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也暗暗在心中记了一笔:不应该看更不能触碰恋人之外的人的裸体。当然他也从没觉得自己会对其他人感兴趣。也不会允许那种可能的发生。直到……他戳开了这部色情片……他匆忙关闭视频并删除,其后有好几天都没敢直视哥哥的眼睛,自觉做了错事,好几次都想解释一番,希望他不要误会。可又怕自己暴露自己看这种东西的事实,最终暗自决定不再犯了。思绪至此,一直在他心中蛰伏的念头开始蠢蠢欲动了——别人的不能看,那哥哥的,可以看。“你同意吗?”他小声问道。他整个人都像按了暂停键,似是在等待一个回答。江未呼吸平稳,连睫毛也未曾颤抖,李无恙没有等到回应,但却并不着急。虽然他的身体早已因为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燥热起来,下身也起了反应。可他还是耐心等待着,眼睛眨也不眨,微微举起停留在江未脸侧的手,也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分毫不动。终于,江未的脑袋轻轻动了动,往被子外跑了跑,李无恙终于得到了启动的指令,手指微微颤抖的将薄被拉下了一小截,单薄睡衣下皮肤白皙,锁骨分明,李无恙的呼吸加重变烫,忽地他看目光一凝,脸上血色褪去,再一次被按下了暂停键。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暗红色的斑驳痕迹刺得他眼眶生疼。那是吻痕。他知道。好些日子以前,他见过了,然后明白了,生气了,但也原谅哥哥了。可为什么,又出现了呢,这么多,这么难看,这么,让人生气。他颤抖着手,轻轻按在了最刺眼的痕迹上,然后轻轻擦拭,慢慢地他不受控地加大力度,几乎是想把那些碍眼痕迹挖掉。他眼眶里布满了血丝,视那些红痕如恶鬼一般,整个人疯狂如同魔怔一样——可是这样依旧擦不掉啊,怎么办啊?用刀才能挖掉吧,然后割掉那个人的嘴巴舌头甚至那张讨厌的脸——一声闷哼响起,江未感受到了疼痛,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想要躲开那个“擦拭”着他身体的手。李无恙被这一声闷哼唤回了神,他烫手一般收手,有些惊恐地望着被自己擦得越来越红的地方,不太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脑袋里会闪过那些恐怖的画面。那像是人生某个奇异的时间点,被不知名的陌生朋友主宰了自己身体与灵魂,仅仅短短一瞬,他就告别再次远游去了。李无恙慢慢揪住自己的头发,稍作冷静后他吻住了那刺眼的红痕。江未带给他的影响远比他们彼此知道的要多,哥哥给他温柔,伴他成长,让他快乐,也给他痛苦与欲望。当脑海里和眼前的人影轮番折磨着他,那人影温暖又冰凉,近在眼前又相去甚远,他只能自己纾解,射精的冲动最终难以克制,可少年最后还是犹豫了一瞬,蹑手蹑脚地跑去了浴室。他靠着墙壁静静喘息,明明哥哥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可寂寞感终不得解,仿佛还有什么他没能留住,从指缝间溜走了。厨房的修整并非特别大的工程,第二天厨房就基本恢复了原样,唯一的区别便是更加崭新明净。江未邀请沈赋臣在这里吃饭,沈赋看着自己老板丝毫没有因为此次事故留下阴影,还在厨房忙碌,心里打着小鼓,总觉得这顿饭不是他能吃的。他觑了一眼李无恙的脸色,对方没什么表情,不置可否。他老老实实地找借口婉拒了江未,待离开后打开汽车门,他收到了老板发来的消息——“丁敬成那边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第49章江未第二次见到周予是在医院,当时周予正从大厅往外走,她微微仰着头,往上面的楼层漫不经心地张望着,江未刚下电梯,瞧见了她的侧脸,认出她来,便小跑着过来。看到他,周予随即弯起眼睛笑起来,“江医生。”她比之前在无恙家里看到好像要外向一点,对自己是医生竟也没有意外的样子。“不舒服?”江未看向她手里的半透明小袋子,心中微微一沉。周予不自在地把药收进自己包里,“胃病犯了来买点药。”江未刚刚大致瞥见了其中几盒药的包装盒,分明是内脏出血保守治疗中的常见药物,他见她脸色青白,身形孱弱,总觉得不太对劲,不由温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没有啊,怎么这么问。”周予没有和他对视,不太自然地伸手摸了摸额头,挡住了江未的视线,就在她抬手的那一刻,被带高的衣袖将她手腕上的伤痕暴露出来。那一刹那,江未脑袋里顿时出现了不好的猜测,心中立即对这个小姑娘多了些感同身受的心疼,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只道:“无恙知道你最近不舒服么?”“……我还没和他说。”她有点不想谈论李无恙的样子,说罢便换了话题,“江医生已经毕业了吗?”“还没有,正在实习。”“这么年轻就来实习了呀。““我已经25了。”“那再往前推两年,你起码是23岁就来医院实习。那时候我总觉得这么年轻的医生肯定是托关系进来的,还担心会不会不靠谱。”江未惊讶了。周予解释道:“前年我有次来医院是你和另一位医生在急诊室,不过你肯定没印象了。”江未的确搜罗不到任何印象,很快到了一楼,分别前周予拜托他不要将今天他们碰到的事情告诉李无恙,江未答应了,叮嘱道:“最近要按医生给你说的,饮食上一定要注意,一旦情况加重,一定要及时来医院。”周予点点头,与他道别。在李无恙那里,江未也的确只字未提见到周予的事,但其后几天,李无恙没事人一样上班下班,钻研做饭技巧,丝毫没见他主动了解最近周予的情况。这时江未也猛地回想起,他研究了这么久地做菜,竟从没听他说过要给周予看看成果。“你过来,我有点事给你说。”江未冲李无恙招了招手。李无恙和他一同到客厅沙发坐下。“你之前说过,因为你帮了周予的忙,你们才认识的?”江未问道。李无恙皱了下眉,但还是点了下头。“是怎么一回事呢?”“……”“是不是有人欺负她,比如她的家庭或者同学?”李无恙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良久点了点头,“是。”“……他们,打她了?”李无恙微微仰起头,看着前面天花板的灯光,呼吸微微加重了,江未以为他又想避开这个问题,却听他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语气说:“她被他们,踩在脚下,她变成一团,好像比我,还要小。“他们走路,撞她的肩膀,把水泼到,她身上,他们,让她受伤,让她痛苦,让她噩梦惊醒。”江未忽地打了个寒颤,掌心里瞬间渗出汗意。有些回忆无论被年岁怎样遮蔽,总会在某个时刻被风掀开一隅。其实直至现在,江未依旧无比清晰地记得高中时代的那个天台,还有那时候像一只英勇的小狗崽一般冲过来的李无恙。以李无恙现在的能力,必定有比小时候那样疯狂的做法更好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周予还会带着那样的伤出现在医院。江未苦涩道:“这种事情,可能不是帮一次忙就能解决的。”李无恙眨了眨眼睛。见到周予是在一个傍晚。他从一旁路过。那时候他想到了哥哥。如果那个倒在地上,被一群女孩拳打脚踢的人是哥哥——啊,不能做这样的假设,他也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何况到如今他依旧想要那些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消失呢。于是,那不会是他的哥哥。于是,他没有任何停顿地走了离开,可是他突然想到了,或许可以请这个女孩帮一下忙。于是他就顺手帮了一下她的忙。所以,“帮一次,就够了。”李无恙没有任何表情。李无恙这无动于衷的神情让江未感受到了不适,“你怎么知道帮一次就够了。你关心她后来的情况了?这么久我就没看见你去主动关心过她。你真的喜欢她吗?”李无恙呼吸再次急促,“哥哥,为什么,关心她?”“你还要跟我纠结这个问题?我现在在问你,你真的喜欢她吗?”“……不喜欢。”“不喜欢你和别人谈恋爱?”“没和别人,谈恋爱。”江未感觉自己陷入了混乱之中,也感觉李无恙同样也是一片混乱。好像有什么从一开始就错乱了。好像最初和自己谈论周予,又为了周予殷勤学这学那的那个少年,和眼前这个李无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这其中的转变让江未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想到了一个人,“那你现在是和严争谈恋爱了?”“我没有。”李无恙没有任何犹豫。“……”江未有些头疼地说,“我实在不太明白你的想法。我感觉现在有点乱,感觉你也是。如果你和周予分手了,那么你和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但如果你没有和她分手,还要和严争恋爱的话,那我觉得你冷静地想一想这么做对不对。”“真的,没有。”看到江未起身往卧室,李无恙急急跟过去,“你信我。”江未当然愿意相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从小到大,他和李无恙的交流都有一种胜于常人的默契,他几乎每次都能领悟到李无恙表达的意思。可今天,甚至于这段时间好几次都出现了或轻或重的糊涂与困惑。可能他撒谎了,知道自己不对,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犯错了。第二天江未没给他送自己的机会,自己去上班,就像学做菜那件事一样,李无恙的后车座也不知周予坐过几回,反倒是自己万事顺着李无恙的意,也不知这其中会不会就不自觉犯了什么错误造成不好的影响。到了医院他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却在下午郑北阳来医院输液时又乱了心绪。郑北阳感冒,江未和内科相隔甚远,看到郑北阳发来的消息后,他又跟着其他医生前辈忙碌了好几阵,到下班才得空赶过去。郑北阳已经挂完水,小护士拔完针,拿着棉签摁住针孔,磨磨蹭蹭给他交代一些耳熟能详的注意事项,几番拐弯抹角拦住郑北阳起身的动作。郑北阳看见江未推开门往病房探了探脑袋,冲小护士笑了笑:“好的谢谢你,我对象就是你们这儿的医生,要注意的东西回去后我再问他好了。”小护士讪讪地吐了吐舌头,颇有遗憾地把东西收走,出门时看到江未还有些意外,忙又打了个招呼。郑北阳冲江未招了招手。江未这时候走进来,第一感觉便是郑北阳最近可能没好休息了,甚至好像都瘦了不少。郑北阳身体一向很好,长年都没见一次感冒,江未追问之下,才知道他接连几天熬夜,昨晚不小心就在办公室睡着才着了凉。二人一块儿离开医院,江未想了想说:“我今晚去你那里吧。”“怎么突然今天,明天不用上班?”“接下来要赶论文,排班少很多了,后天也休息,大后天也是。”郑北阳忍不住笑了,“那你是要这几天都一直住我那里吗?”“有这个打算,毕竟我也不知道你这位拼命三郎会不会又偷偷地带病加班到半夜,你需要监督。”郑北阳说:“我喜欢这个监督。”两人不由得一同笑了起来,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夕阳的余晖落在了他们脸上,却又像一道凝固光束,在下一瞬止住了他们的笑容。医院门口,李无恙笔直站立,身形挺拔,目光不移动半分地盯住出口,而在看见走出来的两个身影时,目光陡然一亮,却瞬间暗沉下去。江未没有想到他现在还过来接自己,于是说:“无恙,你回去吧,我今天不回了。”他并没有料到,在他此话说出后,连郑北阳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而李无恙充耳不闻,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说:“哥哥,我们该,回家了。”郑北阳视线从那两只交叠的手上掠过,然后缓缓伸出手,扣住江未的手腕,把他的手从李无恙手中带走。李无恙抬眸看他,眼神异常冰冷,然后视线移转,瞬间柔和,望着江未,又重复了一遍,“哥哥,我们,回家吧。”江未正要作答,却听郑北阳沉声道,“阿未。你没有和我说过。”“……什么?”“你这些日子,都一直和他住在一起吗?”那一刻,江未有点懵。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察觉到郑北阳的不快情绪。他努力地回想,他和郑北阳说过“今天要教李无恙学自行车”、“今天李无恙想学习做菜”、“今天李无恙不太舒服”,可是他竟然,的确,没有告诉郑北阳李无恙暂住到自己家中了。在他的第一反应里,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在最初他都没觉得这个“暂住”会持续到现在。可显然这让郑北阳不太高兴了。江未也在那一刻,突然记起幼年时期一些零碎的片段,母亲也曾和父亲争吵过,因为在他们家遇到困难的时刻里,父亲尚且还要听着祖父母的恳求,去帮扶叔叔一家。然后他又想起,这段日子里,他与郑北阳的状态,在此之前,他不知道郑北阳已经连续加班,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加班。而李无恙已经抢在他前面回答道:“是的,哥哥会一直,和我一起。”郑北阳轻声道:“阿未,我有点困。”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自顾自地向前,没有理会李无恙这挑衅。李无恙歪了歪头,眼中晃过一丝不屑与得意,他转过头,正要重新牵住哥哥的手,手里却扑了个空。江未感觉难过,有什么堵在了心口。郑北阳越走越远,他心中猛地一颤,抬脚便要追去。李无恙瞪大眼睛,飞快握住他的手,“哥哥,我们,回家了。”“我不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江未匆匆说道,要离开的样子没有半点犹豫。李无恙眼中闪过紧张,他连忙收力,不让哥哥再向前一步。“无恙,郑北阳生病了,我要去照顾他,他现在心情也不好,你放手好不好?”李无恙不安地又加上了一只手,双手齐齐握住江未胳膊,像一个小孩要挽留住即将抛下自己远走的父亲,“是不是,哥哥昨天,生我气,所以找他,来吓我,气我?我错了,但我,真的没有。”江未有点恼了,“你到底在说什么?”眼见着郑北阳快要看不见,江未急得用上了力气,挣开了李无恙的手,匆匆追去,拦在出租车启动之前上了车。李无恙盯着自己的双手。太阳落下山去,什么都看不见了。第50章一路无话,回到了郑北阳的住处。江未跟在他身后。郑北阳走进厨房,戴上口罩,开始翻冰箱。江未说:“我来。”郑北阳没有让出食材,切菜声沙沙作响。江未看着灯光下他有些清瘦的侧影,眼眶泛疼泛酸。他从小到大很少犯错,所以幼时犯的错都印象尤新。父亲向来温和寡言,几乎从未对他动怒,所以父亲每一次生气都让他无措慌张也不敢忘。此刻他好像又是那个不小心惹了父亲生气的小孩,惶惶不安,不愿远离又不敢再上前,站在厨房门口。“李无恙家里住了一个女孩子,没其他空地可以住了。所以他住到我那里。我忘记,和你说了。也是没意识到应该和你说。是我不好。“我也……过分地去照顾他的事情,之前,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放到一般的婚姻关系里,就是没能平衡好亲人和爱人。“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生气。”不知为何,听到江未如此认错,郑北阳心中更苦涩了一些。他想:阿未,你还是不懂。他沉默了片刻,静静说道:“我以为我永远不会介意你和李无恙。“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我做不到。“其实我也不是多么大度成熟的人。“我也会小心眼,如果是至安,我不介意他缠着你闹着你。“可如果是李无恙,当我看到你和他那么靠近,那么亲密,你和他住一块儿也不肯住在我那里,你和他睡一起,你和他相处比和我还要多得多。“哪怕我明知道你只当他是弟弟,我也会,忍不住嫉妒。“哪怕在你眼里他只是你弟弟,可在我眼里他是个随时有可能把你抢走的男人。”“……”江未怔住,完全没料到,郑北阳介意的是这些,他有些艰难地说道:“北阳,他的确只是是我弟弟,和至安一样的。”“可是他没有把你当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年初他在医院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江未先是有点发懵,回想起来后,心都被揪起来了,他无法想象,郑北阳在听了当时李无恙那些对他充满恶意的言语,和对自己说的那些荒唐“宣言”之后,还要若无其事地去面对对方,甚至还要三番五次地因为自己对李无恙的迁就纵容而被“抛下”。他不敢想象这么久以来郑北阳一个人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负担。这其中缘由又有什么难理解的呢?他自己往脑海中过一遍都觉得难堪、无法接受的事情,郑北阳他又怎么会在他面前揭开。他这时忽然想起了许许多多的细节,当时都被他忽略了,如今才惊觉,其实郑北阳很早就不太喜欢他与李无恙接触过多。“对不起,那时候他有些不太清醒。所以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些只是他当时不懂事,其实就像小孩子不想失去哥哥或者父亲一样,我不可能当真,更不可能和他有什么的。而且他现在也已经谈恋爱了——”“是吗?那为什么他不去接送他自己的女朋友,不和女朋友住、不去和女朋友一起学做饭,为什么他失落时伤心时不找女友陪伴,偏偏要缠着你?”……“我知道阿未当然不会和他有什么,你只把他当弟弟,可是他呢?不能因为你不想当真就不去当真,不能因为你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和可能,就无视这种可能。“你无法接受他喜欢你,所以他谈恋爱了就成了一根稻草,成了你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吗?阿未,逃避是没有用的。他看你的眼神,对我的敌意,和我其实没有分别。“以前我以为我永远可以接纳你在乎的人,哪怕他喜欢你。可是坚持了这么久,我觉得还是很难。所以或许我这样的要求很过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和他保持一点距离,甚至,最好不要再经常和他见面了。”江未身体很轻微地颤了颤,难堪、愧疚、自我怀疑与否定,以及负隅顽抗徒劳挣扎的最后一点反驳的念头。他挣扎的那短短两分钟似乎漫长实则又短暂,脑内许许多多想法在斗争。最终还是迷雾拨开,心中有些迷茫的被抬起,又有些明了的被安下。不管李无恙对他是什么心思,他的恋人毕竟是同性,和另一个同性共处一室,瓜田李下,本该避嫌;北阳所说的有关李无恙的那些不一定完全是真的,但自己的逃避毫无疑问是真的,很多应该去考虑去顾忌去的问题,但他一直以来都避而远之。更重要的,如果是至安,就算是至安,他也应该把握好亲近的限度……于是,最终,他说:“对不起。”如江未后来回想起来的一样,郑北阳总是给予他最大的包容。他那声郑重的道歉落地,郑北阳身形一瞬间微微僵住,随后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江未身边,将青年紧紧拥入怀中。那一刻江未也不会想到,郑北阳心里想的是——明明他今天如此严肃地苛刻地说了这么多的话,可最后听见阿未的认错后,反倒心疼更厉害了——不想听你说对不起,只想你爱我,属于我,只有我。他只在心里这样说,他只吻了吻江未的额头。这天夜里李无恙的电话连番打进来,江未说不回去,说归期未定,说有些忙明天再说。到最后李无恙几乎带上了乞求的语气请哥哥回家,他说停电了,屋子里很黑,又说很想哥哥,说知道错了,哥哥不回来,是不是不肯原谅无恙呢。他可怜的、小心翼翼的声音被这小小的公寓听见。郑北阳微微坐直了身体,拿起床头的书随意地翻起来,江未看了他一眼,说:“这些你自己可以处理好的,不能都快18岁了还什么事都依赖哥哥。“这我不能答应你。“这点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解决的——电话里李无恙找的理由越来越离谱,江未越听越心惊,甚至有些不确定之前自己是否有纵容了一些像现在这样离谱的理由过。理由多了,那其实就很明显不再是客观的原因,而是为了主观目的创造出来的借口,这时候,江未不会再意识不到。于是他不容拒绝也不想再继续回应地说道:“接下来几天我都不回了——”郑北阳抬头,江未挂断电话,二人对望。“从小我妈就告诉我,不能不道歉,也不能随意道歉。说对不起,除了希望得到原谅,还有就是在承诺,下次不会再这样做了。所以——”他不好意思地又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郑北阳的嘴角,“谢谢你的原谅,我也会不断改进。”他们接了会儿吻,江未喂着他吃了药。不多久感冒药起效,困意袭来,郑北阳迷迷糊糊间听见江未在说:“2号线的发车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啊……”他心有疑问,隐隐感觉到这会让他这小半个月以来的阴霾再扫去一些,将重新把一些幸福和满足抓在手中,就像此刻,阿未陪在他身边,整个世界又重新只剩下他一个,就像大学时他奔波两地,每两个月努力向光阴借来的、与阿未单独相处的那一天两天的安宁与惬意。其实,他最渴望的也不过于此了,想一直、一直的……他没能来得及细想与感受,悄然睡去。江未划动手机屏幕,轻声道:“那我以后从这里坐地铁去医院好像也来得及了……”有些事情他不自觉地逃避,可却不会逃避错误。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复盘总结,履行自我承诺,也是他从小到大求学与处世中一直坚持的习惯。翌日,郑北阳身体已无大碍,仅有些咳嗽,如常去上班,江未在公寓里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了规划,包括接下来该怎样处理他与李无恙的关系,又该如何弥补这些日子对郑北阳的亏欠,这些他在昨天夜里已经详细考虑过,剩下的便是落实。完成这项工作后,他开始准备期末的论文,但没有如自己预期的那样专注。十点半的时候,他去厨房做了些清淡的菜,带着出门,又去奶茶店买了十一杯奶茶,提着去了郑北阳的公司。他到的时候,外卖小哥正送了盒饭出来,而办公室内却无一人起身准备吃饭,几乎都盯着电脑不放,卫得得拿着手机站在窗边,紧皱着眉头在和人通话,郑北阳看着电脑屏幕神色同样不放松。整个办公室愁云惨淡,每个人都憔悴且压抑。大约半个多月之前,江未过来时,这里分明还是一片欢声笑语。江未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没有向往常一样迎来起哄,他把奶茶一一送去,到最后发现竟多出了一杯。“这边的那个姑娘没来上班吗?”他把最后一杯奶茶放到了孟小吾的桌上。孟小吾呆愣地看着他片刻,那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江未指了指一旁的办公桌。那里只剩下一台孤零零的电脑了。“她离职了。”孟小吾说完,低下去头,可随后又抬头,伸手握住奶茶杯,捏了捏,说:“谢谢。”江未陪着郑北阳去休息区吃饭时,问他公司到底什么情况,郑北阳说:“没有大事。”江未不信,可也无法再追问,他也不好去帮什么忙,只能趁每天中午吃饭时,多给这一群辛苦工作的年轻人带些小零食和饮品。他上班前一天,最后一次到他们公司来,离开后,忽听有人喊自己,竟是卫得得追到了楼下——“老郑和你说了我们的情况没?”卫得得语速飞快地和江未说了现在的情况。商业上江未是门外汉,只大概挺明白了,突然之间多了个商业模式相仿的竞争对手,挖走了其他大平台上的数位大v,甚至是他们本来已经快谈妥的创作者,以至于其他方面的许多合作都黄了。祸不单行的是,这两天本已经谈下的投资方又以决策风险过大为由临时反悔,他们在资金上已经入不敷出,可谓腹背受敌,情况比年初的危机眼中太多。再不尽快把钱的问题解决掉,员工工资,平台创作者稿酬都是大问题。卫得得一边说着一边往办公室那儿张望着,末了挠了挠头,又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们吧,现在确实很难熬,拉不到新的投资,我们有几个优势还被那个狗比公司抄了,我们也没证据也没精力去告他,老郑愁得都病了,甚至他都在考虑找他后爸帮忙。“你知道的,他家里那情况,他这个人自尊心又强,连公司的情况都让我们保密不告诉你。找他后爸帮忙他更难堪,而且他后爸那小公司,说实话,救急也就只是个暂时。”卫得得顿了顿,犹豫之色更明显,江未静静听着。“这事儿找你可能不太厚道,但是也是没办法了……”“你说,我能帮的一定帮。”卫得得咬了咬牙,“就是你那个干弟弟,李无恙,以前还和咱们一块儿聚餐的——“他是不是,是不是和李氏有些关系,上次他家老太爷去世还有些新闻,我看到有个照片他和李家那老太太站一块儿——“我就想问问你那边能不能帮忙找他,看好不好请他考虑下投资的事……”江未沉默了下,说:“北阳他肯定不会想我帮这个忙的。”还有2000字出头,不过不放在这一章,放下一章,所以明天一定可以有==第51章“我知道,我也说了,他的那个自尊心,肯定不舍得叫你去帮着低三下气地程度。”江未心想,不止这些,北阳在意还有别的,他们已经敞开说明的那些。卫得得看不明白他神色,又道:“可这也不是一般情况,而且看你和那位李少爷的关系,也不可能到低声下气的程度,说不定,你随便说上两句,他就点头答应……唉,我这么说实在也不好,但是……就麻烦你帮帮忙吧。你肯定也不忍心见着老郑事业毁了。”“……我不能保证能完全帮到忙。”江未无法去轻易地随意地许诺,只得实话实说,“毕竟投资也是有风险的,那也关系到李无恙的事业,也只是他的事业,和我没有关系,不是我的钱,我不好说,也没这个能力让他说投资就投资。“商业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但按照比较正常的和符合逻辑的想法,我感觉投资这种事,可能还是得看值不值得。所以,我能做的只是把你们的项目给他说一说,看他有没有兴趣,然后后续的评估或是决定,只看他自己的判断了,我这是无法去干预的……”听及此处,卫得得都有些热泪盈眶的架势,他一把握住江未的手,又赶紧放下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肯和他说就好了,我过会把资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