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看清楚了我的脸后,他彻彻底底说不出话了。韩卿书向我行礼:“太子妃娘娘。”崔大人的脸都皱一块儿了,他顾不得恭敬不恭敬了,把我整个儿上下打量了一圈,确定我的穿着和刚才点薪火的是同一人,才嗫嚅道:“我的天……居然是娘娘……货真价实的娘娘啊!”“嗯,不是滥竽充数的娘娘。”李祯揶揄道。崔大人给跪了。“微臣服了!心服口服!娘娘今日英姿,怕是在民间又要掀起波澜了。”“又要?”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我怎么了么?”老实说,最近我都在忙朝花会的事情,并没有关心朝堂和民间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韩卿书干得不错,怕是很快又要升官了。韩卿书向我解释道:“全椒县的卢世章 和他儿子已经判了罪,只待问斩,全椒县的百姓都拍手称快。因当时公堂审问的时候,还有衙门里的差役在现场,太子殿下也亲自赶到了,这事儿便传了出去。最后传着传着,就传成了娘娘微服出行,途径全椒县,为百姓伸张正义的故事。”“……”我微微张开嘴,错愕地看向李祯,“还有这回事儿?”李祯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状,一副“这算什么”的模样:“民间已经在夸你女青天了。”“……真看不出来,我还有当青天大老爷的天赋呢。”韩卿书道:“我按照娘娘先前的吩咐,专程去了趟刘富家道谢,还以东宫的名义重赏,他家大儿子有书念了,小儿子病也看好了。哦,后来刘家村村长的闺女儿也回家了,我亲自去监狱里让卢世章 的儿子按了和离书的。”“唔,这倒是一桩美事。”“那刘富毕竟是见过娘娘真容的,他在乡里向外都出了名,被乡绅和地方官员们好好供了一阵。结果呢,他就把娘娘容貌身姿吹得天花乱坠。再后来口耳相传,又增加了一些奇怪的形容……”“什么形容?”我顿时有不好的预感。韩卿书轻咳两声,道:“说娘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所到之处,但凡百姓疾苦,娘娘便会心如绞痛,非要把贪官污吏给下了狱才能好。”“…………”我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一旁旁听的崔大人激动补充道:“这个我也听说了!各地都求着娘娘亲去,说是娘娘只要一心痛,便知当地定有狗官。现如今,哪边的民间声浪最响,朝廷就知哪边的地方官最不得民心,韩大人就是这么顺藤摸瓜去排查的,娘娘可是帮朝廷摘了一堆贪官污吏的乌纱帽啊!”“让我缓缓……”我扶着墙。好歹考虑一下我这个女青天的承受能力吧?我若心痛得太频繁,挂了可怎么办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他们不懂吗!……我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搞得好像我真的会心痛一样。李祯却低声与我耳语道:“你知道父皇为什么同意今日让你点薪火了吧?”“懂了懂了,物尽其用么。”我与李祯咬耳朵。这和皇上当时纵容我去朝堂之上和那群官员吵架是一个道理。如果我的存在,以及误打误撞在民间产生的声望,能够帮皇上达成他肃清官场的目的,那么什么宗法礼教,女德女戒,他都可以暂时抛一边。总之,非常得实用主义。陛下真是个懂得变通的陛下啊!作者有话要说:欢迎收看大邺朝奥运会开幕式!今年点圣火的是太子妃娘娘!(什么鬼)第38章朝花会开幕当晚,皇上在宫里宴请文武百官与八方来客,前殿是帝后二人接见各国的男子与官员们,后殿则是贵妃设宴招待女眷们。今年唯一的不同时,我这个太子妃要陪同舒贵妃协理此事,这也是我这些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忙朝花会的原因。很久不露脸的太后也出席了今晚的宴会。她又恢复了我第一次见她的那幅慈祥模样,仿佛我们曾经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许久未见太子妃,倒是愈发端庄秀丽了。”太后夸我道。我很客气地回:“多亏了太后身边的王嬷嬷教导,才能在此等盛事跟前,不至于丢我大邺朝的脸面。”我俩一来二去的,一副祖孙和谐的模样。倒是舒贵妃趁着殿内喧嚣,悄悄对我说:“太后每次都是只吃一点儿就称乏了,然后提前离席。今日场合隆重,她不会找你的麻烦。”我颇为感动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我并不怕太后找我的麻烦,但舒贵妃的心意,我是放在心里了。后宫的妃子、宗室与大臣的命妇,在这等重要场合,都有些特别的用处的。比如金昭仪,原本就是朝鲜王国送来的贡女,这些年颇得宠爱,今日便负责陪同朝鲜世子妃;至于我,因是南边人,还会写别国的语言,故北越王国和缅甸王朝的王妃与公主们都归我陪着。宴酣正盛时,太后果然如舒贵妃所言,提前退了场。再加上女眷们已经聊开了,旁边还有翻译的女官,所以基本都在自由走动。舒贵妃朝我招了招手。我走上前去问道:“贵妃娘娘有何事?”“太无聊了,来聊天呀。”她抓了把瓜子往我手里一塞,“丹心,你今天可是出了大风头了,楼兰公主瞧上你了,一开始她还以为你是男子,还让人打听你有没有婚配呢!哈哈!后来得知你的身份后,她可失望死了。”“……”不是,贵妃娘娘,咱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你已经把我当自己人了吗?这也太快了点儿!你这样搞得我有点慌啊!舒贵妃道:“你今天有没有注意到,朝鲜世子妃也算是金昭仪的娘家人,但她俩却没怎么说话。”“注意到了,我还以为是朝鲜世子妃性子冷淡呢。”“才不是呢。这金昭仪原本是世子妃的贴身婢女,朝鲜世子对她有意思,想纳为侧妃,结果就被世子妃弄到咱们这儿来了。”我目瞪口呆:“……这么大仇还把她俩放一块儿啊?”“皇后的意思。她不知道这事儿。”“哦……那贵妃娘娘怎么知道的?”“皇后非要让金昭仪去招待世子妃,金昭仪也就跟着讨厌上了皇后。但她也没那个能耐找皇后的不痛快,所以就来投诚我咯。”——不是,我的贵妃娘娘,您在我一个皇后的正牌儿媳妇跟前说这事儿合适吗?贵妃继续叨叨:“其实金昭仪运气很好啦,她就喜欢穿那种胖得要死看不出腰身的朝鲜服饰跳舞给皇上看,偏生皇上还真好这口,这不是才两年就封了昭仪么?大食来的那个贵人也学她这套,奈何皇上不喜欢西域舞蹈,所以至今也只是个贵人咯。”“没事儿,全天下都知道皇上其实只喜欢您。”我干脆也放开了,“昭仪也好,贵人也罢,后宫里的美人儿也不知道换了几茬儿了,有哪个真正升了妃位的么?还不都是最后默默无闻了。”皇上这些年虽然宠幸了不少后妃,每回选秀都搞得声势浩大,各附属国送上来的美女也都来者不拒,但妃位以上,还都是十几年前的那些老人。舒贵妃叹了口气:“其实上次你从永寿宫走后,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我虽然心里做不到大度,但看这些小姑娘,也觉得她们都是可怜人。比起被宠幸一小阵子、再度过漫长而又孤独的后半生,或许一辈子都不承宠还要好一些呢。”“进了宫,就要受着这些事儿啊,古往今来莫不如此。不受宠的才是大多数。不过我倒觉得不如效仿一下唐代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架构,设尚宫、尚仪、尚食等女官位,就算妃嫔不受宠,也不至于在宫中无聊度日,若手上的事情干得好的,也一并可以升位分。就和朝堂上一样的。这样不受宠又无子嗣的后妃,也可以有个别的盼头。起码凭本事升了位分,衣食住行的待遇都提上去了……呃,贵妃娘娘?”我一下子说嗨了,方才觉察到舒贵妃正双眼放光地看着我:“你这提议倒是不错!不然,你去跟皇后提一提?”“……”感觉不太对劲儿啊!“这样的话,皇上就可以直接派活儿给那些新进宫的秀女,按表现升位分,而不需要一个个宠幸了。”“…………”哦,原来葫芦里的药埋在这儿呢!老实说,当年皇上做出一副好色昏君的样子,不过是为了保护在后宫中当靶子的贵妃。但他的保护计策失败了,失败到全天下都看出来了他的真实目的……那委实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他继续宠新人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大猪蹄子发自内心地想这么干。贵妃的心眼儿一向比较小,这么多年了依旧如此,如果能给皇帝一个充分的理由,不去把新入宫的美人们挨个儿糟蹋一遍,那她绝对特别乐意。该死的我为什么要嘴贱提出这个方案……但转念一想,这个方案对我来说似乎也有好处。现在的东宫旧人,日后一定会有个不错的位分,荣华富贵都有所保障,但宫里早晚还是会进新人的。若免了选秀,我会四先被前朝御史骂善妒,再被礼部上折子说不符合祖宗礼法……可若真选了人进来,把女孩子们在后宫里以一个很低的位分一丢就是一辈子,未免也太过糟蹋。如果能仿前朝制度,增设女官,再在女官的考核和升迁上重新规定一下,不与帝王宠爱与子嗣挂钩,绝对是一件好事。看着贵妃那放光的双眼,我虽然很想答应,但还是十分克制地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我觉得想要说服母后,还是有些难度的,但既然是娘娘所托,我尽力便是。”贵妃笑靥如花:“那便辛苦你了!以后有什么要本宫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发现我和贵妃还真就是互相欠人情的关系,欠到最后彼此掰扯不清了……不过,和皇后娘娘提这件事儿,并不是很难。后殿女眷的晚宴,因为只说说笑笑、喝点儿果酒,便散得很早,不像前殿那般乌烟瘴气,一群男人喝多了就开始耍酒疯,人声喧嚣沸腾,不到半夜结束不了。因此,后殿的宴会散了后,我便去前殿找帝后谢恩。谢的自然是今天出这场风头的恩。谢恩之后,我顺便随口跟皇后提了下:“儿臣今日见到了宫中的许多娘娘,都是些生面孔,想来是她们久居深宫的缘故。儿臣想,不如给她们安排一些宫务,帮母后分忧?”接着,便顺理成章 地和皇后讲了女官制度的想法。皇后对皇上已然没什么爱情层面的情感了,就合伙治国的关系,一个负责管理前朝,一个负责打理后宫,相敬如宾,可能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是以,她并没有联想到她一向瞧不上的舒贵妃能从这场改革中得到什么好处,只是觉得我的提议有道理,她会回去考虑。皇上旁听了一嗓子,也觉得我提法很有意思,又问我:“除了后宫的妃子外,你对后殿那些各国的王妃公主,有什么看法?”我有些懵地回道:“这个儿臣能有什么看法?”“什么看法都行,随便说。”“王妃们以后都不怎么打交道啊?等等……带公主来的,是想把公主留下来嫁给皇子宗室吗?”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这还是得益于李祯跟我说的百越世子妹妹的往事。皇上对我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继续追问:“你觉得呢?”我想了想,皇上应该不是在旁敲侧击地告诉我他想往东宫塞人——因为上一次他塞人是直接通知我的,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所以他问的,就真只是字面意思了。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突然就闪电般地回想起了那个太监嗓,和当时和他对接的、形貌好似一只猴子的西图。根据我的多方追查,西图和缅甸王室并无关系,应该只是受雇于人。更何况,太监嗓明显是邺朝人,上一次和我交手的时候还说了“我主子”,我推测,他的主子也是一个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的邺朝人。我突然有了一个胆大的想法。“不然,除了各国公主之外,陛下顺便把此番来到金陵的王子、世子们,不满十四岁的都扣下来吧,就以集体入宫读书的名义;顺便把宗室们家里的适龄男孩儿也送进宫来,□□养;还有那些权臣家的儿子,也送进宫来当伴读。”皇帝陷入了沉思。“……不好办吗?”我问道。“也没那么难办。”皇帝用微妙的眼神看了看我,“想不到,你倒是没有妇人之仁。”我在内心里摊手。我倒是想有妇人之仁,可是我此时仁慈了,最后倒霉的一定是未来要继承大统的李祯和我,那我还不如狠心肠一点儿呢。皇帝又道:“对了,民间那些对你的评价,你都听到了吧?正好,朕还有一事要交代给你。”“父皇请说,儿臣自当尽力。”“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朕看文太师不爽很久了,老狐狸的尾巴藏得挺深,又是先皇留下来的老臣,这么多年了,朕都找不到理由削他。他老家在江阴,让太子抽空带你去一趟,剩下的不用朕多说了吧?”“………………”我好难啊。“……儿臣明白了。”我真是太难了。皇帝对我的态度似乎很是满意,说女官制度他觉得不错,可以让皇后研究研究,深入贯彻落实一下。搞了半天给贵妃做嫁衣了,我还要出远门干体力活,真他大爷的划不来啊!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都在犯愁:心绞痛到底要怎么装才能看起来比较逼真?作者有话要说:过了12点啦~这一章 算3.29的~睡觉zzzzzzz大家晚安~第39章因我接连几天都在头疼到底该怎么装心绞痛的问题,是以,整个儿比赛环节,我的关注度都不太够。朝花会算是一场国民级的盛会了,除了成年男子外,老幼妇孺也都集体出门观看赛事。这十几天里,陛下连朝也不上,折子全部送进养心殿。像宗室与朝廷命官,没有要务在身的,也都携家眷前来观赛。作为太子妃的我,自然每回都有着视野最好的位置,也需要仪态端庄地出席。只不过,除了贺辰月出场的赛事我会稍微看一下之外,其他的我都懒得关注。贺辰月这次非常给广州府长脸,武试中有一半的项目都是头筹,文试的名次也相当靠前,他看上去身形偏瘦,实力却是一点儿都不比那些大块头差,更何况他身轻如燕,还可以凭灵巧的身姿弯道超车。围观的姑娘小姐们把锈了三年的香包们都一股脑儿的贡献了出来,围在看台上,在贺辰月又一次夺得魁首时,拼命地朝下扔香包和花枝,欢呼声不绝于耳。我当然不会亲自下场抛花的,不然又要被嚼舌根了。但我也不能干看着呀!是以,我早早的就吩咐了甘琴,把我的娘子军们全部喊齐了,又去街市上采购了一批香包和花枝回来,由她们替我往下投。奈何我家的姑娘们身手有点儿好过分了,专门往贺辰月脸上砸……搞得贺辰月频频往这些花枝砸来的方向看。今日这场比赛,李祯也在我旁边,与我一同观看,偶尔点评两句。只是在抛花的环节,他突然朝着不远处的看台那边眯着眼望去,带着疑问声道:“那不是陈良媛身边的女史吗?”“……啊?是吗?”我有点儿心虚。“那个女史,不是你的人吗?我记得,你往东宫的妾室们那里各送了一个人,都是她们自己挑的。”……。殿下,这您也记得住啊?!“——她在做什么?给贺辰月抛花?”又来了!李祯招牌式的意味深长的眼神!臣妾招架不住啊!我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又摇了摇羽扇,用扇子遮住半边面孔。李祯继续眯着眼:“你怎么不亲自去?”“暂时还没发现那种亮眼到能让我亲自去扔花的。”我随口一说,“更何况,我若亲自扔花了,那对方得到就是东宫太子妃的殊荣啊,我又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上去呢?”有理有据,我说得自己都信了。李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他满意了吗?我蒙混过关了吗?就在我心里打鼓的时候,李祯离开了座位。我以为他只是去更衣了,便没在意,结果他这一去就没再回来。我让吉祥去找安德全问问,安德全跑过来回话说:“殿下临时有事儿,让娘娘不要担心,继续看赛就好。”李祯公务繁忙,经常被一些突发事情叫走,半夜从东宫出门的事儿也不少见,是以,我依旧没有在意。中午还是老样子,陪臣属国来的女眷们吃饭,陪聊天陪说话;下午换了身衣裳,乘车去马场,看下午场的马球赛。到了马场的时候,我的马车正好和武状元穆宇的马车同时到。他向我问安,请我一同入席,顺便恭维了一下我开幕当天的表现——虽然吧我感觉他的口气听上去酸酸的……穆宇摔伤的那只手还绑着绷带,看上去不甚灵敏的样子。他叹气道:“本来今天的马球赛我也要上场的。娘娘啊,不是我自夸,如果我上了,那大家就只能争一争第二名了!”——你已经在自夸了啊喂!“穆大人真厉害。”我只能干巴巴地夸道。“可是却只能在台上看着,哎,气死老子了!”“……”求你注意一下形象啊穆大人!“我听太子殿下说,娘娘酷爱马球,打得也极好的。”“还行、还行。”“不如,我给太子妃娘娘当讲解吧?”穆宇搓着手道。我看他那一副双眼放光、跃跃欲试的模样,就知道他其实只是想拖个人听他叨叨。我并不好打击他,更何况马球赛我是打算好好看的……那多个讲解就多一个吧。我和穆宇先后落座。这一路上,穆大人跟我科普了一堆他过往的光辉战绩,我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举目四望,看看周围还有没有我认识的人,可以当一棵救命稻草。结果这一望不要紧,真给我找到了一个我非常熟悉的人——“陈景怡?!”我提着裙子就朝陈良媛跑了过去。陈良媛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舒良娣、乔儒人、王儒人她们都在不远处,后面还浩浩荡荡地跟着丫鬟小厮们。东宫的女人全部出动,这场面可是头一回,马球赛不愧是我大邺朝的国民级运动啊。她们一齐给我问了安,陈良媛见到我后十分淡定地往我怀里塞了个篮子:“姐姐的份儿。”我一瞧,里面都是香包和花枝。舒良娣对我挤眉弄眼:“记得投啊!多投点儿!”投……给谁?我瞎投,李祯会打死我吧。“这些都是打哪儿来的?”我指了指人手一个的篮子。王儒人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对我说:“我们把以前绣的香包全都翻出来啦,结果还不够,良媛姐姐还派人去街上多买了一些,让丫鬟们也跟着扔呢——输人不能输人嘛!”“瞎说。”乔儒人轻轻拍了下王儒人的脑袋,“殿下怎么会输呢?”“……谁?殿下?太子殿下?!”我总算回过味儿来了,“他不是——”舒良娣狐疑地看着我:“殿下今天下午有马球赛,你不会不知道吧?”“不、不知道啊……”我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所有的参赛名单不是早就定下了吗?殿下今年什么都没参加啊?”我还特意看过名单,把贺辰月参加的那几项都圈了出来,让甘琴安排人去加油助威。但我仔细瞧过,李祯一个项目都没有。为此我还去问过他,他解释说,三年前他倒是出尽了风头,今年便没这个必要了。“就开幕前的那天晚上。”陈良媛解释道,“穆宇大人不是从马上摔下来了吗?他的项目就分给了好几个人。你还替穆大人去点薪火了呢,殿下则是临时替穆大人上马球赛。”我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点薪火这件大事儿上,便没仔细去想穆宇的其他项目;开幕后,我又忙成了狗,就更没空去注意名单的变化了。而如今,我在东宫里又是个甩手掌柜,陈良媛已经习惯了小事自己拿主意、大事直接禀给李祯——反正对陈良媛这等当家主母的好材料来说,大事一年半载也没个一两件——总之,她十分妥善地安排好了给李祯扔香包和花枝的环节,并只留下了我一个人风中凌乱。我提着竹篮子,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回了座位。穆宇道:“娘娘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没有没有。”“娘娘可得打起精神来啊!咱们等会儿还得给太子殿下加油助威呢!”“……”看来,全世界也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了。半盏茶的时间后,马球赛的参赛者挨个儿上场。为首的自然是提着长柄球槌的李祯。他今天一身玄色骑装,脚踩高筒长靴,骑在一批四蹄踏雪的纯黑战马之上,薄唇微抿,英姿飒爽。紧跟着的是大食国、楼兰国、朝鲜国等附属国选派来的勇士,还有我大邺朝各地的男儿们,贺辰月也在内,甚至舒贵妃家的二皇子也参赛了。二皇子以文采见长,我还以为他只会参加文试,没想到他连马球赛也来了——再一次印证了马球不愧是我大邺朝国民级别的运动啊!这场比赛,因为太子和二皇子同时在场,而变得更加引人注目了起来。皇后和贵妃的銮驾都在正式开赛前抵达,两个大邺朝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在看台的最高处也依旧在针锋相对。穆宇已经开启了小喇叭解说模式:“论马球,其实这些周边小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也就大食国的麦哈伦还算可以一战吧!漳州的闵良玉,骑射过人,赌坊里赔率相当高,我也觉得他能拿前三;不过今年广州冒出来的这个贺二公子,还真是一匹黑马,身手非常了得,就是不晓得他马球打得怎么样;咱们太子殿下自然是打得好的,不用多说……”他说着说着就叹起了气:“哎,如果老子能上场,不把这群小兔崽子都打趴下!”——等等,他在说谁是小兔崽子呢?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计较,就瞧见围观的平民姑娘们已经冲到了看台的最前面,推搡着往底下丢花。舒良娣拼命朝我挥着手绢,又指了指她手上的篮子,示意我行动起来。我赶紧提溜着我的篮子到了看台跟前,朝下一望。李祯的马儿正朝前迈着平稳的步子。我低头的那一刻,他正正好回头、抬眸,看向了我这边。下颌线扬起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他明明没有朝我笑,目光里会却极尽温柔的笑意。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心腑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似的,酥酥的,痒痒的。李祯估计早就知道我压根没注意他马球赛会上场这件事,是以,对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似乎很受用。而我脑海里,则回忆着我早上对他说的话……“暂时还没发现那种亮眼到能让我亲自去扔花的。”“我若亲自扔花了,那对方得到就是东宫太子妃的殊荣啊。”“我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上去呢?”……我把竹篮子里的花枝一股脑儿地挑了出来,往李祯那儿抛去。明明想抛得准一些,此刻却偏偏手抖,竟抛得有些歪。好在他稍稍扭转了马头,一伸手,就接住了其中的一支早樱。粉白色的五瓣箭型花蕊,簇拥在一起。他朝我摇了摇那花枝,又往鼻子跟前嗅了嗅,最后插/进了胸前的口袋里。刹那间,心跳漏了一拍。作者有话要说:丹心:awsl。殿下他帅得过分!第40章马球赛正式开始。四周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因此番是单球门的赛制,在一个木板搭建成的墙面最底部,开了一个一尺宽的小洞,名为“短门”,在场者击入则得分,击进短门则为“破的”。大食国的麦哈伦一看到挥旗就冲了出去,他率先抢到了木球,用长柄运着球就朝球门奔去,马儿快得像闪电一般。穆大人的解说可谓激情澎湃:“麦哈伦一骑绝尘!他这是要拿下第一球吗?——不好,麦哈伦的球被贺辰月抢了!不愧是广州府的贺辰月,骑马的身姿都飘如轻烟!——麦哈伦不甘示弱,伸长了杆子去打贺辰月的球柄!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怎么解说词越来越魔幻了?!“趁着他俩的局部战役,闵良玉闯了进来!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闵良玉能得逞吗?——不!贺辰月发现他了!麦哈伦那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就知道和贺辰月打,还追着贺辰月不放,球都要给闵良玉截胡了!!”“等等!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殿下他就像离弦的箭那样杀了进来,他俯身击打——漂亮!抢到球了!殿下带着球朝反方向去了!球进了——!”李祯侧身俯下,挥杆而击,木制的鞠球从很远处如流星一般冲进了不盈尺的球门内,四周顿时掌声雷动。马匹嘶号的声音、壮士击鼓的声音、狂风暴雨般的掌声与围观者的喝彩声,全部都混在了一起,震耳欲聋。“娘娘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殿下刚才的快攻,真是过于漂亮——”“看到了看到了!!”我也跟着吼道。我敢保证,如果我是个男的,穆宇已经按住我的肩膀死命摇晃了。不激动是假的。我知道李祯打起马球的时候英姿飒爽,但无论是选妃的那场马球会,还是后来我们出去打着玩儿,都只是娱乐而已,我从未见过他在这样的男人场里厮杀,动作还这般迅猛、冷静,一如他平日里的风格,堪称无懈可击。马球之所以能成为一项各国都喜爱的运动,便在于“骑兵”二字。打起仗来,谁都知道骑兵的重要性,而操练骑兵又不至于伤人,最好的方式便是打马球。也因此,西北边国家的男儿在这番运动上更具备竞争力。麦哈伦被抢了第一球,似乎已经怒得不行,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高声吼着往前冲,以狂猛之姿进攻,不过须臾功夫便拿下了第二球。但他过于易怒,势头没有保持下去,接下来就被贺辰月截了胡。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场上呈现焦灼之势,但依旧是李祯的分数排在第一位。我算是明白,他为何要对我说那一句“三年前出尽了风头,今年没有参加的必要了”。可惜了三年前我并不在场,没有瞧见李祯十八岁那年的身姿。我的思绪正在神游,忽听穆宇道:“麦哈伦这个动作,啧啧啧——”麦哈伦正仰着身子捞球,后背几乎整个儿都贴在了马背上,这个姿势难度极高,张封建在《酬韩愈校书打毬歌》中也写道:俯身仰击复傍击,难于古人左右射。偏偏,我的左眼皮跟着他的动作,猛得一跳。我定睛一看。“……不好!”麦哈伦专心致志地击球,完全没有注意到阎王身边的黑白无常正在靠近。他身下的马匹明显姿势不对劲儿,竟有着诡异的扭曲之态,速度也冲得愈发得快。“惊马了——!”赛场上有人喊道。“麦哈伦!拉缰绳!”“散开!旁边的人都散开!”可是已然来不及了。他胯/下的马匹像发了疯那样朝着球门的板子直直撞去,眼见就要撞到围墙。说时迟那时快,贺辰月驾着自己的马也朝同一方向奔去,在离麦哈伦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他直接从自己的马上飞起,足尖在马鞍上轻点,在空中拽住了麦哈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