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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杀我千百次》TXT全集下载_7(1 / 1)

这才当真是,人比花娇的美人。即使当时不知道,谢幕后那扮演驸马的伶人开始唱名。“红袖,铜钱五贯。”“涟漪,白银十两。”“云锦,黄金半两。”……崔珩晏见阿笙看得专注,愤愤道:“戏都演完了,你还看他作甚,莫不是阿笙觉得他比我还好看?”这倒不是。虽则演的是风采高雅的驸马,但那伶人实则五官坚毅,倒是比饰武将的还健硕魁梧。不然,阿笙也不至于还能分神听到,那釉梅在后面轻声卖香囊了。再说,单论容貌,谁又比得上颜如冠玉的公子璜呢?阿笙只含糊地“嗳”一声,还定定地听那驸马报名。崔珩晏气得五佛升天,正待继续指控阿笙没良心,便发现那正报名的伶人停顿一下。伶人面露古怪,还是高声叫道:“美人,无价。”众人哗然,不知是谁竟如此恬不知耻,敢自称美人,还觍颜标榜自己无价!喧闹声中,阿笙可算转过头来,目光流转。她眉眼都笑弯,真真比个浪荡公子哥还轻佻:“无价之宝,美人你可还满意?”出了戏楼,薄暮西升。没了毒辣太阳照射,阿笙也精神起来,兴致勃勃地在摊子上左看右望。崔珩晏倒是还在原地,回顾刚才的折子戏。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公主害羞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那白衣公子本不过是一时好奇打赌,哪里想到这下竟搭进去一生?他是不敢,也绝无可能休掉公主的。于是,驸马也只得被公主当做禁脔,郁郁一生,再不得见丝毫风流写意的恣意。可若是,能将少时便慕艾的清辉永久囚禁。公子璜沐浴在光影交接的斑驳处,他目光深邃,就连玉白的面皮上都涌起病态的潮红。就连掌心上面,都是荼白的指甲印,按得狠了,几乎显出胭脂色的淤红。若是,若是。阿笙已经挑好两个面具,迂转回来,将橙橘色花朵面具扣在他的脸上,笑嘻嘻地:“这下才是真的香花赠美人呢。”是最为妍丽明媚的少女样子。若是他崔珩晏真的做出这样的事,即便阿笙能宽宥他,他也绝不会原谅自己。再睁开眼,公子璜的眼瞳又是澄澈一片,端的是鸣珂锵玉的君子样貌。戴上面具的公子声音闷闷地:“阿笙,你莫要再捉弄我了。”第17章 公子若烧粥晚霞波澜,日薄西山。城北的富贾许家大公子,情不自禁上前几步,可刚才那灵动姣美的女孩,却戴上橙黄面具,合着暮色点点,一转眼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的小厮向前探探:“那不是您提建议,让釉梅姑娘去卖香囊的戏楼嘛。怎么,公子想听折子戏了?”许大公子许志博的友伴挤挤眼:“他哪里是想去看什么戏,怕是要去找那釉梅姑娘才是真吧?”许志博失笑摇头:“她一个女郎,却要像行脚商人一般上街贩卖,很不容易的。”友伴不以为然:“一个娘子好好嫁人便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许志博知道友伴虽然家里也涉足商业,可在他们看来都是微末行业,不值一提。可他们许家的家业却是一砖一瓦,一毫一厘,一点点搭建起来的,他自是知道赚钱不易。但是许志博知道友伴不会理解,便笑着转换话题。不过内心还是难免失落:不知他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那瑰丽暮景走出来的,窈窕少女呢?窈窕少女阿笙不知道,已经有人对她暗生情愫,她正拧着眉头和公子争执:“我不想去醉玉楼。”崔珩晏不解:“你不是最喜欢他们家的雨过天青吗?”她可是梦里面在这座茶楼被毒杀,被剑捅过不知道多少次。纵然自从公子回来以后,阿笙就没有再做过那可怖噩梦。然而当时的那种痛楚与濒死的恐惧,还是牢牢镌刻在她的脑海里,不是一时半会儿,说清除就能消失掉的。没有心理阴影,反而才奇怪呢。阿笙眉头锁紧:“今儿个是花朝节,为什么一个劲儿品茶?”她现在一看那茶楼就怵得慌,摆手不迭声地抗拒:“若是公子真想品茶,那我便先回去,刚好将那株金光菊也养起来。”那怎么行?阿余都不用收到公子的眼色,就自觉将那朵金灿灿,却莫名衬得公子面色更黑的花收走。崔珩晏转头,玉白手指指指旁边的食肆:“原是想先让你清清口,免得尝不出春菜粥的味道。”刚才看戏的时候,一口莓果牛乳,一口木樨花糕,阿笙吃的小肚溜圆,现在开口说话都是股甜甜的桂花味道。甜食吃多是有一点腻,这春菜粥偏又是咸口,是将脆爽的雪菜和香辣的米椒,放进熬得稠稠的米粥里,又鲜又养胃。阿笙还真有几分意动。崔珩晏一看她不说话推拒,知道有门,连忙自己又重新扣上那金灿灿面具,向那门庭冷清的食肆走去。这倒是不嫌弃面具幼稚了。他志得意满道:“也让我给你露一手。”露一手什么?看公子怎么品粥吗?阿笙笑靥如花,但还是几步跟了上去。两个人的身影被黄昏光景拉得老长,又渐渐重叠,消失在鼓乐喧天的街市里。阿笙没有想到的是,公子说的“露一手”,居然是真的进后厨烹饪。她檀口微张,惊讶道:“君子远庖厨,公子你何至于如此?”崔珩晏半张玉珪也似的侧脸,不过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染上两三道煤灰。当真是好不狼狈。那浓烟呛得他不行,他还偏不要别人的帮忙,自己躬身往炉灶里添柴,咳嗽着还不忘反驳:“夫岂恶刍豢。明明喜欢食荤腥,还偏要装什么仁德之心,眼不见为净。难道看不到,事情就不存在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阿笙一下子就想到自己最近愁苦的,和萧连帅那还没解决的婚事。她可从来没和崔珩晏讲过呢。远的不说,今日申时,还有人约阿笙详谈。崔珩晏却不知道她脑子里的想法,现在已经拿起菜刀咣咣咣,剁起米椒来。那声音听的人心惊肉跳,直教人害怕那案板子都被切碎,公子璜却分外自信:“而且,我熬的这粥没有一点油荤,阿笙你就放心吃吧。”阿笙下颏一缩,觉得大事不妙。不管怎样手忙脚乱,公子亲手熬煮的,酌金馔玉的金贵粥上桌了。阿余刚才偷摸从锅沿处,挖了一口尝,五官都变形到扭在一起。他踅摸到阿笙身边,悄悄附耳道:“阿笙姐姐,一会儿尽量不要吐出来。”无论怎么说,这可都是公子第一次做菜品。勇气还是值得嘉奖。这回下完厨,公子也不觉得丢脸,也不怕人看,终于将那捂了小半个时辰的金色面具,给摘下来搁到一旁,还亲手将粥端上来。旁的不说,那春菜粥看起来成色不错。健脾粳米泛着润泽白光,几把雪菜碧莹莹的,反衬得那米椒更为活色鲜香,带着微微一点辣意。公子画做的好,就连一小碗粥,盛起的都是艺术品,那翠色的碗壁,将他修长的手显得更为玉白无瑕。崔珩晏脸颊,都满是那面具压出来的细微红痕,就像是上好的温润古器,横斜点上几笔朱砂,更平添了几分艳色。他也不在意,一双眼睛只看着她。声音清冽:“阿笙,你要不要尝尝看?”阿笙揉揉还涨的肚子,转眼又看到阿余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是拾起那羹勺,婉转露出笑意。她点头:“好。”都不用将那勺子递到嘴边,煽动过来的,就是刺鼻的咸与奇怪的土腥味。阿笙添过这么多年的香,鼻子最是灵敏,不用尝就知道,雪菜怕是没煮熟,盐巴也放多了。崔珩晏却不知道,他可是一煮完,就兴匆匆地将粥品端上来,自己都没尝过一口。看到她顿住,公子璜还催促:“怎么不吃?”那饱含着期待与微不可查忐忑的眼眸,上面一排睫毛微微眨下,就是所有星光荟萃。阿笙轻轻将勺子一递,就是一口粥下肚。在阿余蒙住眼不敢细看,和公子屏住呼吸地等待中,阿笙咀嚼几下吞入肚,“很好吃。”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却是一口一口,将那一碗粥喝了个干净。其实吃到了底下,那有的米还夹生,有的米却有了糊味。阿笙就这样,面不改色地,将说是毒药也不为过的东西吞入肚。直到碗底,那小小木樨盛开的花纹都露出来,她都面不改色。甚至最后还能硬挤出一个笑,在阿余张大嘴巴的注视下,清甜地称赞:“真的很好吃。”她都吃完了。公子这才松口气,那一双绞握到发白的手也松开。他真心实意地笑开,还不满足:“那是木樨花糕美味,还是我的春菜粥香甜?”阿笙面不改色:“自然是公子的粥拔得头筹。”一旁傻站着的阿裕不知道情况,真以为公子天赋异禀,这春菜粥好吃到绝无仅有,在阿余的刻意指引下,也跑到那铁锅处舀了一小口细尝。呕。那米粒不过刚沾到舌头,受过十多年苦,连深山老林里面的蚯蚓生鱼都吃过的阿裕,猛地张嘴,几乎将胆汁都吐出来。阿裕目瞪口呆:“这阿笙姑娘口味真是独特,喜欢那没人采买的木樨花糕也就罢了,怎么连这样的东西都能全吃光,还说好吃?”阿余怜悯地看他一眼,很是不屑地摇头:“就这样,你还想插在他们中间?真是胆大包天。”阿裕挠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可一直忠心为主,努力帮助公子达成心愿,什么时候想插在他们中间了?不过,阿笙用完粥之后,抱住自己微微痉挛的胃,还是诚恳建议:“不过,公子下回还是不要再做了。”崔珩晏正摩拳擦掌,决定下一回还要研制新的料理,闻言奇怪:“为何?阿笙你不喜欢吗?”阿笙表情不变,只是将那小碗推远,“我很喜欢,不过公子的手金尊玉贵,是用来写字作画的,怎么能用来摸锅具呢?”崔珩晏不解:“你把我的手缠成粽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害得他,可是今天才将那布粽子卸下来呢。不过,一转眼,冰雪聪明的公子就恍然大悟。怕是阿笙觉得他的手艺过好,还会给别的人烧,这是醋了。公子自认为看破一切,从善如流:“放心,我再也不烧给别人吃的。”阿笙:我觉得公子你误会了什么。可是她一看外面,已是天色将晚。那崔大夫人身边的留春,可是约她申时二刻,在那无人经过的庭院里面,仔细讨论如何摆脱开婚事呢。当即,阿笙也不再多想:“我这便走了,公子留步。”崔珩晏蹙眉:“这么晚了,不回府吗?”月亮都挂上来了。阿笙巧笑嫣然:“月上柳梢头,有人约我。”然后,也不顾公子那愕然的神色,她施施然提起裙裾,没有二话,居然真就这么转身离开。萧易远,也就是萧连帅难得脱下一身甲胄,到了约定好的冷寂庭院里面。他一身月白衣衫,若是不看那魁梧的身材和健硕的体型,倒也是个潇洒郎君。萧易远目力也极佳,隔着老远便看到那一棵古老的榕树下,有女郎戴着个乳白面纱,娉婷地俏立在那里,似乎也在焦灼地等待谁。萧易远鼻腔里冷哼一声,他发迹草莽,当时一看到阿笙轻灵飘逸地摆动着裙裾,几乎就挪不开眼睛。再端看眼前这女郎身段丰腴,可在他眼里就多了几分痴肥。萧易远暗想:这小婢装出个冰清玉洁不理人的模样,其实怕是听到自己提亲,就已经开心得忘乎所以,连身材也不再管控。待到入府后,他必定要好好饿她一月,直到那楚腰纤细再度能一掌把握,才能给这贪婪的女婢教训。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萧易远迈着虎步,疾步逼近那戴着面纱的女郎后面,不顾那女郎惊讶娇呼,猛地抱上去。第18章 许你叫哥哥萧易远声音刻意放低,一双铁臂牢牢抱住那让他暗暗嫌弃的腰肢,嘴里刚吃过的韭菜饼子气息,扑上女郎柔嫩的耳畔,“美人,可教我好等。”他暗暗给出个信号。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无数仆役举着灼亮灯火,围拢住这个荒芜的庭院。崔大夫人好像是恰好经过,她身边的丫鬟挺翘下巴上,一颗美人痣很是招人的注意。有着美人痣的丫鬟惊呼:“这女郎不是穿着我们崔府的婢女服饰吗?看那花纹,居然还是个一等大丫鬟。”崔大夫人也冷肃下面目:“萧连帅,我敬您是客,如何能肆意轻薄我们崔府的丫鬟?“那萧易远哈哈大笑起来,镇定自若:“不瞒夫人,却是这小婢施计勾引我,叫我与她私会。我瞧她也足够风骚,不若夫人就让我纳了她吧,我愿以良妾之礼聘之。”原来说好的是贵妾之礼,不过萧易远嫌弃她发胖,当下便降价成了个良妾。说罢,萧易远也不待怀中的婢女挣扎,一把掀开她的面纱,声若擂鼓:“也让大家都瞧一瞧你这骚浪的样子。”面纱下,那婢女曲眉丰颊,丰姿妍丽,却是个陌生的圆脸。还不等崔易远讶异,那崔大夫人身旁的带痣侍女先失声尖叫:“留春,怎么是你?”原来这当时来找阿笙送信的,根本不是什么留春,而是这少有露面的归春。恰逢此时,靡雅清朗的声音传来:“母亲,这是发生了什么?”却是芝兰玉树的公子璜。而那旁边灵秀明丽,纤腰楚楚的,可不正是萧易远心念已久,以为已然得手,正抱在怀里的阿笙吗?他这是被人给耍了!萧易远出身草莽,却硬是凭借着一股悍勇劲冲上来,博得今上赏识,力排众议被封为连帅。他可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再上下一盘算,萧易远便明白过来:怕是这崔大夫人和这小公子联手做戏,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既想让他捏着鼻子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又想占着连帅一职能给崔家带来的好处。得陇望蜀,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果不其然,便听到那公子璜笑意清雅:“不承想,萧连帅居然看上了我的妹妹。不过,婚姻大事自然还是禀明长辈再做盘算为好,这样私底下见面,不仅于我家妹闺名有碍,怕是对连帅的名声也不大好吧。”闻言,萧连帅倒是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崔府居然为了笼络他,下了这么大的筹码。崔府再怎么没落,也还是名门世家,居然甘愿把自己家的小姐嫁给他做一房小妾。萧连帅虽然爱慕阿笙,可他又不是不识抬举,若是能讨这样一房勋贵姻亲,他自然是乐意之至。莫不成,他真的错怪他们了?可若是如此,又何必提前筹划这么许多,害得两家名声受累。萧连帅想不明白,但是也知道当下不是弄清这些的时候,便将自己不规不矩的手臂放开,努力摆出个温柔和善样:“对不住,是某眼拙没认出来,唐突小姐您了。”他愿意妥协,崔大夫人可不想认一个丫鬟玩意做自己的嫡女,那她以后的名声还往哪里搁?便是臊也臊死了,以后其他儿女的亲事不是也跟着完了。崔大夫人想按下不认,可是原为了避免风波,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别人都目睹连帅和阿笙的情状,好逼得崔姑母不得不认下亲事。便是自己的夫主不情愿,可是也无可奈何了。没有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崔大夫人造的势反而坑害了自己。这到哪里说理去?崔大夫人耳中嗡鸣不绝,嘴巴张了又合,却说不出话来。还是一旁的归春晓事,明白这差事也有她的份,若是办不好,她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比如说,那原本要让留春嫁的范老变态,怕是就得落到她头上了。想到这里,归春激灵灵打个寒颤,她是想代替留春成为公子的妾侍,可不想代她嫁给那范老匹夫!归春小声提醒惊怔愣住的崔大夫人:“认不了亲生的嫡女,也还可以充作义女。”对啊。崔大夫人眼前一亮,终于得见曙光,她急声道:“萧连帅抬举她了,那是我的义女。留春,你还不快感谢萧连帅居然肯抬举你,愿意聘你为良妾?”她的指甲深深陷入归春的肉中,可是归春吭都不敢吭一声,只得咬着唇瓣默默忍着,祈祷这事情能顺利落幕。那被围拢在中央的留春知道,这就是她拼尽全力为自己规划的最好的路,是生是死在此一举,便是并非尽如人意,也已经是不错的结局。她咬咬牙,回身向呆住的连帅俯身一拜:“妾身留春见过夫主。”不远处,有甜美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恭祝你们良缘喜结、佳偶天成。”这自然是一旁看戏的阿笙。她还抬起柔夷,轻轻鼓起掌来。被这声音惊动,已经缓缓围过来的群众不知所以,但是热闹谁都爱看,便也跟着这霰雪肤色的姑娘,喝起一声声的彩来。当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唯有萧连帅面色铁青,他虽是有些愚钝,但绝不蠢,明白自己这其实是被绕个弯算计了。一个丫鬟出身的东西,披上个义女的皮,难道就能成为高门小姐了吗?果然这些豪门望族肚皮里的弯弯绕绕多,这些人合谋算计,他一届莽夫哪里玩得过?萧易远愤恨暗怒的时候没有想过,“不以出身论英雄”还是他用来勉励自己的话,若说留春出身卑贱,他岂不更是起于微末。本就是凭借今上的看重,才能登上连帅的高位,可他归根究底依旧看重门第,下意识瞧不起白身仆役。这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不管私下里如何想,萧易远还是咬牙向大夫人鞠一军礼:“多谢岳母成全。”崔大夫人是吧,给他的难堪,他萧易远自当铭诸心腑。这边事了,阿笙悄声拉住崔珩晏的袖子:“你怎么得知的此事?”公子轻轻甩开她,鼻子里面哼一声,“便只许你人约黄昏,不许我黄雀在后?”说话间,留春挪着细步走过来,红着眼睛向他们跪下,声音哽咽:“阿笙与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永远没齿难忘。”阿笙连忙扶起她,轻软道:“我也要感激你。”旁人眼中,留春和阿笙各为其主,水土不容,但是她们只是明面上不和。若是真的有事,她们暗地里自然有小时候的留下的交流方式。虽不是挚友,却也是在这庭院深深里,敢将后背露给对方的同伴。那一日,归春装作留春的样子来悄摸送信,阿笙便意识不对,便联系上留春碰面。留春原来还不敢相信,可是也还是存了个心眼,不再一门心思为自己的主子考虑。那日有范家的婆子上门之时,她在退下合上门后,头一次没有听从崔大夫人的话,而是在门口偷听。那婆子笑着,话里面软中带硬:“我的好夫人,你考虑的怎么样?五百两雪花银,就讨要这么一个丫头进门,你到哪里去寻找这么好的价钱!”茶盏搁到桌子上的脆响,然后是她忠心耿耿的大夫人的说话声音:“留春再怎么,也是我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丫头。”留春还没来得及欣慰地笑开,便听到庄严的夫人轻吞慢吐的声音:“八百两。钱货两讫,买断生死。”这声音字正腔圆,留春再熟悉不过,一时如遭雷击,只能感觉,眼中看到的所有熟悉的摆设都陌生起来。她当年幼时不懂事,还对小公子因为养的一条狗死掉便那么难过,感到有一些不值当。不过是养来逗乐的东西,哪里值得交付真心?没想到其实在崔大夫人眼里,原来她连条养的狗都比不过。不过是随意讨价还价,用来交换的死物罢了。留春这回终于下定决心,也要为自己打算一些。她和久未私下碰面的阿笙约好地点,原还不能完全死心,然而一看到摊开的信函上面熟悉的字,便哑口无言了。那是她自己的字迹,也是她一笔一划教给归春的书墨。留春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我到底是哪里对不住她们?”让她努力学习房中之术,做一个好通房丫头,她便克服掉羞耻心认真学习;崔大夫人不好开口的地方,全是她冲锋陷阵,充当大夫人的喉舌,忍受背后的污言秽语;便是闲暇时刻,她还将自己学的字,手把手教给了后进府什么都不会、每天只能嘤嘤哭诉的归春。可是,给她的回报是什么呢?一枚弃子。这些她最信赖疼爱的人,联合起来,卖了她还不够,还要物尽其用地利用她,让她为自己的好夫人好姐妹背上黑锅,遭受骂名。留春擦净眼泪,收拾好情绪,对默默无言的阿笙道:“阿笙,我需要你的帮助。”阿笙笑起来,依稀是旧年岁里,两个小姑娘碰头,计谋好作为同窗,如何骗先生就为了躲懒的样子:“我也需要你的帮助,留春。”两个人相视一笑,这么多年因时光留下的隔阂,便被一双笑靥碾碎,她们依旧是并肩而行、互相依靠的同伴。纵然道不同,也可以互相搀扶着走过这段艰难岁月。等到留春戴上面纱,又是深深一拜这才离开后,便只剩下两个人了。崔珩晏忍得,阿笙可憋不住了:“还没有恭喜公子有了个新妹妹呢。”公子璜弯唇:“阿笙若是想叫哥哥,我自然也乐意应下。”想得美。阿笙别过头去想要离开,却被崔珩晏抓住袖口。他声音放的低沉,在茫茫夜色里显得却更为清幽冷寂:“你为何从来没有提及这桩婚事,你是不信任我能帮你解决吗?”这帽子可就扣大了。阿笙避而不答,可是看着崔珩晏手指搭在自己的腕侧,她便脱不开手了。其实,那玉白手指的力道并不重,只要轻轻一掰就能甩下。话虽如此,她终究是不忍心再迈开脚。阿笙缓缓停住脚步,声音轻轻。“哥哥。”这两个字,比春日最为柔细的雨,还要绵,还要弱。可一时之间,却仿佛全天下的云团都汇集到这个方寸之地,淅淅沥沥的雨浇成雾丝,将谁的心细细密密缠裹住,便再也挣不开、逃不离。崔珩晏的唇角轻挑,呵出来的那口气息却温黁:“怎么了,妹妹?”惊住了的阿笙把手蜷成团,搁在脸边遮挡住升腾的浅绯。公子怎么越长大越恶劣?果然还是小时候好,那时虽是性子敏感些,还爱哭,有时还对自己喜欢皮相好的郎君这点看不上眼,可也比这副毫不害羞的厚脸皮强。明明是阿笙自己调侃对方在先,却受不住对方真的应承下来,她羞恼抬起鞋履,“可别再这么叫了,若是让大夫人听见,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个女儿,那我可真的完蛋了。”烛火晖晖,望着女孩的纤细背影远去,崔珩晏的笑意淡下,脸色变得晦暗不明。总有一天。他的想法还没勾勒成型,便看到那前行的女孩停下,转过头来,虽是脸颊依旧微红,可还是冲他说:“你怎么还不过来?”崔珩晏的嘴角笑意再度绽开,那亮色烧的比火把上的烛焰还要艳,教人看了便要淡忘世间所有殊色。哪里有光芒,会比公子的眸子还要曜灿呢?公子璜快步赶上去,举起似乎要燃烧彻夜的火把照亮前方。两个人并肩一起,走向了家的方向。第19章 明知这梦是假虽然留春被不情不愿的崔大夫人收做义女,但因着是纳妾,原先繁琐的礼节便一减再减,六礼便只剩下了一节纳彩。这边是彻底的财权交易了。果然是买妾不知姓,则卜之。萧易远一抬小轿抬过来的时候,可能都还不知道留春的名字到底是什么。他也不在意,为了表示对崔家的重视,还随手起了个新名字,便唤作“无双”。恰巧正是阿笙在梦里面被萧连帅纳作小妾后,取的新名字。然而,崔大夫人心里虽呕得不行,可为了顾及面子,依旧是认留春做义女,也专门请来了喜娘给她绞脸、梳妆打扮,甚至还邀来几个旁支的庶女过来,就是为撑个母慈子孝的面子情,这才算是勉强扭转了前段时间里,崔大夫人变得有些狼藉的名声。自然,那些望族的妇人们表面上笑意盈盈不说什么,背后里崔大夫人已经彻底成了个笑话。“义女”的名头叫上去好听,可是明眼人谁不明白啊。这不正是崔大夫人身边一直陪着的大丫鬟留春嘛,真是叫人笑掉大牙,成了不少贵妇们吃茶点闲聊时候的趣儿。可惜,崔大夫人对着这些暗地里讥讽的目光,还得强撑着出来招待人,不知道暗地里又摔碎了多少个盏杯。敷上厚厚的粉,留春穿戴好那暗花细丝褶缎裙,对着身边唯一陪着她的人哽咽道:“没想到,最后还是你来陪我。”“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阿笙笑着替她整理好深粉色的裙袂。崔府的正经小姐肯定不会来陪她,这几天都躲在闺房里面,哭自己突然有了这么个丢人的姐妹呢。便是那旁支的庶女们,也只是拿团扇遮个面,莺声燕语地打个招呼,就去宴会上努力扩大交际圈子了。留春这些年一门心思都用在替崔大夫人办事上,没有什么知己好友,便是唯一曾经认为的妹妹迎春,现在也正陪在崔大夫人身边去应卯。想起那张自认为的妹妹伪装自己写就的信笺,留春冷笑出声,从铜镜里打量自己的妆面,喃喃道:“我会过得很好的。”她一定会脱离掉这些旧日的恶心枷锁。接下来的日子,就算不如意,起码她可以为自己做主,为留春这个人、而不是一个模糊大丫鬟的名号而活。望着镜中那双深黑色沉静的瞳孔的时候,留春是真的这样下定决心的。外面迎亲的唢呐近在耳边了,有小丫头唧唧喳喳捧着满怀的铜钱,兴奋地冲进来嚷道:“新郎倌来了!”抓了把杏仁糖和瓜子糖塞给那小丫头,阿笙替留春罩上挑着香菊暗纹的盖头,“上轿子吧。”若是有个兄弟,留春她最起码可以被亲人背上轿子,还能得几句絮絮的嘱托。可现在,为留春指明方向的只有阿笙。阿笙,便是她的兄弟姐妹了。晴朗的日光透过熏香的织物照进来,是模糊的艳色。就在留春要在搀扶下登上那小轿子的时候,忽然下定决心,附在阿笙耳边说了句话。留春罩个盖头,只能隐约看到自己那翘头的岐头履,也不得而知阿笙的表情,但她拍拍那双扶着她的小巧温软的手,最后嘱托道:“崔大夫人是个佛口蛇心的,你多加小心。”然后留春再也不多看这生她养她的后宅哪怕一眼,坚决地踩上轿子,在凑热闹的喝彩声与唢呐声中,奔赴向她未知的新生活。阿笙目送那轿子走远,直到面带寒霜的新郎倌勒紧马嚼子彻底消失,这才纾解了口气,觉得折磨她许久的噩梦总算烟消云散了。然而,她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被转头看到的阴影吓得差点没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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