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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杀我千百次》TXT全集下载_6(1 / 1)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些噩梦都与崔珩晏有关系,公子一旦回来,这些梦魇就烟消云散。而倘若公子出远门,那些梦魇就重新找上门来,当真是比那能辨别方向的司南还要准确。换言之,阿笙只要一入眠,就会知道公子回没回府,这毛病真是没有个好法子能治。阿笙无奈,将手里的龟甲香料放下,拍了拍手跟过去:“这又不是我生他的气,倒是他主动和我置的气。还要我去哄他,哪里来的道理? ”“你说的在理,”阿余笑嘻嘻,帮忙把她的东西归拢到一起,“就知道阿笙姐姐最心疼我们了。”不远处那积石如玉的公子璜,看似漫不经心,可那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阿笙后面的这棵桂花树。可是等到她袅娜行了个礼,真的过来了,他却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你还来寻我做什么?”阿笙无辜道:“我也不是来寻公子,只是公子之前许诺过要偿我两个笛子,这才特意来讨要的。”她还伸开手,真的是一副索要的架势。崔珩晏气郁,可是看那玉笋一般洁白细嫩的手摊开在自己的面前,还是转头吩咐道:“阿裕,把那两只笛子拿出来。“两只笛子皆用紫竹雕成,触手温润,不必试都能想象到,吹出来声音必然圆润又清脆。甚至,阿笙之前还曾经抱怨过,由于她手小握不住,原来的笛子有时候用着不顺手。这两只笛子,倒是连大拇指擎握的地方,都有一个小小的凹陷,真的成了为她量身定制的了。连这穗子的花样都是她喜欢的样式,真不知道崔珩晏是从哪里淘到的宝贝。芝兰玉树的公子闷闷道:“答应给你的事情,我何时不践诺了?”阿笙抚摸着穗子,反而对另外的人更好奇:“阿裕,你何时回来的?”公子有两个常伴的侍从,一个是阿余,另一个便是前些日子跑到南方去处理事情的阿裕了。阿裕老老实实作答:“也是昨天才回来。”这两个人倒是先续上话了。眼看公子面色越发不好,旁边的阿余可真是急得火上房了。这下也顾不上抢不抢话了,他打断道:“阿裕是辛苦,可公子也不容易呢。阿笙姐姐你是不知道,这两支笛子都是两年前,公子亲自请师傅跑到竹林里,一株株挑过来的,这可是上好的老紫竹啊。”不用他说,阿笙也能看出手里这紫竹纹理细腻,一瞧就不是新竹子。最近的老紫竹凤毛麟角,最是难找不过。公子居然两年前就为了她一句“用的不顺手”,开始寻摸竹子了。阿余还在喋喋不休:“从打磨,烘烤,量孔,校音,桩桩件件可都是公子亲自上手的,前儿个,他还被那木刺给扎了手呢。”他一个着急,甚至还直接伸手,将公子的手拎出来给阿笙瞧。等崔珩晏撇开他的手,阿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不愿人近身伺候的公子,这次居然真的给他得手了。这段时间公子出门,就是为了给她做笛子去了?阿笙皱眉,也不管崔珩晏还在黑脸了,她扯住了公子的衣袖,“给我看看。”崔珩晏冷哼一声,还欲甩开,可那力道就跟去年残冬里踩着的软雪一般,轻飘飘地,三两下手腕就被阿笙捏住细瞧了。公子的手玉白,光洁如同本人一样,可这也更显得,那手指上肿起来的淤血狰狞可怖。显然是木刺还没有清理干净,留在伤口里恶化了。阿笙这下也不管崔珩晏是不是还闹脾气呢,给他按到最近的石凳上坐下,本来爱不释手的新笛也给放到了一旁。也不用她找,阿余早把药箱搁到石桌上了。这下一直充当木头人的角色阿裕,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公子对他冰冷的目光是源自何处,他匆忙描补:“是啊,你不知道,公子他这都是为了等你。听闻都过去三天了,这几根木刺愣是不拔,现在怕是都化脓了。”本来还在轻柔处理的阿笙一听这话,动作顿住了,冷笑道:“合计着,公子您就等着奴役我呢?”这下她也再不拿着镊子,拔一根刺,就柔声细语问一句疼不疼了。阿笙下手精准狠,快速敏捷地动作起来。公子这下也不伪装高傲冷艳坚强了,还小声地哼哼起来:“阿笙,疼,你轻点。”阿笙不为所动:“那您换个温柔可人的来,奴婢去接着添香了。”连奴婢都叫出来了,这下可真是玩大了。崔珩晏慌神了,反扯住欲起身的阿笙的袖子:“别别别,谁能比得上我们阿笙,心肠软又蕙质兰心?阿笙拔得再好不过,我都是为惹你怜惜才这样的,这回再不叫疼了。”阿笙冷面无情地把淤血挤出后,撒上药粉,将那修长冷白的手包成了个粽子。她还擦了擦手,将药粉拍干净:“若是公子没有其他事情吩咐,那我就先走了。”苦肃的药味混杂着阿笙刚刚调制的龟甲香料,是甜美却清冷的桂花香气,在初春里更是小小的一簇。离着远一点,便再也嗅不到、寻不着。公子楼头赏春雨,杏花树上听新莺。崔珩晏哪里舍得,也不对着自己臃肿的手发愁,紧忙将两支紫竹笛塞到她怀里:“阿笙,你有时间,再接着为我吹曲子吧。就像你小时候,跑到我门前来吹的那首曲子,最是悠扬悦耳不过。”阿笙促狭心顿起:“那若是我上回给你吹的那一首呢,你还愿不愿听?”她可是苦练了好久呢,夸奖不曾听到一句,倒是被听的人将笛子都给弄碎。公子踌躇,可一待看到阿笙又要起身,赶忙握住她的细弱手腕,“只要是阿笙吹的,我什么都愿意听。”这下,可别说端着架子等到对方服软,自己早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阿笙又是气又是笑:“那你还不快把手撂开?”崔珩晏怔怔然,轻轻环住的那手腕细若无骨,可少女的肌肤温软,似乎一个用力便会折断。他赶忙松手,连耳朵尖儿都浮上了桃花色。公子璜喃喃道:“阿笙,你不生气了吧。”阿笙瞧他这比自己还要黄花大闺女的娇羞样,也是没了辙:“我何时生过你的气?只是公子如何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说别的,你这样作践自己,就是姑母也会痛心的。”不爱惜自己的公子不依不饶:“阿笙你呢,你会心疼我吗?”看着孤冷清傲的崔珩晏满目惶然,洒遍细碎星光的眼睛盯着她熠熠生辉,却好像只等她一句拒绝,就会黯然熄灭。阿笙叹了口气,也回视他:“作为一个朋友,我自然也会心疼的。”崔珩晏那眼睛更亮,好像千亿年光河流转的星星,都在这一刻一起闪耀了起来。他才不管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讨好也似地,顺了顺笛子刚因为这番折腾打结的绺子:“就知道我们阿笙最心疼我。”阿余在旁边默默鼓掌:偷梁换柱厚颜无耻,还得是他们公子最一流。作者有话要说:公子楼头赏春雨,杏花树上听新莺。——《记正月二十五日西湖之游十五首》第15章 花朝节许愿夜幕降临,风恬月朗。歌舞升平的热闹宴会终于结束。忙活一天的侍女们也疲惫不堪,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到房间里,好好休憩一下。因为主子众多,兵荒马乱的,阿笙还要帮衬着其他不熟悉府内样貌的侍女指路,还要四处踅摸着添香——偌大一个崔府,除她之外,竟找不到一个会调香的侍女。同房的百叶正卸着钗环,笑着回忆:“话说那萧连帅也是有趣,明明无人邀约,居然还上赶着跑到别人的家宴里面凑趣。”阿笙正为这萧连帅的婚事头痛,闻言敷衍道:“许是别人邀约在前。”百叶不知萧连帅想纳了阿笙,还在打趣:“一个八尺魁梧男儿竟说他最喜欢香料,还一个劲问筵席点的香是哪里买的。”她暗啐一声:“果真是泥腿子出身。世家大族的香料哪里有外边买的,自然有专门的人调制。问出这话,我都替他羞得慌。也就是大夫人仁善,还替他转圜。”阿笙刚吹灭了照明的灯烛,门扉就被叩响。百叶看阿笙都已经祛了外衣,只穿着一层中衣,便自己重新插上才刚松下的发簪:“你别起,我去瞧瞧。”那来人也没有入屋,只在转角处和百叶喁喁细语。过了约摸一刻钟,百叶才重新进屋,试探着叫她:“阿笙,你可已睡下?”阿笙还在想着自己的婚事,一时半会想不出个对策,哪里会这么快入眠?她重新点燃灯烛,笑嗔百叶:“便是已经入眠,听你这么一唤,怕是也早就醒了。”摇曳的火光下,少女不施脂粉的脸更显得铅华弗御,细嫩如早春桃花般。太过幼弱了。百叶抓着来人给她的信也恍惚:她虽不过是个丫鬟,但借着世家崔府的光,也见过定州各家望族的小姐。在她看来,便是大家称作十年难得一遇的定州第一美人,也及不上阿笙的妍姿艳质。阿笙,怎么就是个婢女呢?阿笙看这人发怔,挥挥手:“来得是哪里的书生艳鬼,把我们百叶的三魂六魄全给勾跑了?”只要不开口,阿笙便是个玉貌花容的可人。前提得是她不开口。这下百叶也不再恍惚,没好气地把烛台擎过来:“你可少看点话本子吧,都看得疯魔了。”百叶把手里的信拿给她瞧:“就算是艳鬼,也是来找你的。”阿笙这下彻底清醒,拿过信笺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百叶:“是崔大夫人身旁的留春找你,说是在花朝节那天,有要事相商。”阿笙疑惑:“自是来找我,为何不进门?”百叶不在意挥挥手:“怕是惊扰你睡意吧,若说崔大夫人的侍女也和主子一样,都这么体贴入微。”那倒真是巧,阿笙刚把烛火吹熄,来人就怕惊扰她睡意,敲上门来。阿笙拆着信:“我倒是不知道,百叶你何时背地里与别的婢子勾搭上,是我不够温柔体贴吗?”百叶恨得直拧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我哪里和她说过话?只不过大夫人贴身丫鬟就那么两个,宴会上我总是见到过的。”阿笙被捏着嘴,话也模糊不清:“你怎知道她就是留春,不是还有个归春吗?”百叶无奈地撒开手:“她自称是留春,骗我又有什么用处。”阿笙一目数行浏览完了信。信的大意是,留春知道阿笙不想嫁予萧连帅,而她却恰好有个法子,不过对应的,阿笙也得帮她一个小忙。若是愿意,便在花朝节申时二刻,见面详谈。阿笙虽然明面上和大房的人没什么交集,但少有人知,她幼年学字时,却是和留春一起的。只不过,阿笙是为了不必四处讨人嫌,让别人给她读稀奇古怪的故事。而留春,却是受崔大夫人所命,学几个基本的字,以备将来能“红袖添香”罢。扯远了,总而言之,这着实是留春的字迹。阿笙若有所思,问已经进了被衾的百叶:“留春脸上是否有一颗美人痣?”百叶含糊道:“在下巴上,阿笙你怎么知晓?”也不用阿笙回答,百叶已经酣然入睡。阿笙扯扯唇角,也跟着滑进被。下巴上的美人痣?这倒确实有意思。无论如何,这桩这人头痛的婚事终于有了解决的法子。花朝节转眼就到了。诘晓三春暮,新雨百花朝。挑着担子的少女在街沿清脆地叫卖香囊,山茶混杂着水仙的清幽最先唤醒的,是一早就静候在巷子转角的少年郎。他却偏要装作刚巧路过,不过是恰好碰到:“釉梅,不是都允许你从今往后,都可以在我的戏楼里面卖香囊。你怎么就这么贪财,还要在外面贩卖?”名叫釉梅的少女哼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这戏楼赫赫有名的东家,鲍少爷!”她目光灵动,眼珠滴溜溜地转:“只是,我怎么听闻,这真正置办与监造戏楼,还策划新戏的,都是那不赀之躯的崔家小公子呢?”鲍少爷被拆穿,恼怒地敲敲她的头:“那建楼的黄白之物,是崔珩晏暂时借给我的,况且建楼的时候,我也出谋出力了。而且,也只有花朝节这一天的戏是他负责的,之后自是由我来管理!”釉梅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佯怒:“你这种朱门绣户出来的郎君,自然不知道我们穷苦人家女儿生活的不易!”她使劲推他:“别捣乱,快回家慢慢思考如何运营这戏楼吧,你都耽误我卖香囊了!”鲍少爷一个趔趄,不满地嘟囔道:“我什么时候捣乱来着?呵,我也是来买香囊的。”他装作随意挑选,却偏偏拣个梅花味道的,“就要这个吧,省得你这个小丫头,不识得好人心,总说我不理解你。”香囊上面是淡色的霜梅纹路,隐含暗香浮动。釉梅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心要买,于是迟疑道:“这香囊里的梅花是去年冬日碾磨研制的,怕是不新鲜,只是我个人怜爱梅花苦寒味,才放在担子里。”釉梅说到这里顿住,但还是艰涩地劝他:“若是送给其他女郎,还是春日开的花好一些,香味馥郁,惹人喜欢。”少爷的脸骤然变红,不敢再看她:“我就要梅花味道的。”言罢将铜钱放到她手边,转身就离开。釉梅刚取出那纹理细腻的织物,见状着急道:“喂,你的香囊没拿!”那少年郎也不转头,脚步匆匆,高声喝道:“那是送给你的。”一旁,范邨刚从秦楼楚馆里醉态酩酊地踏出来,看见这幕来了兴致,“这小子不是鲍家的二公子吗?”这范邨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觊觎崔大夫人身边留春的,城东老鳏夫。范邨摸着下巴,眯上酒意熏浮的色眼,指使起身边的侍从:“把她卖的都给爷爷包下来。”他的侍从也是醉意朦胧,但好歹还记得拿钱袋:“您最近看上的,不是留春那丫头吗?那位不比这贩卖劳什子香囊的,颜色好多了。”范邨呿了一声:“你懂什么?这叫什么梅的长得平平,我自然不觉得有趣。可她偏偏被鲍家公子看上了,这价儿就不一样了,这也才值得爷好好玩玩。”范邨不是普通的老鳏夫,他是有钱有势,而且因此阅尽无数美色的老鳏夫,可不是见着一个美娇娘就猴急。柔顺婉转的姑娘他不知见过多少,早就没有趣味。他范邨偏爱的,就是那些心有不甘却曲意逢迎的青娥。那心有所属,却只能无奈错过的锦帛生生撕裂,最令他沉醉不过。让如斯美好活生生粉碎,他才能感到满足。便是那留春……想到那娇艳欲滴,偷偷向他投过来蔑视目光的姑娘,范邨愉悦得笑起来。这边,百叶正和新入府的婢女讲着花朝节的传说。若是有心上人,便要在花树下祭拜花神,虔诚许愿,挑一张五彩纸系在花枝上。花神会将愿望传达到你渴慕的郎君身上的。阿笙对此嗤之以鼻:“不说别的,倘若那五彩纸被风吹走,或是姑娘们的心上人重叠,那花神要怎么帮?”百叶气得直骂她:“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你的嘴给拧下来。”新来的婢女名字倒是应景,唤做花锦,她就是原来那帮着找到翠柳偷东西罪证,立了大功的扫地丫鬟。前些日子本来花锦到了公子璜哪里伺候,不知为何失了仪,又被送回阿笙她们身边留着调.教,被崔姑母予以厚望,好将来能成个能堪重任的身边人。花锦笑嘻嘻:“阿笙姐姐容貌这般好,怕是心慕哪个郎君,都会成事的。就是不知,和萧连帅的好事什么时候到啊?”阿笙疏懒擦拭笛子的动作倏地一顿。倒是百叶纳闷地问花锦:“萧连帅什么时候和阿笙扯上瓜葛了?”这时,远处的姑娘们跑过来招呼道:“你们还等什么呢?快来一起拜花神了。”这下百叶也只好把疑窦先按在心中,将早先裁好的五彩纸抓在手里,和其他人一起去花树下祈福许愿。平日循规蹈矩的娘子在树下双手合十,闭目轻轻许愿。待贵女们踩着侍仆的肩,轻轻放好五彩纸离开后,婢女们就熙熙攘攘地挤过来,跟着许愿。她们双目微闭,心内默念,平时羞赧不好意思提及的郎君的名字。一个婢女打趣同伴:“我听到你念叨了,你是不是喜欢小公子?”她同伴粉面含春,怒骂道:“你个小蹄子真是不想好!”却是也没否认。是啊,谁人不喜欢崔家小公子呢?哪怕是地位卑微如她们,自然也能心生向往,可以仰慕那风清月皎的公子。等到其他人全都涨红了脸,将心意附着在笺纸装点于花树上后,基本低处就没有什么秃着的枝干,盛开的全是平地起微澜的怀春心事。阿笙等到其他人都去蒸花糕,或是结伴去赏花游玩,散得差不多,这才拾捡起挑剩下的黧黑色纸条,跪拜在树下。虽则她不信这些,可是真到树下的时候,也还是受身边人影响,跟着认真起来。阿笙默念:“若能得夫君,不渴他富埒陶白、不盼他智珠在握,不慕他博涉文史,信女惟愿他有美姿容。”她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而且还是独一无二,无人能出其右的绝等品貌。许完愿,阿笙自己也心虚。她左右打量看似乎没有人,便踮起脚,去努力将那纸条,挂在最高的那一根枝丫上。传闻中,挂得越高,愿望便越灵。可是,诸如她们这些婢女,是没有侍从可以供她们踩肩挂树的,只能尽量绷着脚去尽力往高挂。可惜近处的枝条几乎都挂满,阿笙恼怒,却怎么踮脚,都够不到可以挂的地方。她最后奋力一跳,恰逢大风刮过,满树枝叶并着五彩纸沙沙摇晃。黧黑纸条凭着风力,居然真的挂上了那无人够到的最高枝上!阿笙还来不及喜悦,就看那纸条只停留短短一霎,并不牢固,转眼又顺着风飘走,她下意识循着那飞走的纸条去望。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只见公子峨冠博带,金昭玉粹,那黧黑纸条,飞上宽大衣衫上,衔绶带鸟纹的细小的喙里,倒像本来就是一体的。世上独一无二,容貌无人能出其右的公子,崔珩晏用泉白手指捻住那纸条,声音清朗叫她:“阿笙。”第16章 香花赠美人午后的街上,人群熙来攘往。情人也有了由头见面,沐浴于阳光下,互诉衷肠。郎君小姐隔着面纱相视一笑,便是花朝节最美的不期而遇。可是让路过行人都为之侧目的,还是那一对走在树林阴翳下的人。公子金质玉相,女郎靡颜腻理,就连佩戴的花鞢都艳色耀目。即使是晦暗的地方,他们也总是发着光。两个人却对无数惊艳偷觑的目光无所察觉,或者说,发现了也不在意。阿笙被阳光晒得蔫蔫地,踩着阴影走:“到底出来有什么好,崔府的花难道还不够赏吗?”崔珩晏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必不会叫你失望的,我何时欺骗过你?”阿笙腹诽:骗我?那可太多次了。就如刚才,阿笙原本打算用几个蒸花糕、配几杯茶,再在院子里散散步、采采花预备香料,和崔姑母与其他婢女说说话,便可以功德圆满地完成花朝节的日程。万万没想到,公子硬是要拽她出来,还向她展示自己的手指以博同情。也真是难为他,现在还留着她包的那个粽子造型。旁人看了,怕不是以为崔珩晏受得多大的伤,谁能想到,不过是几根木刺留下的伤口罢。话是这么说,可阿笙一看崔珩晏那恳切的表情,到底还是被大美人得逞。侍从阿余看得是拜倒辕门:不愧是公子,方法不在新,有用则灵。所到之地却是处戏楼。阿笙心情难以言喻:“公子叫我烈日出来,是为了看戏吗?”崔珩晏却信心满满,给门口小童递了票进去:“阿笙看了便知。”楼内十根木柱是仙鹤形状的角替,便是牌楼柱头上面的圆雕都工法娴熟,框式舞台被架在最中央。红木制成的玫瑰椅焕然一新,中间的方桌上居然还有新鲜果子和冰碗。条件是很好的,是太好了,都不像个普通的戏楼。似乎感受到阿笙的讶异,阿余适时吹捧:“公子亲自监理督造的,不错吧?”崔珩晏不动声色,可玉白下颚已经骄矜地抬起,似乎就等待某人的夸赞。可惜,“某人”阿笙不解风情,反而惊喜地冲着刚进门的阿裕扑过去。阿笙:“阿裕,你怎知道我想吃蒸花糕?”阿裕搔搔头,下意识回答:“你喜欢就好。”却在看到阿余的眼色后,赶忙添上一句:“是公子吩咐的。”阿笙拆开纸袋,清幽甜蜜的花香扑鼻而来,她轻轻蹙起眉头:“是木樨味道的?”阿裕小心看她脸色,似乎察觉她不喜,无师自通道:“是,这桂花味道是我选的。公子要我买蔷薇味,但是我看买那个味道的人多,就挑了这个。”实际上是反过来的,但阿裕自认为察觉女人心:既然蔷薇花糕卖得最快,那想必阿笙姑娘的口味也必然如此。怎奈公子执意要买木樨花糕?好在有他忠仆阿裕在,必然能挽救公子于水火之中!谁料阿笙吸吸鼻子,挑出一个花糕捏在指尖:“阿裕真懂我心,我最喜欢桂花味,一般人还猜不到呢。”那木樨花糕是几近透明的鸭黄色,反而衬得女孩的唇更为清莹。倘若能……“一般人”崔珩晏气压更低,别开脸去,压着嗓子:“戏就要开唱了,叙旧还是稍后吧。”阿余:有这样难伺候的主子好难,有这样坑的同僚更是难上加难。这戏唱的是,以前朝公主和驸马为原型的折子戏。这出戏,其实是文人讽刺用来前朝皇族昏聩的。不过比起之前阿笙看的那女将军满后宫男妾的野史,它倒是更贴切史实一些。因着这公主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金枝玉叶,她与起于草莽的武夫兄长一起,为推翻当时霸政,甚至亲自挂帅,上阵杀敌,称得上是开国元勋也不为过。等到战乱平复,兄长荣登大宝,变成九五之尊的皇帝,这才意识到公主已杖钺一方。为重握兵权,皇上装作忧心兵戎生涯,已耽误公主生活,进而开始操心起自己妹子的婚事。巾帼不让须眉的公主,自然瞧不上普通男子,索性比武招亲。不过公主英姿飒爽,又声名煊赫,还真的吸引各色武将上擂台。只有一位,倒真真是个细皮嫩肉的公子。什么武术都不会,就凭着一副皮相,风流薄幸,四处留情,不知俘获多少女郎芳心。他也真的是做到一视同仁的平等。任你是秦楼楚馆的暗娼,卖艺不卖身的青楼歌女,还是大家闺秀、乡村碧玉,都让这人称“小柳永”的公子怜惜不已。早有看他不顺眼的人便和他打赌,怂恿输掉的小柳永也去参加这比武招亲,最好是被其他武将打得是屁滚尿流,看哪个小姑娘,还喜欢这破了相的公子哥?于是,含着轻薄笑意的小柳永就真的露在了公主眼下。他白衣飒沓,似乎和这狼烟滚滚的战场割裂开来,眉毛一挑便是杏楼烟雨,露个面能得到掷果盈车,他却要用这果子去采买花酒,便是醉眠在街,也可以随时踏歌而行。只见过皮糙肉厚武夫的公主,哪里遇到过这样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公主当下便沦陷了。她索性一把巴豆,下到那些将军之子牛饮的茶水里。仅有两三个丁壮仍旧不甘心,软着腿肚子上场。可这些勇士还没等碰到那公子的衣袂,便被不知哪里来的小石子一下打趴在地。这软弱无力的小柳永竟不知缘何地,不战而胜了。伶人在戏台上咿咿呀呀唱到,那公主不胜娇羞地向白衣公子福身。这唱公主的角儿演的是真不错,那只在战场上御过敌,却要婉转向郎君福身的别扭礼数,都被她拿捏的惟妙惟肖。可惜,偌大个茶楼没几个人在认真看戏,全都是暗生情愫的郎君小姐在喁喁细语,你侬我侬。卖香囊的釉梅提着个篮子,笑意盈盈求打赏:“郎君若是喜欢这戏,便送个花制的香囊给女郎,一会儿谢幕,还会报这雅名作感谢呢。”这釉梅机巧伶俐,香囊有着定情之物的含义,不是今日烂大街的一束鲜花,却又是由花所制作的精巧物,正合花朝节的意味。尽管那些香囊价格比外面街市贵了不少,依旧有不少陷入情网的郎君意动。再加上,哪个自负才情的女郎怕都有个雅称,能登上台叫人知晓,又不会暴露真名实姓,可是再好不过。女郎便娇滴滴地向情郎瞥去一眼。能入得这茶楼,本就尚算手头阔绰的郎君这下再不犹豫,挥金如土,只为博得佳人一笑。等釉梅提着那篮子走过大半个茶楼,香囊几乎便卖得一干二净了。可她转到最前头不经意一看,却一下呆住。崔珩晏和阿笙可能是全楼来看戏中,赏得最认真的人了。因为这写故事的人,要将公主抹黑成极度荒唐之人,便把驸马写得那叫个俊美无俦,帅得天上有地下无。没想到,这一下子简直是恰好搔到了阿笙的痒处,她直接将这讥嘲性质的传记,当成话本子阅读,还经常在崔珩晏面前念叨。崔珩晏听她念得多,这才起了这座戏楼。这般的雕梁画栋,鸿图华构,也不过是为阿笙展颜一笑罢。若说阿笙是沉迷于故事里,俊秀驸马的美色,崔珩晏便是全身心沉迷剧情,甚至还跟着那曲调的节奏打着节拍。釉梅怔怔地看着他们想:这戏台上的金声玉振,有哪里比得过这一对玉人来的吸引人呢?倒是阿笙先注意到,这个提着篮子愣住的姑娘,她招了招手笑道:“刚才还是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这下怎么成锯嘴葫芦,不吭声了?”釉梅目露惊艳之色,但眼神干净。她不好意思地大致解释一下香囊的事,又从篮子底部揭开一层白布:“这是今儿个才抽茎的金光菊,按理说还有个把月才能开,没想到今天一看竟开花了,我本想自家赏玩,也不必制成什么织物。现下看来,不若送给女郎吧。”不待阿笙推拒着去拿钱袋,釉梅已经摆摆手笑着道:“今日我运势好得很,早上提的一篮子香囊,不到两刻钟功夫,就被个贵人包圆了,还遇到个傻子。”釉梅想到早晨在巷子里等候不知多久,就为了赠她含梅花香囊,还伪装不在意的腼腆鲍二少爷,也羞红了脸。但她还是落落大方地冲着他们笑:“这以香囊代赏钱的办法,也是城北那行商的许大公子教给我的。今日遇到这许多好心人,女郎也别折煞我给钱了,便留个名字,也让这戏沾沾光吧。”阿笙沉吟半晌,轻嗅怀中花,轻扫了一下还沉迷于戏剧的公子璜。那重蕊花瓣是金灿灿的琥珀色,花心却是赤墨的黑。阿笙将那金光菊掷到崔珩晏身上,轻声笑开:“那便留名美人吧。”崔珩晏满目迷茫地将花抱了个满怀:“阿笙,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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