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衣瞪了他一眼。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他就开始琢磨分银子的事儿了。赵子安也不恼,哈哈一乐,“放心,有我出马的事儿,就没不成的。”杨素衣心说你快去死吧,也不知道谁,差点儿就中招,怎么好意思自夸的?王偁终于醒过神来,到了杨素雪面前,哀声道:“我不相信,你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到底怎么回事?”杨素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摇头。王侍郎、王夫人只想快刀斩乱麻,对视一眼,俱是轻轻颔首,继而前者道:“我们应了。”赵子安对杨素衣得意地一笑,“那就成,赶紧的吧。”杨素衣望向王夫人:“的确要抓紧些,我急着把人领走。她不是想给我家世子房里添妾室么?那就她吧。”别人有反应之前,赵子安先急了,满脸嫌弃地道:“一边儿凉快着去,我才不要这种东西。”杨素衣一愣:这种事,他不是挺喜欢做的么?赵子安又道:“你听我的,别犯糊涂。这种东西,就像是毒蝎子,我们领回家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她蛰一下。让她拿着王偁的休书,赵家派人送她回杨家祖籍,往后有你母亲收拾她,不是更好?”杨素衣想想也是,点了点头。她得承认,自己算计不过杨素雪,放到跟前,真是自寻烦恼。赵子安见她听话,心里特别舒坦,想着这媳妇儿也凑合,往后好说好商量着,应该能帮他糊弄他爹。王偁仍然在问杨素雪,因她总不说话,也恼火起来,“你这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就连句明白话都不给我?”杨素雪伤心欲绝,满含歉疚地看着他,“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王偁身形一震,切实地难过起来。他明白,休妻势在必行,他们的缘分已尽。王侍郎唤护卫把王偁架进府去,与王夫人一起软硬兼施地开解着,着手安排写休书的事。.常兴带路,贺颜到了一所小四合院。常兴进去通禀,折回来道:“侯爷在西次间,请您进去。”贺颜颔首一笑,走进门去。室内安安静静的,蒋云初坐在窗前的圆椅上,面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很疲惫。“阿初哥哥,你怎么了?”贺颜快步走过去,探出手,摸了摸他额头。“没事。”蒋云初微笑,“阿洛那个疯子,缠着我喝了一整夜的酒。”“你们可真是的。”贺颜失笑,“头疼么?”蒋云初摇头,“有点儿累。”“一听就是到现在还没合眼,快躺下歇会儿吧。”贺颜指一指一旁的软榻,拉他起来,“对了,锦衣卫那边,你打过招呼没有?”蒋云初嗯了一声,起身转到软榻前,懒洋洋地倒下去。“真的不头疼?”贺颜说,“我可以给你按按。”“真没事。”蒋云初让她坐到近前,“许书窈的事办妥了?”“办妥了。”贺颜笑着探出手去,蒙住他的眼睛,“不说话,好好儿睡一觉,我去给你做碗醒酒汤。”他眼睫忽闪一下,便安然合拢,选择从善如流。贺颜在一旁做了一会儿,便走出门去,到厨房看了看,还不错,有做醒酒汤的材料。蒋云初放空思绪,任睡意袭来。其实昨晚一起喝酒的,还有贺师虞、何岱。两位长辈记挂着阿洛,对他这边的事也很上心,便少不得隔三差五地聚一聚。这些事,没必要告诉贺颜——这是贺师虞吩咐他的,估摸着是还瞒着贺夫人阿洛的事情,担心女儿听说后,闲话时与贺夫人提及。再说了,亲事定下来了而已,他们没事就凑在一起豪饮,任谁也会说他们没正形。慢慢的,他睡着了。恍惚间,听到贺颜轻缓的脚步声,感觉到她走过来,小手又摸了摸他额头。他心生笑意,心里更安稳,随后,便睡得沉了。她在近前,他总是特别踏实。.贺夫人心情不大好,在和贺师虞置气。他一直没提过景家孩子的事,她也就随他去。不到十天,那厮便两次彻夜不归,回来时一身的酒气。她问他去何处、跟谁喝酒了,他只说是与幕僚。胡说八道。与幕僚喝酒,在家中不就行了?何必跑去外面?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她这边的心结好不容易打开了,寻回了对他年轻时才有的爱重、关心,他却又不着调起来。他寻找景家的孩子是天大的隐患,可谁也不能保证,隐患只有那一个。万一他在平时行差踏错,还是会连累到孩子们。午间,贺师虞回来了,一是陪妻子用饭,二是得喝完醒酒汤,不然下午撑不住。他与何岱酒量好,没想到,两个小兔崽子也是酒量极佳,这么四个人凑到一起,没酩酊大醉已是不易。这一阵,他的日子真是舒心至极,阿洛那边就不需说了,与妻子也宛若回到了年轻时,恩爱非常。进到房里,他看到妻子坐在大炕上做针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笑起来。贺夫人抬头瞥他一眼,目光凉凉的。他还笑?她都快气死了。他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她就还让阿初查他。那孩子辛苦得很,可她又有什么法子?阿初大抵天生劳碌命,与颜颜成亲之后,她把他当儿子来疼就是了。贺师虞很识趣,知道她为什么闹脾气,坐到她身边,遣了下人,柔声道:“别生气了。跟我喝酒的人,最是可靠,你不用担心。”贺夫人斜睇他一眼,不说话。“要怎样你才相信?”贺师虞展臂揽她。贺夫人没好气地打他的手。贺师虞笑得更欢,强行把人搂到怀里。贺夫人挣扎不过,气道:“什么叫绝对可靠?真是那样,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谁?贺师虞,我们夫妻一体,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便是天大的秘辛,我也能为你守口如瓶。可你总是信不过我,什么也不跟我说。”贺师虞语气更温柔:“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知道了会多思多虑。”他吻了吻她额头,“不气,不气了。”哄孩子似的。贺夫人缓和了情绪,态度诚挚地给他摆道理:“你是不是以为,有些大事不让我知道,就是对我好?不是那样。不管什么事,我就算不能为你分担什么,但是知情后,你可以时不时与我说道说道,宽宽心。眼下这算什么?你就是有事瞒着我,我总担心你出岔子,更会多思多虑。”贺师虞对上妻子明澈的眼眸,心生歉疚,挣扎起来。要告诉她么?从来如此,有些事,不知道是福。但妻子说的也没错,她比以前敏锐,轻易便能察觉到蹊跷,总撒谎,定要伤了夫妻情分。贺夫人抬手抚着他清瘦的面容,低声道:“侯爷,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夫妻,对不对?性命都绑在一起了,为何不能坦诚相待?我真不是要干涉你什么,只是担心你。”贺师虞沉默良久,终于下了决心,他将妻子搂紧了一些,在她耳边细说原委。寻找阿洛、见阿洛的事,都与她说了。贺夫人听着听着,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终于说了,他所隐瞒的所有事,都与景家的阿洛有关。再也不会有半分疑虑,确信无疑,他始终是那个忠肝义胆、不忘初心的铁血男儿。“……何岱与我一样,昨夜与俩小子一起喝酒说话了。阿洛不宜在明面上走动,便需要阿初安排一番,这是我对你含糊其辞的缘故……”贺师虞忽然察觉到泪水落在衣襟的声音,心里一紧,便要看她,“怎么了?生气了?”贺夫人却搂紧了他,下巴抵着他肩头,带着鼻音道:“不早说,怎么不早说?”她握紧了拳,打在他背部,“真该早让我知道的。我怎么会生气?高兴还来不及。”贺师虞一颗心变得酸酸软软,柔声哄着,一味赔不是。.蒋云初醒来时,已是午后。贺颜忙去了厨房,给他端来一直温着的醒酒汤。蒋云初没起身,侧身撑肘,把汤当水喝完,对她亮了亮空碗,“还要。”“啊?”贺颜愣了愣,好笑地道,“胡闹,没了。”他笑,“渴。”贺颜把空碗放在一边,给他倒了杯茶水,“你说你们喝酒图个什么?酒醒了也该开始难受了。”“谁说不是。”蒋云初慢慢地喝完一杯茶,躺回去,拍拍身侧。贺颜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才坐下,主动说起杨素雪相关的事。蒋云初嘴角一牵,轻轻握住她的手,“做得好,但这事情还没完。”“嗯。”贺颜笑着点头,“许夫人那边,她被休之后,我也要派人盯着。虽然许叔父也会这么办,但我应该善始善终。”笑意到了他眼底。午后的阳光映照入室,少女就在这暖光之中,明眸顾盼生辉,谈吐自信从容,一笑,便让容颜如出水芙蓉般柔美动人。她的美,不带兵气、戾气,如小仙子那种美,陌生人见了,会在惊艳后觉得亲切,常伴她身侧的,只看着她的笑脸,便可暂时抛下所有烦扰。不自觉地,他轻柔地把玩着她绵软的小手,将那纤细的手指来回摩挲着。贺颜指尖痒痒的,那微微的痒,很快到了心里,心就跳得急了,想挣脱,不能如愿,脸有些发烧了,看他,发现他正笑微微地看着自己,笑得有点儿促狭。她横了他一眼,继续较劲,要将手抽回。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拉扯起来。蒋云初见她红了脸,坐起来,抱住她,“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脸红?”“这又不是能习惯的事。”她嘀咕。是再熟悉再亲近不过的少年,但在举动亲昵的时候,仍是让她难以自持。蒋云初低低地笑。贺颜将下巴安置在他肩头,忽然心头一动,别转脸,咬住他的耳垂。蒋云初全无防备,身形立时一僵,“颜颜。”她不松口,且轻轻咬啮起来。“淘气。”他拍她的背一下,磨着牙数落,周身血液翻腾着,起了小火苗。她不为所动,变本加厉。过了一会儿才饶了他,然后果然发现,他耳根红了,而且听得出,他呼吸乱了。她笑得明眸微眯,“让你也尝尝被欺负的……”话还没说完,她被他板过脸,扣住下巴。她睁大眼睛,见他星眸微眯,视线锁住自己的唇,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她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意味,循例认怂:“阿初哥哥……”他趋近她容颜,双唇按在她唇上,牢牢的。下一刻,辗转亲吻,柔柔的。贺颜脑子里轰然一声,低呼声被他堵在了喉间。这一次,蒋云初明显不是浅尝辄止,想要更多。这亲吻至为青涩,又至为甜美。时间静止了,意识在消失,周身筋骨在发软,她在发颤。他似是初上阵的猎手,满怀喜悦、好奇,探寻着,索取着她口中每一分的甘美,引导着已经迷迷糊糊的她,不再生涩笨拙才罢休。贺颜已软到在他怀里,有点儿喘,目光迷蒙,像是在做梦,“阿初哥哥……”“嗯。”他应着,手捧着她的小脸儿,姿势透着万般珍惜,目光温柔缱绻,焕发着别样的光彩。她因他的珍惜,忘了计较别的。很奇怪的,那般的亲密之后,她感觉与他更近了。“颜颜。”他唤她。“嗯。”他再吻她,品尝最美的糖果一般,一口一口,反反复复。她呼吸一颤一颤的,睫毛慌乱地忽闪一阵,再安然合拢。如此妙不可言的感觉,如此甜美的事,她愿意与他沉沦其中。不知过了多久,她抬手抵着他胸膛,推开他,又摸了摸唇,“再没完没了的,会肿的吧?”蒋云初哈哈一笑,亲了亲她脑门儿。贺颜红着脸推他一下,“快起来吧,等下吃点儿东西。”“好。”一起吃饭的时候,蒋云初说:“以后那些人手就归你了,想做什么做什么。”贺颜欣然点头,“好啊。”随后说起杨素衣,“变化很大,看起来,嫁给赵子安,对她是特别大的打击。”“同情她?”蒋云初问。贺颜承认,“有一些。你是没看到她的样子,简直算是失魂落魄的。”就像是看到一朵花,还没看,就要枯萎。蒋云初又问:“她知道杨素雪算计她之后,说了、做了些什么?”贺颜仔细回想一番,照实复述给他听。蒋云初沉了片刻,道:“她话里话外的,所思所想只有她的得失,她没觉得杨素雪做错了,她眼里杨素雪的错处是牵连到了她。”“……好像是呢。”贺颜托着腮,有些失落,“真不想看到这种事,怎么着心里都不痛快。”蒋云初安抚道:“那种人,不是不能同情,也不是不能帮,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最起码,她知道善恶对错了,有个新面孔,才值得人出手。”“也只能顺其自然了。”贺颜摆一摆手,“不说这些了,你这大醉猫,这几日都这样不着调么?”蒋云初轻笑,“怎么会。”于是,与她说了说当差的一些事。饭后,喝了一盏茶,贺颜起身道:“我该回家了。”想他,也想家。他起身送她,却问:“这就走?舍得扔下我?”居然有点儿可怜兮兮的。贺颜犹豫起来,“你今日没别的事么?”他笑笑的。贺颜意识到他在逗自己,抬手戳着他心口,“蒋云初,今儿我可是知道,什么叫蔫儿坏蔫儿坏的了。”蒋云初忍俊不禁,把她搂到怀里,“要是痛痛快快地让你走,你能好受?”“你总有的说。”他低笑着,柔声叮嘱:“明日有大早朝,贺侯爷没法子送你,我这儿会另外安排人远远地跟着。”“好。书窈一大早去找我,是该多些人手。”又说了一阵子话,腻了一阵子,蒋云初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送她出门,看她的马车不见了,才回到室内。.傍晚,贺师虞下衙回到府中,刚下了马车,就见贺颜笑盈盈迎向他,“爹爹!”“颜颜?回来有事?”贺师虞走到女儿面前,关切地打量她神色。“只是和书窈回来添置些颜料。”贺颜揽住父亲的手臂,与他一起往内宅走,“您和娘还好?”“好,好得很。”贺师虞笑道。接下来,贺颜发现,父亲这次可不是敷衍之辞,他与母亲的恩爱之情藏也藏不住,一颦一笑间,情意无声流转。贺颜偷着乐了一阵子,心里想着,等她与阿初成婚之后,也会像他们一样。当晚,她在闺房的床上歇下,一想到下午的事,心头便是小鹿乱撞,羞涩又开心,辗转反侧。.蒋云初和洛十三就座于捕风楼最上层,手中有杯,杯中有酒。洛十三用下巴点了点案上的密信,“总算是查到索长友的软肋了,他进宫时十多岁了,有个心仪的女子,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只要不当值,便会回他的宅子,询问女子的近况,女子若是过得不如意,他便会绕着弯儿地帮衬。”“那这人还成啊。”蒋云初说。“只说此事,的确还成。”洛十三似笑非笑,“宫人之中,他一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不是不简单,就是混帐到一块儿去了。”蒋云初一笑,喝了一口酒。洛十三问:“你要他的底细做什么?走他的门路接近那位?”“你说呢?”“这是与虎谋皮。”蒋云初眯了眯眸子,“就是要与虎谋皮。”拈起密信,收入袖中,“混个宠臣当当。”洛十三哈哈一乐,“那得先跟长辈打好招呼,不然一准儿跟你急。”蒋云初嗯了一声。.梁王这一阵备受煎熬,每日进宫请罪,把讨好皇帝的招数都用遍了,皇帝的态度还是不清不楚的,每日都要申斥他一番。官员们观望了这么久,绝大多数还是选择置身事外:本就是梁王党羽的,深知在这时讲情就是给梁王送刀子;很大一部分官员从来就知道,皇室的是非掺和不得,保持中立就好。梁王的心踏实了一些,想着若能再争取些时日,便能找到名为弹劾实则帮他的人。可就在这当口,两个封疆大吏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相继上折子为他求情,说他以前当差的时候尽心尽力,便是犯些小错,也是在所难免、情有可原。皇帝在等的就是这个,看过折子,立马翻脸了,开始与内阁商议如何处置梁王。几位阁老俱是言辞闪烁,来来回回打太极,想法一致:你们爷儿俩置气,关我们什么事儿?多余有这一问。磨烦了两日,让皇帝怒火到达顶点的消息送回:前去两广查案的钦差写回八百里加急奏折,告诉皇帝,那边上至两广总督、下至广西涉案官员,供词皆是颠三倒四没个准成,但是无疑,梁王的舅舅官职没多高,在两广的威望却很高。皇帝将梁王唤进宫里,大发雷霆,随后冷着脸,沉声道:“你这几年也辛苦了,不如在府中歇息一半年,朕会派一些锦衣卫保护你,出入要知会他们。”话说得很委婉,其实就两个字:软/禁。梁王跪在地上,真觉得膝盖发软了。他竭力控制着,毕恭毕敬地谢恩。茫茫然走出养心殿,看到了母妃端妃。很明显,端妃早就来了,将皇帝的话悉数听了去。她并不慌张,给了梁王一个安抚的笑容,用口型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梁王深吸进一口气,微微颔首,行礼告退。.梁王被发落的事,很快传遍街头巷尾,人们俱是暗暗叹一句伴君如伴虎。这消息很轰动,便使得许夫人被休、杨素雪被休的消息迅速淡化。倒是正合了贺颜、许书窈的意,她们怎么可能愿意许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上次罗十七匆匆寻过去的事,让许书窈很感动。本来么,如果凡事都要颜颜为自己出头,他丝毫没察觉,那说句不好听的,要他到底有什么用?再单纯的感情,也要经得起事,方能长久。事实证明罗十七对她的事很上心,还很敏/感,能及时预感到她的危机。这让她欢喜得很,因而,在他再一次提出禀明长辈去许家提亲的时候,她笑着点了头。两个手帕交都有主了,何莲娇一方面为她们欢喜,一方面又有些失落:“怎么就没人要死要活地求娶我呢?我长得也不丑。是没心没肺了些,可这也是优点啊,哪个女公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如今在先生跟前儿,我已经在长心眼儿了。”贺颜、许书窈听了,笑了一阵,都说有更好的人在等她。何莲娇挠了挠下巴颏儿,“但愿吧,借你们吉言。”时光荏苒,几场大雨、酷暑的炎热之后,夏日过去,秋日到来。这期间,盯着前许夫人的人带回消息:她娘家兄嫂从速为她另外定了一门亲事,男方在外地,是一个小商贾。杨素衣也派人来告知贺颜:杨素雪已被赵家的人送回杨家祖籍,到家当日,便被发落到了家庙。喜上加喜的是,许青松侧面了解过罗十七之后,同意了他与许书窈的亲事。贺颜与许书窈都觉得,这日子很舒心,何莲娇却与她们不同,心情一直不大好:和张阁老的孙女张汀兰杠上了。官宦门庭的女子,进书院没有门槛儿,直接到外舍读书。张汀兰学识不上不下,自请加一场考试,想到内舍就读。她很顺利地通过了考试。初到书院的三两个月,她忙着适应环境,结交好友,入秋后,行径才显出些值得玩味的端倪:她总会在陆休也在外书房的时候,寻由头见程静影,或是请教问题,或是反应一些问题。说完正事,便会走到陆休面前,行礼问安。陆休对她,与对待任何不相熟的女孩一样,神色淡然,透着疏离。饶是如此,何莲娇也是老大的不高兴,除了颜颜、书窈、程先生,她讨厌所有接近陆先生的女公子。这日午后,陆休、武睿及贺颜等人在办正事之前,边用茶点边谈笑。仆役进门来,对程静影道:“女公子张汀兰求见。”何莲娇立时板起了小脸儿,眉眼含煞,就差出言替程静影回绝了。程静影瞥过她,笑盈盈道:“请。”何莲娇恨不得将茶杯捏碎。陆休那等心明眼亮的人,如何察觉不到,却是不明所以。女孩子的心思么,除了他家小气包子,弯弯绕忒多,他也懒得琢磨。片刻后,张汀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扁方匣子,将匣子放到程静影案头,行礼道:“之前过来请教学问的时候,瞧见书房里的屏风有些陈旧了,样式也是中规中矩,便取来了我以前做好的一扇屏风绣品,双面绣,一面是松鹤延年,一面是山间翠竹,唯请先生不要嫌弃,笑纳。”“送书院礼啊。”程静影笑吟吟的,说完这句,沉吟着。何莲娇望着那张与沈清梧的神韵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实在忍不住了,气呼呼地道:“不收。书院有更好的。”程静影笑望向陆休。陆休只觉得那小妮子的脾气莫名其妙,“怎么说?我怎么不知道?”“就是还有呢。”何莲娇说,“今日刚添的,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多一个也无妨。”武睿也瞧出了点儿意思,故意道,“多多益善,没事换一个,看看新鲜也挺好。”何莲娇横了武睿一眼,嘀咕道:“您跟着凑什么热闹啊……”贺颜将话接过去:“莲娇那个脑子,稀里糊涂的,哪里是新添了一个,是新添了三个绣品,我们从家里带来的。”许书窈还是云里雾里的,却是无条件地站在贺颜、何莲娇那边,“对对对,我们新带来了三幅绣品,品相一流,其实还有富余的,怕先生说我们张扬,才没一并带来。”陆休见贺颜为好友出头的性子不变,方式却含蓄也缜密了许多,不由满意地一笑,端起茶来喝。不给这小崽子脸面,给谁脸面?作者:万更贺小年~眼睛发炎的情况过去啦,没事了~这个和颈椎病,是我专职兼职的职业病,时不时就犯,没办法,只能是平时尽量保养,避免犯病~,特感谢宝宝们的关心,这就算开始过年了,我每天尽量万更陪你们过年哈~爱你们,笔芯~感谢在2020-01-15 23:25:50~2020-01-17 22:4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891124 2个;wuiloo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飄飄魅影 20瓶;24828306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0章 阿初要搞事情/陆家(修,内容有添加)程静影眼见事态演变成了陆休护犊子,就对张汀兰一笑, 神色柔婉地道:“心意我们领了, 东西就不收了。”张汀兰明显有些失落,称是行礼之后, 带上绣品,落寞地离开。何莲娇起身, 道:“我去找绣品。”扯谎之后就得圆谎,也是麻烦得很。但是, 她是一点悔意也无。“不急, 过一阵再说吧。”陆休瞥一眼屏风, “这一幅也没那么差。”好像是他祖母绣的,他对这类事情不大注意。真要是记得那么清楚, 真是自己祖母绣品的话,刚刚就不会纵着张汀兰说出那样的品评之辞了。何莲娇听了, 心头一松, 笑容回到了面上, 身姿轻盈地回身落座。程静影仔细端详着屏风, “明明很好啊,张小姐该是不大懂这些吧, 说的都是外行人才说得出的话。”“说的就是呢。”何莲娇立时附和,“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贺颜、许书窈则是若有所思,二人都觉得,莲娇刚刚的行径有些似曾相识——这种事,贺颜刚进书院时没少干, 为的是阻止女公子接近蒋云初。想通了这一节,两个人又是笑又是心疼:傻乎乎的莲娇,喜欢先生而不自知,这可怎么好?当日,金陵陆家有信来,贺颜直接交给陆休。信件是陆休的祖父所写,他带回听雪阁,凝神看完,敛目沉思。京城这边的大事小情,陆家通过他或是亲友,都能及时获悉。老太爷心思甚是敏锐,总能在一些事情发生前心生警惕,来信询问之余,道明自己的看法。近来,老太爷在信中提及阿初的时候越来越多,提醒他看着那孩子些。阿初可不是谁看得住的,最重要是行事也不会出错。若是老太爷能够见一见阿初就好了,如此,足可心安。眼下,老太爷关心的是阿初要走哪条路,要面临多大的风险。陆休用了很久才打好腹稿,提笔回信。这封信很长,字里行间,他委婉地点出阿初如今的处境、人脉以及打算。写完信,看了一遍,不是很满意。沉了片刻,他收起一来一回两封信件,策马去了城里,见蒋云初。蒋云初闻讯,立刻回到家中,在外书房恭候恩师。相见之后,陆休直接取出两封信,递给蒋云初,“你看看。”蒋云初看完之后,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在您,没有不能用言语说清楚的事,可这封回信之中,好几处说的不清不楚,老太爷看到,怕是会疑心您荒废了学问。”陆休牵了牵唇,“德行。我们一老一小在说的可是你的是非。”蒋云初哈哈一乐,“不如这样,您与我各选一个妥当的人,到金陵走一趟,当面禀明老太爷。”陆休想一想,颔首一笑,“行啊。我本就担心信件不能万无一失。”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师徒两个当即安排妥当。之后,蒋云初道:“我总想见一见老太爷。没有陆家与您,没有我的今时今日。”“等光景好一些,他自然就来了。”陆休道,“他又何尝不想见你和颜颜,只是如今乌烟瘴气的,就懒怠动弹。”“看情形,我和颜颜去金陵也成。”陆休笑道:“不用着意安排,老太爷身子骨说不定比我都好,你只管做好眼前事。”蒋云初称是。陆休还要回书院,闲话几句,便道辞离开。蒋云初看看天色,体贴地给陆休安排了一辆马车,“又不赶时间,骑马怪累的。让它溜达着随您回去。”陆休莞尔,从善如流。回程之中,陆休不自觉地陷入回忆之中。阿初、颜颜先后拜他为师,自然不是对外人说的那么简单——那是陆家与他的一个重大选择。陆家对以前的四大勋贵世家,唯有满心钦佩认可,老太爷让他自幼文武双修,与四位名将有些关系。老太爷说,世事无常,真有那么一天,我陆家子弟也能上阵杀敌,保国安民。景家、蒋家、贺家先后出事那几年,他年纪太轻,除了愤慨不解,无能为力。祖父就不消说了,好几年提起来就愁闷恼怒不已。也是在那期间,他考取了功名,但是无心为官,就算入翰林短时历练也不肯。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朝廷,他远望着已心寒。祖父赞同。其后,护国寺方丈牵线,请他收阿初为门生。他说有缘才行。门第之间,不乏歹竹出好笋的情形,可也有那好竹出歹笋的情形。万一蒋家那位几岁就袭爵的小侯爷是个天生的纨绔,他不是自己找罪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