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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得卿卿入我怀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1 / 1)

叶羡便是大长公主和老淮阴侯的嫡孙。他生长在南直隶,偶尔会随长辈入京探亲。淮阴侯年轻时曾与老西宁侯同戈而战,为莫逆之交,每每入京,他都会来拜访。而且叶羡的母亲甄氏,又是西宁侯府二夫人的长姐。叶家在京,有长公主的宅院,有同宗的英国公府,还有郊外别院,但他却喜欢留在姨母这里。西宁侯府当然欢迎,而二夫人更是乐不得,外甥也算皇亲外戚啊,按辈分还要称当今圣上一声表叔呢!有个厉害的娘家人,她在侯府里脖子拔得也高啊。叶羡此次入京是为了科考。他排行老三,世子叶韫和二少爷叶谦皆随祖父步入行伍之列,他原本也该走这条路,却突然选择了科举,今岁方中举人,便入京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和他聊了一会,嵇氏便让二夫人带着叶小少爷回西院安排住宿了。宝珞想着祖母许也乏了,也带着弟弟退下。才一出暖春阁,清北就对着姐姐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宝珞哼了哼。“你原谅我什么?”“你把我鹰扔了!”“你鹰把我给祖母买的猫吓跑了,你不得赔。”“胡说,我就没见观溪院有过猫!”“不都说被吓跑了吗。”宝珞摊手道,“再说你去过观溪院几次啊,你知道我是养的猫养了狗,还是养了一只龟啊!”清北愣住,他以前怎没发现她这么能说呢!瞎话编的一套一套的。“哼,姚宝络!你就蒙我吧!”说罢,他连个头都没回,跑了。小厮南楼朝二小姐讪讪一笑,拔腿跟了上去。好不容易追上了少爷,他气喘吁吁道:“小少爷,咱要去哪啊?回鸾音阁,还是去博古楼?听说博古楼来了把新琴,道是司马相如的那把七弦绿绮呢!”清北突然驻脚转身,惊了南楼一跳。接着,一巴掌落在南楼脑袋瓜上。“那把绿绮留世还不得成精了,你也蒙我是吧!”清北吼着,又蹬了他一脚。南楼委屈,抱着脑袋问:“奴婢也不懂啊……那咱去哪?”“去哪?回房!”……出了暖春阁,杜嬷嬷跟着宝珞走在园林里,神色略显忧虑。“二小姐,我知道您是为小少爷好,可我瞧着他是真生气了,您这不是费力不讨好吗!”“谁说的!我现在是在给他排毒,他体内毒火大着呢!”宝珞一本正经道。杜嬷嬷听得云里雾里。自打小姐落水醒来,她不但摸不清她心思了,怎连她的话也听不懂了呢。见杜嬷嬷一脸的茫然,宝珞没多解释,问道:“东厢房收拾如何了?”“稼云手脚麻利,今儿头晌就都拾掇出来了,咱现在回去瞧瞧?”“不急。”宝珞摆手,“孙嬷嬷那边指定忙着呢,咱不去碍她手脚,让她敞开了处置,别留情面。”“得嘞!”杜嬷嬷欢喜应声。想想小姐设的这局就痛快,口舌是非逮不到证据,手脚不干净可是跑不了的。这帮小贱蹄子,哪个也别想躲开!虽然不能亲手撕了解恨,但借孙嬷嬷手也好,孙嬷嬷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地位且不说,能跟随老夫人到如今,可不是没手段的。“往后有老夫人撑腰,看谁还敢在观溪院里撒野。”宝珞清浅笑笑,没应声。她要面对的,可不止是这么几个小丫头……“表姐?”池塘对面,朗朗的声音唤了一声。宝珞回头,竟是叶家小少爷叶羡。他从紫薇树旁绕过来,几步便站在了宝珞面前,狭长的双目弯眯,爽朗欢笑道:“表姐,好久不见了。”宝珞看着他有点怔。还是晌午见到的那张脸,清俊秀逸不减,精致宛如雕刻,美得没话说,就连微笑时唇角弯起的弧度都未曾变过,可怎就瞧不出那股子凛凛的威势和成熟的气息了呢?眼前这个男子,笑靥阳光,朝气十足,分明就是个纯粹干净的大男孩。真是邪了门了!难不成不是一个人?“好久不见,叶少爷。”宝珞迟疑应声,对方却朗笑起来。“看来表姐是真的把我忘了,咱不是晌午才见的。”说着,他提示地道了句:“公子,衣冠禽兽。”此情此景,好生尴尬。原来晌午在茶楼的真的是他,不怪他一直盯着自己。宝珞笑笑,“八年没回京,往昔故人都认不出了,还请叶少爷见谅。”“那我怎就把表姐认出来了呢?”叶羡佻然问。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宝珞真不知道这话该如何应,勉强笑了笑,道:“许是,叶少爷……眼力好吧。”闻言,叶羡怔了一瞬,随即笑道:“许是表姐只在意那只鹦鹉了吧。”他嗓音醇厚清朗,挑起的尾音像带了触角似的撩人心颤。人万里挑一便算了,偏说话声还这么好听。这便是别人家的弟弟吧,想到自家那个叛逆的清北,宝珞心底啧啧。“都是为了我那不省心的弟弟,让叶少爷见笑了。”“哪里,表姐为了清北煞费苦心。”“自家弟弟,做姐姐的不管要谁来管。”宝珞无奈莞尔。“那……表姐可还管我?”叶羡挑眉,宝珞傻了。他眉眼弯得更深了,笑意愈浓。“表姐都忘了吗?小时候和姐姐来,你常带我玩的,我记得你身上有个锦囊,里面都是给清北准备的松子糖,我当时羡慕的不得了。”宝珞依旧没反应过来。“表姐真的不记得了?”叶羡凝眉,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当初我头磕到了椅子上,都是你照顾的,你为安慰我还给我吃了糖,我到如今还记忆犹新。”还有这么一段?原主的记忆零零散散,又这么多年,宝珞还真一时想不起来。不过她还是掩饰地笑了笑,道:“你那时还小,我安慰你是应该的,不必记挂于心了。”叶羡展颜。“那改日我请表姐喝茶吧。”“喝茶?”宝珞微怔,“嗯,好,那改日吧。今儿天晚了,我该回去了,叶少爷劳累了一日你也好好休息。”说罢,她颌首告辞。暮色四合,园林里的灯还未掌起,渐暗的天色中,小径也显得晦暗不明。宝珞才走出游廊,便问身后隐约传来淡淡低沉的声音:“表姐,池塘青苔漫布,仔细地滑!”她顿足回身,对着远处模糊的身影稍稍一揖,便带着嬷嬷继续回返了。杜嬷嬷瞧着对面的池塘嘟囔了句:“池塘日日清理,哪来的青苔。”宝珞也瞥了眼,眉心顿笼,僵了一瞬。不过片刻她便缓了过来,笑道:“叶羡人还不错,我竟都不记得自己还照顾过他。”杜嬷嬷闻言,惊得嘶了一声。“小姐还真都忘了?!你哪是照顾他啊!”于是便将过去的事道了来……宝珞没回外祖家时,叶羡和姐姐叶婧沅曾在西宁侯府常住。宝珞和婧沅是好朋友,小姐妹俩形影不离,然叶羡却独自一人。表兄姚清南嫌他年纪小,他又嫌清北不懂事,所以整天跟在姐姐身后。为了甩掉他,宝珞和婧沅是使出浑身解数,还把人弄丢过……“……就他额上那伤,还是你为甩掉他,骗他去摘葡萄,他从椅子上摔下来才磕的。你安慰他给他吃糖,也是为了哄他不要告诉长辈,要他就说是自己摔的!”宝珞听得脸都黑了。她以为原主对弟弟好,便会对全天下小孩都好,敢情原主骨子里就是个能作的!那可是大长公主的嫡孙啊,若是伤了人家,她有几条小命还。也不知道他方才说那些话,是不是故意的。宝珞嘴角抽了抽。算了,还是离他远点吧…………“母亲,清北这是要把东西搬哪去?”姚澜挑开西厢的门帘问。方才她一进东院,便瞧小厮们捧着东西朝外去。什么古琴,铜鼎,冰裂纹的瓷杯,青瓷茶注,还有一副三扇的大理石屏……都是清北的宝贝啊。罗姨娘也看了眼窗外。“他说,观溪院被宝珞占了,他要把房间讨回来,也占上。”“这叫什么话,东院还不够他住的吗!整个东厢房都给他了,他还不满意?”自己和母亲也不过就挤在西厢而已。“他是嫡长子,东厢就该是他的。”罗氏解释道。可姚澜心里不平,撒气似的把茶碗弄得叮当响。罗氏无奈摇头。“清北是嫡子,身份本就在我们之上,不要和他计较,只有把他哄好了,往后的日子才好过。”“我知道!”姚澜怨声,“哄哄哄,哄着老太太哄着父亲,还要哄着他!这些年哄着顺着,我比他那亲姐姐还亲!”“再亲也不能懈怠!人家可是一母同胞。”罗氏斥声。她花了多少年才把清北拢住,可姚宝络几句话就让他往观溪院里搬东西。别看他还气着,这绝不是个好兆头。一想到姚宝络,罗氏就心堵。自打她醒来,便如换了个人似的。先是厚着脸皮收了自己的老参,之后又开始撺掇清北!这还不算什么,最近几日她见天往北院跑,哄得老太太晕头转向,说什么是什么。就说方才,孙嬷嬷领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地把自己安排在观溪院的丫鬟全带了来,当着她的面打的打罚的罚,尤其春芍,打得她都不敢下眼看了!这一切还不是姚宝络挑拨的!想起孙嬷嬷那趾高气扬的劲儿,她就心恨!一点脸面都不留,全然没把她放在眼里。其实她又何尝不知,不管西宁侯如何抬举她,无名无分,在那帮下人眼里,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罗氏恨得牙关紧咬,捏着帕子的手都发白了。姚澜瞧着心惊,想去安慰母亲,是时紫燕端着刚熬好的药来了,罗氏脸色稍缓,接了过来。看着暗褐色的汤汁,姚澜嘴里都像翻了苦味似的,蹙眉问道:“母亲,这药还要喝吗?”“喝啊。”罗氏无奈道,皱眉一饮而尽。然刚放下碗,姚澜赶紧给她喂了颗蜜枣。罗氏微笑,女儿虽贴心,可到底不能傍身,她想要在这个家稳住脚,就必须有个儿子。紫燕把碗端下去了,姚澜忽而想到什么,对罗氏道:“母亲,听说叶家少爷又来了。”罗氏含着蜜枣,不屑哼了声。“估计又是二夫人请来的!她那点心思谁还不懂,不就是想笼着外甥,好把自家宝蓁嫁给他!”“也没错啊,人家门当户对吗。”姚澜酸溜溜地道了句。姚宝蓁才十四,姚澜都快及笄了也没个亲事。可就算定了又如何,她一个庶女,还敢高攀叶公子那样的?便是那盛廷琛,她也是连个边都摸不到的。她酸,为母者又何尝甘心。她费劲心思来东院,不也是为了让女儿能抬起头来。罗氏抚了抚女儿的背,安慰道:“放心,你父亲说答应过我,只要裴氏过了十年丧期便会将我扶正。今年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无论如何,母亲也要给你赚个嫡女的身份!”☆、7.父亲自打春芍走后,观溪院算是清静了,留下的几个小丫头见过了孙嬷嬷的手段,说话都不敢大声一句。宝珞病虽愈,但身子骨尚弱,秉着养生为大的理念,她每日早上都要在庭院里打段太极。是日一早,天朗气清,她刚练得身子发热,渗出点汗来,便瞧着二门处,姚清北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她停在手抱琵琶那式,静止一般,动也不动,唯是两只晶亮亮的双眸跟着弟弟从抄手游廊转到了东厢房门前。清北本想忽视她,可那双眼睛盯得他心里直发毛的,于是不耐烦地道了句:“怎么!我来取我的琥珀杯不行啊!”“哼”,宝珞鼻孔出气,回手来了个倒卷肱。清北撇嘴,也发出个一模一样的“哼”,进房了。不多时,清北掐着杯子出门,瞥了一眼还在打拳的姐姐,冲似的朝门外奔。“哪去?”宝珞顿了一下,唤了声。清北回头。“你管得着吗!”宝珞继续虚步插掌,来了个海底针,她盯着手指尖道:“我才不管你,我只想告诉你,一会儿亲会去前院书房,不怕被逮住你就跑吧!”“你就胡诌吧!父亲何时早上去过前院书房,再说今儿太子有早课!”“那你跑呗!”宝珞无所谓,轻巧地来了句。清北转身要走,可莫名地又停了下来。“怎不走了?”宝珞问道。清北狐疑地盯了姐姐半晌,甩了句:“我吃过饭再走!”说罢,提起衫裾,不紧不慢地迈着方步走过抄手游廊。宝珞哼声收势,对着弟弟的背影淡笑,唤了句:“记得把你念得最好的书放桌子上!”……打过拳,宝珞回房,杜嬷嬷已经把早餐都备好了。燕窝粥、海参汤,还有野生的小松菌,对吃上宝珞从不含糊,她身体恢复得这么快也得益于此。生活质量高不高,身体因素很重要。宝珞才吃过一碗粥,就见金钏匆匆跑了进来,“二小姐,侯爷来了!”话刚落,姚如晦甩开门帘踏了进来。脚步之重,和他那一脸的怒气正相映。就知道他今儿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这么早。因浙江水灾之事,这几日西宁侯留在太子府议事,未曾回府,昨个夜里刚归来便被罗姨娘请去了。如此急迫可不单单是为了亲昵吧,二人夜话,罗姨娘还不得道道这些日子的“委屈”……宝珞淡定放下双筷,起身揖礼。然头还未抬起,便闻父亲喝斥道:“我不在这几日,你可是天天出去闲逛听曲!你是侯府千金,大家闺秀如此放恣,成何体统!”宝珞从容抬眸,问道:“可是姨娘告诉父亲的?”西宁侯怔了下,沉声道:“是,不过她也是为你好。往日里你便无所拘束,私下里多少人对你评头论足,说你被宠坏了,没个淑女的样子,更有甚者道你没有教养。便是祖母和为父也劝过你多次,你可曾有所收敛?这次病了,见你踏实养着,一家人都以为你醒悟了,可之后呢?你还是该玩的玩,该闹的闹!你前两日是不是为把观溪院的下人赶出去,又去闹祖母了?你祖母年岁已高,身子又不好,你便不能让她安安稳稳地颐养天年吗!”“我就你们三个孩子,你弟弟玩物丧志不学无术,已经够不让我省心了,怎偏你也这般不懂事!你就不能如三妹那般,娴淑稳重些吗!你都多大了!”说到这,西宁侯又想起了她的婚事,无奈道:“旁的不说,就连这婚姻大事你也敢当儿戏,说退婚就退婚。当初非嫁不可的是你,如今不嫁的又是你!你到底要闹到何时是个头,我这脸都被你丢尽了!”“错的又不是我,您为何丢脸。”宝珞冷道了句。“是他背叛在先,凭什么要我忍气吞声?您是我父亲,您就忍心我被如此轻贱吗!若是母亲还在,她绝不会容忍的。”“你还好意思提你母亲!你母亲是名门毓秀,容得兼备,待谁不是温文尔雅。可你再看看你,这般自甘堕落,你可对得起她!”“是啊,母亲出身名门,又是端庄贤淑,又是温柔纯善,见过的人便没有不赞她的。可父亲,我又见了她几次!”宝珞突然反驳,竟把西宁侯说愣了。她接着道:“我记忆里她不是病着便是整日沉在郁郁之中,她哪来的力气和心思管我们。她如此,到底是因为谁!可就算母亲病着无暇顾及儿女,那我也是个有母亲的人!然之后呢?她还不是去了!您说我不是淑女,可有人教过我何为端庄,何为娴雅?人家都说我是嫡女,地位高贵,可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三妹吗?她虽是庶出,可她有父亲疼有母亲爱。我呢?母亲没了,终了连父亲都舍弃了我!”宝珞苦笑,眼眶湿了,却不叫泪流出,倔强的隐忍让人疼惜不已,西宁侯的心像有只手在拧着。“父亲,这些年您都在哪?您管都未曾管过我,现在却来要求我顺从!您就从来都没想过我到底为何如此任性吗?真的是我堕落至此,还是我仅仅想通过这个方式来得到你们的关注和疼爱!”西宁侯彻底沉默了。宝珞动情的目的是达到了,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一刻,她真有点可怜原身……可对话还得继续,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圈蓦地笑了。虽苦涩,却温暖。她乖巧道:“父亲,虽然我说了这些话,可我心里还是知道您真心愿我好,毕竟我是您女儿,天下哪有不盼儿女好的父母。”闻言,西宁侯心下一恸,下意识叹了声。他垂目抚额,似乎在掩饰某种情绪。“事到今日,可能真的是我们沟通出了问题。不过您放心,此次病重确实我想通了很多,我不会再如往昔浑浑噩噩地过,我会听您的话的。况且这次出门,我并非为了玩。大夫说我不可再郁气,我只是想散散心而已;还有这一年来我没少给家里惹麻烦,我想表达歉意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想到送礼物以表心意了……”她粲然笑着,去博古架上取下了一只精致的小匣子,送到父亲面前。“我也给您准备了一份,不知道父亲喜欢与否。”西宁侯接过来打开,惊住。盒里是一枚吴门派青石印章,印章前侧刻有“仿秦汉古篆法文三桥”的边款——这,这是篆刻大家三桥所刻的印章?!人人都知,西宁侯嗜章成癖,吴门、新安、莆田、皖派的图章,再加上他自己操刀雕刻的,收集了有近千个,可这出自大家之笔的,寥寥不多。女儿如此用心,他握着图章竟不知该说什么,望着女儿酷似亡妻的面容,一股浓酽的忧伤抚过了心头。姚如晦爱章,每每与朋友往来,都会拿出印章赏玩。事后,裴氏便会将凌乱的印章按门派、质地或内容归类放置,使得下次他再打开箱盒时,一眼便能找到想要的那颗。两人偶尔也会一同把玩,为闲章寻找诗词佳句篆刻。他还曾为她刻过许多,她爱不释手……他还记得她临终前,握着自己手,留着泪道:“如果我去了,陪葬,我只要你送我的那些印章……”酸楚袭涌,西宁侯避开女儿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他深吸了口气,温柔道:“喜欢,父亲很喜欢……”他哽住,平复了下,对着女儿笑笑。“父亲喜欢就好。”西宁侯含笑点头。“如此是父亲错怪你了。你能想通便好,父亲所愿也不过是你平安顺遂罢了。”说着,放回印章,又凝眉补了句,“虽说你是出去散心,但鸾音阁那种地方还是少去去得好。”“啊,鸾音阁!我去那是找弟弟的!”话一出,西宁侯登时顿住,猛然抬头。“清北去鸾音阁了?!”方才的温情扫尽,他脸色又阴了起来。“怪不得我找了他半个月都找不到!”说着,他转身朝外去,宝珞拦了住。“父亲去哪?”“我派人去鸾音阁抓他回来!”“他早便回来了,此刻应该在前院书房吧。”西宁侯愣,随即哼了声。“他能读书才怪!”“父亲不信?不信咱去看看吧!”她一面说,一面挑起了门帘。西宁侯迟疑了下,带着女儿去了……到了前院,小厮南楼正守在书房外,见了侯爷赶忙往屋里窜,被西平侯一个凌厉的眼神给摄住了,不许他通风报信。看着侯爷悄声走进书房,南楼憋着一脸的苦水,跟了进去,打眼一看,松了口气——小少爷正握笔端书念着什么,锁眉深思得,颇像那么回事!连父亲靠近都没察觉。宝珞暗嗤:学的不好,装得可挺像。父亲突然出现,把清北惊了一跳,立刻起身揖礼。西宁侯拿过书,竟是《论衡》——他冷笑一声,道:“看得懂?”“略懂。”呵,大言不惭。西宁侯来了兴致,扣上书,随便诵出《论衡卷十五明雩篇》的几句,让儿子接。出乎所有人意料,清北竟把整篇背得一字不差,连宝珞都惊了。这《论衡》可不是他这年纪该读的,况且它诋訾孔子,厚辱其先,叛于儒家正统,向来被议为异书的,他居然还背下来了。“能诵不等于懂,你倒是给我讲讲,这《明雩篇》都说了什么。”清北不慌,将书意讲了出来,侃侃流畅听得西宁侯几次下意识点头。不难瞧出,他带了欣慰之色,连宝珞都跟着满足得不得了。清北收尾,踟蹰了片刻,又补言道:“……‘夫人不能以行感天,天亦不随行而应人。’世间祸福乃天地自然无为而生,皆与德行、朝政、世道无关,所以不该将水灾归于天子的德行,也犯不上为此祭祀所谓的天神。”话一出口,西宁侯才刚浮现的喜色登时消散,阴霾骤起——他听出儿子这话的意思了。浙江水灾,民间传道是因皇帝怠政,引怒天神。锦衣卫四处搜捕造谣者,城中人心惶惶。而此刻,太子又提出要为浙江百姓安福而祭祀天地。儿子说的便是这事吧,他是想借《论衡》道人不该把祸福寄于虚妄的天地,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说得没错,可孩子毕竟是个孩子,他只能看到表面。这些道理朝堂之人岂会不知?什么怒神,什么祭天,那些所谓的“天人感应”,不过是他们之间的把戏罢了,包括皇帝,包括太子……“黄口孺子,不可妄议朝政!”西宁侯怒斥一声。清北惊,他不知自己错哪了,却也不敢回顶父亲,于是默立不语。西宁侯目光低垂,扫见一沓纸笺下压着的《孟子》随口便考道:“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孟子是如何回的?”清北呆了,咽了咽口水,喃喃道:“孟子曰,孟子曰……曰……”他曰了半晌也没曰出一句,急得宝珞都想替他答: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啊!这么简单的都不会,那《论衡》是怎么背的?“该读的不读,竟读那些无用的!”西宁侯怒呵,一把将手里的书摔在了桌上,抬脚便走。然到了门口却又驻足,半侧着脸沉声道:“你若愿意读书,我便给你请个西席,授你制艺吧。”如此,即便世子册不上,也不至于无一技之长。清北还没应,宝珞忙道:“愿意愿意,弟弟当然愿意。”也不顾清北瞪来眼神,又道:“不过无需再请西席,咱府上不是有现成的吗!”西宁侯不解。宝珞笑了,指了指西院的方向。“二房有啊!清南不是请了西席,况且叶少爷也来备考,人家可是皇亲啊,想来请的先生那都是顶尖的,清北去二房,那不是近水楼台!”☆、 8.夜话“你居然告诉父亲我去鸾音阁了?”西宁走后,清北气急败坏道。“如何?你能去还不许我说了?”宝珞反问。“就算我不说,你以为他就查不到了?若是让他抓个现行,你更要命!”“那,那你也不能让我和二房的清南还有叶羡一起读书啊!”“我这也是为你好啊!”宝珞一本正经,“不去比较比较,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差!看看人家叶羡,才大你三岁而已,都已经是举人了。”“他当然能考上了,他爹是南京守备!”“所以啊,拼爹拼不过,你还是得努力。”“你……”清北攥紧了拳说不出话来,俊秀的小脸憋得通红。“人各有志,行了吧!”他大吼了声,吓得树上的鸟扑棱棱地都飞走了。余光里不知什么东西从树上落下,直直朝姐姐头顶坠去,他惊得下意识伸手,一把接住了那物。宝珞也惊了一跳,缩着脖子抬头看了看他的手,姐弟二人登时僵住——清北手里一团白色,不是它物,正是树上飞走的那只鸟留下的鸟屎——看着手心的腌臜,清北已经彻底绝望了,气得可劲儿“哼”了声,扭头跑了。倒是宝珞,抬头看看那颗树,又看看弟弟逃走的方向,会心而笑。“小少爷脾气虽坏了点,可他心底是善良的。”杜嬷嬷含笑道。宝珞也默然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不然她也不会为他这么用心。别看他现在对自己满是抵触,可记忆里原身昏迷的时候他来过几次,什么都不说,就是呆呆地看着她。一母同胞,血浓于水,连心都是灵犀想通的,她知道他希望姐姐好。其实清北很聪明,今日谈《论衡》便看得出。而且这些日子宝珞了解,虽他贪玩也不过就是听听曲子,玩玩古董珍奇,猎个鸟兽,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孩子。可是,本质不坏不等于可以继续放任,如果他再不知收敛,此生便毁了。外人看到的,只是个被惯坏的孩子,然宝珞看到的,简直细思极恐。溺子如害子,想想清北这种无限度放纵的背后,谁能保证没有阴谋呢……宝珞沉思,杜嬷嬷忍住不住问道:“二小姐,您为何非让小少爷去二房学呢?你知道他不喜欢大少爷的啊……”“清南也未必待见他!”宝珞哼道,“逆境出娇子,不能再叫他随性下去了,就该找个人治一治他。况且他去二房,人家必不会买他的账,没人替他遮掩看他如何逃课!”原来如此,杜嬷嬷叹息,还是忧虑地道了句,“就是不知道小少爷能不能坚持住。”坚持不住也得坚持,她必须把这个唯一的弟弟拉回正轨……果不其然,听闻清北要和自己一同进学,清南满是不屑,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胸无点墨,只会走马跑鹰的纨绔堂弟。不过大伯主动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他接纳了清北,且仅此而已。清南今年十九,与叶羡同期乡试中举,一起准备来年的春闱。其实他也没把这个表弟放在眼中。他是北直隶乡试第五经魁,这排名,只要正常发挥,那考取进士简直如囊中取物,所以他的目的是会试一甲;而叶羡呢?他是南直隶乡试最后一名,据说还是因为前面有作弊嫌疑而剔掉一人,他才得以补上的,况且他父亲是南京守备,不给面子的事任哪个考官也做不出来,他考进士,那可真是土狗吃月亮——异想天开。不过他可不是土狗,他是“金”狗,因为他皇戚的身份,身边资源无数。清南若想在未来混得好,只靠工部侍郎的父亲不够,他得攀着这位金贵的表弟。……罗姨娘不明白,冲去观溪院的时候姚如晦还怒火中烧,怎么遛了一圈回来,变得无精打采心不在焉呢!还把自己独自关在了东院正房里,任谁都不许进。她让小丫头去打听,才知道姚如晦不但没有如她所料地责备女儿,反倒安慰了她,更离奇的是他居然还让人找出了一套珍藏的文房四宝给他向来不待见的儿子送去了,更是把他送到了西院去进学……“这小丫头到底给他爹灌了什么迷魂汤!”罗姨娘暗自嘀咕,难不成自己对姚如晦的那些枕边风都白吹了。钱嬷嬷瞄了眼正房,小声道:“翎儿丫头去送晚膳时道,看见侯爷正在房里摩挲着好些印章……”“印章?”罗氏惊诧,随即阴冷地哼了声。这就解释通了,小妮子下手真准,就知道他爹的软肋是什么,就是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娘!死都死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这一家子!作为院里唯一的女人,罗氏为何与女儿挤在西厢都不能搬入正房,还不是因为裴氏!姚如晦不仅把正房布置得与观溪院一模一样,他还把裴氏生前的东西统统搬来,连一根发簪一把梳子一件衣服都未曾落下。十年了,裴氏就像还生活在哪个房间一般。就算自己和姚如晦亲热,也只能在正房西稍间里的碧纱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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