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的性子带着,慢慢的林烟也开始习惯的吐露自己的心思,遇事同柳凊说上一说,心里也畅快。还说好了的,柳凊说要一辈子跟着她的,怎么,怎么这人就没了……内卫正要翻动她,将尸首抬下去处置,被林烟喝了一声,“别碰她。”老嬷嬷拦不住她,只得随她一道儿走近柳凊的尸首,后见柳凊蹲下,自行去翻动柳凊的尸首,阻止不及。“凊儿…哪有什么比性命重要的,你是不是痴傻了……”枯枝败叶之下掩盖的,还有清清楚楚的字迹。所书为何,她瞧得清楚极了。“你瞧瞧啊,脸上都脏了……我可嫌弃你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最守的规矩就是齐整这一条,到最后却走的不体面。同莫干先生学了这些日子的外伤门路,第一回用,竟是给柳凊验尸。脖子上的伤,要了她的性命,身子其他部位没有大的外伤。只一击,柳凊的喉骨便断了。怡妃宫中还有武功如此之高的人,且还是女子。柳凊脖子上留下的指痕宽度便可知,是个女子。将柳凊的尸身擦拭干净,由内卫带走放置之后,林烟自顾着换了衣袍,一众婢子跟随着,出了峡靖殿。内卫得了令,是拦住不相关的人,倒不知该不该拦这位主子了。林烟此时冷冽淡漠的紧,蒙了面纱,直视于人,“让开。”“不知殿下是要去何处?告知我等,我们也好先做安排。”“不必了,本宫去见陛下。也不必让开了,带路罢。”内卫道:“是,殿下。”*贺帝于病榻之上,脑子已显得混沌不清了。执着林烟的手,便唤着“皇姐”,字字句句虽然含糊,在有心之人眼中却是清晰的。林烟眼见着是这样的现状,当下把了贺帝的脉,随后面色凝重道:“可曾宣过太医来?”内侍道,“回贵人,宣了,太医看过诊了,说是劳累过度,多加休息就可康复的,方子便开了补药。”这太医倒是个有脑子!如此明显的中毒迹象,是瞎了眼睛还是失了脑子?!不对,还有可解之处。若太医一早知晓舅舅身体有恙,且方子便含有毒物,便可解了。如此设想,应是猜测的□□不离十,那几位来的太医怕都是些亡命之徒,受人指使,竟妄图弑君。……时局不同,林烟愣在原地,心焦之外,便是无助。她没有旁的本事,更加不懂其他之事,如今舅舅昏睡不醒,中毒迹象明显,如此困局,如何可解?如何可解?二爷不在近处,凊儿被害也已不在了。今日过来,本意是要替柳凊讨一个公道,如今倒好,她一介女子,堪抵什么呢。不知可以做些什么,亦不可什么都不做……两难之下,林烟侧身,同那衣帽不同的内侍道:“你过来,本宫有话问你。”按她所猜想的,第一步该是要区分敌我,先将舅舅的病情稳住。……到了内里隔间,帘布之内隔绝了外头的几个婢子的视线。林烟沉了心,不得已之下,行了大胆之举。直面这内侍总管,扯下自己的面纱来!“长,长公主殿下……”那内侍惊在原地,张口恍然的说着话。除此之外,倒是没有旁的不对。林烟心生一记,又将面纱戴了回去。娘亲,烟儿没有法子了…舅舅如今中毒,情况危急,烟儿斗胆用一用您的身份,还望娘亲莫怪。*“小尹子,这几日来的太医是哪几位?”那内侍总管姓尹,林烟便特意如此称呼。“誒!殿下还记得老奴呢。”随后随手抹去了泪,正道:“这几日来的是谁都不要紧,老奴知晓的,那些个全是左相的人啊。”“可你,如今不与舅…不与他讲呢?”尹公公急道,“是老奴的错,可老奴的母亲、妹子、全在左相手上,老奴实是讲不得啊……”“不过如今,是殿下回来了,定可保得陛下万全,保得咱们黎国万全!”*真可万全吗?林烟不知。出了隔间,当下林烟便道:“小尹子,传本宫令,将近日给陛下看诊的太医全都召进宫来,还有那位李太医,一并请来,本宫要见。”尹公公:“回殿下,李卫大人近日抱恙,早叫人去请过了,说是下不来榻。”“那便抬过来!本宫替他瞧病。”身侧两位嬷嬷脸上震惊之色居多,她们知晓林烟并非其母,对她的转变有片刻惊疑。好在,是凭借眼色就懂人心意的老人了。“胡嬷嬷,去本宫殿里请莫干先生过来,替陛下看诊。”胡嬷嬷应声下去,同近处的亲姐禾嬷嬷微微点头,有了示意。临走也叮嘱了近处婢子几句。林烟如何设想她们现在都不甚明白,即便不明,也得护着小殿下。前三个月的身子,可受不得冲撞。真出事之时,无论如何也得保全小殿下。*“内卫何在?”尹公公道:“李总领守着宫门。”“派两个可信的,召李总领回来。”言下之意便是叫小尹子择人行事了。一番斟酌,林烟复道:“今日在这里的人,无本宫的令,一个都不许出去。禾嬷嬷,若有硬闯者,就地…处置了吧。”第74章以她的性子,说出就地处置的话就是不容易的了。林烟不是没有瞧见过母亲靖娆长公主的手札,里面虽是自述,可里面字句明明白白的将靖娆长公主自己的性子书写的一清二楚。她的母亲,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处事之间果敢决绝,且心思细腻,权衡里面都在片刻之内。她就是仿照,也得仿照的相似一些,不好辱没的母亲的英明。效仿先人,就是不孝之事。再有纰漏,可就是万抵莫辞了。皇城的御书房,笔墨纸砚全是顶尖之物,据言这处位置,她的母亲在代外祖父行政事时,也坐过的。里面的下人都已由禾嬷嬷引下去关押起来,现下行事的人都由小尹子挑选之后留下的,大抵不会有旁的大纰漏。贺帝昏迷之时就是在御书房中,现今的情况不宜多做移动,便也只安排在御书房内室歇息。李明辉与莫干不久便到了。林烟对莫干还是行了师礼,恭道:“叨扰了师父休息,恕徒儿无礼。事态情急,陛下病况危急,太医已有异心,行事拖延。是以……”莫干打断,直道:“为师知道你的意思。陛下的身体,我会去担着,只是为师对你有些不放心。”“师父……我没有法子了,我…我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唯有,唯有借娘亲的身份一用,才可做下一些事情,稳住当下。”“不必为难,这身份你用着倒也是好。长公主她难道还会责怪你不成?她不会的,你放心去办事便好了。”言罢,莫干蹙眉道:“你当为师不放心的是什么事,不是旁的,是你这身子,可懂了?”林烟前几日的状态,十分不济,心思极重,今日听闻是见了柳凊那丫头的尸首。免不了心绪又得大动一番。这忧思积压的有些时日了,而今她可勉力支撑到此,已经不易。面纱之下的脸色不会好到哪里去,再这样过几日,这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就是个始料未及的事儿。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徒弟,取出了金木瓷瓶来,递了过去。“这便是师父近十年来的全部身家了。旁的,师父也帮不了你,这药药性极强。若有腹痛之时再服罢,最好是用不上,再给为师还回来。”这药能用上之时,定是危急的。却不是心疼那几颗药丸子,重要的是这双身子的徒弟…………李明辉也是个不必瞒着的知情之人。林烟是他亲自从林府接过来的,来来回回的几件事情顺着想也都可以想得明白了,不需多言。前头林烟与莫干师徒二人的对话,也不是避着李明辉讲的,大致都叫他听了去。待到莫干进了内室去瞧贺帝中毒的病症,李明辉这才出声,“詹二他……要做爹爹了?”提及腹中孩子,林烟是微微勾了笑,颔首做答。“他知晓这事吗?”她摇头,也不瞒着,“信件在几日前送去了,但也不知他收到了没有……”孕中的女子,本就容易多思,身子羸弱,何况是现在这时局光景。李明辉微不可闻叹了声气儿,可不能叫这位知晓,那头传回的消息,詹瑎那小子怕是不成了。不过现在,对将军府而言也好有个安慰,好歹,留了后。不论男女,都要保全下来才是。可这位的身份摆在这里……现下又要行万难之事,怕是自身都难保全。他李明辉作为内卫,也料到了自己的生死,在左相思虑逼宫的这几日就要定音了,生死都是皇家的内卫,护主是不可退却之事。他那皇帝的病没有法子,太医口径相同,问不出旁的事情。且内卫不可干政,不可多言多问,不可私自联系朝官,即便是太医也是如此。此时,他也只有尽力相助于林烟了。“还要劳烦李总领,调动一切可用的,把守好宫门。”皇宫是最后一道关口,左相还未行事,最后一计她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行不得险事。母亲的手札她还得回去再细细的瞧一遍,这样许是到了最后,还可放手一搏,试试真心。李明辉道:“不瞒殿下说,内卫现在余下之人,不足五十。臣也…如强弩之末,无甚法子。”近日派遣出去行事传信的内卫,可是一个都未能回来过。好似出去一般的军报之外,阳城一如封城之状。“当真没有法子了么……”朝中的情势她了解不深,唯一有些知晓的,便是詹瑎的本家——阳城将军府。细想之下,林烟问道:“若写信至将军府,可有助益?”自然是有些助益的,哪怕不知将军府此时还有多少余力,有总比没有的好。李明辉对此事却持怀疑的态度,随即也道:“詹纶将军现还在北境,将军府这段时日受的辱,可不是这样简单就可以忘得掉的。且老夫人同詹瑎的母子之情可非常人想的那样好……如此联想起来,臣觉得,将军府的老夫人未必会来相助。”李明辉此言不差。林烟也毫无把握老夫人真会相助于自己和舅舅。旁的不论,在宫中听着的消息,多半是言陛下处事偏颇的很,对将军府一脉忠良不公。这祸事,也是在慢慢的日子中埋下的。“还请李总领费些心,稍后送我的手书至将军府,交到老夫人手上。”李明辉道:“殿下如何设想的?”下意识,林烟素手抚在小腹上,轻道:“也不知,这个孩子有没有这分薄面,请来她的祖母。”老夫人若愿意来,她便有法子使得将军府在皇城危局中对情势有些助益。只是这事情,迫不得已还得以腹中的孩子来做一番计较。往日里,倒是未曾觉着自己有这样深细的心思。到了绝境,绞尽脑汁也得想到谋求生机的法子,其余的心想慢慢也都逼了出来。人原来都是这样,到了死地,祈求这生路,一回又一回的反复挣扎着。困兽之斗也好,强弩之末也罢,宫城破了,左相临朝,不止是陛下没有生路,她与腹中的孩子更是没有生机的。……林烟的面纱还未取下,依她的话说,现下还不到时候。房山王那头不便派人去交涉了,左相不是个木驴,若将军府的老夫人愿意进宫便会引得他的注意,这番对垒的阵势是否可行,亦不置可否。将军府一脉牵引不来的话,就是更陷入被动。这一点,林烟不是瞧不明白。可心里头念着的星星点点的期望,还是觉着老夫人会助皇城行事。但愿此举没有行差踏错罢……交代完事情,林烟至峡靖殿换下了宽袍。嬷嬷取出的,衣柜中靖娆长公主生前的衣物摆在案上。没了柳凊在身侧,更衣之事林烟如今也自个儿动手。母亲在这宫中生活,应当也是累的罢。她自己经历的不过半日功夫,算上发现柳凊的尸首,也不过一日。其间一环一节,扣得死死的,当真让人畏惧。林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性子,只知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也无甚好怕的了。死伤荣辱都在自己手中,那有些公道,也是该讨回来不是?*出了峡靖殿,她既是她,又不是完全的她。李明辉还在殿门前候着。他紧着这位的安危,生怕出事。交代好事由后,这就随在林烟左右了。世人说他什么都可,毕竟现在希望不在陛下身上,而是在这位身上。“殿下这是去做什么?”见林烟迈着步子出了殿门,李明辉迎了上去,关切道。林烟走近,眼神瞧着外头的石子路,渐渐趋于狠戾,与早前的模样说不上哪里不同,只像是什么东西暗地里收了起来。如今的人,有了些锋芒,更似当年那位了。“正好,本宫正要请李总领作陪。”“不知殿下要行何事。”林烟眼前微有模糊,左手在宽袖下大力攥着,定道:“还有一条命,本宫得给凊儿讨回来。事出之因在本宫身上,讨回来,才算是对得住她。”李明辉未语。待林烟下了“带路”的令,内卫与婢子一行,径直往怡妃宫中而去。……*詹瑎转醒的日子,是在出事的三日之后。午时过后,婢子进来送饭,却见詹瑎的大眼睛瞪得老圆,直直的望着刺史府屋顶。“将军,将军!来人啊,将军醒了!”婢子喜出望外,摔了饭菜也顾不得,先行紧着去唤人来此。随即也去喊来了府上的大夫。刺史府最好的房间便是詹瑎此刻养伤的这一间。岑州之地,不比靠内的州城那样富庶,刺史府内最好的房间不过如此,没有多出的无用陈设,只配着些有用的物件儿。昏睡了这几日,詹瑎的脑子不甚清明,混沌的紧。第一眼瞧见房间里头的模样,就知晓了,荆学林与右军内卫他们不负大任,已然进了岑州。许是他自己在后怕,脑中回想去之前与百里琢厮杀的场景,心脏便隆隆的跳着。那时自己是作何心想?大抵是倒下地上的时候,才有空出时间去想:历经诸多事情,从阳城到山源道,他与小瞎子自山源道起的缘分,到现在为止,还不过一年。他还是对不住小瞎子,做了多少防备之事,在阳城给她暗地里铺了后路,都是无用的。此番,死在这里,算是对的起将军府子孙的名声,也对的住百姓黎民。可如若是死了,他这辈子都对不住那个女子……“莫等了……”昏睡之前,他想言语的话,便是叫林烟莫要再等。泪湿头下枕。他念她了,念得他心口都疼……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大结局啦,努力更新中!大家看看预收吧~感谢在2020-04-25 20:30:06~2020-04-26 16:1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夭夭夭哟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5章荆学林后至房中,瞧着詹瑎苍白着脸色,半考躺在床榻上。见自己进门,还是勾着唇同自己作笑来着。“你!”哽在喉中的诸多话语,也都没了意思。二人之间,历经生死,原就不必有太多解释言语。詹瑎嗓子哑的很,于是只得轻声道:“这是去忙什么了,这会子才来。”他可觉察的出来,躺着的这几日里,身子恢复的极好,身后的伤口虽疼,可也不过皮肉之伤。背部的伤处可有这样子的幸运,同林烟包袱中夹带的护甲有关。荆学林搬来椅凳坐了,之怀中掏出扁盒子来。“取了陛下的军令,这才来晚了。”取军令的事情,本也是詹瑎应当亲力亲为的。伤重之下,由荆学林擅自代劳了。詹瑎笑道:“好。”有他代劳行事,比起交给旁的人要放心不少。他了解荆学林为人做派,更是知晓他行事谨慎的性子,如此之人代行军令,错不了。荆学林也笑。喜他詹瑎大难不死,后福气必至,“詹二,随着来的还有你的家书。军令与家书我都未阅读,你亲自拆罢。”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军令,须得有主将查看之后,接下。驿使才可离去。是以,拆过木盒并不是什么过错。军令与家书以原封不动地送到了詹瑎的手中。……这封家书他盼了好些时候,想了好些时候。没想到竟是在他大难不死苏醒之时,来到的岑州。先军令而后家书。詹瑎耐住了着急的性子,首先启封查看的便是军令。军令上头寥寥几字:阳城危,卿应行便宜之事!这……詹瑎脑中轰然断了一根弦。陛下这是将便宜行事之权交到了他的手中。阳城又是怎样的境况?可让陛下将便宜行事之权交给了一个手握重兵的外姓之人。再急着去拆开林烟夹送而来的家书,詹瑎一双手抖得厉害。字迹娟秀,且清楚。说起来,他是第一回见到自己妻子的手书。“夫君启此信,想来是在事忙之中。妻于阳城数月,居于宫中,安之。宫中诸事皆有专人管束,多是母亲旧人。可居于宫中,得见母亲手札等旧物,算作离生母近甚,我心慰之,感念至极。因母垂泪之外,便是想念夫君,思甚。”“近日方知一事,事关府中众人。因我身份之不便,陛下使内卫行事,极端骇人,衡量之下遂将众人困于府中,由李总领派人看顾,幸无大事。阳城近日一如夫君信中所言,暗流涌动诡谲阴暗。夫君因战事重至西北,须得好生照料自己。即便不言,夫君也知晓,我惧外事,更惧怕如今惧怕往后。事事皆惧也便不好行事,唯有强装不惧之态。。”“夫在外,战事连波而动,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寸寸都险。务必谨记一事,夫将为父,万望保重。妻待之,盼之,愿早归,亦愿缓缓而归,万事稳重。妻,林烟手书。”詹瑎读至信尾处,不禁涕零泪下,一时间难以强行忍住。不查之下,扯到伤处,痛得他直直咬牙。近处的人看到,也觉得难为情,自顾着退下将门窗都给带上了。瞧着主将这副模样,倒像是窥见了什么秘事,兴奋之外带着些心虚,紧着下去了。……房间里一时的寂静。荆学林放任他这般哭了一会子,良久才问,“将军这是怎么了…可是家中那位出了什么事?”詹瑎表情奇怪,又似哭又似笑的。随手扯了他的宽袍,喜道:“荆大哥…烟儿她,她有孕了。我,我马上就要当父亲了……”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心里的这般感受。四周万物都是如此残酷冰冷,之前即便是身居将军府,也觉得生如浮萍毫无安稳之感。遇见她之后,浮浮沉沉之间,在这世上却有了他的容身之处。林烟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配了他这个无用的,是吃了这辈子最大的亏。荆学林也喜,随后疑问:“这是好事,你哭什么?”詹瑎再不理他了,口中喃喃道:“我实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夫君。”出征之前,夜半床榻上。欺负她,捉弄她的人是自己。如今她是孕中,自己没能在她身边,还要让她自个儿承受诸多的难处……信中,她说她畏惧。那般的畏惧。林烟哪里是一个会轻言心中感受之人?她会说出口,便是真的惧怕极了。阳城的形势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他的妻子,怀着他的骨肉,还在那个地方!荆学林与詹瑎二人的默契不必多说。詹瑎只皱眉瞧了一眼别处,荆学林以便将近日的事情,包括审问百里琢得知的消息,尽数告知詹瑎。他身体本来就会未恢复。知晓前头的事,情急之下气血逆行,喉头一腥一口血从口中涌了出来!……“百里琢没有说谎,这一点我知晓。”缓过劲儿之后,詹瑎第一句话便是这个。荆学林点头称是,“我已将这处的内卫在得知消息之后尽数派回去了,只是……不知是否来得及。”詹瑎思虑一阵儿,后道:“来不及,根本来不及。”即便是快马加鞭,日夜不眠的赶回去,也来不及了。阳城那头,据他估计,最多两日,必定事发。而林烟、贺帝、将军府众人该如何脱险?将军府还有安身的法子,他的母亲柳氏出生将门,许有法子。可林烟呢……身在宫闱,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的逃出来。“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回去!”荆学林拦下了人,“你如今这副样子,怎么回去?回去能做什么?用些脑子想想清楚些!”“我若不回去,我将她放在何地了?她是我的妻子,妻子啊!我詹瑎这辈子为得什么,不过是为了与她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她若出了事,我活着做甚?我不止要回去,我还得陪着她,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得陪着她……你懂吗?”人活一世就是为了好好活,他活一世是为了与林烟相伴的。“你既已知晓百里琢所言不虚,既已知晓了内卫赶不及回去救驾,就该在此处稳住军士,待来日讨伐逆贼,光复我们黎国的江山。这一点,你该比我清楚。”……“清楚,十分清楚。可清楚的人有多少?你清楚的很,荆大人也应该清楚的很。稳定军心,讨伐逆贼,光复江山的事情,你也可以做。任何一个有识之士都可以做……但有资格回阳城陪她,护着她的人,唯我而已。”言尽于此,荆学林不再同他争辩。单扯破了事情的真相,正正告诉他,“这就是去送死,你当真要这样子选?”“你许是不懂,她嫁予我,乃是下嫁……她的生母,是靖娆长公主,是比那位旖阳公主还有尊贵的人物。随了我,是吃了天大的亏。”“她性子虽然温和,却不是没有脾气的,她比谁都要坚忍……”彼时,她双目还视不得物,却可独自一人,在山源道生活这样久,。照林烟的性子,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便不会轻易放弃生机。他了解林烟,是太过了解了。“你当真相信弟妹可待到你回去吗?”詹瑎道:“信。”“若是满盘皆输,搭上了性命呢?”“我不负百姓了,对得住所有了。岑州之势稳住,往后就不是难事,你也了解的。可我对不住她,我死,也应该同她们母子死在一处。”詹瑎攥着那信件,低低说道。……“兵符予我罢。你是骑马还是马车?”……闻言,詹瑎瞬时抬眸望人。荆学林此人,还是那样嘴硬的刻薄模样,实际也由着自己了不是?“同上次一样,要马。”*好友之别,兴许缠绵;战友之别,不尽如此。詹瑎伤后,面色还是极差,伤药在包袱中带足了,以便路上之用。此行回去阳城倒不是他一人回去,至少身侧还有卫俟照应。兵符交予荆学林,军中好在也无甚异议。荆家父子,历经了前事,多少人心中钦佩,怕是数不过来。“詹二,你我的情谊今日在此我也说个通透,我视你为亲弟,也信你的判断。西北的战事,我会尽力在月余将其结束,而后将左军尽数带回阳城,兵符届时完璧归赵。但愿弟妹可撑到你回去,而后你与弟妹……务必多支撑些时候,等等你父亲的漠北军。”詹瑎与他拱手,似又见了兄长詹怀一般,唤了他一声,“兄长。”“此番若为诀别,也是詹二此生有幸。兄长保重,詹二告辞了……”人哪知有没有什么来生前世的,詹瑎心想,他便不同荆学林做来世之约了。来世也当是忙的很,早便暗地里许给林烟了,想来来世还得寻她,忙得很……作者有话要说:真想开车送他一下,啧!第76章怡妃宫殿所在的地方,正是凤仪殿不远处,位置乃是阖宫数一数二之处。林烟知道这一趟过来怡妃宫里,于大局并没有什么助益。李明辉没有对她的行为加以阻拦,她便急当作,可以这样做了。在她还不知事的时候,对父母的那点儿零星印象中,他们曾言,与人为善是最最难的事情。之后,她曾对爷爷说起父母之言,爷爷沉默了许久,而后也同她道:“你父亲说的不错,善这一个字是很难的。”那时她什么都懂得,甚至觉得家中的大人将这件事情说的太过玄乎了。做一个良善之人,只需遵从本心,恪守自己的规则就是了,哪有那么难。时至今日,在去怡妃宫里的一路上,想起从前不经事的自己,才觉着恍然如梦。为善的这根线原就不明了,为人欺辱了难道就该默不作声不去将公道讨回来?行事之间,少不了的以牙还牙,做那原本不该行之事。逼到现在,善恶之分哪里还有什么紧要的。人这辈子要对得住的人不多,仅仅只有那么几人。林烟一行到了怡妃殿门之前。此刻她的面色以加冰带霜来形容正是合适。素手一抬,指着里间殿宇,林烟道:“将里面的人,一个不差的给本宫押出来!”她要好好瞧瞧,是哪一双手,将柳凊的性命断送掉的。内卫应了声,这便进去拿人。只李明辉还同林烟一同站立在外。林烟侧目,轻道:“李总领见过母亲吗?”李明辉道:“见过,卑职的总领之位还是长公主亲自授予的。”“那好,以母亲的做派,这里该会是怎样一个下场。”“回殿下的话,尽数该死。另,殿宇也该付之一炬。”林烟闻言,还是有些微的惊诧,定睛瞧了李明辉良久。*果真还是个年纪轻的女儿家,哪比得上长公主的当年。不过,这倒也怪不得这位心软,毕竟不知内情。“殿下不必心软,里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是清白的。尽数都是陈家的人,左相在宫里的安排,早十年前便开始了。”这一切陛下早早便有查察。早些年并未处置,是因着左相心系与长公主的情分;当断时未断到最后,是根本无法处置了。殿内的人一一缚手押解至殿外。唯一一个没有缚手妇人此刻还是妆容俏丽,一袭芙蓉色的鸢尾袍,裙裾颇长。林烟目光随了她一路,心道,这就是怡妃本人。怡妃姣好的面容上,怒气十分明显,瞧着李明辉就是一记责问,“哟,李总领这是做什么呢!本宫的地方你也敢带着这等狐媚子来胡闹?陛下莫非就是,被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气病的吧!”怡妃哪里还有畏惧之感。贺帝病重的消息早就被她知晓了,内卫哪里诸多的隐瞒有什么意义,不止她知晓了,她的左相也早早就知晓了。都是回天无力的老骨头了,还有什么好畏惧的。“本宫劝你,早些带着你这些个内卫走狗滚出去,再给本宫磕几个头,此事可了。”李明辉道:“怡妃娘娘这话说的过早了,您今日活不成。”“口出狂言,何人给你的胆子!”*怡妃的辱骂之声,在林烟摘下面纱之后便止了。眼前人的眉眼,同十几年前那一位令人生惧的根本就是同样的。不!就是她,是那个死了都不肯放过自己的人,是她!那见鬼的模样,与此前花容作比实在相差的大。一屁股的瘫坐在地,“长公主……长公主!啊!长公主!”林烟乐的见她如此慌张惧怕的模样。这同别人不一样,怡妃这模样,何止心虚,不知当年在母亲失踪一事上“帮衬”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