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跟父亲也有关?魏娆要么不想,可一想起来,满脑子都是。晏随少有后悔,但这次他是真的后悔,姚氏的那点担忧,他自会解决,无需承诺什么,也没必要谈那么久,须知言多必失,而魏九这姑娘本就是个猜疑心重的主。第57章 下厨晏随突然回来,惊了不少人, 朱佑也不例外, 他这会儿已经能拄拐行走了,挥退了下人, 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就像幼儿学步那样缓慢蹒跚, 身子还不够稳,不时晃那么几下, 眼瞅着要倒, 又自己撑住了。精神是可嘉, 但那走路的姿态委实称不上好看,说不丑都是出于亲人间的情谊, 晏随看了不到一刻钟就看不下去了。“你且歇一歇,用力过猛, 反而过犹不及。”晏世子坐在梧桐树下, 提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又给对桌的空杯里倒上, 手扬起,示意朱佑过来坐。朱佑拄着拐原地不动, 看了晏随半晌,小子越发有大人样了,二十岁,尚且还是少年郎,就已经让他们这些过来人望尘莫及了。喝了口茶, 提提神,朱佑直言问晏随:“你可知你那个心上人做了什么?”晏随顺着话:“做了什么?”朱佑:“她没跟你说?”晏随:“她跟我说了很多,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舅舅要说的?”朱佑:“......”这两人是真配,话赶话,见招拆招,滴水不漏。朱佑深吸口气,徐徐道:“那冯钰在雍城的经商许可是我批的,他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恶事,你那位心上人只因怀疑他的身份就把他囚了,未免不妥。”晏随哦了一声,挑眉笑道:“冯公子出城后遇到山匪打劫,被捉上了山,与小九何干。”这个舅舅也是,不敢在姚氏那里发牢骚,就只会跟他抱怨,关键是跟他抱怨也没用,魏九做的,正是他所想的。朱佑看晏随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有点恼:“这还没成亲呢,你就被吃得死死,成了亲,你就完了。”晏随又笑:“所以我让舅舅先成,舅舅在前头给我打个样。”朱佑:“......”这样的外甥哪里找,谁要送谁了,反正他是管不了的。“我派了人到南边查了几次,冯钰确有其人,而且年龄,出身,住址都能对的上,我不管他们冯家是如何偷天换日的,但若这冯钰并非你们以为的冯劭,那么你们必须立即放人。”朱佑执政清明,秉公办事,绝不容许在他管辖境内有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特别仗的还是他的势。晏随不以为意:“您要看不过眼,可以当作不知情。”朱佑瞧不得外甥这德行,饮完了茶水,将空杯子重重放下,一声提高:“他冯钰在雍城开设了数十家铺子,缴纳的商税不少,如今他铺里的管事报到了府衙来,你说是我救,还是不救,救的话,又该如何救?”不管失踪的是不是冯钰,朱佑身为父母官,就没有拒绝救助的道理。晏随极有耐心地听朱佑说完,良久,才道:“那就救吧。”救不救得回来,又是另一码事了,毕竟山匪穷凶极恶,有些做大了一定的势力,连官兵都拿他们没辙。朱佑冷笑:“说得轻巧,你去救啊。”世子要是连个山匪都降不住,说出去谁信。舅甥俩为了一个冯钰争论不下,各不相让,气氛将要闹僵时,杨晋快步走了进来,扯掉了络腮胡子,气吁吁道:“那冯小子实在狡猾,上个茅厕的工夫,居然让他跑了。”杨晋是真懊恼,揪住假胡子就往地上狠狠一砸。朱佑心口一紧:“他没认出你吧?”“我扮得我亲娘都认不出,他认出来,我脑袋给他割下来当蹴鞠踢。”杨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晏随面上表情说不好,也说不上不好,只看着朱佑,扬了一下唇角:“看来舅舅是白担心了,人家有自救的本事,连我义兄都无可奈何呢。”这话杨晋不爱听了,嚷道:“谁晓得那小子那般不讲究,连茅厕都钻,你和魏丫头怀疑他是冯劭,可冯劭心高气傲,爱摆架子,怎么可能受得了那样的脏。”莫说冯劭,杨晋一个糙人都受不了。晏随回得更绝:“所以他跑了,你却气得跳脚。”气得跳脚的杨晋咬牙:“是我大意了,我再把他抓回来。”“去哪抓?这次他有了警惕,只会藏得更深,你贸然去抓,人没找到,把自己身份暴露了,得不偿失。”晏随讲道理很有一套,杨晋听得一愣一愣,更加懊恼了。久不吭声的朱佑说了句公道话:“若他真是冯劭,遭遇巨变,锒铛入狱,背负着弑太子的罪名忍辱偷生,性情大变,做出些不像冯世子做得出的事情,也不奇怪。”杨晋拍大腿:“就是这个理,起初我也是半信半疑,可冯钰这么一逃,我反而真就信了。”晏随不语,静待朱佑下文。朱佑顿了一下,缓缓道:“若他是冯劭,那就是朝廷钦犯,必要捉拿归案,还有冯家,有没有包庇的嫌疑,也是需要彻查的地方。”杨晋诶了声:“还用查,这不明摆着的事实,他冯家若是不知情,他又是如何从冯劭变成冯钰的,还成了锦乡侯养在外面的儿子,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要是冯靖真的够狠,就该让这个儿子彻底消失,虎毒不食子,说到底,还是舍不得放弃。“那冯劭也未必就是刺伤太子的真凶。”朱佑说这话时看了看晏随,也是这小子本事,没有留下破绽,让人无迹可查。晏随当没看到舅舅别有深意的眼神,饮了两口茶就起身告辞,小姑娘难得献了个计策,不想没成,还不知道有多郁闷,他得去安慰安慰她。魏娆前脚得知冯钰跑了,晏随后脚到,魏娆那惊愕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帕子绕着手指都缠好几圈了,这是魏九烦心时不知觉的表现。比之魏娆,晏随淡定多了,他还有心情道:“其实,跑了也好。”魏娆不解:“他跑了,我们手上就没冯家的把柄了。”抓不抓冯莲都是次要,可冯钰不行,他的身世,将是牵制冯靖的利器。晏随看着魏娆一脸懊丧的表情就想笑,趁着丫鬟们都退下了,四下无人,把她拉了过来坐到自己腿上,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比他小了不少的柔软小手,把玩之余,不疾不徐道:“冯家到处都是筛子,把柄多得是,不必太急。”他此番要远行,归期不定,若是惹急了冯靖,来个狗急跳墙,破罐子破摔,借机发兵攻打北境,他回撤不急,父亲还要镇守衮州防御外患,形势会变成什么样,还真难预料。如今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稳,放冯钰回京,让冯靖稍稍安心,未尝不是缓兵之计。魏娆脑瓜子灵,转得也快,晏随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她就懂了,很快就问道:“那冯莲呢?还关不关?”晏随:“她不如冯钰重要,看你心情了。”魏娆可不想被误认为是醋坛子,爽利道:“那就不管了,找人盯紧就行。”她很喜欢晏随这样平等地跟她商量事的感觉,被尊重被需要,自信心也会大大提升。心情一好,魏娆就打算暂时忘了姚氏的叮嘱,准备留晏随吃个晚饭,她亲自做一道他爱吃的小菜。晏随眼含促狭:“只有一道?”魏娆从他身上站起,居高临下看他,眉眼儿弯弯:“还想我做几道,无媒无聘的,能做一道就是我大发慈悲了。”是,菩萨大发慈悲,多度一度可怜的人吧。晏随跟着魏娆进了厨房,厨娘看到两个主子进来,赶紧让开。魏娆让她先出去,她擦了擦手,脚步麻溜出屋,只是在跨出门槛时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心下由衷感慨,真是对神仙般的金童玉女,哪哪都好看,登对得不行,她这辈子可能也就看到这么一对了。晏随看魏娆扎袖子,挽高了发髻,还穿上了挡油的围兜裙,以为她要做什么了不得的大菜,结果她在菜架子上翻来找去,最后找出两根黄瓜,和几片大蒜,往案板上一放,还一副很得意的样子。“所以我能吃到的大菜是这?”晏世子显然不是那么乐意。魏娆翘着嘴角道:“你别小看这个,那些饭馆子里卖得最多的就是刀拍黄瓜,做得地道的话,比那些山珍海味都要香。”晏随哦了声,他不是没吃过这个菜,军营里的伙夫也爱做这,简单爽口,很下饭,兵士们少有不吃的。“你别不信,我做得就是比他们好吃。”前世魏娆为了果腹,到小饭馆做过洗碗工,别看那馆子小,老师傅手艺是真厉害,堂里摆的几张桌子就没空过,而老师傅最拿手的菜之一,就是这刀拍黄瓜。拍的力道,角度,还有调料的用量,甚至蒜瓣要用几块,拍碎还是剁碎,都是有讲究的,不然同样的食材,老师傅能做出人间美味的效果,而别人的只是一般般,也好吃,但算不上特别经典的名菜。魏娆在那家饭馆呆的时间不长,到不了老师傅那样的刀工,拍出来的黄瓜没那么匀称好看,用料也掌握得没那么精准,但应付晏随,肯定是绰绰有余了。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加更,明儿见第58章 等我甭管魏娆做菜手艺如何,心意到了, 晏随感受到了, 便是不那么好吃,他也会笑着吃下去。然而第一口放入嘴里, 晏随细嚼了几下,黄瓜很新鲜, 汁多肉脆,调料里加的是蒜泥, 一点都不呛口, 还有种细腻的香味弥散于唇齿之间, 令人齿颊生香。魏娆手肘撑在桌面上,两手托腮望着男人, 熠熠生辉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 好吃吧, 快夸我。这做法, 确实和晏随吃过的不一样, 家常的做法都是拌入蒜瓣,最多切成小块, 像这样完全捣碎成泥比较费时,不过做成酱料后,去掉了蒜的呛口味,还带点酸甜的口感,光是吃这一盘菜, 就足够下饭了。也有可能是太饿,晏随不知不觉又添了一碗饭,桌上几道菜,唯独魏娆做的这道,他吃了个精光,以行动给足了魏娆面子。魏娆眉眼儿弯弯,面上的笑意不自觉展露出来,就没停过,自己吃得不多,看晏随大快朵颐,成就感满满,都能饱腹了。这样温情脉脉的日子,并不多,每见一天,就少一天,也不知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他又能否在年前得胜而归。平生不起相思,才起,便害上了相思。魏娆盯得晏随出了神,她并不晓得自己的眼睛能有多美,尤其专注看人的时候,眼里一汪湛湛清波本就灵透动人,再添上几分情意,便是把天下所有奇珍异宝捧到她面前也不嫌多,只为她能长长久久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然后一牵手,就到老。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就连垂落到鬓间的那几缕发丝都长在了他中意的点,情不自禁地,他伸手为她拂去,将自己亲手做的银簪子别在她的发髻上。魏娆发现晏随其实是个很有情调的男人,他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一些小惊喜,当然惊吓也时而有,总之不会让她觉得枯燥无聊。姚氏私下曾问她:“他那么热衷于武学和征战,你们如何相处?”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晏随也不可能在姚氏面前展现他细致温情的一面,他的特殊,只对她就够了。这两日的相处,比任何时候都要多,除了就寝,几乎真就是无时无刻不在一起。两个人乔装成普通容貌的小百姓,逛遍雍城的大街小巷,在又一场雪到来时,他正好还在,把她举得高高,摸那屋檐下长长尖尖的冰棱儿,冰凉丝滑的触感,冷得人直哆嗦,魏娆却分外开心,那笑声仿佛黄莺娇啼,一串接着一串。看她欢喜,晏随也高兴,东玩西逛一通,不知怎的,就来到了朱佑的马场。晏随是真的爱马,也爱教人骑马,当然特指魏娆,魏娆被他固定在马背上,在他的指导下轻勒缰绳慢慢的走,他就站在马侧边,慢慢的跟。魏娆一直有个疑问,也毫不忌讳地问了出来,他真的把他那宝贝马场卖了?晏随淡眼扫向她,眸中带笑:“要不家财万贯的魏小姐帮小生赎回来?”卖是卖了,不过暂时的,总会再要回来。魏娆闻言一噎,随后回道:“我买了就是我的了,不过你来骑马,只收你一半的费用。”晏随唇畔笑意加深:“成了亲,都一样。”她的,都是他的,他的,也是她的。听出晏随话里的意思,魏娆俏脸又是一红,看向一边,不愿再理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了。到了第三日,追着晏随而来的两个幕僚坐不住了,找上朱佑请求帮着劝晏随,尚京那边连发三道急诏催晏随出兵,就算要拖也要商量好对策,免得落人口实,成为攻讦晏家的把柄。朱佑如今是不太想管外甥的事了,但这种重要军务,他不管不行。晏随入了夜,送魏娆回去,绕了一圈,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朱佑已经在屋里等着了,握着晏随走哪都要带着的长弓细细抚摸,面上露出几分伤感。晏随看他这样,就知他在想念母妃了。朱佑把弓放回到桌上,抬眼看向走过来的大外甥,开门见山道:“你打算何时开拔,徽城那边就等着主帅了。”晏随也有他的道理:“父亲援兵未到,我如何能走?”朱佑敲着手指:“南北交界这几城,没你想的那么危急。”“等到危急了,再派兵,为时已晚。”朱佑匀了一口气,软了声调劝:“你和你父亲就不能好好讲,非要逆他的意,惹得他不痛快,他不痛快了,你又能好的到哪去。”“不逆他的意,就得逆我自己的意,最终仍是不痛快。”话一出,朱佑无言,这对父子也是让人没辙,见不到的时候想念,一见面了,就得杠上。朱佑夹在中间,两边为难,帮这个,那个又有意见,帮那个,这个又不满了。最终他只能客观道:“你们都是成大事的人,应知凡事当以大局为重,事急从权,你要早做打算,而不是等着你父派兵过来。”朱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他手上没几个将,雍城也就几千民兵,真要有人率大军来打,倾全城几万人之力,能扛半个月就已不错。而这半个月的缓冲时间,足以让晏王调遣军队过来支援,所以朱佑不慌,也不急。但他能明白大外甥的心情,不想让在意的人有一点点暴露在危机之下的可能。姚氏还好,要陪着他,魏家小姑娘如今也不提去衮州的话了,他有意试探问了一句,问她想不想见父兄。小姑娘倒是异常镇定,想啊,但不是现在去见,可见心里还是有数的,不仅有数,还有大义,断不会在这种捉摸不定的时刻离开。朱佑其实在心里已经认同了魏娆,她的身世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只要人是好的,就没问题,也想着等自己腿彻底好了,晏随凯旋,平安回来,他亲自去衮州见姐夫,帮着魏娆说项。朱佑说的,晏随何尝不懂,只是心里始终记挂着,夜深了,高长挺拔的世子爷徘徊在女眷外墙边,看墙那边透过来的微光,定定站立了许久,深晦的心事无人能懂,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晏随终究还是要走了,不过走之前,还不忘跟魏娆开玩笑的说:“要不你随我一道,做我的随身小兵如何?”她真真切切在他眼前晃,他更安心。魏娆也开玩笑:“好啊。”晏随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听到小姑娘又道,“你去跟我姨母讲,只要她同意,我就去。”姚氏能同意,除非脑子坏掉了,晏随根本就不做指望,只是这么一说,小姑娘没那个意愿,也就不再提起。其实魏娆本人并不抵触随军,毕竟她前世也是在伙房呆过的,还呆了好几个月,可以说是最末等的存在,不也熬过来了,但这一世她有私心,想尽可能留在家人身边,有个什么突发情况,彼此间也有个照应。再说凭她的直觉,晏随不会去太久,以他如今的城府和调兵遣将的能力,那群海匪不是他的对手,她反而更忧心的是尚京那边的动向。冯钰这一躲,又去了哪里呢。离别总是伤感的,晏随再一次远行,魏娆目送他上马,一身银甲,肩宽背阔,威风无比,暖日下仿若天神下凡,令人望而生畏。这样的男人,无论谁,碰到了都是在劫难逃。尤其是他极致弯了下腰,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畔低语。“等我。”这样的话,魏娆并不是很想听到,但听多少遍,她也不会腻。目送晏随踏马远去,魏梁的伤感不比妹妹少,男人之间的那点情谊更为复杂,魏栋更是直言不讳:“若不是妹妹在这拖了我的脚步,我也想随世子出征,杀得那些匪贼七零八落,片甲不留。”无意拖兄长后腿的妹妹:“哥哥去吧,自己珍重,不用顾虑我。”晏随走了没几天,魏娆就收到魏姝来自京中的密信,告知她尚京那边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譬如冯靖野心藏不住,意欲自封摄政王,但又沽名钓誉,想拉几个大臣为他打头阵,还曾派女官探问过她,问她魏家何意,为何几个主子逗留在别地,久不归京,是否有别的图谋。魏姝这个太子妃也是做得如履薄冰,捎一封信出京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魏娆即便回信,她估计也很难收到。魏娆看过了信就直接烧了,找姚氏说到这事,姚氏慌也不慌:“论脸皮,唯他冯家最厚,大权独揽,狼子野心,乱臣贼子,第一个就该抓他自己。”必须撕破脸的时候,那也不能含糊。尚京的那个魏家已经是个空架子,无需担忧,魏姝在宫中好歹有个太子妃的名头,还是皇帝钦赐的,冯靖即便看不上,也不会轻易出手,不然就真的是藐视皇权,其心可诛了。早在魏姝代替魏娆进宫之前,晏随就在宫中安插了不少桩子,可能递信出来有点困难,但保魏姝性命是做得到的。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帮朋友搬家,食言了,作者自扇两嘴巴子,下午还有一章,大概五六点出,别来早了,六点吧,昨晚一宿没怎么睡,先补补觉,第59章 妆扮晏随这一走,带走了紧急赶造出的第一批连驽车, 足足有五台, 魏娆更是心安了不少,想着还能不能改进一下, 使其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给自己找点事做, 才不会胡思乱想,晏随以后只会更忙, 魏娆也得让自己充实起来, 不做那没有风骨的深闺怨妇。魏娆这样的品行实在难得, 关键她不做样子,是真的沉得下去, 后来姚氏撂了手,都是她在跟进, 和工匠们反复商榷, 就连一个螺纹安装的位置都要精细到分毫不差。朱佑心有感慨:“这孩子, 比她母亲强。”不止强了一点。姚氏听不得别人非议长姐, 朱佑也不行。她剜了男人一眼:“好好夸小九不行,非要比较。”长姐再有不对, 心性是好的,从未害过人,只是勘不破□□,终其一生为情所累。朱佑也只是提了一句,姚氏不高兴, 他就不说了,凑到她身边,拿过她新做的荷包,前后翻看,唇角翘了起来,男式佩戴的款,一看就是给他做的。姚氏不透声色,只问:“好看吗?”朱佑装作不知,只回:“凑合吧。”姚氏呵一声,作势就要拿过荷包,压箱底发霉,也不给他。朱佑捏紧了不放,姚氏力气大不过他,扯半天没扯过来,心里也是气闷,干脆松了手,当送他了,反正也不是用心做的。姚氏不要了,朱佑反倒松了手,望着那令人心悸的云鬓花颜,一时情热,忍不住道:“素素,不如我们把事办了吧。”他双亲已不在,她有父亲也跟没有一样,只需他在雍城找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为他们主婚,很快就能把婚事办了。姚氏闻言一愣,没想到他又提了,最近这一个月,他腰上好了大半,能缓慢行走了,又开始动歪脑筋了。不过就算他能行走了,也未必有那个体力成亲啊。姚氏怀疑的眼神几乎是不加遮掩,从朱佑的脸,落到了他腰上,也让朱佑笑着的脸上没那么自然了。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怀疑他不行?在朱佑发作之前,姚氏及时打住,匆匆回说:“等晏世子回来再说吧,总要他和小九的事先有个定论,我们不急。”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个一两年又何妨。这话朱佑不爱听,反问:“若他们没有结果,我们是不是也成不了?”姚氏皱眉:“怎么可能没结果?”她其实很看好晏随,这人主意是大,几次罔顾她的意思私下带小九出去玩,可人也是真的有本事,不玩虚的。朱佑轻叹一声,自嘲道:“看来我这一辈子的幸福都寄托在外甥身上了。”姚氏想笑,主动握住他的手:“不会太久的,相信你的外甥,他有这个能耐。”夸晏随的是姚氏,不满的也是她,朱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女人啊,就是这么善变。魏娆的爱好跨度实在是大,爱琢磨机关工事,也爱进到厨房做几样可口的小菜,有时坐到窗前,兴致上来了,还要提笔作画,自己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一时之间,倒是把那位在外奔波的意中人抛在了脑后。姚氏佩服外甥女的一点就是她看得开,自己很会给自己找乐子,即便没有男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这么一想,姚氏又有点同情晏随了。这一对,男女之间的关系倒过来了,牵肠挂肚的反而是晏随,临走之前特意找自己谈过,小九心思活络,主意多,一个没看住就够折腾,劳烦她多费心,多陪陪小九。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担心小九又遇到了什么青年才俊,有动摇之类的。姚氏忍不住揶揄,论才干,谁又比得过晏随,他这担心未免杞人忧天,不过从另一方面讲,也说明了晏随对小九的在意程度,姚氏心里是受用的。魏娆做的点心味道一般,卖相好,捏的十二生肖栩栩如生,姚氏捧在手心玩了许久,舍不得吃,只吃点茶,说些话。“慕兰芝这几日怎么不来了?”起先晏随回来了,慕兰芝要避嫌,这晏随走了都有两三日,她人仍是没出现,倒是有点意外了。魏娆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有别的事要忙吧,她生意做的大,如今又是闹灾,又是征战,药材缺口大。”姚氏点头:“她一个不满二十的女子,做到这样,也相当厉害了。”话音才落,就听到丫鬟在外头高声道:“夫人,小姐,魏家四爷过来了,在前院正厅,朱大人请你们过去。”魏娆一下站了起来,双目放着光,提起裙摆就跑了出去。姚氏没有动,魏家人团聚,她就不凑热闹了。不过魏亭这时候从衮州过来,又是为何?魏娆到时,魏亭正在和朱佑说着话,朱佑一看小姑娘来了,笑了笑就起身离开,让兄妹俩好好聚聚。朱佑一走,魏娆也放开了,快步奔到魏亭身边,挽着他的手,好多话要说,可全都扎堆在了脑海里,反而不知先说什么了。“你别激动,听我说。”魏娆点头,好,你说。“父亲很好,能吃能喝身体硬朗,最近跟着武师在学太极拳,至于你三哥,自打辞去工部的官职后就一门心思钻研他那本工造书,人瞧着也是精神的,未有任何落差。”那几个早已出嫁的姐姐,都在夫家过得不错,也不必他们操心。魏家虽然无权,但魏家的子女个个都有福运,过得都不差。魏娆也回:“六哥七哥也好,还算老实,再没闹出什么事。”魏亭促狭道:“他们是没事,你有事。”魏娆一怔:“我能有什么事?”“人生大事。”魏亭话一出,魏娆脸一红,眼珠子不自主地往别处转,魏亭笑声更大了,完全没有避讳,魏娆微恼:“说得好像四哥就不娶妻不成家了?”话语稍顿,魏娆也打趣道,“我瞧着那慕家大小姐是个良人,四哥要不考虑一下?”魏亭稳得住,依然气定神闲:“那慕家是要招婿的,你忍心你四哥去到别家给人当上门婿?”“不一定招的。”脆生生的女子声音,魏亭难得愣了一下,看向妹妹。魏娆轻捂住嘴,表示不是她发出来的,另一只手指了指魏亭背后,魏亭愣过以后又是一僵,颇有些无奈地转过了身。慕兰芝大大方方走过来,珠钗罗裙,略施粉黛,打扮得很有她的风格,是个带着几分英气的别致美人儿。魏亭不带任何感□□彩,以纯欣赏的目光看她,是他比较偏好的那款,但多的就没了。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小章,要到十点以后了第60章 放过魏亭这次来雍城,一半是为了买卖, 一半也是想看看妹妹, 其实还有一个他不愿提的原因,那就是晏随, 这人给他去了封信,拜托他来雍城照看, 言辞之诚恳,竟让魏亭没有办法拒绝。可一想, 小九是他的妹妹, 他来看她理所当然, 晏随的请求,并不是左右他的关键。还有就是, 有件事,他要跟妹妹坦白。“你在路上碰到了冯钰?是我在信里跟你提到的像冯劭的那个男人吗?你为何不拦住他?”魏娆话说得有点急, 几乎是脱口而出。魏亭不禁重新审视这个妹妹:“小九, 你告诉我, 你现在是站在谁的立场问我?”魏娆一愣:“为了魏家啊, 他若是冯劭,认出了我, 到了京城,对冯靖和盘托出,魏家,特别是宫中的八姐,就危险了。”魏亭默了片刻:“若是我说那人不会揭穿你, 你信吗?”魏娆笑了:“四哥你什么时候这样妇人之仁了,听信一个连真实身份都有待查证的人的话?”魏亭难得用异常正经的口吻对妹妹道:“他若是冯劭,就更不会揭穿你。”魏娆没有吭声,但看着魏亭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显然是好奇的,四哥为何这样说。顿了好半晌,魏亭才道:“在京中时,我与冯劭见的那几面,他总是会不经意地提到你,言语中对你很有好感,甚至有一次,他忍不住问我,你可有婚配?”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上心是什么样的表现,魏亭是男人,感觉得到,冯劭对小妹确有几分真心,若冯钰就是冯劭,不会轻易将小妹置于险地。一阵无语后,魏娆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么,他有直截了当地说要娶我吗?”魏亭一怔,这倒是没有。这次碰上冯钰,魏亭除了惊讶男人几分像冯劭的外表,更惊讶他的一身狼狈,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馊水味儿,他身边的小厮都经不住地捂住了口鼻表示嫌弃。偏偏冯钰像个没事人,还能平静地跟他寒暄,一副宠辱不惊的淡然,也让魏亭对他多了几分同情,送上干净衣裳和盘缠,也算做个人情,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魏家人处事向来谨慎,到了魏亭这里更加,不能因为小九喜欢晏随,他们就无条件支持晏家,万一哪天晏随变了心,小九该如何自处,他们魏家又该如何。毕竟要当这天下之主的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魏娆也有她自己的见解:“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四哥不必太过谨慎,你不给人足够的信任,又如何期望人家诚心对你,人和人相处都是相互的,我做我该做的,不管将来如何,我问心无愧,即便真要抽身,我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