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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1 / 1)

但一名好的将军会心疼自己的士兵。卫敛又道。士兵长顿住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百人长,如何能当得起一声将军?倒是另一名士兵小声道:头儿公子会不会是要提拔您?士兵长:少胡说。卫敛将目光转向清宁县的百姓。三角眼原先疼得直捧着手吹气,触及到卫敛淡淡投来的目光,惊得一个哆嗦,色厉内荏道:狗,狗官杀人啦!大家快嗖!一把剑穿过他的颈侧,削断一缕头发,直直钉入身后的树干里。三角眼浑身一僵。卫敛似笑非笑:再多嘴就真杀了你。身后大树应声而断,劈成两半。三角眼:清宁县一众:士兵长抽了抽嘴角,发现这位公子似乎很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不过对待暴民,以暴制暴还真是最有效的方法。至少会儿群众鸦雀无声,三角眼战战兢兢,竟是吓得尿了裤子。遇上真正的狠角色,霎时就成了纸老虎。见震慑住全场,卫敛满意地将剑抽了回来:现在可以乖乖听话了?众人缓缓点头。全员听令。卫敛扫视一圈,淡淡道,凡将病人送入清平县者,家属可得一金。一金?!众人皆惊。一金是什么概念?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一两白银等于一贯铜钱,一贯铜钱等于一千枚铜板。而在清宁县这种贫穷偏远的地方,一家三口一年的花销也只要二两银子。一金可以让一户人家用五年。这完全是天降横财啊!刚才还态度坚决的百姓立刻动摇了。一名丈夫犹豫地对妻子道:娟儿,俺得了这病,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俺就去了。金子给你和娃儿,省着点花,能养活你们好久,俺放心。妻子在一旁哭成泪人,连带着孩子也哇哇大哭。另一对同样是一家三口,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境况。凶神恶煞的男人推搡着妻女把人往外赶:你们两个赶紧进去!生个赔钱货还不干活,早看你这娘们儿不顺眼了,别待在老子家里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回头还把老子给传染了!嘿嘿,官爷,我这儿送了两个人进去,能不能得两金啊?妻子尖叫一声,更加凶悍地与他厮打:你天杀的就是个没良心的!巴不得我娘俩儿死了,你好拿着金子讨小老婆吧!刚才还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对抗官兵的百姓们瞬间分为两派,有的为了家人以后过得更好自愿前往,有的为了自己的好日子把患病的亲人推出去。但无论是哪派,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病人都去了清平县,或被逼,或自愿。人间百态顷刻间上演个遍,直叫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公子敛真是深谙人心。士兵们默默想。三角眼不甘局面一下子被扭转,高声叫嚷道:小心有命拿没命花!你们真信他们会给金子?都是骗你们去送死的!他是县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的懒汉,唯恐天下不乱。爹娘被他这不孝子活活饿死,又因家徒四壁一大把年纪娶不上媳妇,至今孑然一身。这金子他又拿不到,自然也不想叫别人得到。卫敛随意抛了抛手中黄澄澄的金子,平静道:你可以不信。其他人看见金子,眼睛都直了。那些为了家人安康的,争先恐后往清平县跑。剩下的则被自己的家人推了出去。谁还顾得上三角眼的话。三角眼:他势单力薄,无法对抗官兵,骂骂咧咧地被扭送走了。众人散去后,卫敛注意到树下还有两个孩子,紧紧抱在一起,一步都没有挪动。他走了过去。那是一对兄妹,男孩大约九岁,妹妹最多只有五岁。见卫敛走近,兄妹俩愈发惊吓。男孩将妹妹护在怀中,怯生生地抬起眼。他们穿的衣裳都很陈旧,露出胳膊。卫敛注意到男孩目前很健康,而他怀中小女孩的手臂上,有一块淤青。那是腐烂的征兆。男孩见卫敛盯着女孩的手臂瞧,忙将女孩的胳膊遮住。卫敛半蹲下身,静静陈述事实:她病了。男孩小声开口:你要带她走吗?卫敛不答。男孩说:那把我也带走吧。我不想和妹妹分开。爹死了,娘也死了。男孩低头,轻声道,我不要金子,我要妹妹平安。可是我知道这个病好不了得了这个病的人都会死。他哽咽一声:我不想和她分开。父母双亡,这么年幼的孩子,就算度过这次难关,今后也不知该如何生存。而这样的孩子,在这场灾难中无疑有很多。那些冷冰冰的数字,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卫敛温声道:你妹妹不会死,我们会治好她,她一定会平安。男孩问:真的吗?卫敛颔首,将手里那块金子给了他:你去城里找个钱庄,将金子储蓄起来,以后兑换铜板出来生活。这次我们来保护她,以后就要靠你来保护好妹妹了。许是卫敛的目光太过温和,男孩迟疑片刻,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卫敛将小女孩交给士兵带走,男孩站在树下目送了很久。赈灾银两拨一部分,用于收容无家可归的孤儿与老人。卫敛吩咐道。是,公子。还有士兵长忍不住问,公子,真的要给他们每人一金吗?国库里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给人免费治病还要送人金钱,怎么说都毫无道理。卫敛不解:什么金子?我没说过。相信对于真正在意家人的人来说,亲人平安归来远比金子重要。而将金钱置于人命之上的卑劣者,什么也不配得到。士兵长:公子真乃狠角色!第80章 道理将清宁县的病患都忽悠成功后,底下人如法炮制,将另外几个县的病人也集中到清平县。清平县疫情极为严重,原本这病到第二日就症状明显,死亡率又是百分百,本不该传得那样快。坏就坏在,朝廷到来之前,清平县民众做了一件蠢事。他们聚集在一起,举行了一场送瘟神的祭祀仪式。在举世都敬畏鬼神的时代,落后山野里的当地人尤为迷信,笃定瘟疫是由瘟神带来的。只要将瘟神送走,灾厄自然离去。于是,全县民众带着家家户户的病人聚集到一起,对着摆着供品的祭台三跪九叩,嘴里念念有词,做着祷告。卫敛听闻此事时,太阳穴狠狠一跳。落在他眼里,这简直就是大型飞沫传播现场、大型聚集性疫情事故发生现场、大型凡人不要命作死现场。可想而知,瘟神没能送走,整个清平县半数以上中招,除却一些身强力壮的青年,几乎全军覆没。等到朝廷赈灾队伍到来,这里已是尸骸遍地,亡魂漫天。卫敛接管清平县后,迅速做了隔离措施,将病人与健康人分隔开。病人全部集中到南边,健康者暂居北边,两者互不接触。病人由医官来照顾,医官照顾时全身都要做好防护。太医则负责判断每个病人的症状轻重程度,来决定用药的剂量。有些家属一开始并不愿意和病人分离,有的病人也不愿意乖乖配合,仿佛觉得被隔离就是判了自己的死期。还有的觉得医官给他们喝的是毒药,是要毒死他们一了百了,故意打翻药碗,打死也不喝。太医们都心疼死了。要知道病人这么多,药材本就紧缺,还要被有些人这么浪费,他们心都痛得要滴血。熬这么多人份的药也不容易。药童不够用,这些一把年纪的老太医们都亲自守着炉子,几日来连轴转,不少都累晕了过去。苦心熬出来的心血被这么辜负,不心疼死也得气死。周禺山听闻后,主动提出一个办法。那日,周禺山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周小山出现在清平县的百姓面前,向众人证明朝廷确实有法子救他们。父老乡亲们,我可以作证!你们是知道的,我娘也是得这个病死的,小山当初也得了病。我这几日一直奔波在江州城里跟狗官讨个说法,那狗官现如今已经被公子押入大牢了,他们和以往迫害咱们的狗官不一样!周禺山高声道,小山是我妹妹,她也得了这个病,前段日子整条右胳膊都烂了,可现在!你们看看!小山,给他们看看。周禺山说到这儿放轻声音。周小山自小足不出户,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目光有些紧张,却还是听话地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女孩子在外人面前袒露胳膊需要很大的勇气,但为了拯救清平县那么多人命,她自愿。平民家长大的少女胳膊没有深闺娇养的千金小姐那般白皙细嫩,可上头完好无损,没有一点儿腐烂的痕迹。原本群情激奋的百姓们安静一瞬,使得周禺山的声音愈发清晰:你们看到没有!她好了!喝了公子开的药,她当天没有再严重,第二日就淡了许多,如今第三日,她彻底好了!我和小山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我们不会骗你们!百姓呆滞片刻,随即爆发出激烈的哄抢。原本对药避之不及,如今却又都一拥而上:给我一碗!我要喝药!这药真能保证咱们药到病除?!不管了,给我也来一碗!我也要!周禺山退回来,卫敛看他一眼:做得很好。周禺山腼腆笑了笑:公子救了小山的命,草民不过动了几句嘴皮子,举手之劳而已。卫敛低头看周小山被毯子盖着的双腿,说:我能治好她的腿。周禺山一呆。救人救到底。卫敛轻轻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周禺山双眸颤动,立即跪下磕头道:公子大恩大德,草民当牛做马都要报答!不必。卫敛垂眸。我说了,举手之劳。-之后几日,事情开始慢慢步上正轨。江州政务暂时交由周明礼打理,卫敛则每日给周小山施针灸之术,伴以药物调理,慢慢恢复她的双腿,其余时候也会关注疫情进展。太医和医官药童们忙着给病人看诊、煎药、喂服,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然而治疗的速度也实在赶不上病人死亡的速度。药材有限,煎药需要时间,照顾的人手又不够,一切都有心无力。清平县每天都在死人,尸体堆积如山。只能说,情况比朝廷到来之前已经好了很多。可生死面前,人力依然渺小,他们能做的只是尽力去挽救。那些尸体被卫敛下令一把火烧光,避免尸体成为新的传染源。但此举又遭到了死者家属的抗议,他们认为人死后应当入土为安,焚烧遗体乃挫骨扬灰,无罪之人不应当得到如此对待。部分家属聚集起来,要把尸体带走埋葬。有些士兵也不能理解这种做法,但因为卫敛这几日建立起来的威望,他们选择无条件服从命令,打算与抗议的死者家属再次好好说道。卫敛却说:让他们带走。士兵们一愣,让开道路。几日后,消息传来,那些带走尸体的家属都无一例外染上了瘟疫,而选择把尸体留下的家属则都安然无恙。同日,士兵中发现部分人感染。究其原因,竟是因为曾偷偷摘下面巾透过气。至此,卫敛的命令无人再敢质疑。他说要焚烧尸体,也再无人阻拦。所有事情都证明,公子才是正确的,他俨然成了众人心中的神话。卫敛将那些染病的家属和士兵都送进了隔离区。如今有药物治疗,轻症病人很快就能康复。但人手与药材的不足,让不少人从轻症拖成重症,直到死也没能等来那碗救命的药。求生欲驱使下,人会变得自私自利。隔离区出现了病人抢药的行为。-徐文卿这些天变得有些沉默。他是个医者,却并没有见过太多生死。他生在繁荣昌盛的永平,以往见过最大的病也就是给人治个头疼脑热。可如今他每天都在面对生离死别。看着夫妻阴阳相隔,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幼童失去双亲,无一不是人间至痛。任何拥有共情能力的人看着,也会觉得悲怆。人手严重不足,徐文卿连日来都在照顾病人。昨日还与他说过话的病人,今天可能就被蒙上白布,抬出去烧成一捧骨灰。这样的事发生多了,他甚至不敢再和病人说话了。太医们是与病人密切接触的人群,即便千防万防,也有不少太医中招,从医者变成了病人。能够在太医院有一定地位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身子抵御能力本就不太好。纵然太医病了第一时间就会服药,还是有一名老太医离开了他们。那老太医还是徐文卿叫过爷爷的,在太医院亦算德高望重。他离世那天,整个太医院的人们都为他哀悼了一瞬,随后压抑住悲伤,继续投入救命的工作。卫敛无声来到现场,对着老太医的遗体轻轻鞠了一躬,随后下令烧掉。火光冲天里,徐文卿在一旁站了很久。这件事好像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爹。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对着父亲眼眶微红,我原本觉得,我留在永平,不能帮上忙会很难过。可我发现我来了,却还是救不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这好像更难过。徐太医摸摸儿子的头:那再选一次,你还要来吗?徐文卿点点头:要来。我虽然救不了那么多人但至少还是能救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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