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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灯》TXT全集下载_12(1 / 1)

话音未落,石室中忽地伸出一只干瘦冰冷的手,一把握住了谢逢殊的手腕,将人猛地拽了进去!突然陷入黑暗,又变故连生,谢逢殊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拽入室中,身后的门轰然关闭。谢逢殊抽刀往拽住自己的那只手上一劈,试图吓退对方,不承想对方居然没有放手,一只手臂受了这一刀,生生断成两截,顷刻间化作了白骨耷拉在谢逢殊腕间。对方手上的力气顿失,谢逢殊被惯性一带,踉跄着往前一跌。迎接他的却不是地面,而是刺骨的湖水。谢逢殊猛地跌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他连避水诀都没来得及念,转眼就被水流淹没了头顶。他此刻也管不得会不会暴露踪迹,正欲施法掐诀,脑内忽地有一股剧痛袭来。这股痛楚出现得莫名其妙,却又来势汹汹,好像有人用刀扎进了他的脑子肆意搅拌,痛得谢逢殊眼前一黑,几乎昏了过去。他痛得失去了力气,水流一卷,顷刻间便被带入了湖底。而七重塔中央依旧是一片黑暗,方才谢逢殊被拽入室内的瞬间,绛尘手上的珠串已经化作了降魔杵,直直劈向石室!一时间,整座镇魔塔几乎都颤动起来,石粉灰尘簌簌而下,偏偏眼前的石室分毫未动。绛尘面若冰霜,带着怒意喝道:“滚出来。”片刻之后,一道温和的嗓音于半空中传来。“都说佛修忌嗔,燃灯古佛不知道吗?”那声音在空旷的塔中回响,听起来有些瘆人,绛尘却只问:“谢逢殊呢?”对方问:“怎么,古佛还要再杀他一次?还是说古佛怕他想起来了,真的来取骨挖心?”没等绛尘回话,对方低笑了一声,又答:“我听闻佛家有一句偈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知燃灯古佛可有此般佛性?“若要见谢逢殊,便入第九重吧。”绛尘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他阖眼掐诀,再睁眼,镇魔塔外忽地燃起冲天的火光。瞬间,整座塔被灼灼烈火包围,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四周都是滚烫的热浪,妖魔慌乱的惊叫声四起,听起来万分凄厉。封寂再次开口,语气不复温和,反而带了些许惊怒:“你什么意思?”绛尘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语气冷然:“谢逢殊能杀你,我也能杀你。今日我下第九重,谢逢殊毫发无伤最好,不然这世间再无渡厄境,也无妖魔宗。”塔外是佛火,原本为的是驱迷破暗,灼灼以渡众生,此刻却裹挟着整座镇魔塔,他一字一句将杀心诉诸口。封寂的语气终于带了彻骨的恨意:“都说佛修慈悲,修者不怕犯了杀业吗?”绛尘微微一抬眼,他的僧衣素白,于塔中无风轻动,衬得他面如霜雪,带着无边冷意。“我周身杀业,还怕这一桩吗?”作者有话说:马上就要写到过去了~已经放飞自我第37章 渡厄境6谢逢殊醒过来时一睁眼,先看到的是头顶黛青色的石砖,因为时间太久,上面长满了暗绿色的青苔。他浑身湿透,凉意彻骨,身下是坚硬的地砖。不知道那湖水将自己卷到了何处,现在看来,至少还在塔内。谢逢殊松了口气,勉力爬了起来。刚才突如其来的痛楚已经消失了,谢逢殊环顾周围,他在一条狭窄的塔道内,宽度仅够一个成年人通过,墙上同样布满青苔,潮湿昏暗,淅淅沥沥地往地上滴着水。谢逢殊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是厚重的墙壁,一条死路,只有前面曲折蜿蜒,墙上亮着几盏微弱的烛火,勉强照亮一隅。谢逢殊想喊一声“绛尘”,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难闻,只得作罢,封渊还握在他手中,谢逢殊右手握刀,左手取下了墙壁上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灯,朝着面前的通道走去。整条甬/道狭长压抑,谢逢殊担心绛尘的去向,脚下也加快了速度,不知过了多久,峰回路转,谢逢殊眼前出现三级台阶,台阶之下,是一处空旷的地界。除了谢逢殊来时的通道,此处其余三面都是环形的石壁,上面缀着重重铁链,看起来压抑沉重。前方有一处高了两三寸的石台,石台中央立有一根需四五人环抱的石柱,上面盘了一条脊背生翼的长龙,绕柱子盘旋,龙首正对着谢逢殊,神色倨傲,凌然众生。石柱之前站了一个人。谢逢殊看到对方一身黑袍,胸口衣襟绣着金色的暗纹。见到谢逢殊,他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你来了。”谢逢殊与他同时开口:“琅烬?”话一出口,听到对方的声音,谢逢殊便察觉不对。琅烬声带傲气,对着谢逢殊说话时恨意蚀骨,绝不会如此和颜悦色。谢逢殊目光落在对方脸上,不动声色地打量。是琅烬的衣物和身形,长相似乎也没有变化,细看时,却和谢逢殊于西南那夜见到的有了些许不同:琅烬眉眼狭长,微微上挑,看起来凌厉无比,眼前的人眉眼轻垂,唇角带笑,那股气势便柔和了不少。谢逢殊立刻想起上一次封寂入梦时,自己也是觉得对方不太对劲。他心内有了猜测,开口问:“你到底是封寂还是琅烬?”眼前的人笑容一沉,没有直接回答,只轻描淡写道:“虽然我灵体复活,肉身却实在虚弱,最后只能借用一下琅烬的身体——就成了你看到的这副模样。”“懂了,你吞了他的金丹和魂魄,还夺了舍。”谢逢殊已经猜到,并不惊讶,冷眼看着封寂:“上古至今,琅烬对你也算是忠心耿耿了吧。”他并不为琅烬不平,对方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不过是没想到封寂会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眼前的人面上一冷,最后只慢慢道:“不过是权宜之计,等我出了这镇魔塔,改天换日不过一瞬,到那时,我自然会想办法。”谢逢殊冷笑一声:“若是你能出这镇魔塔,还用在这等我吗?“以为吃了琅烬的金丹和魂魄能出塔,没想到第八重塔实在森严,一时失策,只能再把我拖下来?”封寂抬眼,与谢逢殊对视片刻后忽然笑了:“凌衡仙君真是神机妙算。”他把“凌衡仙君”四个字咬得极重,语带玩味。谢逢殊没有管他,只暗道:这里果然是第八重。他刚才不过是大胆一试,现在证实了猜测,又暗自去想绛尘会在何处,此时封寂却又开口道:“仙君知道为什么我出不去吗?”封寂侧过身,伸出手去摸身后的雕龙。他动作很小心,仿佛在碰什么可怖之物,谢逢殊眼见他碰到龙身的瞬间,那条石雕的巨龙突然发出了赤红色的光芒。封寂瞬间收回手,他动作极大,好像遭受了什么痛楚,片刻才调整好表情,看着谢逢殊道:“应龙灵力铸塔,龙鳞为锁,石身镇守,才成就了这镇魔塔。”封寂笑了笑:“都说龙生逆鳞,触之必死。可应龙居然自己拔了逆鳞,放进这镇魔塔镇压妖魔——仙君猜一猜,那片逆鳞在哪里?”谢逢殊没有说话,只看向封寂身后的龙柱,果不其然,封寂也抬眼看过去,轻声道:“这片逆鳞在八重塔锁了我数万年,日日夜夜,每时每刻不得解脱。”封寂忽地冷笑了一声:“真是奇怪了,听闻拔鳞之痛犹如刮骨,看来也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是吧,仙君?”谢逢殊听着,忽然觉得自己颈后也有一块地方隐隐作痛,他呼吸有些急促,下意识想往那座雕龙石柱走去,刚动了一步,腰间的召阴铃发出一声轻响。铃声短促清脆,谢逢殊的神志却立刻清醒了大半,他停在原地,重新将目光落在封寂身上,手中封渊已经出鞘半寸,封寂看了一眼,突然开口:“仙君是否想知道绛尘在何处?”谢逢殊抬眼,面色不改,只道:“你会告诉我?”“自然。不过仙君与其如此戒备我,不如小心些绛尘。”谢逢殊跟他打了许久的太极,此刻已经烦了,语气冷硬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在救你啊。”封寂始终笑意温和,慢悠悠地答:“若是你再被他杀了一次,可怎么是好?“好歹上古相识,我怎么忍心看你死于他人之手呢,应龙。”谢逢殊一怔。四周光线不明,似乎连带着谢逢殊的听觉也出现了问题,他明明听清了,却又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抬眼看着封寂问:“你叫我什么?”封寂笑了笑,道:“自上古之日至今,你已经轮转三世,不记得也是正常。不过哪怕如此,也不该仇人相亲啊。“当年你杀蚩尤斩夸父,屠戮仙界,何等威风,天地神佛各个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如今仙界让你当了个没名头的仙君,你就感激涕零了?”“还有燃灯古佛——”封寂一顿,低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怜悯,“上古时他打着拯救苍生的名号诛杀你于须弥山,毫不手软。如今诓骗你几句,就成了你的心上人了。”昏暗的烛火静静燃烧,重重铁链发出森冷之意,封寂身后的石龙与谢逢殊遥遥相对,好像在与他对视。谢逢殊定定看着封寂,他面色苍白如雪,却最终摇了摇头。“你想借我的力量出去,我不会让你如愿,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会信。我是不太喜欢那些神仙,他们也不喜欢我,但如果真的有血海深仇,他们怎么会让我飞升。还有什么燃灯古佛,我更不会相信……我只信绛尘,就算真的有什么,也该他亲口告诉我。”这段话很长,谢逢殊语气平缓,一字一顿慢慢往外说,看起来是在和封寂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封寂嗤笑出声,神色似悲似悯地点点头:“好吧,那就让绛尘亲自和你说。”他直起身一边慢慢走到谢逢殊面前,一边道:“应龙,你还记得第九重是什么样子吗?”“当年你镇压我于第八重,第九重便空了,后来你死了,那些神仙担心你身死神聚,把你的刀放在了第九重。”封寂冷笑一声,评价道:“蠢货。”谢逢殊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封渊,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第九重与无间一线之隔,行走于其中如同穿行于炼狱,极易触发心魔,特别是本就心有妄念之人。”封寂伸手随意一挥,霎时间,谢逢殊右手边的石壁变得浅淡透明,映照出重重烈火,和一袭素白色的僧衣。“我让你看看,他的心魔。”第38章 渡厄境7镇魔塔第九重大而空旷,不像上面缀着重重的铁链,禁锢诸多。它无须制约,底下就是无间,因为隔得太近,行走其中,已经隐约可以听到厉鬼咆哮哭嚎声,还有炼狱重重烈火的灼热之感。炼狱之内,易见心魔。塔内明明是黛青色的石墙长砖,绛尘抬眼,看到的却是浩渺无边的云层。云层之中有一座法殿。法殿白玉长阶,金莲铺地,在云山雾海之中若隐若现。殿中站着一个人,僧衣雪白,脊背瘦削却挺直如松,面容清冷,神色漠然,分明就是绛尘自己的样子。绛尘知道自己入了心魔,他没有强行破境,也没有开口,只看着眼前的人垂目往云层之下看去。上古之年,天地始分,山河雏成,人间的界限划分得还不甚清晰,江海山野连成一片,燃灯从大梵天垂目往下看时,如同隔着一层浩渺的烟云,茫茫无边。唯一清晰的,就是至南的一片湖泊。它遗世独立,不与世上任何一处江河相连,如同一面明镜沉于人间,连涟漪都不泛起。只偶尔有一道白色的光芒忽现,又迅速沉于湖底。那是于湖底镇守邪魔的上古之兽,名为应龙。燃灯只知道应龙,却没有见过,也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天地初分之际,燃灯乃万佛之祖,三天独立于仙界之外。他不轻易涉足人间,也不与仙界诸神往来。刚开始炎黄蚩尤之战,女娲欲请燃灯相助,燃灯只答:“人界业果,自有人界来担,与神佛无关。”相较于怜悯众生灵的女娲,他似乎实在是冷漠无情了些,因此受了天界许多诟病,说他虽修慈悲道,最是无情人,燃灯也并不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知道女娲召应龙入世,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蚩尤与炎黄一战既然是人间劫数,由此而来的战火也不过是必经之业,女娲不忍子民受苦,导致封渊失守,妖魔伏出,才是新的变数。应龙本就是被盘古留下镇压邪魔的神兽,此时自然成了难辞其咎的一个,他于人间诛魔除妖,驱赶妖邪于封渊,又用灵力铸成了一座镇魔塔。彼时应龙修为已损,担心塔的结界不稳,于是拔下自己颈后的逆鳞为锁,完成整个结界。本就灵力不稳,又受拔鳞之痛,应龙镇压妖邪之后,自己反而入了魔,提刀闯入仙境,从入南天,直至九重,仙界血流成河。再这样下去,三界再无仙界,天地秩序将乱,女娲不得已再于大梵天请燃灯古佛。那也是燃灯经三天之上垂目而望之后,第一次见到应龙。绛尘原以为数万年已过,自己应该已经忘了第一次见到应龙的场景。但心魔之中,他抬眼见风雪之中红衣猎猎,居然还能回想起对方当时说话的语气。彼时应龙刚刚屠戮完仙界,才下人间,至须弥山。当时的须弥山还是孤崖野草,萧瑟一片。应龙脸上还带着血迹,五官俊朗分明,他灵力损耗,想找个地方休憩,刚抬头,便看见面前多了个白衣和尚。应龙皱了皱眉,持刀而立,恶声恶气道:“你是谁,来干什么?”燃灯答:“受人之托,杀你救世。”应龙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愣了片刻才哼笑一声:“就凭你?”燃灯面色从容,只道:“我今日杀你,以报屠戮仙界之恶果,留你魂魄,以答镇压妖邪之善业。”他这段话看似恩怨分明,实则万分冷漠,这世间因果从来都是勾结不休,哪能泾渭分明。应龙已经入了魔,更是听不下去,面上俱是凛然煞意,直接提刀向燃灯而来!燃灯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降魔杵,挡住了应龙这一刀。两人修为激荡,震得风雪乱飞,应龙立即旋身,一刀往燃灯肩上劈去,燃灯微微侧身,不退反进,逼到应龙眼前。他们离得极近,一个眼中滔天恨意,一个眼中毫无情绪。应龙虽是上古神兽,但此时本就灵力不支,怎么可能敌得过万佛之祖,数招之后败下阵来,倒在燃灯身前。燃灯并不多话,抬手轻触应龙额间。他突然又停住了,皱了皱眉道:“你缺了一缕魂魄。”三魂七魄,对方身上却只剩下两魂。可惜当时应龙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灵力枯竭,修为俱毁,只有嘴上还不饶不休:“臭和尚,死秃驴,你今日杀了我,我一定让你数百数千倍地偿还……他日轮回,我一定拆了你的佛骨,挖了你的佛心……”燃灯神色不改,语气平静无波:“今日我动手杀你,已经是我的恶业,必然有我的业果。”语毕,他放在应龙额间那只手的指尖,一道极淡的佛门金光闪现。哪怕知道是无用功,绛尘见状依旧向前一步,试图抬手阻挡。刹那间,眼前的幻象如同云雾消散,半晌之后才又晃晃悠悠聚到了一起。而此时的景色已变,已经是距燃灯诛杀应龙数万年后。数万年后,人间沧海桑田,连仙界都有了许多变化,而佛修三天除了多了三千神佛,并无其他区别。大梵天内,一位白衣仙袍的仙使正在说话。“……当时尊者心怀悲悯,诛杀应龙以后将其魂魄遗留于世。如今应龙转世,重现人间,仙界担心他魔气未净,再造恶业,还请尊者想想办法。”这句话说得客气,其实意思不过就是,“当年让你永绝后患,结果你心慈手软,现在烂摊子又来了,你说怎么办吧?”可他们是万万不敢与燃灯如此讲的,绞尽脑汁说了一大堆文绉绉的话,一面还要小心翼翼地去看眼前这位古佛的脸色,担心哪里说得不合适。可眼前的人阖目垂眸,面上不带一点神色。仙使说着说着,忍不住犹疑道:这人不会一个字没听吧?待他说完,大梵天重新陷入寂静。云层重重翻涌,殿内地上雕琢描金的千瓣重莲被烟云卷过,若隐若现。隔了许久,仙使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尊者?”燃灯终于抬眼看向来人。他双目澄静如海,面无神色时看起来冷淡无情。仙使心内一惊,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哪里说得唐突,惹了对方不快。实际上燃灯只不过是回想起了当年风雪之中的少年,衣袍赤色如血,脸上凌厉凶狠,对着自己说,他日轮回,要将自己拆骨挖心。燃灯语气平静无波:“应龙前世杀业已偿,如今重生,此时也不过少年,和我已经毫无关系。”仙使一愣,赶紧道:“尊者,当年仙界的惨状就是前车之鉴,如果应龙魔性还是未除,危害人间,那该如何是好?”“尊者乃万佛之祖,慈悲法相,菩提心肠,就算看在生灵无辜的份上,广渡众生吧。”神仙当久了,在天际俯视芸芸众生,便自觉高高在上,不带一两句天下苍生就不会说话,实际上不过是神仙也怕死,真正欲渡众生的寥寥无几。上古有一个,死在须弥山,自己还欠他一个业果。最终,燃灯问:“应龙转世降生于何处?”仙使如蒙大赦,连忙答:“就在须弥山。”燃灯点点头,不再多言,仙使也不敢再问,拱手退出了殿内。良久之后,燃灯终于起身。他踏出殿门那一瞬,佛号响彻三天,大梵天、无色天、自在天的三千诸佛尽数显现,于长阶两端对他恭行佛礼。燃灯微微一颔首,只道:“我要入人间一趟。”诸佛对望一眼,最终还是释迦开口道:“老师要去渡世?”燃灯答:“偿还业果。”诸佛面面相觑,但佛修忌讳好奇太重,于是无人再问,三千神佛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看着燃灯穿行而过。他白色的僧袍隐于苍茫云海,如雾似尘。绛尘隔着幻境,看着他的身形一点一点淡于云雾之中。继上古之后,燃灯古佛重入须弥,镇守应龙。作者有话说:这章我写得很纠结,可能会有点无聊。因为原定上古的事就是背景,所以没有详写,大家明白发生了啥就行,主要还是想多写第二世第三世,多谈恋爱少打架。第39章 渡厄境8燃灯自大梵天重返人间之时,须弥下了第一场大雪。他自云海中来,僧衣素白,眉眼霜寒,看起来遥不可及。谢逢殊最后于幻境之中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样子。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刚下山,初入须弥之时,雪夜之中,对方站在林间持灯朝自己看过来,也是这般面无表情,仿佛山间孤月高不可攀。封寂抬手一挥,石壁恢复了原样。他看着谢逢殊,轻轻一叹。“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如果自己真是修炼飞升,为何连金丹都没有?”见谢逢殊抬头,封寂道:“一千年前,你经第二世轮转,他又重入人间,镇压你的转世,取了你的金丹。”他面色一冷,不复方才的温和:“你诛妖除魔,欲救苍生,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那群神仙偏偏要置你于死地,第一世时杀你于须弥,第二世还不放过你,非要你魂飞魄散才称心。还有那个和尚——你以为为何你们才见了多少时日,你就喜欢上他了?那是他诓骗你,他要杀了你!一世杀不了你,那就二世、三世,让你永远不得超生!”他语气咄咄逼人,声音在空旷的塔中回响,震得墙上的烛火轻微摇动,最后一顿,化成一句高高在上的怜悯。“谢逢殊,你不会真以为人间一眼,可得百年吧?”良久之后,谢逢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第一句话居然没有发出声音。他嗓子好像在一瞬间失了声,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烛影忽明忽暗,落到他白色的仙袍之上,他的眉眼尽数隐于黑暗之中,神色晦暗不明。最后,他只是看着封寂,声音轻不可闻:“……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想做什么?”“我不忍心你再受诓骗。”封寂皱着眉,神色忧心,他看着谢逢殊,轻声开口:“我与你上古相识,当年你铸塔除魔,我知道你是仙命加身,可是最终你得到什么了?你耗尽灵力,拔鳞铸塔,可连这塔中的妖魔都能苟活,偏偏就你该死吗?”他眉眼带了悲意,看着谢逢殊问:“值得吗?”值得吗?谢逢殊也想问自己。怪不得满天神佛都不愿意与他来往,自己是个差点屠戮了仙界的魔头,是个该死无葬身之地的大妖,怎么会讨人喜欢?他又想起黑暗的石室之中,绛尘用下颌一点一点蹭掉他额头上的细汗,他对自己说,“谢逢殊,你要记得今日的话。”大概是谢逢殊沉默的时间太长,封寂又朝他走了一步。他的面容在昏黄的烛光之中看起来带着无尽温柔,嗓音轻若浮云。“我若是你,必要取回金丹,重入九重问问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何谓天意?”他露出一点笑意,伸手搭在谢逢殊肩头:“天地不仁,我却可以帮你。”怎么帮,自然是要先出了这镇魔塔。漫长的寂静之后,封寂听见谢逢殊沙哑的声音。“我镇压你数万年,你却愿意以德报怨,真是……深恩难消。”他说得很慢,语气平静无波,最后一个字出口时豁然抬眼,下一刻,封渊已然出鞘!封寂察觉不对,立刻掠足后撤,却还是晚了一步,泠冽的刀意掠过他的衣襟,瞬间划开一道口子。这一刀威压极大,四周的铁链都微微震动起来,墙壁上的灰尘跟着一起抖落在地。封寂稳住身形,抬头时已经是面若冰霜,压着怒气一字一句往外挤:“怎么,你不信我?燃灯自己的心魔,我还能造假吗?还是你弃血海深仇不顾,偏要去给仙界当狗?”他这句话委实难听,谢逢殊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他持封渊于身前,淡淡答:“没有不信你,不过是没有全信你而已。“所谓心魔,要么是求而不得的妄念,要么是自己昔日所历的最不愿面对的事。我只是不明白,若是上古杀我成了绛尘的心魔,他怎么还会在第二世杀我取丹?”谢逢殊脑中还是刚才绛尘冷漠的神色,口中却没有停,也不带任何情绪:“如果他第二世真的杀了我,还取了我的金丹,那才是血海深仇,你不该赶紧给我看他第二世的心魔,再绘声绘色讲上一通,让我对他恨之入骨吗?“你说一千年前我转世,可我听说七百年前,你也出过镇魔塔,重入人间后,首先去的就是须弥山。”他抬眼看着封寂:“你是去找绛尘,还是去找我?“听说后来你被诛杀于须弥山,是被绛尘杀的,还是我杀的?”封寂听完,神色越来越冷,最后短促地笑了一声,话语中带着无尽怒气:“你信那个杀过你的和尚,却不愿意信我?”“妖魔、神佛,各个都想杀我。”谢逢殊说完,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扯了扯唇角。他道:“我不知道信谁,但有些事,我还是想自己去听一听。”至少关于绛尘的,他要自己去听一听。他不想再管封寂,转身去找下第九重的入口,刚走出几步,身后忽有杀意直朝塔而来!谢逢殊旋身一闪,眼见着那股霸道的威压从身旁险险而过,震得铁锁晃动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长舒一口气,看着封寂道:“你我的恩怨改日再算,现在我要去寻人。”“改日?”封寂面上戾气横生,“我等这一日等了数万年,恕难从命了,仙君。”谢逢殊已知前世入魔之事,此时又急着找到绛尘问个究竟,不想多耽搁时间,闻言露出一点讥讽的笑意:“怎么,刚才还说着要帮我,这么快便沉不住气了?”封寂手中凭空出现三尺青锋,冷笑道:“好啊,只需仙君一句话,我先帮你杀了那个薄情寡义的和尚!”谢逢殊面色一冷,抽刀往封寂掠足而去!封渊刀意凌厉,气势逼人,墙上的烛火被带起的刀风刮过,烛火抖动,忽明忽暗,唯独泄出一点余光落于刀刃之上,映照出谢逢殊的眉眼。封寂拔剑相迎,刀剑相抵,发出铮然之声。谢逢殊回身再斩,刀光剑影之间,塔内的灰尘石屑被震得轻微抖落,铁链撞击声伴着刀剑声一齐回响,其他几重塔内的妖魔似是察觉到了动静,有些不安地咆哮起来。谢逢殊不欲恋战,可偏偏封寂不依不饶,他有些心浮气躁,下手更加果决。封寂不得已退了几步,露出一点讥讽的笑意。“凌衡仙君现在倒是有点当年入魔时的样子了。”谢逢殊闻言下意识地一怔,招式缓了片刻,被封寂一掌拍于胸口!这一掌狠厉无比,威压如海,谢逢殊转腕以封渊撑地,依旧被拍得后退数步,刀尖入地三寸有余,在地上劈开一道深深的痕迹。他咬牙抬目,掠足拔刀,于半空向封寂斩去!这一式与刚才只为摆脱纠缠的打斗相比,杀气极重,谢逢殊连双目都带了狠绝之意,封渊刀身微微颤动,发出清脆的刀鸣。明明距离尚远,封寂已经感受到了可怖的刀意铺天盖地而来。他背后无路,退无可退,只能持剑相抵。霎时间,威压如巨浪滔天,四散而去,整个八重塔居然都颤动起来!墙上的烛台跌落了一地,被震碎的铁链纷纷往下掉,烟尘四起一片混乱,地动山摇之间,谢逢殊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忽地脚下一空!地动得厉害,第八层塔的地砖居然凭空撕开了一条豁大的裂口,一时间,谢逢殊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跟着尘土泥灰一起滚落了下去!谢逢殊不知道这缝隙有多深,混乱之中,他连封寂有没有一起掉下来都没来得及看,只能先以真元护体,足下接触到实地时赶紧顺势往角落一滚,躲避不断往下落的碎石。等一切风平浪静,谢逢殊再抬头,那道裂缝很高,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对于他来说若要想上去也并非难事。谢逢殊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回八重塔,而是转头观察起周边来。他如今在的地方是一间宽大石室,和上面的石室似乎没什么不同,但谢逢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第一个感觉便是暖。这一路又下水又入地,每到一个地方都是深深寒意,偏偏这里带了几分暖,甚至有些灼意,好像足下有烈火重重。谢逢殊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石室中央。那里有一个方寸大小的石案,粗糙无比,似乎是临时雕成,上面放了一个漆黑的置刀台,云纹托底,古朴至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谢逢殊看了一会儿,忽地想起封寂说的话。“那些神仙担心你身死神聚,把你的刀放在了第九重。”谢逢殊静静地站在原地,他想:或许封寂是为了出塔诓骗他的,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又或许这只是个被人丢在这的破烂玩意,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现在应该先去找绛尘,问一问对方从前之事。但最后,他依旧一步一步走到石案之前,抬手把封渊放了上去。长刀置于刀台之上,丝毫不差,在黑暗中发出寂寂冷意。谢逢殊看了一眼,又觉得有些没意思:这能证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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