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不能跟这老妇说,省得吓到她。“可见到样貌?”差役急于知道对方面目,好跟州官交差,然而老妇摇头,“那时天黑着呢,我们这边屋舍又没大户人家那样整夜在门庭前点灯,怎看得清,但肯定是个男人。”废话,女人能拉得动载着两具尸体的板车么?众人无奈,傅东离也没多问,挥手打发老妇走了,老妇前脚刚走,就有一个差役匆匆忙忙来了。“傅先生,我们大人抓到凶手了!”傅东离挑眉,赵锦瑟却是一惊,抓到了?石东成抓到的?“缉拿陈夫人了吧。”傅东离都用不着问就有了判断。几个差役纷纷点头,然后齐齐看向赵锦瑟。赵锦瑟:“看我做什么!你们这什么眼神!”傅东离垂眸,轻弹袖摆上沾染的灰尘,淡淡道:“你是涉案人员,他们要带你过去一并调查。”差役们点点头:“对的对的,赵姑娘,跟我们走一遭吧。”有的还拿出了镣铐。赵锦瑟:“....”把它收了,我自己走。——————公堂之上,石东成威严而坐,下边两列差役执棍丈而立,鸣鼓威吓,气氛森严。陈家在陵城是大户人家,陈夫人被缉来问话,陈家反应自然不小,管家等都来了。当然,很快赵锦瑟也来了。陈夫人跟赵锦瑟彼此一见,后者还好,前者却没什么好脸色,只看了她一眼便扭头去。石东成拍案之后,沉声问道:“陈氏,你可知今日本官为何将你唤来?”陈夫人养尊处优惯了,为人气傲,并不恐惧,只回:“不知,但大人既唤我来了,想来是有公案询问。”石东成见不得她傲气,又听闻一些事情,觉得有失妇人德行,便厉声道:“缉你过来自是因为你有罪!”陈夫人拧眸冷笑:“不知我犯了何罪?!”“元宝街墙中藏尸命案你可知?据本官调查,那店铺早前是你陈家所有。”陈夫人:“早已满城风雨,自然知晓。但钱货两清,我跟赵家姑娘买卖已成,她店里发生的命案与我何干?”石东成瞥了旁边不语的赵锦瑟一眼,说:“是吗?可赵锦瑟却说你们之间买卖成事是在半个月前,在此前,你陈家乃用此店做绸布营生,生意一向很好,为何突然要转卖?又为何突然要卖给赵锦瑟?卖了不到一个月,这店里就死了人!”陈夫人依旧镇定,回:“我们商家做生意一向讲究利益,不管以前生意好不好,只要利益得当自然可以卖,其一我们陈家虽然经营绸布,但进货门路多在西川跟江南,可这两地近些时日因朝廷法案施行,对当地绸布产业多有影响,我们家进货口缩小不少,既没了货源,这店面开着就是亏损,其二正好听闻赵家姑娘想入手一店铺,而赵家巨富,我们陈家若是想广开门路,卖她一个好又有何奇怪的?”赵锦瑟心中暗自腹诽:你那是卖好?光讨价还价就花了我半个时辰!抠门得要死。不过石东成可没那么好说话,听陈夫人说得条条是道,反而冷笑:“若只是如此,本官也不会怀疑你作案了,来人,将东西带上来!”下面的差役呈上一物件,上面盖着小步,端到陈夫人面前。陈夫人皱眉,觑着它,却不动手掀开,只看向石东成,“大人这是何意?”“死者身份一直未从可知,可本官还是调查到此簪子乃是珍宝阁所出,至此一件,乃三月前被一商人购置,正好,这个商人就是你的夫君陈瑞生!再比对死者身高跟衣着,这才判断死者就是陈瑞生。”那差役掀开布,众人变看到托盘上正放着一根簪子,造型别致,翠玉金丝十分金贵,这是让许多女子见着都欢喜的贵重饰物。赵锦瑟也看到了,之前见它还是在那尸体断指处呢,所以现在它再好看再金贵也让她觉得可怖。“陈氏,这簪子是陈瑞生买的,自然要用来送给女子,后却出现在尸体上,而本官久闻陈瑞生贪恋女色,以致你们夫妻不和,时常吵闹,邻里皆知,你又素来泼辣,还曾打过陈瑞生,你说你的嫌疑大不大?!而且仵作从尸体上验出陈瑞生乃是喝酒中毒昏迷,后被钉刺入脑而死,且用簪子插入手指,若非熟人劝酒,陈瑞生怎会中毒?若非你怨憎,何必用如此残忍手段发泄心中怨愤?”石东成说着拍案而下,怒喝:“本官劝你尽快交代,免受皮肉之苦!”商贾贪色很正常,但陈氏太泼辣,而陈瑞生也的确过度,所以两夫妻不和是陵城百姓都皆知的事情。当然了,对于男子而言,此事肯定是陈氏更受苛责。就仿佛此时,石东成一说后,外面观看的百姓哗然,顿时指指点点起来,大概也都怀疑陈氏妒而杀夫吧。手段如此残忍!场面一面倒啊,没想到这石东成查案效率挺高,这么快就从簪子上查到苗头,赵锦瑟在边上观察,发现从石东成点名死者是陈瑞生,到提及簪子跟死因,这陈夫人的脸色都很冷漠。冷漠就算了,还特别镇定。仿佛早知道这些似的。莫非,真的跟她有关?第10章 .名妓“大人,你说的的确有道理,我也的确有嫌疑,但你也说了,我跟我夫君久来失和,往常在家都不照面,何况他天天不着家,更别说被我劝酒了,怕是跟我同待一屋都不愿意。”陈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颇为木然,仿佛被父君憎恶的事儿于她只是寻常事。她还颇具嘲讽道:“而且这簪子是陈瑞生用来赠予其他女子的,并未过我的手,事实上,那位得到这根簪子的女子还曾佩戴过它到处显摆,也是因此我才知道这件事,本来也不想搭理,可这人脑子拎不清,竟还想将家产赠予那女人,我如何不怒,便差人查那女子底细,这不查还好,一查才知那女人竟还是青楼名妓,被他狎养在外已有一年之久。我陈家就算是商贾,往上数两代也是出过举人的,不说诗书传家,脸面也要吧,何况我膝下也有一子,是正经的陈家继承人,岂容这等青楼女子欺负!所以我便联系了陈氏一族的叔祖辈们做主,训斥之下,陈瑞生才清醒了一些,后跪了宗祠,答应料理这女子,并绝了此前那荒诞的心思。”赵锦瑟错愕,还有这内中隐情?石东成抓住要点,“正是你如此行事,陈瑞生才恼怒,必跟你起了争执。”陈夫人眼皮子一掀,“他当然恼怒,但更恼怒的不该是那女人吗?原本就要得到的泼天财富被人转口毁诺,而且男人都是贪鲜的,真当陈瑞生就她一个姘头?那簪子在她手里,不少人都可以作证,而她也有杀陈瑞生的动机不是?更符合她能劝酒谋杀的条件。大人与其怀疑我,不如派人去查查她!”调查到这里,石东成无疑是吃瘪的,既有州官大人的屈辱感作祟,亦有隐约感觉到自己抓错了人的恼怒。但陈夫人一介女流如此轻蔑于他,实在让他不喜,就算目前不能将她定罪,但将她拿下关入大牢吃吃苦头还是可以的。毕竟她嫌疑也不小。石东成一抓起那惊堂木,赵锦瑟就知道他想干啥事儿了,但意外的是石东成最终没能把陈夫人关进大牢,因为旁边师爷过去跟他耳语了几句。赵锦瑟留意到他惊疑看了陈夫人一眼,后马上下令抓拿那位青楼名妓,对陈夫人竟只是要求她这几日不得离开陈家,甚至都不带关押两天的。然后这一次当堂审讯就这么结束了。结束的时候赵锦瑟才回过神来。嘿!叫她过来一句台词都没有?明明没她半点事儿啊!!赵锦瑟郁闷中,转身看到大堂门口傅东离靠门而立,她凑上前去,好奇问:“之前就看你一点都不担心,是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她这话里有试探。赵锦瑟挺高,但傅东离还是高了她不少,眉目微垂,若有所思:“被押着上衙门问案的人是你,我为什么要担心?”行吧,你开心便好。赵锦瑟瘪了下嘴,“那你知道那什么青楼名妓?”傅东离:“不知道。”且眼神一飘,赵锦瑟反应过来,转身看向走来的陈夫人。陈夫人其实长得不差,只是妆容比较重,加上泼辣强势,并不具女性美感,跟赵锦瑟一个照面自在皮囊美色吃了许多亏。何况陈夫人瞧着赵锦瑟花骨朵般的年纪,再摸到手背上已起褶皱的皮肤,脸色越发难看冷峻了几分。赵锦瑟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解释她陈家没给她下套就不奢望了,但至少应该质问她是不是跟石东成说了什么把嫌疑转移到她身上。然而没有,陈夫人直接擦肩而过,只了赵锦瑟一个冷哼。哼?哼什么啊!“她为什么要哼我,明明是我最委屈好不好,我那店都倒闭了!”赵锦瑟郁闷得不行。傅东离姿态倜傥,气质却冷清,睨她一眼,“她这般态度,你没想过为什么?”赵锦瑟想了下,得出了答案:“大概因为我赵家比陈家有钱,她仇富吧。”能自圆其说自得其乐也挺好的。这姑娘还真是一朵奇葩。傅东离转身离开,赵锦瑟忙追上去,大街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赵锦瑟走他边上问起:“你啥子意思?”他走得不快,但步子大,赵锦瑟下意识就伸出手拉了他袖子,这还没拉住人呢,他自己停下了。这一下就撞到了他身上。双手扶住赵锦瑟,扑面而来的女儿家香气,非脂粉,却是别有不同的香味。一头青丝略俏皮,落在他手腕上,清扫如鸢尾,凉凉带点痒意,却如丝绸,转瞬便是滑落。傅东离微微皱眉,在赵锦瑟站稳后撤开手,板直站着,问她:“你不饿?”赵锦瑟抬起头,思考了下,回:“饿。”傅东离低头看了看她,甩袖负背,转身。那就吃饭。————————赵锦瑟是陵城人,养尊处优,对吃的挺有研究,连点了四份佳肴,小二离开后,傅东离抿了一口茶水,“我以为你会多点几份。”赵锦瑟:“咦?你不够吃?不够吃早说啊,我再多点几份,莫慌,我有钱!”傅东离轻摇头,放下茶杯,“权贵之家多声色犬马,巨富之家多享乐奢靡,像你这样,不错。”“我没你说的那么朴素伟大,只是东西吃多了是病,也容易变胖,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得自律。”给自己倒了杯茶,赵锦瑟清了下口,又打量傅东离,“修身养性是一种自我素质,为的是自己。但舍己为人是一种奉献,可以是自己选的,但不必要是别人要求的,莫非你认为富人有钱多吃些好吃的就是过错?”傅东离微讶,察觉到赵锦瑟对他的冷静考量,他指尖轻点桌面,回:“事实上,从另一面说来,你多点了这些菜,自然多花钱,店家也就多赚点钱,对于我蜀国之经济也有助益,凡事总有两面性,我刚刚的意思其实你懂,但你故意歪解,是为何?”还能为何?想看看你是否值得我钟意啊。赵锦瑟心中腹诽,面上一本正经,“那就是我误会了,不过也足可见傅先生你的想法跟我其实挺相似的。”想到某件事,赵锦瑟笑容粲然,眉眼弯弯。傅东离忽说:“其实就算赵姑娘你多点几份菜,我也只觉得你胃口大而已,看来我也误会了。”赵锦瑟一秒收了笑容,拍桌,“菜来了,吃!”我不想听你说话!————————吃吃喝喝,赵锦瑟问起陈夫人的事情,“我怎觉得她有备而来,好像什么都知道,这案子真的跟她没关系?”此前她还对陈夫人多有女性之间的体谅跟宽容,现在却有了几分怀疑。傅东离喝完一小碗陵城有名的蛋豌羹,“出事的是你的店,陈家不可能没听到风声,按照正常的调查过程,陈家是肯定要被查问的,那陈夫人也怕你攀咬推卸责任,所以早作准备也不奇怪,至于什么准备——自是用钱打通了关节知晓了案件细节。”赵锦瑟了然,这世上用钱买不到办不成的物跟事儿还是极少的。“所以那师爷跟石东成说了些什么,以至于后者不得不网开一面~~”傅东离没说话,但赵锦瑟自己想通了。“莫非是她知道我爹给石东成送钱的事儿了?!我说她怎么哼我呢。”赵锦瑟略尴尬,咕噜咕噜喝口水,正要继续问案子的事情。“表妹!”忽然一声呼喊,吓了赵锦瑟一跳。迎面而来一锦绣公子哥,油头粉面的,边上还跟个年轻姑娘,见着赵锦瑟后,他顾不得这姑娘,径直前来。“表妹,自从你身陷囹圄,被凶杀案缠身,表哥我日夜担心,生怕你有什么危险~~”赵锦瑟眼皮子一抬,对傅东离斯文优雅说:“傅先生,你先走吧,我等会就来。”傅东离不置可否,起身离开,那姑娘一看他的姿容就醉了,看赵锦瑟的眼神也越发嫉妒。“囹圄什么的就算了,我这几天吃喝睡都在家里,这辈子也只被被子缠身过,至于你日夜担心什么的,我闻着你身上这花酒味儿,是跑青楼黯然销魂了吧。”赵锦瑟双手环胸,眉目吊梢了不屑,“陈子东,一句话里两个错误还外带撒一个慌,你这文学造诣炉火纯青,今年要考状元了吗?”瞧这怼的麻溜又押韵,都不带停顿的,满堂吃客都哄然大笑。陈子东被怼得鼻青脸肿的,既觉得丢脸又怨愤,于是咬牙怒道:“锦瑟表妹,你一区区女子,尖牙利嘴实在有失妇德,而姨夫在外也早有儿子,你将来得不到任何家产,我劝你还是收敛些好,免得将来嫁不出去!”若是一般女子被男子这般辱骂早已羞愤欲死了。然而赵锦瑟微笑:“我赵家财产什么的,你贵人眼高,不就是因为我没家产继承才不求娶吗,不过你求了也没用,因为我爹说了,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如果我还嫁了一个你这样没点自知之名还臭不要脸的人,那不得膈应死,为了讨好我爹,我能怎么办啊,只能比他更不喜欢你了。”陈子东气炸了,口不择言:“真真恶毒,我看那陈瑞生就是你杀的!”第11章 .有孕众人觉得陈子东此话过分了,毕竟赵锦瑟脾气再不好也没闹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往常还陪着赵富贵给灾民施粥救济,未曾出差错,外加皮囊出色,而雍国民风开放,世人总会宽容几分。听赵锦瑟言语观陈子东德行,此人也不过是爱慕富贵厚颜无耻的小人一个。众人不忿,有武林侠客起身欲救美。“恕我直言,百年前朝野上下就已开女官学取仕,当朝不乏女官,以能言善辩就认定有失妇德那是百年前一代昏君所致的乱政,亏你还是自诩读书人,我看你这思想还留在百年前朝,你信不信我署名上书给你所在的私塾院长,你以后就别想科考了。”陈子东脸色大变,嘴唇都哆嗦了。“不过大家都是亲戚,我不会那么无情的,自然不会这么做。”陈子东神色稍缓,又听赵锦瑟说:“反正一本《轲古言学》你背了三年都背不全,写个策论还得跑青楼跟美娇娘彻夜研究,到时候让你多费点盘缠千山万水赶路却啥也考不出来,我心里也是乐意的。”然后赵锦瑟弹了下绫罗锦绣,睨了一眼那女子,“用这么嫉妒的眼神看我,只会让我知道自己原来如此美貌。”女子几乎气得脸都歪了。而赵锦瑟压根不理她,走路带风而去,然而刚下楼梯就见到了下面站着的傅东离。傅东离:“非有意偷听,只是刚刚结账,发现没带钱。”赵锦瑟:“....”我没让你结账,是让你走远点。诶,这可如何是好,凶煞一面全被他看见了。还好她刚刚没有动武。————————“咳咳,其实吧,我平常还是挺温柔贤淑的,只是这个人委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着他觉得恶心。”赵锦瑟在街上解释了下,但没细说。傅东离颔首:“我知道,那人乃真小人一个,你刚刚应付得很好。”咦?这美男子好像不是很庸俗。赵锦瑟愣了下,后笑了:“那我刚刚要是应付得不好呢,你会帮我?”“会。”傅东离说,在赵锦瑟步子一顿的时候,他补充:“只要你把帐付了。”赵锦瑟:“...”这样贱的男人她怕是撩不动的。“对了,现在我们去哪?找那名妓还是?”“那是石东成的事情,总得给他留点事儿干,省得他算计到你身上。”至于现在要去做什么~~既然不找小妾,那就找陈瑞生的正妻。——————陈夫人回陈家后,管家陪同进屋,却见一清隽公子匆匆来,虽是匆匆,他步履却有些不便——拄着拐杖。陈家独子腿脚不便是陵城皆知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个,陈瑞生才多有嫌弃,想要一个健康万全的儿子。但为母护儿是天性,久而久之跟陈瑞生就离心了。“母亲。”陈安面露焦虑,但看自己母亲并没有伤在身,想来没有在衙门受罪。陈夫人安抚了他两句,对于这个案子并不多说,毕竟已经确认死者是陈瑞生。提及父亲,陈安神色黯淡了几分,但未免触动自己母亲伤情,也不再多说,只让家里准备丧事。“母亲休息去吧,一切让儿子来。”陈夫人看了看他,陈瑞生毕竟已经故去,陈家自是她的儿子执掌,让他现在担事也好,于是点点头。只是她的目光瞥过陈安平脖子下的一片淤青,脸色微滞了滞,眼中多了一抹恨意。————————傅东离跟赵锦瑟登门拜访,陈家已经起了丧尸的门仪,虽说傅东离是无身份不递名帖的来客,但赵锦瑟在陵城却是有来历的,出于礼节,管家赵盛率人前来迎接。“赵姑娘,府中丧办,如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赵盛为人稳重,客套后询问赵锦瑟登门何事。对啊,何事?肯定跟你家老爷的案子有关啊。但话不能明说,赵锦瑟就说:“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我有个买卖想跟贵夫人谈一谈。”额,人家府上办丧事,你来谈买卖?然而赵盛闻言后回禀了,没一会陈夫人就来了。遣退了一些仆从,在外面开阔的花园见了两人。边上就赵盛陪同。“整个陵城也就赵大小姐离经叛道,敢在别人府门丧办时上门谈生意,也不怕晦气。”陈夫人很不客气,赵锦瑟也不落人下,回击:“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商人,讲究的是利益,若是都信怪力乱神,那以后还谈什么经营,直接买个香炉供着好了。”她这话说完,边上的傅东离若有所思:“你店里好像是供着香炉,还有财神爷的画。”女人说话,男人别插嘴!而且有你这么拆台的吗?!我们是自己人!赵锦瑟瞪了傅东离一眼,却也正好可以把傅东离介绍一下——这是给我查案证明清白的人。陈夫人老早就留意到了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男客,“我知道,在衙门见过,既是查案,不知道可查出了什么?瞧着赵姑娘是一点都不慌,若是没有查到什么,那就是赵姑娘铁了心要把我当替死鬼了。”这女的讲话是真不客气啊,还好赵锦瑟也是个小辣椒,在酒楼被表哥逼得现出原形后现在也不遮掩了,立马呛回去:“哪能啊,这不还有个小妾当替补嘛,这三二一总有一个能顶缸的不是,如果谁都是无辜的,那就得拼人品跟运气了。”既然她提及小妾,陈夫人就懂了,她看了看两人,说:“既然想查那女人,自己去就好了,找我问什么,从我这里可只能听到坏话。”“坏话还是老实话我分得清,陈夫人只管说就是了。”好大的口气!陈夫人轻哼了下,倒也明说了那青楼名妓的一些事。此名妓艺名为婉嫣,乃钦州燕子楼的头牌,听闻是陈瑞生走商时过钦州偶然见到,当时惊为天人,花了重金与之欢乐,后还不惜巨资替她赎身,本来一方富商在外有个首尾也不稀奇,何况陈瑞生从前就行为不检,陈夫人还没眼皮子浅到那个程度,偏要跟这个女人计较。“可问题是她要跟我计较,我让人一查就知道她的来历,更知道她就住在城内柳云巷。”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东离留意到她的面上有些不屑,敏感道:“柳云巷不好?”赵锦瑟看了他一眼,刚要说什么,陈夫人先说了:“富贵人家藏玩意儿的地方,你说好不好。”就是藏外室的宅子一条巷,说起外室,没名没分的,那还不如家里小妾,陈夫人的轻蔑由此而来——不仅仅是对那婉嫣的,更有对陈瑞生的。在这点上,赵锦瑟也撇嘴表示不屑。傅东离看了两人一眼,道:“既花了巨资赎人,却不纳为妾,只是把人养在柳云巷,屈从于这世间男子秉性,得手愿费劲,处置却随性,想来陈老爷一开始就不曾有把这婉嫣收入内室的心思吧,只想在外养着人。”陈夫人微微皱眉,寻思了下,道:“确实如此,所以一开始我也没当回事儿,若不是后来他变了性....”她忽然不说话了。傅东离喝了口茶,风姿卓越,也没说什么,场面一时尴尬,赵锦瑟目光一闪,扯开话题问道:“那你跟她见过面吗?”陈夫人:“我见她作甚,这种事情根源还在男人身上。”所以她第一时间找了陈家宗族,而不是找那婉嫣麻烦。现在看来奏效了不是。至于陈瑞生的死,陈夫人轻描淡写,全程没有任何动容。赵锦瑟两人也没有久坐,很快就起身告辞了,大概陈夫人也不太想再看见他们,就没送,让赵盛送了。出去的时候走了另一条路,刚好遇上那陈安平。陈安平有些拘谨怕生,见到赵锦瑟两人后十分局促,红着脸匆匆应付了两句,还好两人即刻就走。离开陈家后,走在路上,赵锦瑟觑了下傅东离的脸色,说:“她隐瞒了一件事,对吧。”“嗯,婉嫣有孕。”这次赵锦瑟没有惊讶,因为她刚刚也想到了,一个生计都完全掌握在手里的名妓有什么可让陈瑞生改变注意不惜要把陈家财产都赠送的,无非是切中他软肋的事。——子嗣。“陈安平有腿疾,或许因为性格,比较拘谨,学业上也不顺利,陈瑞生一向觉得不能见人,对他很不喜欢,可他许多小妾跟外室,却没有一个再能怀孕的,若是那婉嫣这次有了孕,那陈瑞生为此要抬高她身份也不奇怪。”赵锦瑟想通了这点,忽然觉得陈夫人的嫌疑无限大了许多,至少在明面上她是十分可疑的。“假如婉嫣有孕,她完全可以凭着孩子顺顺利利嫁入陈家,到时候就是陈家宗族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支持陈夫人,所以,她为什么要杀陈瑞生?这说不过去,反过来倒可以推敲陈夫人嫌疑最大!”赵锦瑟才刚这么一说,傅东离忽然补了一句,“陈安平换了一件衣服,高领,这个时节还不到穿这衣服的时候。““咦?”赵锦瑟步子一顿,回想了下刚刚见到陈安平时,后者穿着的确有些不妥当。“他的脖子上有伤。”傅东离目光幽深,“而且他刚刚走来的时候表情很不自在,在拉扯衣服,显然他也不太情愿穿这一套衣服,但他还是穿了。”是陈夫人让他穿的。怕暴露什么吗?第12章 .荒院陈安平为什么脖子有伤?若是没有本案,它不值得他们去费心思量,可命案既发生了,一切蹊跷都是可以探索并牵连起来的线索。比如他的伤让陈夫人不得不去遮掩,为的是掩盖他的嫌疑。而反推回去,陈夫人如此紧张,是否因为陈安平的伤跟陈瑞生有关?“我听说此人性格腼腆拘谨,出入的地方不外乎两处,一是学堂,是陈家。在学堂,因他家庭出身在陵城不算弱,为人又不惹事,基本上不会跟人起冲突,就算起了冲突,因为我们陵城学堂教学十分严苛,那些个先生十分注重君子德行,若是在下次学考前动武,会被认为失德狂戾,不管双方谁对谁错,十有八九会被一起劝退回家,所以在学堂与人打斗的可能性极小。若是在陈家,以陈瑞生跟他的父子关系,再联系到陈家母子之外的那位名妓婉嫣怀孕带来的危机,这种关系会越发紧张起来,跟陈瑞生起冲突进而被他攻击也不奇怪。”赵锦瑟一番分析,傅东离颔首表示认同,却也问:“你差人调查过?还是往日就关注他?”“额?我关注他作甚,自是这两天让人调查过,反正我又不差钱。”赵锦瑟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铜臭味,却出奇不惹人讨厌。傅东离睨了她一眼,说:“所以你现在可认为陈家母子有嫌疑?”“嫌疑是有的,但那婉嫣也说不好,因为没有证据,都是推理,谁都有嫌疑啊。”人命关天,赵锦瑟还是很谨慎的。傅东离也深以为然,所以说:“还有你,你也有嫌疑。”你这人能不能好了!赵锦瑟瘪瘪嘴,眼珠子一转,“那你呢?现在认为谁最有可能是凶手?”“我怎么认为没用,要看知州大人怎么认为。”傅东离说完这话忽然顿了下,因为眼前忽有一列衙役招摇过市,气势汹汹的样子,直奔着东南街道而去。怎么了这是?傅东离只观察了下那些衙役的脸色跟随身所带的器具就判断出来了。“死人了,或者说有死尸。”赵锦瑟一惊,隐约觉得这事有蹊跷。于是她脱口而出:“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正好傅东离开口:“你自己长了腿,我拴不住,何况我需要你那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听着像是夸她,咋这么别扭呢?须臾,赵锦瑟说:“我觉得你肯定尚未婚配。”嘴巴毒成这样,哪家姑娘眼会这么想不开。————————哦,不仅毒舌,还乌鸦嘴。刚跟到那条街,赵锦瑟就早早闻到了喷鼻的臭味,这味道如此熟悉,可不就是死尸腐烂的味道嘛。她不得不捏了鼻子,走到地儿一看,咦,这园子挺气派啊,就是年代久远,仿佛荒废无人住了。而且里面果然有死尸,还一死就是三具。是从一座园中后院的枯井下捞出来的,腐烂程度不轻,那味道难以描述,臭得周遭住户难以忍受,前两天奔走相告,议论纷纷,后有老者猜测有异,领了本家几个年轻壮丁去查探了下,闻着臭味找到枯井,看到下面有尸体,这才报官。“傅公子,赵姑娘,便是这位老翁先报的案。”衙役对傅东离两人客气,引了过来一同参与讯问。老翁后面还站着三个本家小伙子,都是老实本分的年轻人,乍看到赵锦瑟后,原本被三具尸体吓坏了的苍白脸霎时红到了耳根处,十分拘谨。赵锦瑟也没管他们,走过去看了看那三具尸体。虽然腐烂厉害,但脸还能看清楚。“是他们!”赵锦瑟震惊,退了两步,脸色有些难看。尽管已经确定张老四三人已经遇害,可不久前还灵活的人眨眼就变成了腐烂的尸体,赵锦瑟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