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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杀我千百次》TXT全集下载_25(1 / 1)

春生秋实。没想到,一转眼已是物是人非。小丫头手里的帕子都被鼻水眼泪打湿了,她不住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为什么双桃姐姐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害夫人,我更不明白为什么她甚至还想诬陷你。可是,可是……”“可是我觉得,明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从前的日子多好啊,春光明媚,鸟声啁啾,圆滚的花瓣上倒出的,是一觞温热的芬芳。小丫头仰起脸,望着肃容穿着湘妃衣裳的两个大丫鬟,搀着崔姑母出门赏春色,每个人的嘴角都是惬意上扬着的。她竖起簸箕暗暗想,要是自己也能成为这样优逸又娴雅的大丫鬟,该有多好啊。怎么就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有些事情,结局很早就已经注定了。”阿笙倒是没有太多动容,只是自嘲一笑,“我从前也想不明白,可最近倒好像是明悟一些。”总是不一样的。虽然看着走的是同一条路,但一开始就不同。因着不过是短暂的接驳罢,所以说短暂交错后,终究是要渐行渐远的。阿笙粉白的手掏出一把松子糖,为勉强止住哭泣的小丫头展开柔嫩的手心,“我只有这个,你想要吃吗?”望着小丫头接过糖之后、跌跌撞撞离开的身影,阿笙低下头,拈过剩下的一颗放到嘴里,舌尖蔓延开细微的甜意,之后折身向崔姑母的院落走去。所以注定了阿笙和双桃不是一路人。她没有干粮,她就只有松子糖。这信倒是简单,就四个字,还是老熟人的笔迹。拍过信笺在台子上,阿笙对着唬一跳、戴着的幞头都歪了的郎中复述道:“姊债妹偿。”她语气很淡:“这是您给双桃写的吧。”这郎中镇静下来,摸着不存在的胡须摇头晃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那位叫做双桃的女郎,可是特意许了我一字一两的高价呢。”这也忒黑了点。阿笙可真是气得要笑出声:“您的墨宝可当真是一字千金啊。”“过奖过奖。”这郎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还自得一般地谦虚一笑,“不过从前我做秀才的时候,确实有大儒称我的字是凝重朴拙、紧中见放。”就这还姊债妹偿呢?不倒搭钱就不错了。气鼓鼓地把信收回,既然已经确定核实,她也就不打算再停留,不然徒给自己气受。阿笙刚转身迈出青仁堂,就听到一顶华美轿子中有人叫住了自己:“是阿笙姑娘吗?”拒绝了侍女替自己传信的建议,高门大户中的女郎款款迈步而来,婉转轻柔地问:“请问你是崔姑母身旁的阿笙姑娘吗?”这女郎眉清目秀,举止娴雅,乔木世家代代相沿的高贵气度,从她的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倾泻出来。不过,观其衣着装扮不像是涿郡的大家小姐,阿笙有时候会翻王都传过来的邸报、画册,这位女郎形容妆面与王都的仕女图相类。再联想最近拜访涿郡的朱门绣户都有谁,阿笙轻轻用裙裾下摆把收回的绣鞋遮掩一二,“请问是谢家的二小姐吗?”谢家二小姐谢涵秋听了这话,是真的有几分惊讶了,难得惊色都显在这位贵女的眉间,“你从前见过我?”阿笙脚腕上的珠链微晃,然而神色不动,脸上依然是清淡的柔和笑意,“谢二小姐风仪高华,涿郡无人不识。”“你过誉了。”听过这话,谢涵秋脸上浮现出一点儿轻红色的赧然,她递过来一张银票,在阿笙困惑的目光下解释道:“这是前些日子里,被收押进大牢里面的双桃姑娘,托我母亲转交给阿笙姑娘的。母亲觉得我们年龄仿佛,会更好说话一些,便嘱托我到崔府来寻你。”谢涵秋笑靥温柔:“没想到竟是这么巧。”接过银票展开,阿笙眉目微动,这赫然是五百两银子。之前说好的是一千两,想来剩下的一半,便是双桃所谓的“姊债妹偿”了。这可真是步步为营、死也不罢休,都这种时候,还要把方方面面都算到了。阿笙尚还来不及恼,梨涡清浅先浮现在面颊上。不愧是她认识的双桃啊,永远只有叫别人吃亏的份,还得让人再不情不愿,也得领着这份好。望着清莹女郎甜美的笑脸,谢涵秋也是一愣。像是枯燥秋季一只不蔓不枝的茶色花楹,迤逦过来的是清凉荫淼。实在不像是婢女,这般的品貌,别说是涿郡,便是王都也少有人及了。这想法很快就飘远,随即谢涵秋邀请道:“我总计也是递了帖子要去拜访崔家的,既是同路,阿笙姑娘不妨一起吧。”阿笙本想推拒,可一来这银票数额颇大,路上行人如织,总是有点危险;二来虽是晚秋,可外面日头过盛,她也有点被晒的头晕目眩。因此,对着谢涵秋和气的笑意,她也就弯了弯眼睛福过身,“给谢二小姐添麻烦了。”缓缓碾过的轱辘声倾轧在石板地上面,很快这载着跽坐女郎们的马车驶入了近来很是寥落的崔府。临落轿前,阿笙终究没忍住,轻声问过一句:“请问谢二小姐知道现在双桃怎么样了吗?”“死了。”似乎对阿笙震惊的神色感到不解,谢涵秋疑惑道:“你不知道吗?”谢涵秋微微顿住,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自从她父母双亲、连着好像叫什么阿锄还是阿头的男郞被下令秋后问斩,听到这消息后,双桃便连呼了三声痛快。”“她托付给母亲这张银票后,自称已是别无所求,当夜就吞金自尽了。”谢涵秋微微一笑。晚秋随着最后一枚落叶的凋零而远去,凛冬将至。作者有话要说:winter is coming,换地图还会远吗?第64章 便是不要也罢冬日后的绵云也拉扯成了片片的絮状, 相较起秋天更为薄弱悄静, 翦花染过的叶片妆点了侍女被冻的微霞色脸颊, 川谷映衬在远眺的视线中,是静谧远淡的朦朦胧胧。雾气一般。这样寒冷干燥的天气,也不能影响李二少爷李冼勇的登门拜访。知道内情的小丫鬟交头接耳, 说这李少爷当真是深情几许,竟然如此着急, 阿笙实在是太幸运了。然则, 李冼勇此行却不是为了议定婚事。而是完全相反, 李冼勇是来退婚的。犹豫再三,最后李冼勇还是拱手一拜, “父亲让我回陇西,说其实很早以前我祖母就为我定下了一门娃娃亲。本来是打算让我先成就一番事业后再成亲,所以就没有告诉我。然则眼看这姑娘就要到桃李年华,想来您比我更清楚, 女孩的青春很是耽搁不起, 所以父亲让我尽快回府, 先成家后立业。”这理由看似合情合理, 但其实全部是漏洞。“你为何不早与我讲?”崔姑母原本和善的笑容淡下来,茶盏也嚓地一声搁在了桌面上, 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难不成我还会逼迫你不成?”他不胜歉疚道:“本来早就想和婶娘说,但是前些日子您一病不起,小侄怕您病情加重, 便不敢再言。但是这些日子里,父亲的家书已经一封比一封催的紧,而且听闻祖母和那姑娘家是旧交,甚至因此事都抱了恙,晚膳都只能吃一碗米了。”这李冼勇的祖母也就是崔姑母当年的婆婆,李老太君。因着李老太君早年受到自己婆婆的蹂躏,等到终于熬死了老太婆,自己翻身成老太君,更是将这些年的怨恨都用在磋磨自己的儿媳上,这阴私手段也是个中好手。虽然这这李老太君已年过花甲,不仅胃口不错,牙口更是好得很。不知道是不是早些年因着夫主爱细腰,虽是嫁入名门世家,可李老太君每天只能束紧腰带,吃一些清粥小白菜,瘦得我见犹怜。但现在她也算是终于苦尽甘来,不仅吃的红烧肉、东坡肉都以盆来论,米饭更是能连用三大碗,再嚼五六片肉脯来打牙祭。所以说,现下只能用一碗饭,可真的不是一般的事情。崔姑母就更不必说,很是了解这位横眉立目把自己休弃下堂的好婆婆的性子,当下皱紧了眉头道:“那你便快些收拾箱笼回陇西吧,可用我为你联系镖局?”她虽是大病初愈,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讥嘲从她的眼角眉梢处流动出来,“到时候李老太君若是有个好歹,可别怪又是我崔家这风水不好,害得他的宝贝孙子都不愿回府了,我可真是担待不起。”知道崔姑母是因着什么愤怒,李冼勇再深深一拜,声调几乎带了点儿哽咽了,“这全都是小侄的错,只希望婶娘身体无恙,长命百岁。”“呵。”崔姑母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我就不送你了,以后无事也不必再登门来,这样我的病能痊愈的更快一些。”不仅是崔姑母,一旁垂首静立的阿笙更是觉得郁愤,但这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婚事被退,而是她明白这所谓的娃娃亲不过是个托词。冷风萧瑟之下,阿笙眉目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寒意,“相识一场,奴婢希望李少爷能将实情讲予我听。”这早年定下的娃娃亲,实在过于没有说服力了。旁的不讲,如若这李老太君当真如此看重这庶出的儿子,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将李垂文弃之不管?临到这么大岁数,倒是反而为庶出的子孙抄起心来。崔姑母是盛怒之下没转圜明白,阿笙却是知道这位李二少爷的性子,恐怕不是那种愿意接受不明不白、忽然冒出来的指腹为婚的事情的。况且以李冼勇的精明劲,连离这么远的崔姑母有多少嫁妆都知道的明明白白,怎么可能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摸不清楚是谁?这不仅是不尊重她。简直是在把阿笙当猴耍。“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实情会比较好。”李冼勇面上的愧疚之色一扫而空,甚至也带了点儿愤懑难平,“我这也是被人阴了。”凉风徐徐拂过,阿笙淡淡道:“到了这个地步,李少爷何必再装相?如果你不点头,恐怕没有人能逼迫得了你吧。”流转着霜花的空气微微一静。李冼勇摸了摸鼻子,“这么明显吗?”他叹口气,“女郎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虽然我也算是从中得了利,但也确实是被人算计的。”李冼勇很诚恳地盯住她,认真道:“我当时是真心求娶你的。”然而也只是当时罢了。这世上无人抵得住达官厚禄唾手可得的魅力,青云直上即是手可摘星,更何况李冼勇本就是庸庸碌碌的一个平凡人。怎么可能会免俗呢?轻轻阖上双目,阿笙宛然而笑,“这人是谁?”李冼勇微微踟蹰道:“我还是不说了,怕你难过。”然而望着清浼女郎寂然的双眼,他到底还是微叹口气,“你当真不知道是谁吗?”是日着月白外裳的许大公子,和眼前穿黎色外衣的李二少爷身影交错叠杂在一起。吁了口气,阿笙将他从前送过的土仪装好,轻柔地递过去,“陇西的东西很好,只是我恐怕不受用,李少爷还是带回吧。”她双眼澄澈而明亮:“虽不知这女郎是谁,但祝愿你们不仅仅是合两姓之好,更能鸾凤和鸣、比翼双飞。”虽是情知自己的决定没错,但他望着女郎妍弱的身姿袅娜如冰花,珍而重之地接过素白双手送回的土仪,到底还是难免心下惋惜地叹口气。这样的姝色实在是世上难寻。要是身份能更高一点该有多好啊,李冼勇暗自摇头,深深望了阿笙一眼,辞别后转身迈出了院子。虽是遗憾,但既然能放在杆秤的两端衡量,就必然有得有失。而李冼勇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也就不会再后悔。扬过寒雾明恽的星空下,崔珩晏倒扣下书卷,玉白的手指接过小厮呈上的暖炉,“阿笙,你来了。”公子璜的声音温柔又清雅,然而被塞过暖炉的阿笙眼神却极为冷静,“是公子做的吧。”正欲起身的动作一顿,崔珩晏清澈的眼睛带着点疑惑,不解道:“做了什么?”阿笙不为所动:“公子还要瞒着我吗?我都知道了。”恍然大悟般哼了一声,旋即崔珩晏望向一旁局促不安的小厮们,“没错,阿裕才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哪里便是想要瞒着你了。”他睨过来,跟着沉下去的击玉声调,都带着点易碎的难过:“难道阿笙要因着这样的事情,与我置气吗?”阿笙捏过自己衣袖的手指蜷起来,回视那双秀美干净的眼,清清楚楚道:“许大公子和李少爷来退婚的事情,都是你背地里操纵的吧。”崔珩晏唇角完美的笑意凝滞住。虽然只是短短一刹那,公子就又恢复了高洁清隽的迷惑样子,但是阿笙与他一同长大,只需这一瞬间就已经明白了悟。然而崔珩晏却还是无辜地表示:“阿笙,我哪里会做这些事?”公子还不知道不单单是李冼勇,许志博更是很早以前就直接把事情挑明了,当是阿笙只是心里按下不提,却并非全不知情。崔珩晏自诩痕迹遮掩的很好,即便是阿笙会有所揣度,也没有实在的证据,只当她还是在诈他,亦或是因着旁人退婚而觉得恼怒伤心。撇去如鲠在喉的一点不适感,公子璜柔声道:“这李少爷眼睛不好,不要也罢,我们阿笙会有更好的郎君相聘的。”再也瞧不得他这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阿笙冷笑:“早在双桃出事前,许大公子便已经向我直言了。不过当时我以为公子是因着知晓我对这婚事感到为难,又怕我觉得难过,才悄悄处理这件事,还不教我得知。所以我虽是心下感动于公子对我的维护,便是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说出来。”崔珩晏睫羽轻颤了起来。“然而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是我在自作多情啊。”阿笙松开手指,脸色是和公子同样的苍白如雪,“而你现在居然依旧在搪塞欺瞒我。”崔珩晏心下无数个理由急速非转,然而却找不出一个完美的解释来搪塞,只能讷讷道一声:“阿笙,我错了。”哪里是公子的错呢?分明是她阿笙蠢钝不堪。轻笑一声,阿笙把暖炉往地上一掷,不顾阿余的极小惊呼声,冷冰冰道:“公子当真是把我当朋友啊。”随即她也不再待身后人阻拦,三转两转,连灯笼都忘记提出来,在愕然的小僮注视下,疾步迈出了这充盈着辛辣幽微杜蘅气味的熟悉小院。薄寒之下,远山萧疏僻静,呵出来的空气都是一团团白雾,将本来就黯淡的星子衬得更加晦暗不清了。门口的小僮震惊地瞠大眼睛,喃喃自语:“阿笙刚刚是在哭吗?”作者有话要说:不作死就不会死。第65章 何种的惴惴心事夹裹着寒气、翻窗回来的阿裕低头道:“阿笙姑娘已经回到寝屋了。”崔珩晏扶住门框, 手指按压着太阳穴, 摊开的书册被卷进来的寒风吹刮到了地上, 哗啦啦翻卷时,单薄纸面锋利的边缘刮伤了公子赤着的脚踝。然而公子璜像是察觉不出来痛一般,压抑不住的倦色从他眉梢流露出来, “那就好。”一旁的阿余小心翼翼地问:“公子,这儿风大, 要不小的先阖上门扉吧。”看到公子璜虽然没出一言却蹙眉折身走回的样子, 阿余才算松了半口气, 关上门、挡住外头的寒风后,这才吐出来剩下半口气, 小声试探:“公子,老头给的药真的没了,什么时候我们还得再去一趟王都。”“这老头脾气怪戾也就罢了,要求还恁多。”阿余不满地嘟囔着, “明知公子身体抱恙还让您亲自去, 明明叫个驿骑送来也不费事, 公子又不会讹他的钱。”眼看着是越说越不像话, 沉稳的阿裕反驳道:“如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或是有什么心怀歹意的人换了药剂呢, 这也是为了公子着想。”阿余不服气:“那也可以让我们这种近身的小厮代劳啊, 何苦要折腾公子?”“如果没有他,你们公子的坟头草都要有两尺高,这话别再提了。”扬起颈饮掉一盏药, 公子神色恹恹地捞起地上的书册。阿裕暗自着斜了阿余一眼,样子别提有多得意。强行按压怒火的阿余,涨得脸都红了。要不是当初他好心教这个茅坑里面的石头,这顽固的货还能好端端地在这里傻乎乎地偷笑?当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现在真是后悔都来不及。随意翻了两页书册,崔珩晏淡淡地问:“刘家的大公怎么说?”“刘大公让公子亲自去,说只有手持着迪罗泊玉石还不行,要真正的主人他才愿意接待。”阿裕一想起这个事情就来气,“这刘大公岁数不老小,却比不晓事的小孩子都胡闹,丝毫都不懂得变通。只不过是送石头而已,况且我既然是公子的侍从,又和您本人到场会有什么区别?”原来自觉开了窍会说话的喜悦淡去,阿裕哼声道:“找不到迪罗泊的时候日求夜求,这好端端给他送上门,倒是还拿上乔了,真不愧是老顽固。”阿余眼睛一挑:“阿裕你怎么能这样说刘大公?这不也是为了防止有贼窃了别人的东西,还打着公子的名号上门嘛。”他一报还一报,“人家刘大公是心明眼亮,一看你五大三粗的样子,就心存猜忌了。这叫大公爱石,取之有道。才不是巴巴送上门来的,就一定会接受呢。”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小厮。要是阿笙还在这里,想必一定会感慨这颠倒黑白、满嘴歪理的德行,简直是和公子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可惜的是,阿笙已经被公子气跑了。崔珩晏心里越发烦闷,字不成意,索性把书一掷,“要吵出去吵,闹得我脑袋疼。”原来嗡嗡嗡的两个人这下一起乖乖噤声了。最后还是崔珩晏一锤定音道:“先去益州永昌郡的刘家,然后去王都。”他瞥了垂头不语的两个人,冷嗤道:“真不知道养你们两个有什么用。”小心抬起头,阿余的眼睛晶亮亮的:“小的们当然是用来陪公子聊天解闷啊。”公子璜凉沁沁地笑起来:“连鹦鹉都比你们会讲话。”随即崔珩晏嫌弃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等着领赏呢?”赏赐那是胡扯,哑药倒可能有一杯。阿余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消失在眼前了。唯有阿裕眉头锁紧,小声劝:“公子,我们还是先回王都吧,到那边换一批快马,脚程也快一些,况且您的病更要紧啊。”崔珩晏眼皮子都没抬起来,“夜长梦多,你自己不也说,中途容易出现意外。”阿裕不曾想到他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话给堵死,憋得是耳红脖子粗,但是这还不放弃,忍不住说:“那我们快些出发吧,公子的病耽搁不起啊。”“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崔珩晏慢悠悠抬起眸子,“还是因着只有阿余去过西域,你没去过,也想到那边看看风景了?”闭紧了嘴巴,阿裕疯狂摇头,施礼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崔珩晏神色淡下来,玉白的手指轻轻拨弄一下桌案上熠熠生辉的迪罗泊石头,半晌,轻笑着自嘲道:“我可真是自作孽。”随即他修长手指将冰凉的玉石收拢起来,苍白的肤色恍若是覆盖着琅霜,“阿笙会原谅我的吧。”他密如鸦羽的睫毛扫在下眼睑上面,是疏浓浅淡的水墨。就算不原谅,若是他生了病,也总还会心疼他的吧。他总会有办法教她心疼的。这两天风雪极大。阿笙着单衣挑亮了回廊上的烛花,听到屋内崔姑母唤她的声音才连忙进堂屋。不等阿笙说什么,崔姑母先拍落她身上零星的一点簌簌雪花,皱眉道:“怎么不批个外衣就出去,冻坏了可怎么整?”阿笙乖巧地笑着:“只是到门口这么两步道的距离,不妨事。”“怎么不妨事?”崔姑母眉头拧的更紧了,“只是挑个灯花要两刻钟都不行吗?”阿笙勾勾唇角:“只是外间风大,容易熄灭,所以来来回回地费了些时间。”良久,崔姑母叹口气,幽幽问道:“你这孩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姣美的女郎垂下眸,笑意浅淡下来,“我哪里来的心事?只是天气不好,平日里也有点懒倦。”阿笙蹭蹭崔姑母的胳膊,“您不许嫌弃我。”崔姑母没被她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无奈道:“你这孩子根本就装不住事情,心里想的全都写在脸上了。”“有吗?”阿笙下意识摸摸自己光洁粉嫩的脸,莫名其妙嘟囔着,“没有什么脏东西啊。”“难不成是百叶趁着我小憩,蘸墨在脸上写字了?”阿笙撑着腿站起来,露出惊慌不已的神色。崔姑母想说的话憋回去,点点她额头,“铜镜就在旁边,你自己去看吧。”眼看着女孩还真的急步对着铜镜上下地照,崔姑母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阿笙,是不是因着李冶勇这混账的事伤心?”自从上次李冶勇来退婚之后,崔姑母就再也不会唤他为侄子这种亲昵的称呼了。崔姑母柔声道:“你已经大了,我也就和你说说知心话。有的人表面上和善温柔,内地里一团糟污。”阿笙笑容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消失殆尽,对着铜镜里自己面无表情的憔悴的脸,她无声张开唇。你真是蠢。“阿笙,你真是蠢。”发现妍弱女郎的动作顿住,崔姑母声音更轻柔,“早一点看清楚这郎君到底是怎么个样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还年轻,像我这个岁数才知道的话,就已经太晚了。”阿笙声音清脆带着甜美的笑意,眼神却是哀伤不已的。她轻快答:“我知道的。”可知道是一回事,到头来怎么做,却又是难以控制的另外一回事。冬景铺开的朔风扫的窗棂都咯吱咯吱响,彻骨的寒意冻得人只想缩进被衾里,抱好了汤婆子就再也不要钻出来,能像小动物一样冬眠就更好不过了。“什么事?”阿笙已经解了钗环准备就寝,还是才从膳房回来、都没坐热的百叶打开个门缝,往外面小心地觑了一眼。百叶看到来人,才松口气,“是阿余啊。大晚上不就寝,跑这儿来干什么?”因为已经算是熟悉,她直接大大打了个哈欠,连拿手遮掩一下都懒得,“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早再说吗?”或者说,因着阿余年纪不大、身量也不高,百叶根本就没把他当做普通男郞来看待,甚至还丢了把冬瓜糖进他怀里面,“别来折腾姐姐们了,吃了糖就快去睡吧,不然仔细将来长不高。”阿余眼看着睡意朦胧的百叶都要上手揉自己的头了,急促道:“不是的,是真的有急事。”等到对方小声说了半句话,百叶半张着嘴的动作猛地停住,孤疑道:“你说真的?”因着他们的年岁渐大,其实百叶心里隐隐忧虑阿笙和公子离得太近,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若是青梅竹马能终成眷属自然是好事情。然而他们身份相差犹如天堑,若是执意一定要求得什么,那必然难以结成善果的。便是能成事,可阿笙为何要去历经这九九八十一难?她自然值得更悠闲、自在、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因着婢子的身份,缩手缩脚,变成一个大气都不敢喘的某某小妾,把自己浸泡在苦艾味泪水的后宅中,终生只得祈求夫主偶尔的一时兴起。这不是阿笙应该过的生活啊。因此,百叶睁大了眼睛警告道:“胡乱编排主子的话,可不是什么小事情,需要我跟你讲讲那些前车之鉴吗?”阿余这下真的要急哭了,眼眶都是焦急的红,“百叶姐姐您可别开玩笑了。我便是胆子再大,如何敢编排公子病重不起啊?”他哽咽道:“公子早就病了,只是一直担心阿笙挂怀不肯说。可是这回,就连郎中都说快要不好了。”百叶门都来不及阖上,点亮的幽微蜡烛被风摇曳出细长扭曲的影子。她疾步冲回来,推推已经半陷入沉眠的女郎,“阿笙,快起来,出大事了。”还半梦半醒的阿笙转个身,梦呓一般地道:“便是地动了,也让我再睡半刻钟。”缩在门口的阿余冷得呵出一口气,可是想要跺脚的力气都还没使上来,半掩的门扉又被蓦地推开了。阿余鼻水抽回去,吞口唾沫,讷讷道:“阿笙姐姐……”要不要再多加件外衫啊?他看着都觉得冷。还不等他开口,满目惶急的阿笙冰冷的手指已经关上了温暖寝屋的门扉,还小声催促道:“快走吧。”阿余在前面惴惴不安地领路,后面是女郎细密的脚步声。知道实情后,应该,不会闹得太难看吧。他暗自想。不不不!这念头才刚冒出来,阿余就在心里拼命摇头:这事一定得跟着他烂到坟墓里都不能讲出来,什么实情?公子病了,这本来就是实情啊。阿余自己告诫自己,这才觉得难以呼吸的口鼻舒畅了一些。浓雾沉沉的冰霜降下来,是玄冬。作者有话要说:也许,可能,大概,下章表白虽然我之前说,每章都会以评论的形式发至少两个以上的小荷包,但是如果连两个都没有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谢谢美人们替我省小银子了呜呜呜qaq第66章 装委屈不管用的话有明霁的白雪穿过庭树寒光, 屋檐流淌着的雪水将滴未滴, 这凝结的素雪是清孤的破彩, 飘散在潆潆的空中。月色描画不过的麟阁,拂不下的霜花,凝结在去年梦里插羽而破的沙棠枝。更鼓声声, 吹的更加急了。等阿笙慌里慌张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峭云垂钓过的柳絮变作琼枝, 今朝漠漠的粉河凝固成霜雪的样子。玉质般明亮高洁的公子斜倚在塌上, 有水流顺着他锱色外衣淌下来, 就好像整个人的生命也跟着流泻下来,徒留一副死气沉沉的躯壳。阿笙的大美人不该是这般的。她的大美人, 应该永居高堂,永远享受着众人的赞美与夸奖,他就应该顺风顺水,到哪里都花团锦簇, 到哪里都璀璨耀眼, 到哪里都熠熠生辉。她珍之重之的月亮, 绝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这副似乎要随着水洇成墨色的外衣一起, 沉落到寂寂深海的颓唐凄凉模样。阿笙鼻子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待阿笙上前, 探出手指摸到崔珩晏白纸若曦的额头, 心里便是一沉。温度滚烫,似乎就快燃烧沸腾起来,烧得阿笙眼前一晕, 几乎都要立不住。倒是崔珩晏无力地抓住了她不停颤抖的手:“是阿笙来瞧我了吗?”随即他又自嘲一笑:“她怕是再不肯理我,我果然又在做梦了。”气音虚弱,好像下一刻声音就要断掉。公子的手冰凉,反倒衬得那额头热得更是惊人。阿笙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一颗颗都砸在大美人的脖颈上。她慌忙抬了手去擦,可是越擦越多,那泪水汇成了行,细细地沿着原本公子身上积着的冰凉水液奔腾而去,几乎都要汇聚成溪流。崔珩晏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阿笙,你不要哭。”他的力道轻柔:“便是在梦里,我也舍不得见你落眼泪的。”泪水模糊了阿笙的视线,她紧紧抓住大美人的手掌:“我不哭,那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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