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啊。”贺颜的笑甜甜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只等你来。”蒋云初心里熨帖得很,吻了吻她眉心,“乖。礼部给我们选好了三个吉日,都在明年二月、三月,在等你家里的回话。”“那么早啊?”蒋云初抬手,钳住她挺秀的鼻梁,“这叫什么话?”贺颜笑着别转脸,面颊蹭了蹭他肩头,“有恃无恐了啊。”确然明白他的心意,再也不用顾忌谁觊觎他,便心安,便愈发珍惜与先生、亲友的情分。蒋云初勾过她索吻,不轻不重地咬了她几口,扰得她颤巍巍、气喘吁吁才罢休。“坏。”贺颜勾着他颈子,低声数落。“这恃宠生娇的架势,我怎么这么喜欢呢?”他说。她无声地笑,“吉日是你选的吧?”“嗯,”蒋云初唇角微扬,“等不了了,得早点儿把你娶回家。”这是心里话。在贺夫人示警之前,他以为贺家是她最安全的避风港,经了种种是非,想法自是早已改变。“我怎么都好说,只是不舍得离开书院。”“成婚后还回来。”蒋云初微笑,“只怕先生不收你。”“他敢,不收我,我就跟他犯浑。”蒋云初哈哈地笑,点了点她的唇,“行啊,那种事我在行,陪着你。”贺颜的明眸成了弯月形,笑得像只心满意足的猫咪,“你怎么这么好啊?”“也只有你这样想。”蒋云初眼中笑意更浓,说了一阵子话,他老大不情愿地松开她,“我得走了,还有事。”“这就走?还想给你做饭吃呢。最近程先生拎着我和书窈、莲娇下厨,学到了不少。”“下厨做什么?”蒋云初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往后不准学了。”贺颜好一阵笑。“给你和先生带了些东西,从莫坤、阿洛手里淘换来的,晚一些,知味斋的人给你们送过来。”贺颜点头。蒋云初抚了抚她面颊,“送我去见先生。”“好。”蒋云初去见过陆休,请安后说了一阵子话,快马加鞭回城。他走之后,陆休回到书房,恰好听到何莲娇叹气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得空就来看颜颜,往返可是不短的路程呢。”许书窈、程静影深以为然。“闲得他。”陆休虽是这样说,却是笑眉笑眼的。何莲娇目光微闪,“先生,晚间我们去您那里吃饭成么?我们跟程先生学到很多菜的做法。”陆休微笑,看一眼贺颜,轻咳一声,道:“想做菜是好事,但颜颜就算了,云初说不准她下厨。”贺颜心里甜丝丝的,面上却有点儿窘:他可真行,连这些都跟先生说。其余的人却实在撑不住,大笑,尤其程静影,笑弯了腰:原本她带着三个女孩子下厨,蒋云初迟早会得益,哪成想,人家根本不稀罕。这个娇惯的路数呦。.趁着天色还没黑,蒋云初去了古氏的家里一趟,在高处观望了一阵。是阿洛告诉他,宅子里有些有意思的东西。古氏的住所是个随处可见的小四合院儿,还没颜颜在书院的住处大,干净,但已经有些破败。引起他注意的,是倒座房前种植的几株红花。那种花的名字,叫做罂粟。阿洛指的就是这个了。他记起古氏有时会售卖自制的丸药的事,嘴角一牵。这妇人,不简单。离开古氏的家,他去了索长友的私宅。在御前得宠二十余年的大太监,私宅很气派,所在地段闹中取静,是个五进的大宅。这时天已全黑,蒋云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此间堪舆图,再结合十二楼打探到的消息,潜入了外书房,越到梁上。为了做宠臣,他也是豁出去了,要不然,打死也不干这种事儿。他足足等了多半个时辰,索长友才进到书房,落座后吩咐跟进来的下人:“将人请进来。”下人称是而去,片刻后,古氏走进来。索长友遣了下人,现出疑惑与不悦:“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古氏闻言讶然,从荷包里取出一张字条,送到他手里,“不是你要我来的么?还说什么迟了便取我一双儿女的性命。”“胡说。”索长友看过字条,双眉紧皱。这事情,值得他思量的东西委实不少。古氏见他这反应,也是云里雾里,“怎么回事?……谁会知道你我有往来?”索长友沉默着。古氏更为焦虑:他没威胁她儿女的安全,但写字条的人未必没起那心思。索长友斟酌良久,道:“我给你一笔银钱,足够你远走高飞,去他乡安顿下来,过小富即安的日子。但你离京前,要将那东西多备一些。不然……”他没说下去,笑容变得阴沉。“好,好,我答应。”古氏频频点头,随后仍有担忧,“可要是在我离京前,家人便出了事——”“我借几个暗卫照看着你们。稍后便传话,你放心。”古氏半信半疑,却是别无选择,到底是点头应下了,继而匆匆告辞,“五日,三十粒。”“最好是再多些。”“没可能,材料不够。”“……成。五日后你再来。”蒋云初听完首尾,想通了一些事:三十粒,应该是丸药——含有罂粟的丸药。索长友不是自己用,不然不会让古氏离京。那么,还能是谁?对于丸药的来历,索长友是如何向那位交代的?他只是大太监,又不通医术。三十粒,够用多久?他是不是要在丸药用完之前安排好退路?.蒋云初看她一眼,眼波已是温柔流转。他继续往前走着,自言自语一般地道:“那时我住在外院的东厢房。“那天一早,做功课的时候,听到她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下,又看到她一只小手将帘子掀开,探着小脑瓜向门里张望,唤‘云初哥哥’。“我走过去,帮她撑着门帘,问什么事。记得她穿的是嫩黄色的衫子,葱绿色裙子,与时节相宜的很。“她说刚刚听说,东面那条河里有鱼。小手指向东方。“她说到鱼字的时候,唇角上方现出浅浅的小坑,有趣又可爱。“我笑问,那又怎样。“她眼巴巴地看着我,说我们可以去钓鱼。“我说好,下午?“她用力点头,笑,大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阳光落入。“我说快回房吧。迟了花就不能用了。“她蹙了蹙小眉头,吃力地归拢起怀里的桃花枝条,递向我,“给你的。”“我连忙让她进门,将桃花全数接过去,转身放到桌案上,问她,是你摘的?“她说是,桃园里有很高的凳子。“她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再拍落衣服上的碎屑。——打小就爱干净。“她回内院之后,我在花瓶里注了些清水,将花枝逐次放入。“室内添了一抹春的娇艳。“端详着桃花,想到她的笑脸,感觉房间明亮宽敞了许多。”贺夫人心绪平静下来,很愿意听他多说一些。蒋云初的语气愈发柔和,“下午钓鱼时,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小马扎上,望着水面。“乍一看是认真钓鱼,其实是对着水面思索什么事情。“那时在我看,她有些自来熟,迷迷糊糊,功课上却很聪明。不会哭鼻子耍性子。她从没说过想家,甚而没提过家人。看不出对环境的不适应,倒有诸多好奇。“浮漂动了,她立刻站起来,适时地扬起鱼竿,欢呼着拢住鱼线。收获了一条三寸来长的鱼。“我帮她把鱼放进小木桶,其实很意外,说你居然真会垂钓。“她腼腆地笑着,没解释什么。“我递给她一个小水壶,说这是你的,渴了就喝水。“她拖着长音儿说好。“整个下午就是这样,她比我话还少。“像小猫,聪明,安静,也,孤孤单单的。“那天的颜颜,太可爱,但我后来每每想起,总是有点儿心疼。”贺夫人听得泪眼婆娑。“就这样,我们熟稔起来,有意无意的,我会照顾一二。“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我留意到,她仍是绝口不提亲人,而对于现状,是有着小脾气的。“四月初十那天,她真就发了小脾气,跟我和先生置气,不让我们去城里添置东西,又说去了就不要回来。“我和先生当时没当回事,想着多给她带些礼物就成,照常出门了。“她那边却是后悔了,怕我们真的不再回去,独自追出去,迷了路,还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我越走越是不安,折了回去,就看到她正闷头拍打衣服,又检查自己双手。“我赶紧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她将手背到身后,眼睛里氤氲着水光。“我说来,带你回去。“她扁了扁嘴,小声呜咽起来,说今天,是爹爹的生辰。说完,就用小脏手擦脸。“三下两下,她就把自己抹成了花猫脸,我却是如何也笑不出。“她说想爹爹、娘亲、哥哥,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然后,哇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我别提多难受了。“哭累了,她说连你也要走,我不想你走。“我说我不走,陪着你。.蒋云初回到家中的时候,已近亥时。莫坤在外书房等他,一见面便问道:“你猫哪儿去了?害得我足足等了你两个时辰。”“做贼去了。”蒋云初笑道。莫坤只当他开玩笑,哈哈一笑,“快些快些,备好酒好菜,等得我饿了。”蒋云初当即吩咐下去,酒菜很快送来,喝了几杯陈年梨花白,莫坤说起正事:“今儿暗卫副统领跟我嘚瑟,说他家头儿明儿就回来,要我赶早想辙,不然年关难过。”“方志去办什么事了?”蒋云初取过布菜的筷子,给莫坤夹了一块清蒸鲥鱼,“差事要是办砸了,他不也得不着好么?”“那个差事啊……”莫坤笑了笑,先吃鱼。鲥鱼这东西矜贵得很,寻常门第说起来也都有,却是宫里头挑剩的,品相味道其实差了一大截,蒋家却是不知打通了什么门路,这等好东西常年都有,与宫里的没什么差别,鲜美至极。蒋云初慢悠悠地喝酒,等他吃完了,道:“不想说?那你这年关是不好过了,也甭想我带你去十二楼捡漏儿了。”心里则想着,自己是越来越没品了,乱八七糟的事儿快做尽了。“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你蒋侯爷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什么事儿我都不会瞒你,放心。”蒋云初就笑。莫坤这份儿对银钱的贪婪的实在劲儿,话里话外那个豁出去的劲儿,还真不招他烦。莫坤把座椅挪到蒋云初近前,微声道:“那差事,估摸着是一辈子的事儿了,找人,不是找女人,就是找那位的心腹大患。”“怎么说?”就要触摸到皇帝的秘辛或者说是软肋了,蒋云初心神紧绷,意态却显得更为松快。莫坤仍是微声道:“皇上有个意中人,销声匿迹了,岁数应该也不小了,可他老人家不死心,怎么着都想再见一见,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但样貌就不用我说了,谁也不傻,见过端妃、梁王和我姐姐的,心里都有数。“再一个,就是皇上的心腹大患。别说你了,就连我都不大清楚,皇上是怎么登基的——他现在这多疑、不干正事儿的毛病,跟先帝晚年一模一样,先帝驾崩之前,明里并没册立太子,但有些老人儿说,先帝属意的,只有皇上的胞兄楚王——都说那位比这位强,先帝应该是立下了传位于谁的遗诏——这不犯糊涂么?死之前就身不由己了。“那位年轻时的手段,不得不服,也有个办正事儿的样子,为此,有没有宫变什么的,人们便不提了。“但是,他登基之前,楚王爷便不见了,一并不见的,应该还有先帝亲笔写就的遗诏。“要不然,他这么多年总派人去找楚王爷做什么?你说是不是?”蒋云初颔首一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我那短命的姐姐跟我说的。那位对臣子不是东西,在女人面前,高兴起来,什么掏心的话都说。”蒋云初释然,“年深日久了,找楚王爷的话,怎么个找法?总不能是随处碰运气。”莫坤坏笑,双眼放着贼光,“想知道?”蒋云初无奈,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里面应该有三四万两,别人刚输给我的。”其实是刚盘了盘十二楼这个月的账,阿洛要他拿着的零花——赌坊做大了,油水有时多的令人咋舌。“这就能过年关了。我说什么来着?你真是我衣食父母。”莫坤喜滋滋地数着银票。蒋云初笑道:“说正经的,不然你拿不走。”“说,敢不说么。”莫坤把银票放回荷包,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据说那位老王爷辗转去了大漠,身边有一帮精锐人手,过得挺舒坦。说是去找他,实则是去……”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明白了。”蒋云初问,“不管是女人还是老王爷,依你看,方志找到没有?”“应该没有。”莫坤道,“依我看,上头那位就是成习惯了,隔三差五派人去找一趟,只要去找过,他心里就能踏实一些,但说实在的,估摸着他也不想找到——美人已迟暮,要刺杀的是一母同胞的兄长——就再不是东西,心里能过意的去?人家这些年也没反他的苗头。”蒋云初一笑,给莫坤将酒杯斟满,再给他夹了一块清蒸鲥鱼。莫坤先吃完面前的鲥鱼,才道:“方志跟我不大对付,总给我小鞋穿,你得想想法子,把他拉拢过来。”蒋云初笑而不语。拉拢?怎么可能。那是杀害他双亲的皇帝的刽子手。他要的是方志的命,为此,他与阿洛可是煞费苦心。作者:阿初:我不是好人我不是好人,估计你家蠢作者已经不会写地地道道好的男主了~上章红包马上发哦,本章继续哦~二更哦,求表扬^_^感谢在2020-01-19 10:03:00~2020-01-19 22:2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衣 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2章 41秋日清晨,金风飒飒中, 一列轻骑穿过城门, 径自去往宫中。方志回来了。锦衣卫得到消息,心情都不大好。锦衣卫、暗卫都是皇帝的心腹, 但一向不对盘,而这恰好也是皇帝愿意看到的:他们一条心的话, 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抱团儿骗他。方志风尘仆仆地进宫复命。索长友很识趣地带着其余宫人退出,让君臣两个密谈。没有人注意到, 同一日进京的, 还有一辆样式寻常的马车。有人迎上马车, 在前带路,一番七拐八绕, 消失在街巷之中。.贺师虞、贺夫人这一阵忙着筹备贺朝与周氏的婚事,其次便是为贺颜挑选吉日。“混小子, 一定是他让礼部选的日子, 都这么早。”贺师虞老大不高兴, “哪有年初嫁女儿的?让他给我改到秋冬去。”贺夫人不理他, 对着三个吉日翻了翻黄历,“就三月初六吧。”“不行。”贺师虞大手一挥, “你们要是这样的话,我就要霸着颜颜不撒手了,多留她两年。”“你给我一边儿凉快着去。”贺夫人斜睇着他,“颜颜嫁到蒋家,有阿初名正言顺地护着, 我心里更踏实。”贺师虞不免悻悻然,“在你眼里,那小子就那么出色?比我们爷儿俩还靠得住?”“那是自然。”贺夫人心道,好的坏的人绑一起,也不是他对手。她认准的女婿,又有城府又彪悍。贺师虞与妻子商量了几日,到底是拗不过她,依她的意思选了吉日,刑部尚书、秦牧之、安阁老再来时,请他们告诉蒋家。至于另一位媒人张阁老,经了沈家的事情之后,便推说精力不济,下衙后便要歇息,不管这件事了。情理之中,大家随他去。贺夫人得空就去蒋家,看望腹部已然隆起的辛氏,总是叮嘱她:“不要为两个孩子的婚事劳神劳力,只管撒开手,让兄弟两个看着办。”辛氏感激地一笑,“云桥和阿初也叮嘱过我,让我只管安胎,尤其阿初,给我选了几个出挑的管事,连内宅的事都不让我管了。”“这就对了。”贺夫人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辛氏的腹部。前一世,在她记忆中,辛氏始终不曾有喜。这般喜人的事,让她对自己的重生生出更多庆幸。有时候,贺师虞会去翎山书院,找陆休说说话。一来二去的,蒋云初不让贺颜下厨的事,传到了贺夫人、辛氏耳里,两个人提起来,总少不得一阵笑。“这样个娇惯的法子怎么行?惯得颜颜不懂事,以后惹你生气怎么好?”贺夫人虽然心里熨帖得很,见到辛氏,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颜颜哪里会惹人生气,您别管这些。”辛氏笑道,“只要两个人和和美美的,便什么都有了。”贺夫人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婚期定下来之后,贺师虞开始亲自给贺颜筹备嫁妆,那架势,让贺夫人都惊到了:他自己的小金库有两万多两银子,全部拿出来,又从账房取了六万两,一并交给妻子,“不管什么,都要给颜颜准备最好的。”贺夫人不免犯嘀咕:“阿朝的聘礼,你做甩手掌柜的,轮到颜颜,就是这样,不怕阿朝吃醋啊?他又不是捡来的。”贺师虞哈哈地笑,“以后整个贺家都是阿朝两口子的,我们理应多贴补颜颜一些。再说了,阿初手头富裕,聘礼定然少不了,不信你就瞧着。”贺夫人无奈地笑,“幸亏两家人口简单,要不然,以你们这个胡来的法子,真会乱了规矩,害得孩子们不合。”过了中秋节,蒋家那边的聘礼到了,果然被贺师虞说中了:足足一百六十六抬,只聘金就五万两。贺夫人心想这倒好,风风光光定亲之后,颜颜要风光大嫁——近二十年里,她就没听说过哪家的聘礼有这么丰厚。贺师虞见准女婿上道,心里舒坦得不得了,偶尔又耍坏:“以后我们添了外孙外孙女,倒要看那小子怎么娶儿媳妇、嫁女儿,都照这规格来的话,他可得一直赚大钱。”贺夫人忍俊不禁,“你这厮,说到阿初就没好话。”贺师虞理直气壮的,“把我宝贝闺女拐走了,我看他顺眼才怪。”停了停,说起了一度常挂在嘴边的话,“真好意思啊,仨吉日,不是二月就是三月,就不能让我多留颜颜一年半载的?回头见到他,得训他一通。”贺夫人笑得手脚发软。这时候就看出来了: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顺眼,老丈人看女婿,则是恨不得鸡蛋里头挑骨头。.陆休得知颜颜、阿初婚期定下来之后,得空就翻翻自己的账册,要给颜颜添些嫁妆。何莲娇考虑到了这一层,私下里请命:“先生,您给颜颜添嫁妆的事,就交给我办吧?”陆休凝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少给我添乱。”何莲娇笑道:“不就是把好东西都给颜颜么?我比照着账册,去库房里挑选,保证让您满意。到时候我列出个单子,您瞧着不行,我再改。”陆休思忖一下,颔首,“也行。”这类事,他还真懒得亲力亲为,只是提点道,“颜颜喜欢我私藏的书籍字画、我的笔墨,你斟酌着多给她选一些。”何莲娇欣然点头,打趣道:“瞧您这意思,跟嫁女儿似的。”陆休就笑,可不是么,嫁女儿似的。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似是一转眼,他家小气包子不但长大成人,且要出嫁了。.方志回京三日后,去了一趟梁王府。奉命看守的锦衣卫自是不愿放行,他笑得张狂:“要老子向皇上讨一道恩旨再来?有那个必要?”锦衣卫琢磨一番,自觉自家头儿在皇帝面前没这位吃香,忍气吞声了,请人进门。方志与梁王说了好一阵子话,且是不允人在近前。莫坤转头就把这事情禀明了皇帝,本就该说,而且不管有用没用,他都乐得给方志上眼药。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皇帝不以为意,说方志该是去找梁王询问一些事情,他刚回来,不会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莫坤面上说皇上圣明,心里则想着,他方志兴许就是料定你会这么想,才会招摇行事。出宫时,方志等在宫门口,戏谑地笑问:“莫大人是不是去皇上面前夸我了?”莫坤没搭理他,心里却是气得不轻。年头不少了,还是不能习惯这种情形。没两日,出了一档子让莫坤心头狂喜的事:有一两广青楼花魁来找他,很大方地言明自己是待价而沽,今年春季,方志去了她所在的风月之地,出手便是一万两,买下了她。而今她寻到京城,为的是问他要个说法,想长留在他身边服侍。莫坤一直觉得蒋云初有点儿神叨,私下里拉上他,一再讯问那花魁。花魁名叫阮玉,不论怎样盘问,说辞都未变过。莫坤兴/奋得摩拳擦掌。寻花问柳在皇帝眼里或许无伤大雅,但这时间可很有意思:莫坤该去的是西北的大漠,要么是两江,他却去了两广,这不明摆着阳奉阴违么?私心里他得承认,把自己换成方志,大抵也会那么干。但他不是方志,他命好,不用每隔三二年就要离京找人,还找到了足以取对方半条命的证据。再三向蒋云初求证,确信阮玉供词属实,他再次去御前告状。皇帝亲自召见阮玉。阮玉见到皇帝,吓懵了,跪在那里簌簌发抖,半晌做不得声。皇帝见状,缓和了神色,又示意索长友。索长友走过去,递给阮玉一杯热茶,和声安抚道:“皇上只是传你说说话,别怕。你若有冤情,皇上定会为你做主。”阮玉渐渐镇定了一些,皇帝问起方志的事。在莫坤与蒋云初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她说起证词来,详略得当,末了道:“奴家与方大人说过,宁死也不想混迹在青楼,求他与妈妈讨了卖身契,奴家做他身边一名婢子便知足。他应下了,却是又去过一次便杳无音讯。”皇帝问道:“你如何得知他身份的?”“是一名恩客见奴家苦苦等他,好心告知的,还帮我赎身,让我不妨来京城等候消息。”阮玉如实道,“我只见过那个人一次,他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见过一次之后,都是他的小厮传话、打点。”皇帝心想,妥了,方志那个混帐东西,被人盯上了却无所觉,怎么迟钝自大到了这等地步?他克制着,又问:“你现在想怎样?”阮玉现出犹豫之色,却不敢迟疑,索性怎么想的便怎么说:“来京城之后,一些人说方大人很是张狂自大,这样一来,奴家什么也不敢要了,只求皇上开恩,恕奴家无罪。奴家不是想告方大人,只是想寻个容身之处,而今这情形……便算了。”索长友端详着阮玉,眼中有了笑意。她怎么可能真的想委身方志,定是得了有心人莫大的好处,在这时出面摆方志一道。皇帝也在斟酌,是谁收拾方志。莫坤么?不像,那是个不播不转的,也沉不住气,历时这么久、管挖管埋的这么个坑,手笔可是不小。可不管是谁,都是方志咎由自取,居然拿着他专门拨给他的银子去嫖了,实在不是个东西。最可气的,自然是方志不够警觉,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指望他与手下对差事守口如瓶么?皇帝冷声吩咐:“传方志。”阮玉低眉敛目,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阵子,方志进殿来,瞥见阮玉时,脸色就变了。皇帝冷笑着望住方志:“识得这女子?”方志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心里只想一巴掌拍死那祸水。皇帝运了会儿气,猛然将手边茶盏掷到方志身上。方志不敢动。皇帝怒喝:“滚!闭门思过去!”也就是说,没什么大事,过一阵方志进宫请罪,事情也就过去了。索长友微微一笑。皇帝对方志这份儿宽厚,要是让太子、梁王知晓,不知道他们会气成什么样。而整治方志的人,可曾想到这一层?要是没想到,也够喝一壶的。总的来说,索长友对此喜闻乐见。有些事,他与方志要相互帮衬,譬如他借暗卫,方志需要他在皇帝面前适时地递两句话。随后,方志灰头土脸地离宫,瑟瑟发抖的阮玉也被皇帝打发了,让她找莫坤另寻出路。两个宠臣这样个掐架的法子,皇帝很不喜欢,那个不是喜欢给方志穿小鞋么?连带的给他善后吧。莫坤听完首尾,肺都要气炸了,在值房里转着圈儿地摔了好几个茶碗。蒋云初一笑置之。皇帝身边数来数去,就索长友、方志、莫坤、赵禥四个亲信,连赵禥那个德行的都能常年惯着,眼下怎么可能严惩方志。说白了,莫坤也一样,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货,皇帝从来是雷声大雨点小,数落一通了事。蒋云初跟莫坤打过招呼,让手下将阮玉辗转送到十二楼,另行安置。阮玉是心思活络的女子,也得承认,很有些胆色,换个人,真不敢来京城唱这么一出。她要一笔丰厚的银钱,嫁个老实巴交的人。之于十二楼,这些都好说。丁十二则跟洛十三犯嘀咕:“你跟侯爷这次做的,是不是亏本儿的买卖?”洛十三但笑不语。阿初那个精刮的铁算盘,想亏本儿都难,只看这账怎么个算法。沉了片刻,丁十二说起赌坊的事:“赌坊的生意更好了,欠债的人也更多了,有些人的赌债,是不是根本就不用讨?”洛十三问道:“你指哪些?”“赵禥、赵子安之类。”洛十三摸着下巴,眉眼含笑。丁十二叹气,“只说赵禥那个无赖,他可是从去年就开始借大额银钱了,允诺年底还,到如今连句话都没有不说,还又跟他儿子借了大几万两。”“赢他们的都是自家人,把赢来的借出去而已,自然可以宽限个一两年。”洛十三道,“讨债么,那是迟早的事,时机未到而已。”丁十二听了,神色转为愉悦,“那就成。又是你跟侯爷给人挖的坑吧?”他不心疼银钱,只是受不了被无赖占便宜。洛十三一笑,“这全是侯爷的主意,我先前才懒得搭理那种货色。”说着站起身来,“我去翻翻赵家别的账。”丁十二便知道他要去捕风楼,笑道:“别笑着进去,黑着脸出来。”“那是必然的。”捕风楼里的卷宗所记载的,好事真的太少。丁十二哈哈地笑,“我陪你。”“行啊。”接下来,完全验证了丁十二的猜测:洛十三调取了赵禥相关的卷宗,越看火气越大,脸色越来越冷。丁十二跟着看过一些,心情也不好,但因洛十三的缘故,情绪便缓和许多。当晚,蒋云初要调阅一些东西,来到了十二楼。洛十三陪他进了捕风楼,蹙眉道:“赵禥那个老纨绔,居然还有收受巨额贿赂的事,真是老天不开眼。”蒋云初睨了说话的人一眼,“才知道?”“……”洛十三摸了摸鼻尖,“膈应人的事儿,我比起你,一向是后知后觉。”蒋云初微笑。洛十三扬了扬眉,“那种渣滓你怎么还不收拾?”蒋云初轻描淡写地道:“在官场,收受贿赂的比比皆是,不少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