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眸中一抹戏谑,挑眉,“要近点才看得清。”夜间,落一楼灯火阑珊,门外往来皆是锦衣华贵,街巷转角处,姑苏亦水折扇一合,难得白衣玉簪,一身清冷,飞蝶面具珠蓝。“主人可有计划?”雀部首领敛眸,一张脸面无表情。“阿雀,凭你们的本事混进去轻而易举,但本座行事何曾低调过,要闹就要闹得轰轰烈烈的。”她侧眸,一丝玩味,不拘一格男女通吃的漠国太子啊,有意思。落一楼中美酒夜光杯,筹光交错,重重纱帐蒙了诸多姑娘的面容,今夜乃是角逐花魁之宴,群芳争艳,谁能获得最多看客赏金谁赢,而出手最阔绰的自然便能与美人儿春宵一度。二楼隔间,珠姬怨怼的瞥了一眼墨绿锦衣的男子,不情不愿的跟着走,嗔道:“王兄,你看欲哥哥,哪有被逼着逛花楼的?”寒歌陌抿唇如线,“孤可管不住他,他愿意逛就随他。”寒欲泽也不惶恐,坦荡落座,一笑飒爽,“二哥性子清冷,这儿热闹,也沾沾人气。”织锦空白屏风后,一道倩影,微微俯身,一名乐师远远落在其后,抚琴三两下起调。舞宴已过半,气氛本已略显低迷,却见那袅娜身影聘婷舞动,宛如月宫之主顾影自叹,雾中窥花更加引人遐思,却见旋律一转,舞步又轻快起来,竟有战舞潇洒之风。全场屏息欣赏,却听得一声尖锐之音,屏风后那乐师指尖一顿。弦断了……弦断了,也不影响底下躁动的人心,一众人漫天叫赏。“一万两!”“一万两也拿的出手,十万两!”“十一万两!”“……”“二十万!”寒欲泽随意拍了桌,抬也未抬眼,跳的怎么样他并没有看到,但黄莺是他要送给王兄的,别人可不能碰。下边仍有人不死心,“三十万两。”“五十万!”下边再无异议,众人只能望洋兴叹。金妈妈笑容开花,“五十万两,看来今晚花魁非黄莺莫属了!”话落,却听到屏风后又有琴音传来,漫不经心三两声,突兀而清晰。“且慢。”只见那乐师指尖乐声搁浅,打断道。第23章 我比她美一众人蹙眉,金妈妈脸色一僵,楼上寒欲泽戏谑一笑。“有意思。”他挑了挑眉,目光掠过场下。却见,那乐师缓缓起身,自屏风后走出,“你不能买她。”乐师白衣与月光一色,一张面具遮了容貌,一抹唇色浅殷,如染红江面的夕阳,眸光似水,荡漾着一汪冽泉,有些瘦削却挺拔的身影,是苍劲老松不屈的风骨。寒欲泽对上他坚定目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让人不想否定,忍不住相信他的话,他只想到一个词形容就是蛊惑人心。“爷为何不能买她?”他按捺下怪异,有些不耐烦,有些烦躁,真是讨厌的一双眼。姑苏亦水勾唇笑了笑,下边都是多年花丛老手,忍不住眼冒精光,绝色,绝对是个绝色美人儿。她故作思索,却有些散漫,“她没我好看,还有……”有这么夸自己的吗?连脸都还没露……寒欲泽无语凝噎,一侧寒歌陌挑眸,目光如刀打量而下。又听一声轻笑,那被人忽略在屏风后的黄莺款步而出,身姿婀娜。美人犹如画中仙,一身轻纱,束腰不盈一握,“这位哥哥或者比奴家美,但上边的爷喜欢的是女儿家呀!”她轻抚鬓发,有些俏皮的眨眨眼。姑苏亦水“哦”了一声,迎着头顶刀子般打量的目光抬头,笑意氤氲三分清冷,“那正好,我也不喜欢他,我要的,是他。”寒歌陌目光依旧冰冷,唇角却饶有兴趣的勾起,身后珠姬脸色一白,却极好的掩藏。“要我?”他起身,临栏而立,威严高华,众人竟不敢直视,只有少数人暗叹,这不是昨日退了白鹤公子,捧了一个奴才的那位贵人。姑苏亦水就在众人目光中拾阶而上,意态从容,站到他面前。“怎么?你也只喜欢女人?”她挑眸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问。寒歌陌抿唇,“自然不。”“我不只比她好看,我还比她便宜,那我要你,你同不同意?”她伸手解了面具,眉眼风华清冷,一线浅笑却如心头泪痣般勾心。寒歌陌看着这张脸,一霎恍惚,她的一双眼生的极好看,如飞凤一抹,但目光却深粹,这般近距离看进去他却有些荒诞的觉得清澈见底。他眉心一动,耳边又是一片惊艳之声,下边已经按捺不住的躁动起来,怕是只等他拒绝,飞扑过来买她。他停顿了片刻,凝眸,“不是你要我,是我要你。”“哦。”姑苏亦水一板一眼的应下,袖中折扇入手,斜斜一指他的肩头,眸光潋滟却有些故意的瞥向后方的珠姬,“那你要了我,可不能再看上其他人,你若看上其他人也无妨,但需瞒着我,不要让我知道……不然……”“不然如何?”寒歌陌手腕一用力,握住她的手,让她不得进退分毫。“嗯……不然我就跑了……”姑苏亦水借他之手,顺势便凑近了上前。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故作姿态的威胁。“不知所谓。”寒歌陌还未开口,却听寒欲泽忍不住一个嗤道,王兄乃是太子之尊,怎么可能被一个男子掣肘住只宠一人,太子府又岂是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地方。姑苏亦水横眸一挑,哀怨的望向寒歌陌,“他凶我。”第24章 诚心仰慕众人绝倒,祖宗!说不得骂不得,这哪儿的世家少爷公子哥儿吧。寒歌陌难得也有了两分笑意,颇有些兴致的瞥了眼寒欲泽,板脸教训,“你不要吓到她。”寒欲泽头疼的按了按额角,看她那双勾魂滟滟的眼,越发觉得过分招人,心生烦躁。姑苏亦水挑了挑眉,回以一笑,“放心,你的花魁还是你的,我不收你钱。”“居心叵测。”寒欲泽眉心一紧,目光一冷,带着审视。姑苏亦水也不理他,伸手拉过寒歌陌的手腕,竟直直往外走。寒歌陌由她拉着向外,身后珠姬笑意深深,目含阴冷。夜间湖上灯火星星,她却毫不犹疑的拉了他上了画舫。“说,谁送你来的?有什么目的?”寒歌陌坦然自若落座,眸中一冷,一盏茶水置于手中。姑苏亦水依着他坐下,指尖掠过他手中茶盏边沿,灯光中指如葱玉,貌若妖魅,偏那眸中一抹冷寂孤傲显出几分冷清,“重要吗?殿下身边的棋子少吗?多我一个又如何?”寒歌陌狠狠一扣她的手腕,只需再用一分力度,轻而易举取她性命,“孤最不喜欢自视甚高,清高自傲之人。”姑苏亦水面不改色,越发有些散漫慵懒,飞眼一挑,漫语低吟,“错了太子殿下,我可是知情识趣的,殿下要如何我一定听话。”“哦?”寒歌陌冷笑一声,欺身压下,唇齿之距,呼吸相闻。姑苏亦水浅笑凑近,咫尺之距……她却二指一拒,又挡了回去。“殿下不信我,却要与我亲近,这可不行,我可是诚心仰慕殿下,不公平。”她毫不避讳他的目光,任他如何审视,决绝坚定。寒歌陌呼吸一窒,只觉被她触过的唇上残留的温软搅得心绪不宁。“公不公平你说的不算,孤就是不给你公平你又如何?”他反唇相讥,面无表情。姑苏亦水抿唇而笑,淡漠而随意,“我的命不就在殿下手里,我能如何?大不了殿下杀了我便是。”她恬淡从容闭眼,卷睫如蝉翼,精致而脆弱。她的命就在他的手里,他却反而如同被她握住命脉般进退不得,到底还是他不愿杀她,她这就是有恃无恐。他松手拂开她,心下一凛,不顾茶水已凉,浅啜一口,神容冰冷。她也不恼,就支臂半倚,依旧不顾死活的拨撩,指尖扯了扯他的腰间玉佩,浅笑眨眼,“殿下舍不得杀我,那不如试着喜欢我?”寒歌陌忍不住怀疑哪个没脑子的东西把她往自己身边送,这简直就是胆大包天,除了这张脸,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会服侍主子的人。“为何自甘堕落,情愿雌伏男人身下?”他意味深长的凝眸看入她眼底。她笑容倏忽飘散,一点漆寂竟有杀意冰冷,“心有所系,受制于人。”寒歌陌第一次认真打量她,她确实生的美极了,天人之姿,风华绝代,不过如此,那双眼盈盈潋滟,蛊惑人心,他自诩心智坚定,却也不忍伤她半分,但此刻那双眼笑意不复,一点冰冷恨意,却更引人瞩目。看她伤痛仇恨,他竟心有不忍,不愿见她被阴翳遮住笑容。“不管你是谁送来的,只要听话,孤就不动你。”他除却杂念,伸手揣摩她脸颊,轻轻松松揽她靠在肩膀。第25章 山寺求诊毫无疑问姑苏亦水这个男宠当的很不合格,不会邀宠献媚,不会侍奉床帏,更不会舌灿莲花哄主子开心,白吃白喝还要挑三拣四。珠姬给太子殿下煎茶,纤纤素手,盈盈一笑。“河水不干净,我只喝深井水。”姑苏亦水蹙眉。珠姬为太子殿下研磨,瞥向一旁姑苏亦水,咬碎银牙。“郡主手下力度不一,墨汁不匀。”姑苏亦水规劝。珠姬为太子殿下宽衣,三分委婉三分霞色。姑苏亦水面无表情,“郡主长得真好看,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太子殿下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眸光一冷,挥了挥袖。珠姬盈盈一拜,目光怨念的掠过二人,乖巧退去。姑苏亦水温雅一笑,雪白衣袖,指尖如玉端了茶盏,浅尝辄止,“果然还是井水好喝,殿下觉得呢?”寒歌陌夺过她手中茶盏一饮而尽,似重似轻的睨了她一眼,风华不改,尊贵高冷,“哼,孤觉得将你宠的无法无天,不识高低尊卑了。”姑苏亦水抿唇,直直瞧向他,眸中一抹黯然,却坚决道:“不可以,殿下只能喜欢我,不能是郡主也不能是其他人。”寒歌陌眉心一动,有些心软,又有些抗拒,“孤不会喜欢珠姬,也不会喜欢你。”“殿下不喜欢我为何不杀我?不喜欢我为何要纵容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带我一起回漠国?嗯,难不成殿下是与我一见投缘?引我为知己?将我当兄弟?”寒歌陌有些烦躁的拿了糯白糕点堵住她的嘴,哪那么多问题?不想杀就不杀了,想带走就带走了,他堂堂一国太子难不成还不能顺着心意,做到这一点小事?姑苏亦水转眸,一抹笑意,志在必得,不着急,你不承认无妨,只要心里在乎就好,不设防了,我才能知道想要的东西。车马急行却不颠簸,姑苏亦水安静的吃完糕点,跪坐地毯也不上榻,伏案而眠。一面湖水明如镜,四面晨钟暮鼓,高塔静寺,寒歌陌蹙眉,下车问门,有小童手持菩提行礼。“施主所来何事?”寒歌陌负手,眸中一片沉静,倏而开口,“孤闻此地有神医,妙手回春,特来求诊。”小童拧眉,云师叔又要头疼偷喝酒了,他想着咧嘴一笑,应道:“施主稍等,我去求问师叔。”他一溜烟的跑向寺内,没了踪影。寺内松树长青,一楼塔厅内金身佛像肃穆庄严,佛像下一人袈裟银白,坐在一旁,不死心的拿着酒壶,倒入口中最后一滴。“师叔师叔!门外有人找你!”小童嬉笑叩门,扒门探头,虎头虎脑。“渡一,不要慌里慌张的,那人说什么?”他扔了酒壶,理了衣襟,一本正经的问道。“孤闻此地有神医,妙手回春,特来求诊。”小童清了清嗓子,学着样子负了手,摇头晃脑,惟妙惟肖。师叔目光一抹暗光,蹙了眉。“师叔,孤是谁?他的名字吗?”小童好奇的睁大眼,跳脚问道。“孤是代称,只有九国太子才有资格自称为孤。”他不屑一笑,挥袖解释道。“那人身份如此尊贵,师叔出诊吗?”小童问。“自然不。”他随意答道。“那弟子让他离开?”小童犹疑。“不,你让他进来。”他挑了挑眸,修眉微动。“好。”小童翻了个白眼,不明所以然,疑惑跑了出去。第26章 应是故人姑苏亦水醒来发现身在山中,车外一寺,门前一人负手若有所待。她扬眉,这便是寒歌陌来承国的目的?她下车走上前去,刚立住就见一名小童罩着宽大僧衣,推门而出。“施主,云师叔请你进去。”小童好奇的打量了眼她,这么好看的人,刚刚怎么没见。“我陪殿下同去。”姑苏亦水亦步亦趋跟紧他。寒歌陌没同意也没拒绝,抬脚当先一步走进,姑苏亦水笑意深深,自觉的跟上。小童眨眼让了路,端着出家人的高深少语,脚下却三步一跳的前头领路。“师叔在那儿!”小童伸手一指塔前石桌旁的男子,转身又跑了没影。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裟衣圣僧,不禁唏嘘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头。云渡缘眉心一动,恍恍惚惚,他做梦了?她竟然来找他。姑苏亦水抿唇,心下一凛,不动声色示意他配合,拉住寒歌陌的手臂,含笑问道,“殿下带我来寺庙做什么?不是要将我藏在这儿吧?”云渡缘冷眼旁观,眸中一动,觉得她藏在这儿才是最好的,免得她又往刀光剑影里闯,不得安宁。寒歌陌有些头疼,反握她的手,“别闹。”“孤今日来访是求渡缘大师出诊,不知可否?”云渡缘动了动眉心,本来自然是要拒绝的,但意外见了她,免不得再行斟酌,他不动声色一笑,“殿下让为何人求诊?”寒歌陌眸光一沉,有微不可察的黯然,“孤的父皇,漠国帝主。”姑苏亦水一笑,漠国老皇急急放权原来是时日不多,姑苏上清命人派她打探,想来必是有所察觉。云渡缘瞥了眼她若有所思,想着或者与她有关,换了想法,抿茶道:“出诊可以,但殿下需应我几个要求。”寒歌陌抬眸,要求好说,只要肯出诊,他负手,“但说无妨。”云渡缘摇头,指尖掠过茶盏置于桌面,“现在不可说,所需之时自会言明。”寒歌陌虽有疑虑却只高人自有架子,也不多说,拱手平礼而对,拉了身后之人,“明日孤派人来接大师启程。”云渡缘却摆了手,道:“且慢,殿下可自行离去,但身后这位公子需留一下。”寒歌陌蹙眉,目光扫过姑苏亦水,停驻在云渡缘身上,微冷言道:“这也是所需要求。”云渡缘毫不心虚,矜贵优雅点头,笑颜高洁出尘,“我家小童喜欢这位公子,想留他一晚作伴。”寒歌陌虽不知真假,也不深究,点头应“好”。只要出诊,些许要求他自然满足,何况佛门之地,她自然安全无虞。他松手,盯了她一眼,嘱咐道:“听大师话,不要胡闹。”转身随门后小童而去。小童前边引路却有些疑惑,他何时说过喜欢那位公子,想留她一晚的话?师叔又说谎犯戒,佛祖早晚要降罪的。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看二人身影远去,回头扫了眼裟衣板脸的云渡缘,有些不自在的拂了拂袖,上前坐下。“许久不见,大师医术又高明了。”第27章 飞信阳城云渡缘为她斟茶一盏,目不斜视,“不及夜王殿下,三年不见,好好的王爵当成了伶人男宠。”姑苏亦水接茶的手抖了抖,他这损人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她一个眼风不予理会。“呵,真想知道那漠国的太子殿下若发现你就是让他恨得牙痒,把老皇帝气倒病床上的苏雾,会不会提刀将你碎尸万段?”他冷冷一笑,轻轻浅浅抿了口茶,依旧风华出尘。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皱了眉,“和尚,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还有事情想借此身份打探,你可不要坏我好事。”云渡缘在她逼视的目光下勉强点了头,散漫支肘品茶,问:“可需我帮忙?”姑苏亦水抬眸瞥他一眼,叹笑,“大师不给我找麻烦就好,些许小事就不劳烦大师出手了。”云渡缘却定住目光,缓缓凝望她,流年如水,三载不过转眼,他倏而一笑,清华矜贵,比风轻,似月凉,“亦水,上天仍是公平的,你我缘分不尽,三年却依旧于不可能处相逢,这是天定,不是吗?”姑苏亦水哑然无言,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不见才能决绝了断,如同三年前的他之于她,拔剑斩情丝,再见应成敌。“噗通”一声,酒坛子落地,蓦然打断了氛围。童子渡一,放了酒坛,冲着二人“嘻嘻”一笑,一口糯白牙齿。“师叔,弟子孝敬您的。”姑苏亦水难得露出几分真实笑意,睨了眼云渡缘,戏谑道:“大师这是彻底带坏了佛家风气,不知佛祖可还认你这弟子?”云渡缘也不理会她的言语,轻轻松松一抬手酒坛便落入手中。“阿一今日领着弟子们诵经习武,不必等候我了。”他摆了摆手,拔了酒封。渡一吞了吞口水却未动,只眨了眨眼冲着姑苏亦水痴痴一笑,瘪嘴向师叔抱怨道:“不是留这位公子陪阿一的吗?怎么师叔缠着不放手。”云渡缘拧眉,怒视一眼,渡一已经飞快的拖着僧衣跑了出去。姑苏亦水心情大好,看他悻悻模样,勾唇道:“大师难道还和小孩子置气啊?他说的又没错,大师可不能迁怒于人。”云渡缘一口冽酒,心下一叹,他是不与小孩子置气,他气的是漠国的那位太子,随随便便动手动脚,真是越看越刺眼。翌日,门前车马声响,一行人轻装简行赴边境,向漠国而去。过边境交了通关文牒,守门兵卫检查无误后示意放行。待车马微远,却转身向身后突然多出的黑衣人奉上文牒,低声道:“请呈向国师大人,陛下吩咐之事已有头绪。”黑衣人慎重收入袖中,转身消失,直奔京都阳城而去。陛下不日之前发现漠国有人偷偷潜入,命国师传下军令,沿线城门私下盘查,只跟踪不必打草惊蛇,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向京中汇报。承国如今虽是国师持政,外人却不知背后决断之人仍是陛下,国师凤兮疑乃是陛下多年前布下的棋子,为的就混淆视听,好方便行事,且国师凤兮疑乃是陛下师弟,承国如今风吹草动陛下都会了如指掌。第28章 深林暗杀漠国三石城有归澜行宫,乃皇家狩猎之地,宫门守卫森严。行宫主殿云渡缘随寒歌陌入内室,姑苏亦水不耐烦等候,出了殿门,凭着感觉行向猎场。回头却见寒欲泽跟在后面,目光冷冷扫向过。“三殿下有事?”姑苏亦水一抹玩味,笑意深深。寒欲泽皱眉,她全身上下都透着古怪,王兄虽将她留在身边他却总觉不安。“猎场无令进不去,你若想去,除非由本王带着。”他缓缓开口,移开视线。姑苏亦水抿唇,斜斜挑眸,似笑非笑,“那不知我是否有幸,劳烦殿下一趟呢?”寒欲泽冷哼一声,上前两步又停下来,道:“名字?敢拂本王面子的人屈指可数,落一楼中你胆子不小啊。”“苏亦。”姑苏亦水凑近,笑容散漫而冰冷逼近。寒欲泽眉头拧的更深,她也姓苏,果然姓苏的都不是好东西。“跟上。”他当前先行,冷言。姑苏亦水一笑置之,当真跟了上去。进了猎场,二人各自选了马,奔向林中。“想不到你看着孱弱竟还会骑马?”寒歌陌有些惊讶,打量她一眼。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白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那挺拔身姿竟如松竹般透着料峭风骨,“殿下,我可不止会骑马,还懂箭术,不如一比。”寒欲泽突觉这样的她竟让人不敢直视,如同不世宝剑,又如雪漫巫山,“本王的箭术乃朱老元帅在世时亲手教的,你了当心输得难看。”姑苏亦水勾唇但笑不语,朱英吗?历城之下确实没比过箭术呢。寒欲泽见她无动于衷,只以为她不识朱老元帅是谁,眉心一动,一只箭飞了出去,远处一只树洞前,雪白兔子挣扎倒地。姑苏亦水目光一眯,有些不悦的看了寒欲泽一眼,“它身无反击之力,你欺负它做什么?那么多飞禽走兽偏偏与它过不去。”寒欲泽有些惊奇,一时竟无语反驳,原来她喜欢兔子,一个大男人怎么与女儿家一样喜欢无害的动物?“本王只射了它后腿,你若喜欢还有的救。”他片刻后,不带感情的讲道。姑苏亦水行至树洞前下马,蹲下抱起那团雪白的兔子为它止血。寒欲泽目光晦明莫测的追了过来,见她神情专注竟生了几分愧疚,他有些烦躁的移开注意力,却见一道冷光破风而来,直取她的后心。姑苏亦水恍若未觉,手下动作依旧做的一丝不苟,有寒欲泽在极大限度的限制了她的行事,来人必是知道她的身份,清楚她不会在寒欲泽面前暴露武功身份,才如此有恃无恐。寒欲泽见她当真未察觉,不闪不避,飞身而下,揽她腰间就地一滚。“嗯”姑苏亦水惊哼一声,茫然抬头,潋滟水眸睁大,竟有几分惹人心痒。寒欲泽不由得紧了手下力度,犹疑片刻干巴巴安慰道:“不要怕,人跑了。”姑苏亦水面无表情,人跑了还不追,手还不放开,想怎样?寒欲泽僵直片刻,恍然松了手,几分捉摸不住的感觉,心悸恍惚,告诉自己,她是王兄的人。姑苏亦水懒得理他,抱着兔子走出林中。第29章 归澜之谈晚风眷眷吹过树梢,姑苏亦水廊下木椅独坐,脚下后腿微瘸的兔子绕膝跑跳,雪白一团颇有憨态。姑苏亦水自认并不是有耐心的人,这辈子唯一的耐心都用在了报仇之上,再无心力于其他事上苦下功夫,想要杀她的人不少,但也不过那么几个,她倒也不惧,只是现在腾不出手对付,一个漠国让她颇为束手束脚,待她了解老皇帝病情,那些跳脚蚂蚱自会收拾。眼下情形虽受制于人,但于姑苏亦水来说却是难得清闲,只需好好扮演一个无害少年,等着功成身退就是。云渡缘早间随寒歌陌为老皇帝诊断脉象,躲了行宫眼线寻了姑苏亦水而来,路上却听说了猎场暗杀之事,颇有些忧心。进门却见她毫发无损,一派悠闲,稍稍安了心,目光掠过地上那一团雪白毛茸茸的兔子,没忍住笑出声来。“你竟也喜欢兔子?这腿怎么还瘸了。”他低音沉沉悦耳,银白裟衣一拂,一张石凳飞来,坐在她身侧,俯身捞起地上的小东西。“老皇帝病的怎么样?”姑苏亦水目光冰冷,笑意深凉。“命不久矣,最多两个月。”云渡缘笑容不变,手下逗弄着兔子耳朵。姑苏亦水勾唇,“你若出手救治呢?”云渡缘指下一顿,继而缓缓一笑,清贵风华,不置可否,“两个月。”“什么意思?”姑苏亦水目光含笑。云渡缘神情清冷,笑意不改,“我为什么要救他?我又不是济世救人的医师,也不算什么佛门圣僧,能保他安稳走过这两月已是仁义。”姑苏亦水静默片刻,徐徐一叹,“那你当年又为何要救我呢?”云渡缘随意抬手将兔子送到她怀里,轻轻一笑,“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亦水,若非三年前师父突然圆寂,我当年绝不会放手。”姑苏亦水有些恍惚,甚至想起了当年山野荒庙,想起了那白衣雍华的人,只觉心中有些苦涩,怔怔然问道:“哪怕我不接受,你也要喜欢吗?”云渡缘有些默然,良久才注视她似有伤怀的面容,抿唇如线,“当然,我喜欢你,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喜欢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姑苏亦水一时无话可说,有些可笑的一叹,道:“那若有人逼着我接受他,我应该杀了他吗?”云渡缘拧眉,眸眼半阖,从容一笑却冷洌穿心,道:“不,亦水,你应该告诉我他是谁?我替你杀了他。”三年前他卦卜她必有浩劫,果真应验,无论那人是谁,三年前他没能留在她身边替她挡去,如今若让他知道是谁,必然不容他活着!姑苏亦水有些哑然,懒散一笑,“随口之言,不必当真。”云渡缘也不多加追问,总会出现的,只要敢来,便让他有来无回。他抬眸笑意仍在,“寒歌陌身边总是不方便行事的,今日有人暗杀于你,难免他日卷土再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是尽早脱身的好,何况漠国太子还与你隔着杀兄之仇,败军之恨。”姑苏亦水有些冷清的瞥了眼远处,只道:“再等等。”第30章 休想离开没有铁打的江山,只有流水的帝王,大风吹过,九国之上哪寸国土不曾染过鲜血,没有人敢轻举妄动给敌国机会,没有人愿意沦为别人手下炮灰,正如同,承国元帝三年前扳倒云鸾殿太后却并未大动干戈,只是又花了三年徐徐清牌。抚国晋国公独大素泠玉垂帘,却依旧不敢换皇族姓氏。而如今,漠国老皇病危垂死,寒歌陌一样秘而不发,只迅速更迭朝局,求登基之时不生骚乱。寒歌陌这几日极忙,却依旧不肯放姑苏亦水清闲,拉她同在书房,他批阅奏折,审视书信,她逗着宠物,喝着热茶,自猎场暗杀之后他再不愿放她在视线之外。“殿下,该传膳了。”姑苏亦水觉得他是她见过最勤勉的太子,将来也会是最勤勉的帝王,九国之中再没有比他更下功夫治国理政的人了,比起死在她手上的先太子,他是更让人可怕的对手,这般心智双绝的人,若有囊括天下之心,必引九国杀戮。寒歌陌挑眉,看了眼她手上未吃完用来逗弄兔子的点心,有些无奈的放下手中折子。“从早上吃到中午,还饿?”御厨每隔半个时辰便送来新的茶点,她竟还惦记着午膳。他一向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生了几分温软,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只觉重量颇轻,有些疑惑她吃的这些都吃到哪去了?姑苏亦水其实很抗拒这种接触,甚至差点没忍住暴露功夫,但最后却极好的控制住,只闷闷低头,笑意依旧,“殿下,这就养不起了?”寒歌陌注视她,但笑不语。姑苏亦水不动声色推开他的手,“我去为殿下传膳。”寒歌陌却拉住了她的手腕,眸中是一贯的冷淡,却抿唇一抹遥远笑意,“既然如此抗拒,又何必做出一副顺从模样。”姑苏亦水一怔,继而慵然冰冷的笑了,缓缓收回手,抿唇一抹殷红,“殿下既然不喜欢苏亦故作顺从,那这戏辄止也罢,正好我也厌了。”她拂袖,身影清削却孤傲,风花雪月,冰山魅影。寒歌陌有些出神,许久却未发怒,只摆手,笑容愈深,“去吧,传膳。”姑苏亦水无可无不可挑眉,转身便利落干净离去。却听身后他又开口,“苏亦,孤不管你为何而来,但休想轻易离开,你的算计,不要拿到孤的面前。”姑苏亦水一顿,倏而回眸,一抹冰冷笑意,“太子殿下既然早就发现端倪,为何不揭穿?莫不是当真入了这场戏,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