页出神,三排字迹各成一体,她摩挲良久,可到底还是没有舍得扔掉它。做一位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女郎,嫁给一位憨厚疼人的夫君,好像便是世俗认知里女子该盼求的美好一生。阿笙扁扁嘴,然而问题是她就是肤浅,只喜欢颜色好的郎君,这又能怎么办?她真的努力了,可实在改不掉自己这个刻在骨子里的偏好。与此同时,从崔姑母处辞别的公子崔珩晏回到书房,一把折扇轻轻合拢,漫声问等候着的小厮阿余,“怎么样?”阿余笑嘻嘻凑过来:“公子放心,我特意等到人把空食盒提回膳房,仔细瞧过才敢回来。不仅白粥吃的干净,那冰叶菊的凉菜更是一点都没剩下。”崔珩晏垂下眼睑,摆弄着一直藏在袖口里面的东西,犹豫半晌,“那……”阿余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不等公子问完整句,就机灵接下去:“我事先请那些打马吊的厨子们去吃酒,没有一个人发现是我把凉菜放进去的。”不过想来也是好笑,偌大一个尊严崔府,整个膳房的人当真一点规矩都没有,青天白日的就聚在一起打牌,别人给一吊钱就撇下活计,自己出去吃酒。崔珩晏笑意这才又温润起来,并不在意阿余越矩,反而还夸他:“好小子,年末给你包个大红封。”阿余摇摇头,试探着问:“公子给的月银已经足够我嚼用了,只是公子给她的礼物……”崔珩晏把书函展开,一目十行浏览起来,声音清淡:“会有时机送出去的,我一向等得起。”阿余心疼:“公子何必这么劳神?那老头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有几分道理,您的病……”清冷的日光筛进来,把崔珩晏的脸庞衬得像一幅旧朝古画,笔触清淡却勾勒出天际山光水色,他头也不抬,笑意不变:“无碍。”这世间千万沟壑在他脑海搭织成网,事情会一桩桩处理完,就像那一直揣在袖中的礼物,总会送出去的。公子很愉悦,相反,阿笙日子过得倒是并不那么舒服。或者说,自从崔珩晏回来后,各种麻烦事就找到了阿笙头上来。最要紧的,便是阿笙那莫名其妙的婚事了。那时候,阿笙正拿着个美人锤,娇娇地替崔姑母捶腿撒娇,一旁的大丫鬟双桃忍不住开口,“既然阿笙你身子爽利了,和萧连帅的婚事是不是也该考虑了?”阿笙轻敲美人锤的动作慢下来,她是真的困惑,“双桃姐姐总是说萧连帅,可他到底是谁啊?”因同样的回复感到气凝,双桃仔细辨别她的脸色,却是发现女孩迷惘神色不似作伪。不知为何,站着的双桃反而脸色更差:“萧连帅来拜会的那天,你穿一身月蓝色的云丝凤尾罗裙,梳一个百花分肖髻,腕上还戴串石榴红的珠钏,你不记得了?”听了这话,阿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这萧连帅是谁。因着素日里阿笙她们穿的都是崔府的丫鬟例服,唯有休假时才能换上自己的私服。那日正值阿笙休沐,本来都约好和百叶一起去逛街市,专门换上一身崭新鲜丽衣衫,好挑选几本新出的话本子。眼看她都快出府了,有煊赫外客突来拜访,连请帖都没递,就这么不拘细行地上门来,害得崔府人仰马翻。阿笙的假期也跟着取消不说,连湘妃丫鬟例服都来不及换,就得回去帮忙添香。因为隔着珠帘避嫌,阿笙那天换香还得满屋子地踅转,小心翼翼生怕掀起珠帘,真是筋疲力倦。而有个脸型方正的外男还一个劲儿的堵着路,可把她累的够呛。想来这外男,便是双桃口中念叨不休的萧连帅。然而,要不是为着她念念不忘已久的话本子,阿笙怕是还记不起那个脸色黝黑的萧连帅。因为对阿笙来说,萧连帅他哪怕猿臂蜂腰,走路虎虎生风,一双铁臂就能拦下她要走的路,也委实是不够俊朗。说起这个,阿笙反而对勉强笑着的双桃升起几分好奇,“想不到双桃姐姐居然连我穿的衣衫样式,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你很是关心我啊。”作者有话要说: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长干行二首》第4章 与美人的一桩巧合关心阿笙?别开玩笑,双桃什么时候有这个闲工夫了。于是双桃愤怒反驳:“只是我一向记性好,又恰巧留了神而已,谁专门看你了?”“原来如此,”阿笙意味深长道,“没想到双桃姐姐记性这么好,那怎么连呈给崔姑母的茶汤里,有龙涎香都不知道?”平日他们煮的都是清茶,但是为了在出身微末的萧连帅面前,撑出崔府名门望族的面子,那日上的是茶汤,也就是茗粥。想要煮好茶汤,先需要用玄壁制的石碾研磨茶饼,用簸箕筛出来饱满茶叶颗粒之后,再用烤炉里面的山水细细烹煮。水烧至沸腾的时候,先加入少许的盐巴,再将上面的浮沫细细撇去。待水再次沸腾起来,舀出一勺茶汤,再根据个人的不同口味加入葱、姜、桂皮,钟鸣鼎食之家为显现自己的富贵,还会往里面加胡椒、麝香,甚至是从海上运过来价值千金的龙涎香。不巧的是,崔姑母恰巧吃不得这抹香鲸粪便制成的龙涎香,严重的话甚至还会威胁性命,这都该是她们几个身边人铭刻在心中的东西。可是那天,双桃却没告知煮茶的人这个禁忌,还在水煮至三沸之后,直接把这浑浊茶汤端上来。崔姑母本来就不喜欢这茶汤的怪异味道。若不是阿笙本就会制香,对味道格外敏感,因此她在为其他客人换香的时候还能闻到这浓郁气味,折身制止崔姑母捏着鼻子一口饮下杯中茶的举动,不然怕是麻烦就大了。不小心被绕进去的双桃惊惶起来:“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诚然,双桃肯定是不小心,她并没有那么蠢。若是崔姑母真的出了什么事,别人不说,她这个一等大丫鬟是绝对难逃其咎。只是当时那帮忙给烤炉烧火的帮工,恰巧是体型健硕的马厩阿锄。双桃平时一直在崔姑母身边,几乎很少有机会能和他有什么交集,那天难得能和一旁添柴的阿锄搭上两句话。火光之下,阿锄眉眼英挺,虽是寡言动作却干脆利落,而他身强力壮,俯身拿起一把柴火便能显现出一身腱子肉。那炉子热度,将阿锄棱角分明的脸烧出一层薄汗,亮堂堂的。很少见外男的双桃一下子红了脸,小心用自己的帕子揩去他鼻尖汗液,只盼望那织物馨香也能给他留下些微的痕迹。当时,添茶的丫鬟好像是问过她崔姑母吃茶有什么禁忌,可双桃一心自己的小女儿情思,便敷衍地回答没有。便是将茶呈给崔姑母时,双桃也还是心心念念于那沾过年轻儿郎汗水的帕子,因此也没有过多留意茶汤的佐料。崔姑母本来笑着看两小姑娘吵嘴,这下眼看矛盾就要变大,赶忙出来调和:“我知道双桃你不是故意的,阿笙你也别太忧心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没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在意了。”她声音低柔,是这样和气温婉的人。纵然不再是二八少女,可通过细致的眉眼,依稀可以辨析出当年的芳华。崔姑母是这样好的人,明明已经嫁过人,可眉宇间染着的依旧是少女清愁。可是,怎么就会瘦到连玉钏都快从腕骨脱落下来了呢?阿笙还欲讽嘲双桃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她笑起来,又是个活泼明丽的女郎:“崔姑母自然长命百岁,我都听您的。”那在崔姑母腿边停住的美人锤也重新轻轻挥动起来。她只希望这美人迟暮的速度能慢一些,再慢一些。也不知道为何,这副和谐孺慕的画面,深深刺痛了双桃的眼睛。双桃深吸一口气,重新把话题扯回去:“既然如此,阿笙你更应该为夫人考虑。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夫人能有的这些,都是因着崔大夫人他们的好心怜悯。”双桃向笑容僵住的崔姑母屈膝:“还请您谅解我口无遮拦。”她转而对着阿笙轻声道:”夫人因着被下堂的缘故,处境有多尴尬,这些年咱们几个不是一直看在眼里吗?”崔姑母面色一下便灰败起来。说来,崔姑母身世也很凄惨:她很早嫁做人妇,可这么多年来毫无所出。倒是丈夫青梅竹马的小妾肚子里,一个孩子接一个地往外蹦。崔姑母早年嫁过去的时候,也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抬几个通房,或是把那“青梅”妾侍生的孩子抱过来、自己养。可她还没出闺就关系很好的嫂子,也就是崔母崔大夫人,告诉她:妾生的孩子上不了台面,还是自己的肚皮里出来的孩子惹人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崔姑母还是无所出。而那小妾的娘家这两年却旭日东升,小妾的父亲更是官运亨通,更别提这小妾肚子里头的孩子,是一个接一个往外蹦了。势利眼的婆母这下,索性直接借着无子的名头,让崔姑母的丈夫把崔姑母给休弃了。也真是凑巧,崔姑母那天回娘家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穿布衣的男人。那男人抱着上好丝绸制成的襁褓,含在镶嵌金丝里头的,可不是个粉妆玉砌的婴儿。再看男人行色焦灼,草鞋还跑掉了一只,一看就是偷走了其他富贵人家的小孩。再看那孩子不哭不闹,只静静酣睡,崔姑母感怀自己的身世,也不顾捡了个麻烦,就让随行的侍卫将男人抓住报了官。可那男人不知为何,竟在狱中暴毙身亡。他死了倒是不打紧,只是却也再问不出孩子的身世。崔姑母索性就把这孩子带回娘家,当半个女儿养了。不用说,这孩子就是阿笙了。尽管有的时候,崔姑母有一些恼恨崔大夫人给她出的主意,让她这么些年,别说借腹生子,连个通房丫鬟都没给她夫君,好笼络一下自己的势力。但崔姑母也知道大夫人是替她着想,这么些年来更是对她仁至义尽,那她如何能对帮助自己的兄弟嫂子说不呢?不顾崔姑母越发苍白的面色,双桃轻声细语:“阿笙,现下也到了你回报姑母的时候了呢。萧连帅现在深受皇上器重,只要你嫁给他,崔家便能扶摇直上,想来崔大夫人和崔老爷开心了,也会更为怜惜我们夫人,你肯定是愿意为夫人分忧的吧?”崔姑母原来一直无言,听到这里,才狠狠地斥责了双桃:“你再这样胡言乱语,就别在我身边伺候了。”这可是极重的话,平时她们几个私下里再怎么吵闹,崔姑母也都是温柔笑着的和善样子,从不动怒。双桃不理睬,反而对着垂眸的阿笙更进一步:“那萧连帅如此钟情于你,你在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不会动了。有这样好的儿郎求娶于你,你还有什么好不依足的呢?”崔姑母这下真的气着了,她猛地拍桌,高声怒喝:“双桃!”听了这话,阿笙也不动气,她根本不会理会双桃的酸言,轻揉替蹙起眉头的崔姑母顺顺背:“其实双桃姐姐也不用总是如此挂心我的事。想来你还长我两三岁,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意中郎君呢?”她目光流转,顾盼生辉:“看来,最近真是喜事连连。阿锄哥也和我说,他母亲最近为他物色对象了,甚至可能马上就要登门求娶了。”这一下戳到了双桃的痛处,她立时面色苍白。平日里阿锄就是个寡言的人,很少有什么经常交际的对象。若说相处好的,也就是阿笙,以及那个叫百叶的的粗鄙膳房烧火丫头。不仅如此,阿锄的长辈们全都是佃农,若是他母亲真的要上门求娶,必然不是来找阿笙这种娇弱还没长开的小姑娘,而是那丰腰翘臀、一看就好生养的百叶。崔姑母被气得狠了,也冷下声音:“双桃你也是,若是不想在我身边伺候,有什么心仪的小郎也可以提早说出来。你我主仆一场,若是要出嫁,我自是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双桃唇瓣都开始颤抖起来,她今天也是一时情急,这才咄咄逼人。当下对上崔姑母失望的眼神,双桃终于理智回笼,艰难道:“我还想多伺候夫人两年呢。”双桃兴许可以嫁给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只除了阿锄。因为他们两家的长辈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是路过家门都要啐一口再走的那种浓烈厌恶。可是阿笙并没有因为出这口气而感到愉悦,因为她也知道,双桃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实话。阿笙这么多年顶着个丫鬟的名头,可是完全是个小姐的待遇,读书写字样样不落,葱白的手指连阳春水都没沾过。可以说,若是没了崔姑母,阿笙不知道过得会有多么凄楚。就是为了这份恩情,纵使她不愿,若是姑母真的需要,她也总是要答应嫁给这位萧连帅的。就如之前连续了半年的梦里一般。想到那噩梦,阿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若说公子回来前夜的梦境是毒血封喉,再之前的梦就是一剑封喉。崔珩晏手里执着雪色如光的琳琅剑,抹了她的脖子后凄楚地问她:“你为什么不等我?”即使是梦境,这痛苦的感觉也太逼真了。在这个当口儿,阿笙向崔姑母请愿的这个头,就死活点不下去了。就在阿笙踌躇的这个时候,那总是躲懒的打帘小丫头,又兴匆匆地在门口尖叫进来:“公子璜来了!”她又下意识捂住嘴:公子的字,自然只能由长辈和亲近的人才能叫,她一个奴婢当然不能如此称呼。好在无人在意。阿笙一听到崔珩晏的字,便是脚步一顿,感觉不停在思索的头更涨:这就是最近除去忧心自己的婚事以外,第二头痛的事。崔珩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总是跑到姑母这里来蹭午膳。以往阿笙会避开他,提早去找膳房的百叶吃自己的份例,可是因着今天与双桃有争论,就忘记看石漏了。说起来,焦头烂额的阿笙觉得最近唯一的好事大概就是:自从崔珩晏回来的那天起,她就再没有做过那嫁人后与公子在柳树下重逢,进而开启的身亡梦。尽管有的时候,她依旧会因为现实和梦中的轨迹有交错重叠,而有些失眠,但也总比之前夜夜惊醒强。阿笙有猜测过这许是和公子本人回来有关,可转而一细念,她又暗骂自己总是胡思乱想。这应该不过是一桩巧合而已。第5章 糖醋肉与万花筒不管怎样,眼下阿笙也避不开公子了,只能扯起嘴角浅笑,看起来是个格外本分怡然的丫头。比起她的虚假,那掀帘的小丫头显然更开心,唧唧喳喳地在旁边主张,中午吃点什么好。或者说,自从崔珩晏来这里用饭起,这小丫头就勤快起来,拉帘问礼一个不缺。不过,往日小丫头便是再粗野,也是不敢这样进堂屋的。可今天玉树芝兰公子也不知在门口看见什么,看起来心情甚好,甚至还冲她微微颔首,清湛一笑。小丫头只觉得万千的花树都摇曳不休,数不清的苞蕊都竞相地盛开在她心尖。这打帘的小丫头心旌摇曳之下,便壮起胆子也跟着进了堂屋,还在旁边积极推荐,告诉公子哪些菜式可口香甜。有崔珩晏在,崔姑母不好直言训斥她,不过眉头已经紧紧拧在一起:这实在太不像样子。倒是崔珩晏笑意不变:“你是姑母新提上来的大丫头吗?”小丫头居然被小公子这样温柔地问话,当下激动得脸都泛红了:“不是的公子,我是门口专门打帘的小丫头,我叫翠柳。”“哦翠柳,”崔珩晏笑容更加温柔了,“是‘翠翠复翠柳’的那个翠柳吗?”小丫头翠柳幸福得都快晕过去了。可是,从阿笙这个角度观察的话,却发现崔珩晏握着的那个雨花石杯,都快捏出裂痕了。阿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翠柳,你多保重。崔珩晏不再看痴痴发怔的翠柳,转而问向崔姑母:“现在姑母身旁的一等大丫鬟,还是双桃吗?”似乎没想到突然提到了自己,一般都是充当屏风不吭声的双桃双靥微红,不胜娇羞地向他行礼:“还是奴婢。”至于之前她心心念念,听到人家要订婚,还气得说不出话的马厩阿锄?嗨,双桃心里头想,那阿锄和公子根本就是云泥之隔。在马厩里的就好好喂马嘛,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没错,见了公子,双桃早就把什么阿锄阿头抛诸脑后了。崔珩晏放下了杯子,望向她,“双桃,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丫头也可以随便进堂屋,还在主子没垂问的时候,自己先抢话了呢?”他笑意是不变的清雅:“还是说,翠柳也要变成大丫鬟了?”这翠柳两个字被他含在唇齿间,念得极为缠绵,好像是情郎在思念自己的爱人。双桃晕红的双颊一下子血色尽褪了。崔姑母名义上,也就只有两个丫鬟平时在内室服侍:一个是她双桃,另外一个就是挂着大丫鬟名头,但是素日也只是添添香的阿笙了。阿笙的位置自然不会被撸下去,那若是翠柳上来,双桃的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更何况,她今天还和崔姑母有了言语上的龃龉,正该是如履薄冰的时候。对着崔姑母失望的眼神,双桃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如果她没了这个大丫鬟的活计,那些人绝不会放过她的!双桃面色铁青,原先对崔珩晏生的那袅细烟般的朦胧彻底散去,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奴婢受教了。”说着她疾步走过去,扯着还晕陶陶的翠柳的手腕就往外面走。翠柳拧着眉头:“你做什么?你弄疼我了。”这个双桃是干嘛?莫不是看她得到公子的垂青嫉妒了不成?翠柳咬着牙,恶狠狠地在心里记上了这一笔。到了外间。翠柳猛地甩开了拽着她的人的手臂,那双腕子都被扯出红痕了。她恨得咬牙切齿:“素来我们几个打杂的丫鬟,都看双桃姐姐是个好的,平时总和我们说体己话。那阿笙才是对什么都袖手旁观的假清高!可是没想到,您这是连个面子情都不顾,打算直接撕破脸了。”双桃眉间带上寒霜,刚欲给这丫头个嘴巴看看厉害,可抬手时,脖子上挂着的金锁头吊坠重重一垂,她这手腕就抬不起来了。更何况,双桃刚和夫人起了争执,这不是她明火执仗对付下面小丫头的好时机。看到双桃这个样子,翠柳更是不屑:“要说阿笙她长得貌美,又受夫人疼爱,就算比起正经小姐怕是也不差什么。我们不认也没办法,可你呢?”她笑着打量了一圈双桃,啧啧感叹:“说你是心比天高呢还是什么?居然还敢觊觎公子,谁给你的脸面,让你还敢嫉妒?”被她打量的双桃愤恨不已,可也暗自松了口气:翠柳居然还以为她是在吃崔小公子的醋,那就让这个蠢货这么误以为吧。那翠柳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以为对方被自己问的说不出话来反驳,反而自己越数落越开心:“说你双桃是小家碧玉吧,也没看出来你哪里秀美……”说着说着翠柳“咦”了一声,过来一把扯开了双桃的衣袖,她对着那腕上的玉镯喃喃道:“我们小丫头月钱才五百贯铜钱,你们大丫鬟也不过一两银子,你这碧玉镯的水分这么足,怕是至少也得五十两……”翠柳说着说着瞪大了双眼:“你不是还得用月钱填补你家里,哪里存的钱买这样的一只玉镯?”不说这一桩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兴许有着崔珩晏在这边的原因,最近午膳都传上来的极快,还会是满满的一大桌。真可谓是八珍玉食,琳琅满目。阿笙悄悄地吞了一下口水。崔珩晏不在这的时候,她还可以没规没矩地,和崔姑母一起用饭。这下双桃还出去了,她更是连出去膳房,找百叶一起吃自己该有的分量都不可以,只能干巴巴地随侍旁边。倒是捻起筷子的崔珩晏蹙了蹙眉,看她:“都没有旁人了,阿笙你还站着干嘛?还不快过来一起用膳。”阿笙:“公子玩笑了,双桃不在,奴婢自是要替她侍奉夫人和公子的。”不承想,崔珩晏却失笑了:“你什么时候在我们几个面前还讲起规矩了。还奴婢呢,你什么时候在没外人在场的时候自称过奴婢?”阿笙其实也不喜欢这么自称,可是,刚才不是您说的在屋子里要讲究规矩吗?这怎么又变了!说着崔珩晏倒是自己意识到了什么,他玉白的下巴倨傲一抬:“阿余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们笙大小姐搬个凳子。”没有眼色的阿余打了自己一下嘴巴:“阿笙姐姐对不住,小的这就给您搬。您看是这把玉质的合您眼缘,还是这把棉絮的墩您坐起来舒服?”崔珩晏这才哼哼了两声,满意了,还笑着打量她:“阿笙你也是,现在越发娇气了。好啦,膳房那边的人没眼色,不知道添几副筷子,你和他们置什么气?”一双清澈的眼睛定定注视着你,好像你是他的整片无垠天空。正说着话,崔珩晏自己还激动起来,从自己玉涡色的宽大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桶装物体,那上面还沾染着他的脉搏体温。公子的手也修长,皎白如月:“这是我东渡的时候,看到琉球国的小玩意,叫做万花筒。”崔珩晏瞥阿笙一眼,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声音还带着几分委屈:“我一回来便想送你,可你那时候好像生了病。等养好了我却总是见不到你,这万花筒我可是天天揣在身旁的。”坐在对面的崔姑母忍俊不禁:“阿笙当初只是没休息好,这皮猴最近一到晌午时分,就溜出去膳房那里。这下可算是堵着了,璜你快给她吧,她最喜欢这些漂亮精细的玩意了。”闻言,崔珩晏一边兴奋地给阿笙演示一边解释:“你只要从这一端的开孔望进去,再转动桶端底部,就可以看到万花齐放了,是不是很有趣?”他清澈的眸光从无数琉璃镜中透过来,纵然是万朵的繁花,也比不上他的眼瞳亮而璀璨。崔珩晏还炫耀道:“我只带回来这么一个万花筒,只有一个喔,所以要送给你。”阿笙不敢与这样灼灼的崔珩晏对视,干咳道:“多谢公子赏赐,我先收拾一下茶桌。”说着,她将崔珩晏刚才把玩的,满是裂痕的茶杯轻轻拿起。哗啦一声,茶杯碎了。阿笙嘴角抽搐,倒是看得一直慈霭笑着的崔姑母,饭都差点噎在嗓子口:“阿笙,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莫不是真的生气了?”崔珩晏见状,更是笑得牙不见眼,冲着阿笙刮刮脸:“那天回来的时候因着有外人在,我怕会让你不好做,这才对你冷淡些。哪里想到半年不见,阿笙气性已经变得这么大了,越活越小,跟个稚童一样,羞也不羞?”所以,现在外人双桃不在,崔珩晏便原形毕露了。他还指挥阿余:“别把坐墩搬到那里去,搬我这边来。臭小子,不知道你阿笙姐最喜欢吃这道糖醋肉吗?”阿笙:我不是,我没有,你乱讲。她只想表示:茶杯碎裂的时候,没有一股力道是无辜的。食不言寝不语。阿笙用过饭后匆匆起身,想要离开。突然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拽住了她的袖子。崔珩晏很困惑,也把这个迷茫明明白白地挂在了脸上:“阿笙,你是不是不开心?”阿笙假笑:“没有没有,我不敢。”扯了扯衣袖,她竟没成功脱开。崔珩晏还摇了摇:“那你为什么最近总是躲着我,不理我?真的是怪我回来得太晚了吗?”魂牵梦萦的大美人之所以能让阿笙念念不忘,就是因为他只要这样小小地软言软语几句,她就溃不成军了。阿笙想,对不住,哪怕是下一刻便死了,她现在也受不住了。作者有话要说:翠翠复翠翠,双飞亦双止。——《翠翠辞》第6章 美人若委屈就是啊,阿笙暗地反问自己,崔珩晏明明是这么文雅干净的少年郎君,怎么会干出亲手弑杀她那么血腥的事情呢?再说,最近她不也没再做过那些噩梦了,正也说明那梦和现实并不一致呢。阿笙想,她怕是前段时间真的话本子看得太多,才会做这种奇怪的梦,要知道她可以说是陪伴着小可怜的他,长成如今谦谦君子模样。崔珩晏这样金相玉质的公子,再是干净不过了。她自责起来,怎么可以怀疑崔珩晏会想要杀了自己呢?阿笙这才放下了隐隐揪着的心,将那璀璨小巧的万花筒精心收藏起来,抿嘴笑道:“我很喜欢,是最近事情太多,才总是见不到公子的。”她和笑容满面,而不愿旁人伺候午睡的崔姑母福身行礼退下后,反拉过崔珩晏的衣袖,道声“跟我来”,便跑到了幼年经常共同玩耍的红豆树下。素色的花骨朵在新发的枝芽上摇曳着,午后的阳光滤下婆娑的温和树影。她将横在腰际的笛子举在唇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专门学了首曲子,想要等你回来的时候吹给你听。”对着大美人惊喜的表情,她更是不好意思直视他,干咳了两声:“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所以现在只可以吹一半,你不要嫌弃哦。”阿笙微闭着双眼,手指如飞地按起了弦孔。笛音明亮轻快,透过旋律的转换都能让人感到主人的好心情。不远处马厩里面捡拾谷子的阿锄,闻声飞快地跑了出来,却在看到怀珠抱玉的羞涩少女旁边公子的时候,缓了步伐。阿锄摸了摸自己砰砰跳得很快的心,又怅然又感动。他不会什么文雅的形容词,可是看到两个人的时候,却只想到了金童玉女四个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阿笙吹完了残曲,不好意思道:“怎么样?我还没练很多次呢,是不是有点不熟……”她的问话在看到公子的脸色时戛然而止。好听点说是玉山将崩,难听点说,黑如锅底。还是大厨烧了十余年都生了铁锈的锅底。阿笙脸上的羞赧期待也消失了,她愤愤甩了一下笛子:“我知道自己练得不熟了,可是真的有那么难听吗?”没想到,崔珩晏居然上手,强硬地拿走了她手中的笛子:“你吹得很好,只是这首曲子我不太喜欢,你以后不要再吹它了,好不好?”阿笙羞愤:“我可是辛辛苦苦练了大半年呢,你说不练就不练啊,我偏不!”崔珩晏居然还能勉强挤出来个笑:“乖,你就当是为了我,行不行?我最近做了一个在柳树下开头的梦。”他欲言又止,“说出来害怕吓到你,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欢这首曲子,再听到我就浑身都不舒服,我们阿笙最好了是不是?”她的大美人,可怜巴巴地这么一眨巴眼睛,阿笙也不管对方说的这话有多匪夷所思了,估计早就把逻辑这种东西忘到大西北。阿笙:好好好,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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