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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灯》TXT全集下载_18(1 / 1)

谢逢殊一怔:“不如须弥山吗?”绛尘答:“不如你。”谢逢殊在心里翘起尾巴,有些得意地笑:“那就不去了。”他抬起头,脸上神色认真无比:“你去吧,我在须弥山等你,没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有金丹了。”绛尘看着谢逢殊,慢慢道:“会的。等我回来,你就有金丹了。”谢逢殊哈哈大笑,止住笑时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他望着绛尘,又说了一遍:“那你快点回来。”绛尘一直记得当夜谢逢殊的样子。夜色之中,庙前的灯笼照亮一隅天地,照亮谢逢殊绯色如血的衣袍,有万古春的花瓣落在肩头衣襟,谢逢殊懒得去拂,只偏头看着自己。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一张脸却依旧充满意气,不染世间尘。他们还不知道将来人间倾覆,生死沉浮,天地之间是怎样惨烈的光景。但绛尘一直记得谢逢殊此时的样子,眼中明亮如皓月,胜过千万盏渡世的长明灯。渡他此去七百年,茫茫无间,无边苦海。作者有话说:开始铺刀了了了了!!!第56章 前尘16(修)九重之上,凌霄殿前挂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牌匾,据说万年白玉做底,坚不可摧,上面写着“九天悯尘”四个字,书法苍劲,大气磅礴。这块牌匾挂了太多年,已经不知是何人所书,据说是指九天位列仙班的众仙皆与人间众生同乐同悲的意思。匾额之下,几位仙君有些犹疑地望向眼前的燃灯古佛。绛尘下凡镇守应龙不到百年,此次忽然回来,不回大梵天,第一个来的地方居然是仙界,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诸多仙君猜测纷纷,都估摸着是不是应龙又入了魔,被燃灯佛斩杀了。如果是这样,那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其中一位仙君上前一步:“不知燃灯尊者前来,有何指教?”绛尘语气淡然:“想问一件事。”“何事?”“应龙的金丹现在何处?”此话一出,所有仙君的神色都紧张起来,原本清静的凌霄殿前一时有了不少窃窃私语。“难道那应龙真的又闯祸了?”“不该啊,若是如此,早该有消息上报了。”“谁知道是不是最近地仙懈怠了。”“难道是应龙想起来了,要来讨回金丹?”绛尘眉心微皱,脸色有些冷,打断了阵阵私语:“与应龙无关,是我要替他拿回金丹。”此话一出,所有人宛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时都不做声了。半晌才有仙君回过神,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绛尘。“燃灯尊者这是什么意思?”“我即将脱去神格,不必再称我燃灯法号。”绛尘面无表情,投下一个又一个惊雷。“金丹本就是应龙之物,如今他在世为妖,没有金丹,修炼难了千万倍,各位大都是修行飞升,应该明白。”几位仙君对望一眼,都不说话了。其中的玉玑仙君逄元子摸着自己的胡子点点头,犹豫着开口:“这倒是……”还未说完,忽有一道声音从凌霄殿内传来:“是什么是?”众仙闻声回头,继而又纷纷拱手:“符光君。”刚才那玉玑仙君连忙为绛尘介绍:“燃——呃,尊者,这位是仙界新晋的武神,符光君裴钰。”裴钰墨袍黑发,站到众仙之前,直直望着绛尘。“尊者慈悲,但若真的归还了金丹,他日应龙再为祸人间,谁来负责?”绛尘抬眼反问:“我只知应龙当年弑神杀仙,何时为祸人间?”裴钰一愣,他虽出生在天庭,但到底修行时日不长,上古之事不过是从只言片语中拼凑来的,此时被问住,一时有些答不上来。绛尘不与他多纠缠,只道:“前尘已消,天界还打算拿一颗金丹威胁应龙永生永世吗?”他看向眼前这群人,心中忽的生出一点戾气。他语气冷淡的陈述:“当年说他是上古大妖,有救世之责的是你们,如今说他魔性难消,为祸人间的也是你们。”绛尘语气中的冷漠太过明显,有仙君察觉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仙佛一家,莫伤了和气。若是应龙诚心悔过,金丹也不是不能归还,只是兹事体大,还是要所有仙君到场讨论后,再交予天帝定夺……”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串,也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裴钰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望向绛尘。“尊者慈悲渡世,却不知渡人渡鬼,难渡心魔,如今应龙尚在人间,若是又一朝成魔,众生如何自处,尊者当如何自处?”他出生于九重,是天帝之子,修的是斩妖除魔的天地大道,神佛妖魔黑白分明,说话字字透着傲然气。绛尘看着眼前这位武神,又想起了谢逢殊。谢逢殊是绝讲不出这么一段文绉绉的话的,也说不出人间众生的大道,他只会每天央着绛尘和他去城镇,去听书看戏买零嘴,在糖人摊等上小半个时辰,等着老板给他捏一个最新的样式,再拿去须弥山每个人面前炫耀一圈。他看着眼前众仙,想问问他们:“你们去过人间吗?”但他到底没有问,想到谢逢殊,他连原有的那股戾气都没了,只觉得没意思,于是他看向裴钰,语气冰冷,毫不退让。“他要是入了魔,自然由我承担,金丹连带着谢逢殊缺的那缕魂魄,我都要带走。”此话一出,在场的仙君对望一眼,脸上惊疑不定,最后还是玉玑仙君再开口。“金丹之事还需商讨,但是应龙缺的一缕魂魄——这从何说起啊?”绛尘豁然抬眼看向对方,玉玑仙君心内一惊,在心中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继续道:“上古之时,为了防止应龙复生,仙界确实拿了他的金丹与长刀。”他一摊手,有些无可奈何:“但确实无人碰过魂魄,还以为尊者手下留情,放他三魂七魄去转世轮回了呢。”绛尘眉心轻拧。若是连天界都没拿谢逢殊的魂魄,那缕残魂会在何处?众仙小心翼翼看着绛尘的神色。这位古佛无悲无喜,偏偏让人心生惧意,好像对方修的不是慈悲道,而是修罗业。玉玑仙君逄元子打圆场打惯了,急中生智道:“天帝去向昆仑山与太乙仙君辩道,七日后回来,不如到时候再商讨吧。”绛尘垂目看了一圈眼前的仙君,一群人被这目光一盯,额间的汗都快下来了。幸而这位尊者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道:“七日之后,我来取金丹。”他直接定下了结果,连对方说的商讨都省略了,可一众仙君哪敢再说些什么,只能连连点头称好。待送走了这尊**,才有仙君松了口气,低声嘀咕:“这是怎么了?”“还是等天帝吧,但燃灯尊者这个态度……”他叹了口气,“到时候还是把金丹取出来为妥。要我说还就还了,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应龙生什么事端。”逄元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又转头去问裴钰。“符光君,那应龙的金丹你知道在哪吧,在——在——”太久没提,他自己也卡了壳,裴钰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替他把话接了下去。“南溟,无明山。”*绛尘一走,谢逢殊不再日日往法堂跑,可以干的事便只剩下修炼了。此时正是春三月,明镜台的花开得热闹,他于山间练功,闲暇时便就地而坐,咬着一根草百无聊赖地看这山花万朵,烂漫如霞。他今日天还没亮就已经溜出来练功,如今已经是傍晚时分,总算肯扔下刀躺在地上休息。嘲溪不知道从哪寻来两个梨子,扔了一个给谢逢殊,自己也坐了下来。谢逢殊本来在阖目休息,被嘲溪的梨子砸中,不耐烦地瞪了对方一眼,起身捞起梨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什么时候吃饭啊?”“就知道吃。”嘲溪把手中的梨拋来抛去,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一眼谢逢殊。“怎么,不去找你的那个和尚了?”谢逢殊叹了口气,有些惆怅:“他暂时回去了。”“不会不回来了吧?”“不会!”“你急什么?”嘲溪道:“不回来正好,省得你魂不守舍的。”谢逢殊很认真地答:“他会回来的,他说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说完,谢逢殊见嘲溪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了自己。谢逢殊有些心虚了:“看什么?”“他走不走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以后与人成亲了还能带着他?”谢逢殊沉默了片刻,仰头重新倒回花丛中。“我不和别人成亲。”这回换嘲溪沉默了。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谢逢殊都察觉不对转头看过来了,嘲溪才黑着脸望着谢逢殊,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说清楚,你跟那和尚到底是什么关系?”谢逢殊立刻慌了,顾左右而言他:“啊?什么什么关系?”“谢逢殊!你是不是太久没被打了!”谢逢殊脖子一缩,看着嘲溪漆黑得如同锅底的脸色,破罐子破摔地答:“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啊?”嘲溪深吸一口气免得被谢逢殊气死:“你是不是傻,居然喜欢上一个和尚!以后不许去后山了!”谢逢殊才不怕他,慢吞吞道:“不行啊,我还说等修炼出金丹以后就和他成亲,我要对他负责啊。”“……”嘲溪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了,他剑眉紧拧,一字一顿:“等那个和尚回来了,我非得宰了他不可。”谢逢殊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开口:“好啦师兄,别生气啦,今夜我偷师父的酒给你喝。”……人一长大,脸皮也厚了不少。等到了夜里,谢逢殊居然真的偷了一坛酒,与嘲溪和半路被拖来的绥灵坐在山脚湖边对酌。夜间有春风吹过,并不冷,反而柔和万分,吹得几人发梢轻动,吹得湖面水波微皱。明月高悬,显得四下亮堂堂的,三人拿着酒碗,像是盛了一碗月光。绥灵已经知道了今天白天的事,倒是不惊讶,只是有些无奈地望着谢逢殊:“早就知道了。”这下不止嘲溪,连谢逢殊都呆住了,结结巴巴道:“啊?什么时候知道的呀?”绥灵难得嘲笑自己的小师弟:“日日往那里跑,一天不见都不行,与人夏看花冬看雪,还要一道下山听书——只有木头才看不出来。”今日才知晓的嘲溪:“……”“遇上喜欢的人是件好事。”绥灵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弟,眼睛里染了酒意。“要好好的,知道吗?”谢逢殊乐呵呵地抬头,答:“知道了。”相较之下,嘲溪变没两人这般心情好了。“谢逢殊。”他望着这个不省心的小师弟,语气严肃:“还没成亲,千万不能被那个和尚……咳,欺负,知道吗?”谢逢殊:“……”“知不知道!”“……知道了。”如果嘲溪知道了,真的会拖刀杀人吧……还是算了,来日方长。三人将酒饮尽,已经是深夜,谢逢殊脸庞染了酒晕,站起身笑嘻嘻地开口:“师父明日发现酒少了,又要骂人了。”嘲溪气还没消,斜他一眼:“反正是你拿的。”几人打打闹闹,沿着路往山上走,谢逢殊走在最前面,一路的花丛被他惹得摇摇晃晃,他觉得有意思,专注地去看脚下的山花,直到不经意一抬眼,才发现不远处站了一个人。对方一身玄青色衣袍,衣襟绣着金色回纹,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眉眼温和,正看着上山的三人。几人的酒立刻醒了,谢逢殊将绥灵挡在身后,伸手按住刀抬眼与人对视,有些谨慎地开口:“你是谁啊?”对方并未答话,只是注视着谢逢殊,脸上带着些许笑意,显得温润如玉,眼中却幽暗得如同不可见底深潭。不知为何,谢逢殊觉得这目光有些让人难受,他微微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谁?”眼前的男子终于有了动作。他朝谢逢殊走了一步,想将人看个彻底仔细,声音落在夜色之中,好像融入了这茫茫黑暗。“在下,封寂。”第57章 前尘17(修)“封寂?”谢逢殊眉心微皱,不客气地答:“你从哪来,我不认识你。”绥灵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不许如此失礼。”封寂却并不在意,他只定定看着谢逢殊,目光深沉如海,嘴上语气还是舒缓的:“少年如风,无拘无束——好,真是好啊。”他低低笑出声来,声调柔和,仿佛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对少年岁月的赞美,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谢逢殊听得有些不舒服,好像对面前的人有股天生的抵触。偏偏对方此时将目光移开了,落在他身后的绥灵与嘲溪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少入人间,又初来宝地,不甚在林间迷了路,叨扰了。”他说话温和有礼,几人虽然有些许疑虑,也不好在面上显现出来,嘲溪率先冲着人开口道:“沿着西方的小径走便是下山的路。”这逐客令不算委婉,封寂却如同没有听出来似的笑着一颔首:“多谢。”说着,他居然真的转身毫无留恋地往西边的林间去了。待对方的背影消失于重重林中,谢逢殊总算放下了按在刀上的手,绥灵看他那么紧张,也忍不住笑道:“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现在见了个路人,怎么还紧张成这样。”谢逢也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道:“我也不知道。”绥灵只当他喝了酒有些迷糊,揉了揉他的头:“快去睡觉。”夜过三更,乌云遮蔽天际,方才还明亮的月色被遮盖得严严实实,林间无故起了风,有一道人影在林间树梢之上悄无声息穿行,快到封寂身边时一跃而下,跪倒在地上。琅烬一身黑袍,只在夜色中露出一双眼睛,他跪在地上,对着封寂万分恭敬地一拱手。“宗主,都来了。”封寂稍稍一抬眼,群山笼罩在夜色之中,原本该是一片漆黑,却只见不远处的山崖之上有一点红色,轻轻一闪而过,又迅速钻进了地底。那是一只妖魔血色的眼睛,这漫山遍野,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眼睛在暗中窥伺。“须弥的地仙都已经杀尽。”琅烬看了一眼封寂,有些犹豫地道:“只是宗主,那个和尚——”“放心,既然回了大梵天,便没有那么快入世。”封寂笑了笑,忽然低头看向琅烬:“你还没见过应龙今世的样子吧?”琅烬一愣,如实摇摇头。“少年意气、同袍情深,上古的拔鳞之痛、血海深仇,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他说完,笑意一敛,透出无尽的森冷之意。“渡厄境湖水冰凉刺骨,镇魔塔第八重更是苦寒,因他一片逆鳞,我待了数万年,如今重见故人,他居然不记得了。”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叹道:“真是让人伤心。”琅烬跪地一伏,沉声道:“宗主昔日之仇,如今尽数可报,应龙转世不过一个小妖,杀他易如反掌。”封寂反问:“我杀他做什么?”琅烬愣住了,于黑暗之中抬眼去看封寂,却见对方笑了笑。“我只是奇怪,我与他都是上古妖邪,我放渡厄境邪魔而出,涂炭生灵,他斩蚩尤、杀夸父,翻天覆地,同样是罄竹难书的罪状,怎么偏偏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后来我被镇压,他被诛杀,同样是刻骨之仇,怎么他一转世,就过得如此称心?”夜色之中封寄看着茫茫远山,他长得温润,有些许清风朗月的味道,说出来的话却不带一分一毫情感。“听闻当初应龙被燃灯斩杀于此,死前还不肯低头,说要将燃灯拆骨挖心。他不怕死,我杀他有什么用?”琅烬听他说完,脸上有些许茫然之色:“那,宗主——”“不过没关系,佛家八苦,死不过其中之一,不怕死,总会怕些别的。”封寄打断他,唇边露出一点笑意,“你说得对,他如今只是一个修行几百年的小妖,拿捏他真是易如反掌,还是先拿到金丹吧。”应龙乃上古妖兽,无需修炼,金丹已与天地同生,无论几世轮转,都只有这一颗,这也是谢逢殊此世修炼不出金丹的缘故。琅烬不再说话,只对着封寂恭敬地行了个礼。封寂抬眼叹道:“也不知金丹是否还在应龙身上,若是不在,那就真是个废物了。”天界已经因为燃灯古佛的突然造访乱成一团,然而大梵天之内却极其安静,落针可闻。云雾之中,三天诸佛对坐,面面相觑,绛尘坐在最高处的蒲团之上,神色淡然自若,仿佛自己刚才说的不过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而不是震得三千诸佛哑口无言的惊雷。也不只是过了多久,座下诸佛之首释迦终于开口。“师祖所说的不再回大梵天,是什么意思?”绛尘抬眼看向对方,语气平静无波。“脱去神格,散去金身。”诸佛神色皆变,纷纷念起佛号,释迦急急开口:“师祖——”“我自上古创世之时成佛,而今已是数万年,才知自己空有佛骨,并无佛心,生了许多妄念。”绛尘抬眼看向底下一众佛门弟子,望见他们脸上的震惊之色,却不在多做解释。“修佛不过修心,我心中已无大道。”“阿弥陀佛。”释迦长颂一声佛号,“师祖数万年间修心修念.道不离身,怎会不知世间万象皆为虚妄?”绛尘微一抬眼,答:“他是真的。”万象虚妄,世事如尘,偏偏谢逢殊摸得着,碰得到,是他触过的一团火,一道光。释迦叹了口气:“祖师于大梵天苦修数万年,妄念不过短短一瞬。缘起缘灭,因果轮回,何苦执着?”云雾翻腾,大梵天金莲铺地,三千诸佛低声念着佛经,气势恢宏,萦绕在绛尘耳边。绛尘望向众僧,声音在佛号中清晰可闻:“因缘已定,业果自受。妄念既生,九死不悔。”释迦看着眼前的恩师,眼中多了些许悲怆之色,“入三天之佛犯戒入世,要在恶道走一遭,师祖何苦——”飞升三天的佛修,已经是金身大成,成佛成圣,犯了业果重返人间,要在恶道待上整整七日。没有佛修知道恶道是什么样子,或许是千年冰雪不化的酷寒之地,又或者是熊熊烈火炙烤,也可能是无尽深海,不见天日。总之是个要堕天的佛修扒掉一层皮的地方——这是惩罚,也是要劝堕天之佛,幻象重重,唯有佛法慈悲,为何不迷途知返?绛尘是创世之佛,怎么会不知道,他一抬眼,神色未有任何波动。千佛诵经之声响彻云霄,偏偏他心如磐石,未曾动摇分毫。他的慈悲、耐心,唯一的一点温存都给了谢逢殊,其他人便没有了。事已至此,再无回头的余地。诸佛对望一眼,神色复杂,最终还是齐齐阖目低首,长叹了一句“阿弥陀佛。”佛号阵阵,似叹似惋,诸佛从蒲团起身,为绛尘让出一条路来。绛尘穿过他们,踏着金莲层云一步一步往大梵天外走,路的尽头层云翻涌聚集在一起,中间破开一个入口,里面是无尽黑暗,与大梵天光明之相形成鲜明对比。绛尘未有片刻迟疑,在三千诸佛的佛偈之中,踏了进去。其实外面关于恶道的传言都是对的,每个进入恶道的堕天佛看到的景色都是不同的。有的是烈火,有的是深海,全取决于自己内心。绛尘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还有黑暗尽头的谢逢殊。他没有什么惧怕的,唯有的牵挂,也只有一个谢逢殊。谢逢殊依旧是一身红衣,璀璨如同星辰,他于不远处看着绛尘,脸上笑眯眯的,撒娇似的问:“绛尘,你喜欢我吗?”绛尘知道这是幻像,但他的神色不可避免的柔和了下来。谢逢殊慢慢走近他,一遍一遍问:“你喜欢我吗?”他已经走到了绛尘的身前,仰头去看眼前的人,非要对方给个答案。绛尘垂眼去看他,在茫茫黑暗之中,谢逢殊突然轻轻笑起来。笑声在茫茫黑暗之中回响,显得四周有些空旷,他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他的神色忽的冷了下来,死死盯着绛尘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杀我呢?”话语刚落,绛尘胸口猛然传来剧痛,仿佛被利刃贯穿。他低下头,封渊刺穿了他的左胸,鲜血浸湿了素白的僧袍。谢逢殊的手按在他的胸口,问:“还记得我死前的话吗?”眼前的红衣少年语气冰冷,带着从未有过的恨意,一点一点在绛尘耳边吐露。“我早晚会拆了你的骨头,挖掉你的心。”作者有话说:其实这篇文又叫命盘去哪了/佛骨去哪了/金丹去哪了/魂魄去哪了(……)第58章 前尘18大概是因为昨夜喝了酒,睡得不够安稳,谢逢殊居然做了一个噩梦。梦中须弥大雪封山,他独自一人站在雪中,一身红衣分外刺眼。地皆白,他不知道该去哪,有些茫然地站在大雪之中,直到不远处忽然出现了绛尘的法堂。他心中松了口气,仿佛看见了归途,连忙踏着雪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去。风雪交加,他却不觉得冷,眼中只有那间灯火通明的法堂。待走到门口,谢逢殊松了口气,推开门,里面依旧是三千佛灯照彻明堂,他踏了进去环顾四周,没见到那件熟悉的僧衣,于是压低声音叫了一声:“绛尘?”下一瞬,三千佛灯烛火一跳,居然一齐熄灭了。黑暗之中有千声佛号从四面八方传来,有人厉声责问:“孽畜,佛门净地,岂敢擅闯?!”谢逢殊被吓了一跳,急急后退了几步,差点撞翻了灯台,发出一阵叮铃哐啷的乱响。眼前的法堂又在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了茫茫大雪。风雪呼啸之中,谢逢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啊——”那股疼痛剧烈无比,仿佛有人扒开他的皮,生生抽出了一根骨头,血肉暴露在了天地之中。谢逢殊痛得跪倒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喘气,他咬着牙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好像摸到了什么坚硬的薄片。谢逢殊将它攥在手里拿了下来,在漫天风雪之中,他看清了手里握着的东西。那是一片银白色的龙鳞,在他手中发出淡淡的、幽蓝色的光。谢逢殊陡然惊醒。已经到了晌午,嘲溪不知道去哪了,屋内只剩他一人。谢逢殊躺在床上瞪着眼看着房顶,浑身都是汗。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但梦中的疼痛太过清晰,他在床上躺了半晌,直到呼吸平静,才掀开被子爬了起来。他把自己收拾妥当,推门而出,差点撞上在门口站着的吕栖梧。谢逢殊赶紧收住脚:“师父,大清早的干吗呢?”吕栖梧毫不客气地往自己徒弟头上重重一敲:“都什么时辰了,还大清早!你师兄师姐早已经起了!”谢逢殊自知理亏,不敢出声,吕栖梧哼了一声,又问:“昨夜你们去哪了?”“……这么快就发现了,你这也太精了。”谢逢殊赔着笑脸向吕栖梧讨饶,“我错了,等下次下山,再带一坛好酒赔你好不好?”吕栖梧有些心力交瘁,捋了捋胡子道:“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最近是否见过什么陌生人,可曾有哪里不对劲?”谢逢殊想到了昨夜那个名为封寂的男人,如实道:“遇见一个,在山中迷了路,给他指了方向,应该已经下山了。”吕栖梧眉头紧锁,额间沟壑纵横,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最近须弥山有些不同,却又察觉不到什么,你们最近也不要再下山了,最好连明镜台也不要出。特别是你,你师兄师姐好歹已经修出金丹,你么,万一来个大妖怪,还不够塞牙缝的。”谢逢殊有些憋屈地应下了,想了想又开口道:“师父,你说我原形是什么?”见吕栖梧看向他,谢逢殊摸摸鼻子:“师姐原形是白狐,嘲溪是黑蛇,我呢,我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原形是什么。”吕栖梧静静看了自己小徒弟半晌,再开口时语气有些沧桑:“为师也不大清楚。当年我在明镜台的湖边拣到你,你还是一颗油光水滑的白蛋,我将你带了回来,用天地灵气滋养,始终不见长大,要不是已经育灵,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谢逢殊:“……”“直到某一年,我大醉了两天,没去看你,再睁眼,你已经化形成人,正在地上爬,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妖怪修炼,该是先有原形,再练育灵,最后幻形成人,谢逢殊直接省略了一步。吕栖梧看了一眼谢逢殊,沉声道:“我在须弥山多年,从未见过那样的蛋,原以为该是个灵兽,没准能养出个凤凰麒麟来。但从你这么多年给我惹的事来看,是我看走了眼,那估计是颗王八蛋。”原本听得很认真的谢逢殊:“……”这什么师父啊!吕栖梧打击完自己的小徒弟,心满意足飘然而去,临走之前还要扔下一句:“今日记得把水缸挑满,当作是偷酒的惩罚。”谢逢殊无言以对,万分憋屈地拎上桶去挑水了。今日天气不好,天际灰沉沉的,压着整座须弥山,是风雨欲来之象。谢逢殊拎着桶从山顶到山脚一趟一趟往复,给水缸添水。等到最后一趟,他在湖边弓身打了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应龙。”谢逢殊下意识地回头,见到了昨夜那个叫封寂的人,他背后还有一个黑衣的男子,正面色不善地看过来。谢逢殊皱了皱眉头,道:“你叫我?“认错人了吧。”封寂先是一怔,随后才恍然大悟似的一笑:“对,你不叫这个名字了。现在你叫什么?”谢逢殊原想说一句“关你什么事”,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只当听不见。封寂却极有耐心地接着道:“你多大了?快三百岁?”见谢逢殊依旧不开口,封寂笑了笑,自问自答:“三百岁,该修得金丹了,没准以后还能得道飞升,受封仙位是不是?”说完,封寂突然一顿,目光移到了谢逢殊腰间。昨夜夜深,他没有在意,此时才看见谢逢殊腰间那把刀。他眼神一冷,低笑道:“原来如此。”谢逢殊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他只是终于忍不住了,将手中的桶一扔,皱着眉道:“你话怎么这么多?”封寂被他这么一说,神色一冷,叹道:“都说轮转之后事事皆变,怎么你今世脾气还是这么差。”谢逢殊闻言一愣,抬眼打量眼前的人:“你认识我?”封寂道:“多年不敢相忘。”他见谢逢殊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又道:“我还知道你这刀是哪里来的,一个和尚送你的是不是?”谢逢殊不由得道:“你怎么知道?”“因为这把刀原本是放在我那里的。”封寂温声道,“他来我那里取了刀,送给了你。”距离绛尘取刀已经过了六十多年,但封寂对那日依旧记忆犹新。镇魔塔于万顷湖水之下,又被数重铁链相缚,不见天日,偏偏有一天来了个佛骨金身的和尚,至九重取刀。九重之上是数万妖魔,九重之下是无间炼狱,他却神色漠然,层层直下,就为了这一把封渊。封寂看着谢逢殊腰间的长刀,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喃喃:“真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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