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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杀我千百次》TXT全集下载_27(1 / 1)

风雪如斯盛大,再不复当年锦瑟相和的春日融融,但却比还是少女的她的去年今日温暖得多。她一定一定会记得,会记得这些人,这些虚伪粗笨的人,这些假意惺惺的人,这些不怀好意的人,这些口蜜腹剑的人。这些打着为你好的名头,肆意将她的生活践踏成脚底下烂泥的人。这些人,都是怎样把她顺遂美好的闺阁日子变成寒冬。就像每一年春日都冰冷如昨,她会记得。作者有话要说:有美人猜对这件事了吗?悄悄捂住嘴巴第69章 可不全都是傻子日暮霁寒, 浮云堆雪, 窗外的景色是明天和昨日如出一辙的厚雾空茫茫, 仿似只要迈出几步,就再辨不清东南西北。缩在寝屋里的阿笙剪了两朵朱红色的纸花,正欲贴在干净的窗棂上, 手里的剪纸就被站着的百叶轻巧的拿了过去。百叶冲她挑挑眉,“别贴了, 留下给我作纪念吧。”“什么纪念?”阿笙茫然地看着她, “我们不一直都是一个屋的吗?你抬起头, 自然就可以看见了。”百叶把她拉起来,揉搓了一下裙裾, 踌躇半晌,还是轻声道:“因着祖母病重,郎中说涿郡过于干燥寒冷,若是在温暖湿润的南方调养一二, 或许祖母的病也会有些起色。已经求得主子的恩典, 我们一家过几天就要迁徙到南边去。”良久无声, 只能听到窗外簌簌的雪花轻落到木门上的扣响。就在百叶忍受不住沉寂想要开口的时候, 阿笙短暂地“啊”了一声,“我记得百叶你不是家生子吗?难道你的身契已经拿回, 是自由的平民了吗?”“你沉思半天, 就想说这个?”百叶无奈道,“我还以为你伤心过度,都要哭了呢, 刚才还在想怎么安慰你,看来实在是我想的太多。”阿笙轻哼一声,“百叶姐姐太过于自作多情了。”拿手指戳了下姣美女孩的额头,百叶自己反而靠着炉火抱膝坐了下来。火焰摇曳不休,但是很温暖。百叶柔声说:“因着阿锄的事情,也点醒了我爹娘。他们觉得,世代为奴可能真的不是多荣耀的事情,其实我们一家,从太祖母那一辈,就已经开始侍奉崔家。从前觉得,能够祖祖辈辈侍奉世家贵族,是我们阖家的荣幸,可是最近想法转变了。”她抬起头,很认真道:“就像阿笙你说的,为何女郎不能读书识字、骑马射箭、甚至封侯拜相,做一名功勋彪炳的肱骨之臣呢?”烛火噼啪作响,不及百叶双眸的明亮。阿笙垂下双眸,露出个轻软的微笑:“这很好啊。”听到阿笙这样说,百叶才放下来隐隐揪着的一颗心,“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离经叛道呢。”“怎么会?”阿笙诧异道,“你忘记,当初还是我劝你和我一起读话本子的吗?”百叶长长吁出一口气,然而她又转而笑着摇摇头,“想这些没什么用处。家里这么些年的积蓄,都用来赎身脱奴籍了。便是有剩余的银子,也要留着在王都那边买新宅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闲钱去……”话没说完,就被一张银票闪花了眼。阿笙笑眯眯地摇摆着手里的五百两银票,温和道:“那就让我来资助百叶姐姐吧。如若你将来入阁为相了,也不要忘记你苦守涿郡的妹妹啊。”百叶嘴里像是塞了一个鸡蛋,半天都讲不出话,“你哪来的这么一大笔银子?”是之前双桃欠她后还回来的。然而伊人已逝,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更何况,双桃还欠着她一半的钱呢。很快就回过神来,阿笙眨眨眼,“从前别人欠我的。所谓攥在手里面的都是死钱,只有流通开才能钱生钱。百叶姐姐,我可是很信任你,将来能带着我吃香喝辣的啊。”百叶想笑,最后却莫名其妙地落下泪来,她伸出手抱住女郎细弱的肩,“阿笙,你真好。”“知道我好就多读点书,特别是我给你推荐的那些话本子。你可是一本都没读过。”阿笙故作老成地拍拍她,“你什么时候要走啊?”“应该就在这两日。”百叶望着窗外铺天盖地的大雪,若有所思,“原本上周就想走的,但是雪下得太大、马车寸步难行。好不容易这两天雪停,就可以赶路,而且祖母的病情也拖不得了。”阿笙点点头,侧过头去,秀颀的脖颈婉转细弱,“你的箱笼都已经收拾好了吗?”百叶轻轻嗯过一声,”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见崔姑母吧,还不曾向她辞行呢。““好呀。”阿笙没有转头,只是淡淡地露出个幽微的笑来。好的也好,坏的也罢,大家都离开了,终究只剩下她一个人。第二天果真如百叶所说,天气不错,甚至还出现了太阳,原来厚厚积累的雪层都已经消融,正是适合赶路的日子。崔姑母虽然意外,但也很欣慰般地道:“我从前就很想去王都,不曾想,倒是你先有机会去看过了。”“夫人也可以来南方啊。”百叶谦和温柔地笑,“我祖母都已经年逾半百,都想去看看江南水乡的小桥流水,您比她还年轻得多呢。”轻轻叹口气,崔姑母抿抿唇,意味深长道:“什么时候,等到无人再称呼我夫人,或许我就会启程了吧。”百叶闻言一愣:是啊,就连她自己都会不自觉地称呼崔姑母为夫人。可是这位和善温柔的长者,早就已经不是李家的四夫人,为什么大家还要这么称呼呢?不过百叶现在脱开了崔府婢子的藩篱,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一星半点。崔姑母到底是依靠父母兄嫂而活的后宅女眷,纵然她已然不是李家妇人,只要她还不能脱离开倚仗他人而活的命运,就到底还是会被唤做夫人。百叶曲身行礼,“盼您早日得偿所愿。”另一边,烛火摇晃的范府里,来往的仆妇脚不沾地,几乎要在寂然的冷风里擦出来火点子。屋外的小丫头都焦急道:“夫人怎么发作得这么早?”“是啊,这还不足月呢。”另一个小丫头也是抻直了脖子往里面眺望,可以只能看到热水沸腾的袅袅蒸汽。这话里的夫人,自然就是无双,也就是旧日里头服侍在崔府崔大夫人身边的留春。这个时候,已经改名为无双的留春,狠狠地掐着许志博的胳膊,气喘吁吁道:“你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纵然仆妇和接生婆子们都行步匆匆,可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往这里看。本来,郎君就不应该来到血气厚重的产房里,更何况这许家的许大公子都不是这留春的夫婿。便是和生前的范邨交好想要好好照顾嫂子,也不必精细至此吧?来往的婆子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果不其然,寡妇门前是非多。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腹中胎儿发作的这么早,不是因着旁的,而是之前在刚被医师诊断出有孕时,留春就已经去青仁堂抓了堕胎药服下了。幸而略通些药理的许志博察觉不对,直接把留春喝到一半的药打落在地。当时许志博猩红着眼睛,难得撕去了温文尔雅的面具,“你就连我的子嗣都不愿留下吗?”留春轻飘飘瞥他一眼,露出个婉媚的微笑:“这孩子对我又有什么益处呢?不过是个累赘的孽种罢了。”“那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啊。”许志博就快要哽咽,“你怎么能如此狠心?”被赶来的青仁堂的郎中两副药灌下去、勉强止住血的留春虚弱道:“留下这胎儿,对我又有什么用呢?”团团转的脚步一顿,许志博猛地抬起头,眼白是因为劳心伤肺而凝结的红色血丝,“你想要什么?无双,你想要什么?”他话里饱含着决绝:“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留下这个孩子。”“是吗?”留春低下头,淡着声音道,“我只想要一壶酒。”许志博蒙蒙然地把头埋在手臂间,喃喃自语:“这有何难,你要什么酒?”“苏屠醣。”似乎是漫不经意的,留春轻轻地说。就像此时,纵然血水一盆盆往外倒,下半身传来近乎撕裂的痛楚,留春还是咬着牙扯住被自己汗水打湿的郎君衣袖,“许公子,你答应我的。”“苏屠醣,我自然会记得的,给你苏屠醣。你别说话了,不,你还是多说些话。”嗅着满屋子浓厚的血气,许志博已经焦急得胡言乱语起来。听了他这句话的保证,留春才卸了手上的力气,逐渐把注意力往身下移。然而许志博倒不曾想过,为什么留春能恰恰好在他进门的时候服下那剂药,又为何在事情发生的前两天推荐他多读两本医书,又为什么提供给她堕胎药的和上门为她稳胎的都是同一个郎中。许大公子更不曾想过,只要留春还想在这府邸有个人样地活下去,就不可能不要这个孩子。母凭子贵,正是因为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将来能接管范府,留春才有了如今的体面。但是许志博都不曾想过,因为他坚信无双是真爱他的。真是个傻子啊。一片痛楚中,留春在要将人撕成两半的痛意中,模模糊糊闭上了眼。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潮湿的手握住了她的,温和下又带着隐隐恐惧:“无双,你别睡,你别留下我一个人。”虚弱地睁开眼皮,留春嘴唇微张,许志博连忙凑过去,却只听到细弱蚊呐的一声“傻子”。下一刻,稳婆们大声欢呼道:“生了,是个胖大小子!”许志博怔住地望着那个浑身尽是血水、嚎哭不止的小婴孩,露出个笑。可不就是傻子。全部都是傻子。在酒楼里摆了一桌席面,阿笙以秋风扫落叶之势饕餮掉大半。“这到底是给谁设的筵席啊?”百叶无奈地揪住女孩细弱的头发,“你这个小傻子,别吃了,小心积食到走不动路。”难得的,阿笙喝了点烧刀子,不经常喝酒的她觉得胃腑都烧灼成了一片,不过反而觉得是这寒冬中难得愉悦的温暖。她痴痴地露出来个傻笑:“当然是为百叶姐姐送别的筵席啦,我还要为你赋诗一首呢。”“赋什么诗?”不仅是百叶,崔府的其他旧交也吃的是满嘴流油,跟着饶有兴致喝起彩来。阿笙摇头晃脑地举起一杯酒。“冬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百叶千岁。二愿阿笙常在。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因为是醉意朦胧,纵然嗓音轻灵悠扬,阿笙唱的诗歌都已然走调,可是烂醉如泥的大家也分辨不出来,还稀里哗啦地跟着鼓掌、叫好。无可奈何地把她拽下来,百叶小声斥阿笙道:“你当谁没听过《长命女》吗?还吟诗呢,小心原来的作诗者找你讨公道!”阿笙把嘴边的酒樽放下,这时候身边温和的女郎已经被别的人叫走了,只留她一个人垂下眸子,细细小小地说:“那你不要走,好不好?”然而百叶被旁的人邀住饮酒,必然是听不到的。所以,兜兜转转,筵席散去,到头来还是只有阿笙一个人。甩了甩脑袋,看着被簇拥着的百叶,阿笙咬着唇瓣留下张纸条先行离去。便是要分别,阿笙也不想看着对方的背影,她从小到大总是这样自私的,只想别人牵挂她,不想神不守舍地望着别人漫步离去。拿路边的积雪团成团,凉沁沁的雪团擦过额头手心,阿笙这才逐渐从酒醉中清醒了过来。因着百叶人缘很是不错,又兼崔府的大部分夫人、小姐都出去礼佛,盼望家中郎君早日平安归来,阖府安康、岁岁平安,所以现在的崔府停靠的车马都稀少。可等阿笙回到崔姑母的小小院落后,却有很多的人在来回走动,围拢着静谧的小院。不知为何,阿笙心下一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不过身子已经比脑子更快地行动起来,缓缓蹲下,从一条少有人知的僻静小路绕到了堂屋的边缘。堂屋里面传来说话走动的声音。阿笙轻轻呼吸一口气,按住自己砰砰跳动变快的心脏,伸手扒住窗沿,往里面小心翼翼看过去。本应该出门礼佛的崔大夫人谄笑着递过来白绫,可以说得上是慈祥地道:“别脏了如夫人的手,还不如让我这个嫂子来。”有别于以往的穿金戴银,仅着一只素簪的李四如夫人唇角微勾,摇摇头曼声说:“伺候夫人上路的事情,自然还得是妾来做。”眉目细致一如当年的如夫人转过头,柔曼地看过去:“夫人啊,您说是不是?”阿笙下意识跟着看过去,登时心下一片空白。被麻绳紧紧束缚的崔姑母面容无悲无喜,直到对视上一双清澄的眼睛,才神色一顿。然后她缓缓抬起手,就在旁人以为崔姑母要挣扎的时候,便发现她只是轻柔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小的时候,崔姑母和阿笙她们捉迷藏,每当轮到小阿笙来找人倒数时间之前,崔姑母都会在躲起来之前,先用手遮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后再轻手轻脚地藏身。阿笙很喜欢捉迷藏,所以她永远不会忘。不要看。阿笙,不要看。崔姑母没出声,但分明是这样说的。作者有话要说:扫尾,把要活着的人清清场,下章就可以开杀啦,之后就能快乐转场!欧耶耶第70章 十年灯有轻柔的寒风拂动阿笙亲手开合过十余年的轩窗。窗棂的风声振振下, 崔大夫人警觉地看过来, “谁?”然而只有霜花摇曳在她疾步行过来的视野里。皱紧眉头, 崔大夫人对着旁边的仆妇喝道:“出去看看!”窗子拍打出扑簌簌的雪声,崔姑母面上无波无澜,然而被束得失血的手指却紧紧攥在一起, 细瘦的血管围绕着青筋,突兀在她一夕苍老的手腕上。“别多事。”瞥过一眼那只微微发颤的拳头, 戴着素钗的李家如夫人收回视线, 声音淡淡, “一会儿人回来就不好弄了,还是快些送这位尊贵的夫人上路吧。”“也好。”崔大夫人露出个讨好的微笑, 将素色的绫子递过来,手上缠绕着的布料,比窗外的新雪还要干净洁白。露出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如夫人接过这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白色绫子, 将在梦中上演无数次的场景付诸实际, 不期然地在另一个人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笑意。如夫人咀嚼着十数年来大仇得报的畅快, 低声问生命缓缓地流逝在自己指尖的人, “你很开心吗?”在梦中冷淡着眉目居于高座,用悲悯的神态做下最为恶毒无情的事情的女子, 此时此刻眼角眉梢却洋溢着恬淡的满足, 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谢谢你。”发现手下的人缓缓把头歪向一旁、彻底断了气,如夫人想要大笑出声, 眼角却溢出泪水,她低声絮语:“你该说抱歉的,崔姑母。”“不过没关系,我原谅你。”如夫人露出个软媚的笑靥。她终于放过沉沉压在自己头颅的夫人头衔,还自己、也还对方于挣脱开因果的本来宿命。桃李春风,江湖夜雨。这么些年,她把这些恨意浓缩成细针,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不住在心尖描画着滔天的愤恨,是把这些人念成比所有友人与灯盏还要明亮的一簇火。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搓过烛芯,把困在她柔善端方外表下的从前的自己放出来,把一切都燃烧殆尽。真是快乐啊,再也不会比此时此刻更快乐,这是数年前晃荡着秋千,怀揣着对未来向往的浅薄无知少女绝对无法感知的愉悦。十年磨一剑,她终于如愿以偿。咽了口唾沫,崔大夫人畏缩地望着疯狂大笑的如夫人,心里想:这人该不是疯子吧。至于阿笙,从窗棂处冒着腰缩手缩脚逃出来的阿笙大脑却是一片空白的。裙裾和身边的新雪在余光处拉成一道绵延的白,她只知道抬起左脚,落下的同时要被右脚接上。这样就不必再去想再去思考,便是路上有打扮华丽的名贵女郎惊讶地唤她“阿笙”,她都没空停下驻足,只是一直向前奔跑,直到被暗藏在雪海里的礁石绊倒,才猛地停下来。她要救崔姑母,这是在做什么?快救救她!猛然惊醒的阿笙颤抖着弯下身子,在脚踝处摩挲到染着她体温的珠钏,手指沿着珠子的纹路细细摩挲。待到察觉到一个小小的凹凸处,她掀开它。这口卡在喉咙里的气彻底呼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阿笙按动了珠子深处的机关。后来的事情阿笙已经尽数记不大清,只是在记忆里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残影,包括忽然猛然炸裂的是怎样的烟花响彻云霄,衣着铁甲神情肃穆的兵士是怎样低头唤她“大小姐”,打扮整洁的穗妈妈眼神平和又慈悲。这些她统统不记得。只记得月亮柔和地爬上来的时候,肃雍威严的佛寺钟声响彻整条街巷,无数的人迎头跪拜,冰凉凉的灯火在他们周身勾勒出温暖虔诚的光圈,所有的声音都汇聚在一起高呼“我佛慈悲。”林间有夏日的雏鸟飞到皑皑冬季,不然为何耳边有羽翼振翅的声音轻卷。视野所及,所有的目光被汇聚成针尖一样的白,横冲直撞而锐利地冲过来,撞破了她脑中所有混沌的迷雾。刚才在路上碰到的世家女郎带着众人赶过来,七七八八搀扶起她,唤她大小姐,问她怎么样。后来阿笙才知道,自以为跑过一整个涿郡的她甚至都没有拐出崔府门前的三两街巷,可在当时的她的意识里,举目皆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完完全全的陌生,像是偶然闯入另一个未曾发觉过的梦魇。有人兜着暖香将她罩笼,把耳朵凑到阿笙耳边,听她喃喃呓语:“太晚了。”什么太晚了?阿笙跌跌撞撞直起身跑回崔府,在见到安详着神色歪向一边的亲人时,惨淡地笑出声来。是的,崔姑母就是她的亲人。而一切都太晚了,从她来到轩窗下的那一刻就已经为时过晚。情势逆转,原来还在堂屋里,得意洋洋掌控着局势的众人转眼就被掀翻,皱皱巴巴地被捆束在一旁。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崔大夫人见此马上明白了情况,也不在意阿笙从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婢,迅速跪地磕头求饶,保养得宜地额头迅速红肿了一大片。崔大夫人凄凄惨惨道:“我这都是猪油蒙了心,因着这无耻的贱妇承诺会给大老爷一个前途,我才会帮着她指路。”她的手笔直地伸向了之前自己还姐妹相称的如夫人。崔大夫人哽咽道:“阿笙,婆姑也肯定是盼着自己弟兄好的,她自知身体本就差,也是甘愿用自个为亲眷铺路的。你看啊,她过世的时候还是笑着呢,一点都没见不情愿。”崔大夫人就差以手捶胸了,“也是这贱妇和婆姑有龃龉,不然如若是她与我有旧怨,我二话都不说,心甘情愿用我这具身子,给阖府换个美满前程啊。这也是没法子,所以才只能让婆姑舍身就义。”“是吗?”神色安宁的如夫人平静开口,“你可知我家老爷不一会儿就要赶来,不论旁人,你且说他会不会放过你?”崔大夫人顿时噎住,神色青白交接起来。她只知道阿笙是被崔姑母收留的,却并不知道这女郎的本来身份究竟是何。因着阿笙虽是带着谢家的人来,可是崔大夫人因着久离王都,并不识得谢家的二小姐,因此只当他们是另外的普通世家。形势比人强,崔大夫人现在身边又没有旁的得力人手,这才迫于无奈、哭诉求饶,但假若本来如夫人的夫主就快赶到了,那她何必委曲求全地跪在一个原不过是个普通的侍女面前?正在崔大夫人脑中飞速旋转的时候,却只听到一阵笑声,闻声循去,如夫人诡谲地弯起唇角,“放心吧,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把他给剁死。他最珍视的下边的好宝贝,已经被我叫驴子给踩成碎泥。”在崔府其他人惊恐的神情中,如夫人愉悦地摸过自己饱满的朱唇,叹息一声:“就是可惜这驴的蹄子被染脏。”崔大夫人吞吐掉唾沫的声音都清晰可见,一旁同样害怕的归春闭了闭眼睛,然而心里却又生出一种阴暗的快感来。原来这位崔大夫人,也是会害怕的呀。这念头还没有转完,归春就觉得小腹剧痛,麻木的苦楚涌动上咽喉,她动动唇瓣,竟是吐出来一块脏器的碎片来。迎着她惊恐诧异的面容,崔大夫人避开了视线。倒是一旁关注着这边的如夫人慨叹道:“没想到大夫人您竟是还不曾信过我这个盟友。不过是敬上的一杯茶,都要叫你的侍女先试一试,这可真是太可惜。”“不过想来,你从前用着相同的招数还过旁人,有了一二的防备心也是不足为奇的。”这还没完,如夫人还幽幽道:“说起来,我也是很奇怪,你到底和这崔姑母什么仇、什么怨,居然早在李垂文带着她回门的时候,就在他杯里下了断子绝孙的药剂,就可惜他这好夫人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察觉不对,还只当是自己的错。”崔大夫人咬牙切齿:“胡说八道。那你又是怎么肚子里头,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的?”摸过耳边乌黑鬓发,如夫人瞅崔大夫人似是个乐子一般,扬眉笑出声,“当然是从瓦子里寻来的青白美貌的哥儿了,小意温存,那活又好。谁曾知,现在李家阖府的孩子全都是我和一个男妓欢好所得的呢?”崔大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她是当真以为自己下的那剂药没有效用的,万没想到眼前这妇人竟胆大包天至此,不由喃喃问:“你不怕这么多人都晓得吗?”“怕甚么?”如夫人不以为意,拨弄起发间的银簪,悠然道:“难不成你以为今儿个我们谁还能活着离开这间小苑不成吗?”狠狠一脚甩开不停抽搐攀扯住自己腿的归春,崔大夫人强制自己柔软下来声音:“你哪怕是看在阿璜的面子上呢?你们两个青梅竹马长大,你定然不舍得弑杀他的母亲的,对吧?”“这是自然。”阿笙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崔大夫人放平双肩,徐徐地喘出来一口气。一旁的如夫人咬紧了牙关,正待愤懑说些什么,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姣弱的女郎温和地弯弯唇,曼声道:“然而,崔大夫人,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呢?”在崔大夫人猛然睁大眼睛的时候,阿笙微弯膝盖,轻轻拍了下颓然倒在地上的崔大夫人,柔声细语,“您不是公子的亲生母亲,对吧。”她用的是问句,可语气却是笃定的下沉。阿笙另起一个话头,“不过我却有一事不明,想请崔大夫人为我解惑。”“看样子如夫人所言非虚,不知崔姑母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您恨她至此呢?”她双眼澄亮又透澈,似乎摇过月光。作者有话要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寄黄几复》下章大概可以清算干净。第71章 小骗子雪松华盖, 月色如霜, 柔光温和地盖下来。似乎无论年轮含过几圈, 转过几载,它都永远这般明亮而又冰寒。崔大夫人怔怔抬起眼睛望着窗外的橙黄月轮,忽然, 她惨淡地笑起来:“崔姑母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崔大夫人死都不愿意放过她?崔大夫人眼神空洞:“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 我才恨她。”为何有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被父母兄弟视若掌上明珠地惬意长大?为何有人就这么得天独厚, 伸伸手所有的宝物就都被递到她的手里面?为何有人可以这么天真到了愚蠢, 就真的把亲人为她打出来的金笼子当成全世界?为何有人足不出户就清名享天下,远在陇西的世家都愿意上门求娶?为何有人被夫家休弃, 还能得到娘家弟兄的包容和体谅,像闺阁时一样悠闲自在?而她崔大夫人就要从出生起,就因着庶出的身份受嫡母不喜,每日卑躬屈膝、在嫡亲姐妹的嘲笑下, 还要撑着笑脸。好不容易从长辈手里偷来一门被嫌弃的婚事, 自以为改头换面, 却是夫主冷漠、秉着无用的清高名声不着家, 留自己一个人守活寡,应付着姑婆妯娌的琐事, 脸颊都发僵。都是女人, 凭什么崔姑母就可以这样清闲自在?便是在崔大夫人殚精竭虑的设计下,也不曾落魄地摇尾乞怜,还是那副从前的高贵不在意模样?为什么不会像崔大夫人一样, 将曾经的自我完全抛弃,受日复一日枯燥的后宅生活磋磨到面目全非,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呢?崔姑母不应该和她崔大夫人一样,去栽赃、去陷害、去洋相百出、去自怨自艾、去抱怨命运不公、去感慨时间无情,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她崔姑母凭什么还可以这样悠闲自得、得过且过?不是博陵崔氏翠玉明珰环视的涿郡嫡出小姐吗?怎么受得了这样屈居人下、看旁人脸色的生活!于是崔大夫人抿紧唇,轻轻笑起来:“只是因为崔姑母太讨人厌,所以我不想让她活。”多年浸淫在后宅的经验,已经让崔大夫人想好对策,仿佛刚才昙花一现的惊慌失措都只不过是错觉。虽是被狼狈地捆束着,崔大夫人依旧能雍容地端庄坐直,甚至还有闲余将乱发微微拨至脑后,“阿笙,你既然知道阿璜并非我亲生儿子,那你可知他的身世为何?”崔大夫人的眼睛是气定神闲,好似已经料到这年弱女郎的应答,而但凡对方犹豫,她的人就快要回来,自会有翻身的机会。于是崔大夫人更加自得地说:“这普天之下,除我之外,怕是再没有人知晓他的来历,若是你不想让这小公子后半生都迷茫,不如先……”素色的银簪在此刻穿喉而过,朱色的鲜血喷溅开,洒满了掺着甘松的乌沉香尾韵的清寂堂屋。连这话音都还没落在地上,崔大夫人的脸上漾着的还是胜券在握的轻松笑意,可她永远都说不出口了。所有的筹谋和计算,一切的后招与步步为营都成空。她的生命就定格再此,就连脸上慈祥和蔼的面具都不曾摘下。活的风生水起,把无数后宅女眷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活佛崔大夫人,甚至就连最为在意的整洁仪容都是乱蓬蓬而不体面的,就这样在她最为瞧不起的婆姑的堂屋死去。伸手把素簪子从猪脂一般肥厚雪白的脖颈抽出,嗤笑一声,如夫人说道:“崔大夫人真是啰嗦到我都听得厌倦,就别再折磨小娘子的耳朵。”就连谢家的人都被这突变的形势弄得呆住,正待上前揽住阿笙后退,却被妍美的女郎轻声制止。阿笙轻俯下身,疑惑道:“你不怕吗?”如夫人瞥她一眼,唇角微挑,“我怕什么?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虽是没料到你黄雀在后,但是事已成定局,我也没别的法子。”“不对。”阿笙摇了摇头,“之前在轩窗外的时候,有人制止了崔大夫人来探寻的动作。”她眼睛明亮,似乎永远不会被仇恨浇湿掉,永远都是清澄的云山雾罩,“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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