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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隐梦》TXT全集下载_15(1 / 1)

苏容大眼睛骨碌碌的转,拍手蹬脚。宿衣生无可恋,咬牙鼠窜而去。叶宸枫挥手令宫人带苏容下去,拉她殿内坐下。案前一幅打开的山河舆图,详尽可观,囊九州其间。“亦水,穆国之事你暂时不要插手。”他信手一指,定在穆国之上,若有所思开口。姑苏亦水怔然,片刻后道:“我若此时不插手,岂非便宜了姑苏上清?”如今穆国十万大军在她手上,皇宫中穆帝病情又是岌岌可危,正是夺权的好时机,若她不出手,姑苏上清必然要急着收回掌控之权。叶宸枫敛眸一笑,“多事之秋,你的身份被人惦记,难免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姑苏亦水闻言点头应下,只觉有些不对,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被人惦记,施展不开?“你想怎么做?”她抿唇一笑,倒也不曾多问,他既不想让她动手,自有他的道理,何必刨根问底,总归应也不是坏事。叶宸枫伸手指向穆国之处,轻轻一点。姑苏亦水不解,凑近而观,依旧不明白他的意思。叶宸枫低头一笑,拉她入怀。“朕想这样做,等你投怀送抱。”他眉眼染情,举手投足便是风华无限,耳鬓厮磨,面红耳赤的距离。姑苏亦水赏他一记冷眼,这真是,防不胜防……“幼稚。”她蹙眉,轻描淡写二字,掩去平静下紊乱的心跳,冷冰冰回应。叶宸枫难得失算,见她当真毫无波澜,讶然一笑。他作势便要吻下来,铁了心要撩拨她。姑苏亦水抬手挡去,温软触感,昙花一现,像托起杨柳的春风,又如沁入心脾的酒香,微醺半醉,似醒非醒。倏而收手,她隐怒踢了他一脚,起身躲了许远。第83章 慧眼识珠春雨向来多情缠绵,宁弦掌心一枚朱红方印,血玉雕刻,拇指般大,玲珑小巧。他举目而望,穆国城郊,自在飞花轻似梦,水雾迷蒙,天地之间新草正绿,荒郊野地上有牧童树下吹笛,老牛卧地吃草,一切都显得宁和静好。手心收紧,汗水融了方印朱泥,染红指尖,他独坐十里孤亭,心事重重。“三更起,夜点灯。”朦胧中,有读书人身披蓑衣,柱了枯枝拐杖,泥泞沾靴,慢吞吞走进亭中,儒雅一礼,文士风范。宁弦似乎迟钝了片刻,方才还了一礼,干巴巴接道。“四时景,一壶中。”读书人面容隐在蓑衣下看不太清,他似乎和善的笑了,有似乎在皱眉打量,一切都在片刻间。“阁下可有要事言禀?”读书人手下枯枝点了点地,低声笑问。宁弦摊开掌心方印,打量一眼拧眉再紧握,“上主可曾派人前去接近过五公子?”读书人笑意一滞,“这不是你该打探的。”宁弦抿唇,缓缓侧身,“是,可你们已经引起疑心了,虽然最后人死了,线索断了,但你们觉得她可能不怀疑?”读书人吸了口气,叹息,“我们大意了。”“如今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责任,我也无意插手你们的打算,只是来提醒一句,务必谨慎,你我行事共勉。”宁弦颔首,神色一肃。读书人点头应下,笑容宽厚,“自然,她如此警觉,我们此后自然不会再贸然出动,可还有他事?”宁弦眉心一寒,开口也带了淡淡冷意,“隐凰城暂时不会有大动静,穆国军权如今握在她手中,上主可有示下如何行事?”读书人眸中一抹讶然笑意,“她真是出乎意料的存在,比我们想象的做的更好,多亏上主慧眼识珠。”“不必担心,助她便是。”读书人摆摆手,柱了木杖,沐一身风雨,走了出去。“她的,便是我们的。”风送声音入耳,宁弦背过身去,徐而抿唇。“我们的。”他并没有见过所谓的“我们”的人,负责联络他的一直都只是这个书生,他甚至连此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只因为这手中的一只方印,一切都不需要再多言……穆国,助她。……姑苏亦水不欲多留承国皇宫,只是接了苏容便要离去,叶宸枫却不肯放她轻易出去,只推说天色晚,宫门落锁难开。姑苏亦水默然一笑,未曾拒绝,其实宫门落锁与她何干?想出去又不是只能走门。叶宸枫却不容她反驳的便命人收拾了侧殿。姑苏亦水只能应了下来。“该是用膳时间,想吃什么?”叶宸枫挥手命人带苏容下去,搁了笔墨,回眸一笑问道。姑苏亦水并无晚膳的习惯,只是他问了无法推拒,只能答道:“随意便好。”叶宸枫指下动作微滞,唇抿微紧,笑意微凉。他随她奔波穆国之时便发现她与常人不同的习惯,一日只用一顿饭,睡眠也就两到三个时辰,这并不是好习惯,精神上或者不觉疲倦,但本就不好的身体却难以支撑。“亦水,总是逼着自己,往往适得其反。”他抬手又要去敲她额头,见她静好眉眼,偏偏没舍得下手,只轻飘飘的落在了她肩膀。第84章 朝堂之上(一更)姑苏亦水却拧了眉心,这正是抚国地宫下伤到的肩膀,刚开始不觉多疼,如今隔了些时间反而疼的难忍了。叶宸枫察觉到她的不适,“怎么了?”姑苏亦水知搪塞不过,便也直言道:“前些日子在彤城受了些轻伤,如今已好些,不碍事。”叶宸枫见她神色便知绝非轻伤,偏生她还要轻描淡写的带过,想着便不觉冷了眉眼。“别动。”他伸手便要掀她肩上衣物,不容拒绝。姑苏亦水却哪肯,但见他染了寒意的目光,不知为何竟有可笑的心虚,只能一本正经的别开目光,不去想不去看。他指尖温凉,三两下便解了她的衣带,松松垮垮的露出雪色肩头,再往下却有瘀血青紫一片,颇有狰狞。姑苏亦水只觉被他碰过的肌肤都灼了火般,痛感都弱化,只剩下让人难为情的酥麻。叶宸枫却不曾察觉她的异样,扶她侧身软枕,一丝不苟的查看伤处,眉心一抹凝重,恼她不知好好照顾自己,不知尽早上药,引得瘀血青紫一片。他取了药物,小心翼翼的为她敷上,敛眸道:“瘀血必须要推开,忍一忍。”姑苏亦水蹙眉,应了一声。他目光微颤,手下却极稳,力度不轻不重的落下,青紫一片的瘀血在他掌心一点点推开。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疼自然是很疼,但比这更疼的有的是,虽然不会因此减少痛苦,但至少提升了她的忍耐力。半刻钟的功夫,他替她再次敷上药,神情冷冷的松了手,眉心带着寻常难见的寒意。“亦水,不要轻易受伤。”他的目光似火焰,掠过她便染了半山秋色,只看得她没有避让的余地,只能默然。她没有办法回应,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受伤?可她就在活刀光剑影中,怎么可能躲得了。“你不爱惜自己,也要想想我看到这些该有多心疼。”他并不愿她冲锋陷阵,落得一身累累伤痕。可她偏偏不要他的保护,拦不住的要往风雨里闯,眼睁睁见她受伤,他却只能作壁上观,这比伤在他身上更疼,只有两年,她还要如此任性,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不管她情不情愿,强留在她身侧。姑苏亦水不愿与他争执,拂衣起身,便要离开。却又被他按住,分毫难动。“忠言逆耳你不愿听,这便气着了,连晚膳也不愿陪我用了?那你想我看到那些伤痕的时候该有多气,却还要强忍着为你上药。”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不依不饶的拉住她,只是怎么听话里都带着怨怼的意味。姑苏亦水是真的拿他没办法,冷着一张脸挑错的是他,事到临头委屈的又是他,她蹙眉,这算是犯在他手里,被他吃的死死了?她颇为无奈的抚了眉心,伸手推他手臂,“不走。”叶宸枫摸透了她的性情,看似冷漠傲岸,却容易感情用事,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一切都有回寰余地。“你要能一直这样听话多好。”他伸手握了她的手,十指相扣,说不尽的情意缠绵,如画眉眼染了无奈怅惘。“许多事总是这样,哪怕知道要流血牺牲却依然只能义无反顾。”姑苏亦水勾唇一笑,妖冶魅惑,荼靡之美,不可方物。她不愿看他忧愁,生死有命,自在却随心,于她来说是两年,于而言他却是一生,她并不想连累他赔上一辈子。叶宸枫一抹恼怒笑意,浅浅氤氲,“你也就依仗着我奈何不得你,才如此为所欲为,毫无顾忌。”姑苏亦水说不过他,又不能下手去打,打了也不一定打的过,只能随了他去,愿意怎么说便怎么说。“陛下说的对,是我恃宠而骄,快传膳吧。”她颔首敛眸,虽然并不饿,但却怕他抓住此事不依不饶,只能引开话锋。叶宸枫却又蹙了眉,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认真抚她眉眼,道:“不要再想着退缩了亦水,不论长短,你我此生。”姑苏亦水未曾躲闪,温软一笑,“给你,生亦何妨,死亦何惧。”这是承诺,她给了,真心虽有,却也并不纯粹,不可否认,这是存了私心的利用,裹了糖衣的算计。她要借他的手掀了姑苏上清的野心,选他是最好的选择,却无疑也是最坏的选择。“当真?”叶宸枫这才含笑,睨她一眼。“绝无反悔。”姑苏亦水凤眸一漾,勾唇附在他耳边,细语盈笑。她在诱他……叶宸枫眉心一动,却并未动作,敛眸有笑,只是手下握她腰间的手紧了几分,“传膳?”姑苏亦水有些讶异,他竟不为所动。“宸枫。”她两字齿间缠绵辗转,染了幽魅,羽睫微卷一颤。“再喊今晚就留下来,不许走了。”他依旧雍容自矜,眸中温润清冷,正正落在她的眼底。她蹙眉,朱唇不点殷红,笑意隐约,“你该慌乱失策,心驰神往,失魂落魄才对。”“那样你可就真走不出殿门了。”他惋惜抬眸,扶她坐好,笑意温软,吩咐道:“传膳。”姑苏亦水慵然侧倚,并无胃口。门外宫人屈膝,端了各色菜式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便是满满一桌。宫中用膳讲究颇多,她随意尝了两口,便搁了碗筷。叶宸枫见状摆手命人退远,亲自下手伺候。姑苏亦水蹙眉,“吃不下。”叶宸枫挑眉,送到她唇边,“不吃就别想出宫。”姑苏亦水不愿意与他在这种事上争论,只能遂了他的意,又用了半碗黑米莲子粥。他却倏而凑近,笑问,“亦水,看你喝粥,朕忽觉心猿意马,心驰神往,夜深人静,你看如何是好?”她推他远些,伸手倒了一杯茶,平复下唇齿之间的干燥,不动声色敛眸,旁若无人的专心饮着。叶宸枫眸中促狭笑意一抹,温声开口:“茶水已冷,不嫌凉?”姑苏亦水毫不客气的一杯饮尽,丹凤眸中笑意清冷,“茶已冷,夜黄昏,好客不扰主。”叶宸枫挥手命人撤了席面,“不急,有一物或许你应识得,不妨一观。”姑苏亦水抿唇,随他脚步入内室,千秋书架前方才停步。只见他自其上取出,一张一人高的图纸,密密麻麻路线标示,似是宫陵密室,颇为惊人的构造,只见图纸便可想象建筑该是如何恢宏。姑苏亦水大致一瞥,只觉颇为熟悉,却又偏偏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这图纸乃三百年前从抚国传出,你若是熟悉也不奇怪。”他见她思忖蹙眉,抿唇而言。姑苏亦水有些犹疑,一笑,“确实熟悉,只是一时记不起,容我回去想想。”叶宸枫含笑摇头,“不急,且去歇着吧。”姑苏亦水不知想到什么,勾唇一笑,转身便离去了。到底是她降了他一尺,还是他压了她一丈,可真是,难分难解呐。……五更天,天光微亮,怀济轻脚入殿,拂尘一撩,隔了龙帐珠玉,俯身恭敬敛眸。“陛下,国师请您早朝重光殿去。”他开口轻唤,陛下早先不愿插手朝事,早朝多是国师奉旨统领,只是如今太后东安寺内幽禁,柳太傅等乱党又树倒猢狲散,内是庙堂党派之争急需收线,外有原抚国东八城要重新整顿,国师大人无权决断,只能陛下亲政。龙帐后,一道颀长身影,淡漠应下,披了外衣。他挑帘,一侧宫人奉了朝衣,清茶漱口,紫金龙冠,玄色衮袍,眸色清冷,眉如剑锋。九常侍抬龙舆早早候在殿外宫道,靛青穹顶,朝露清冷。“怀济,日月转眼换新天,她困在了东安寺,朕却还好端端在这深不见底的宫中,年岁恍惚,你也老了。”叶宸枫脚步微顿,一抹惘然氤着清冷,宫宇连绵迤逦,一眼收尽。“老奴已是垂暮之年,陛下却正值风华,不知这把老骨头作古之前,可能来得及看到陛下一扫六合之景,届时必然是四海归心,八方来朝,可惜……”怀济摇头,眸中有老泪盈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只是不知到时这寂寂宫廷,还有谁能陪陛下再走下去。叶宸枫迈步銮舆,微抿双唇,抬眸间锋芒冷厉,“不可惜怀济,这一天不会太久,会看到的。”銮驾悠悠,天地玄黄,旭日破晓。怀济眯眼,呵呵一叹,笑容亲善,“陛下金口玉言,便无作假的道理,老奴自当谨记心上,只盼着这一日早些到来。”重光殿,文武分列,其后长明灯星子般熠熠闪烁,错金螭兽香炉沉香袅袅,一块烫金大匾,天家威仪,皇权之重,尽在其中,越发高不可攀。如山巍峨,似峰陡峭,自十年前他便知道,这条路走向哪里,止在何方,社稷江山,子民百姓,他就是天,顶不顶得住,都要站在最高的地方,承九曲波涛。迈步玉阶,澄光映影其上,模糊不清。众人山呼,“陛下万岁,恭请圣安。”龙椅上,叶宸枫摆手,宽大衣襟厚重料彩,偏生人却如旧,雍华清贵,旖旎风流,身后紫玉雕九龙逐日地屏,衬他面如脂玉,颜色极丰。他不经心抬眸,落在一人之身,须臾掠过,道:“起。”“朕今日亲朝,众卿必然已是心下清明,大承三百年根基,一路行来,刀光不断,但都作了阶下尘,适逢割据涤荡之世,朕异于先帝,眼中不容沙砾,大局之下,若有妄想之人,绝不姑息。”大殿之上,清冷声音回荡,字字皆是浸了血的刀子,划破人心利欲。三大相国眸中有精光划过,笑意隐约,妄想之人?有没有妄想从来不取决于臣子,而是帝王有没有本事打消臣下的妄想。“陛下圣明,天佑大承。”众人俯身再唱,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会对号入座,打定了是且行且看的主意,静观其变。凤兮疑拂衣,却未曾与众人同言,上前一步,隽雅礼道:“陛下亲政,众望所归,臣三年前奉主令在朝辅政,如今诸事平靖,弼西宫却要长草了,臣请卸职归去,还望陛下恩准。”叶宸枫抬手,“不准,朝事繁重,正值用人之际,此事休要再提。”众人一时拿不准主意,只交换神色,噤声竖耳。……凤兮疑却再俯身,言道:“只怕晚了,臣已递了奏折辞呈。”叶宸枫不欲多言,“奏折到了朕面前一样驳回,朕已有决断。”凤兮疑于无人处一笑,眸中微冷,退回位置,不再劝言。三位相爷目光交错一眼,各有谋算,心照不宣一笑。余相爷当先一步迈出,“陛下,都说这皇家无私事,臣闻陛下昨日出宫,城墙上亲候来客,陛下乃天下万民表率,不知是哪国来使,竟引陛下屈尊,越过礼部先行。”齐相笑吟吟随后开口:“陛下亦有国事家事之分,余相爷未免小题大做,客人身份未知,一切不可言早。”万相爷万祜却依旧缄言不发,眉头一如往常皱成川字,隔岸观火。叶宸枫收尽眼底,手下茶盖一声轻磕,不紧不慢抬眸,三分笑意云遮雾掩,似是绵柔却有锋芒暗藏。“卿言极是,朕贸然出宫确有不妥,只是以后不妥之处常有,诸位只怕还需早日适应。”……众卿拧眉,心思百转。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帝王不听臣子劝诫,闭塞言听,史官大可一笔昏君,这可是百年污渍。万相爷此时却开口:“陛下——”话未至半便被打断,叶宸枫一言制止,手中茶水正好温热,微抿半口。“外祖不需多言,朕自有计较,若在乎青史之名,便也不会任由云鸾殿乱政十年。”他不轻不重一眼环视阶下,承国不缺能者,只是他们的心思都被格局束缚,看不到权欲小利后真正的天地,他要的是能统九国的长矛,不是一隅之内左右相伤的散箭。“朕位居九五,天之帝子,朕要的是左右世事,不是为世事左右。”皇权天授,逐日高,并非摆设,他十岁便站天下至高处,当年云鸾殿乱政,满殿朝臣无一人敢进言制止,如今余波刚平便有人妄想左右风向,不过就是赌他不敢担千古骂名,必然不会同太后般独断专行,动辄打杀,不巧这算盘打错了。“陛下就不怕失尽天下人心?”万相爷一声冷哼,胡子都翘了老高。这话也只有他敢讲,毕竟有些一层亲系血脉,到底与旁人不同。叶宸枫自是清楚众人心思,到底还是想求他的一个态度,自母后故去,他便刻意疏远了外祖一族,亲政之后也不走动,他心有怨气也是亦然。“万卿可知天下人心所求何也?”他挑眸,一抹笑意温润清凉,依旧是淡然从容,不染丝毫情绪。万祜蹙眉深锁,片刻眸中一抹灵光,若有所思答道:“四海升平,五湖清晏。”叶宸枫抿笑一抹,威势渐深,“朕若可统九国,御四海,还天下百姓一片太平盛世,何愁人心不在?墨守成规终究难成大器,朕虽行异常之法,但若能成这千古伟业,何惧后人流言?昏君明帝自有公论。”万祜躬身而退,不再言说,潜龙在渊啊,陛下之心区区一隅已难以盛下,谋的是九国之土,四海之民!齐相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哎呦”一声,拱手,“那敢问陛下,昨日是哪国来使?所来为何?下榻何处?又准备何时面见?可要设宴款待?”余相爷冷冷一眼,暗道老狐狸,面上圆滑,比谁都心思活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针针见血。叶宸枫扫过案上奏折,随意翻开,“柳太傅一案审讯拖了颇久,齐相爷不妨去看看,下边人做事难免不够稳妥,多劳相爷了。”余相爷闻言展颜,颇有幸灾乐祸之色,挪掖道:“陛下圣明,齐相爷能者自然要多劳。”齐介暗中咬牙,面上却仍旧笑容不改,“臣自然要为陛下分忧,可陛下如此回避昨日此人,这又是何原由?”柳崇之案大致已明,只是其党羽颇多,谁也不想担上主审名头,自找不痛快,此案办好是分内之事,办不好却要举步维艰,实是鸡肋。万祜忍不住抬眼瞥了齐介,还真是不死心,拼的头破血流也不肯放弃,这可不是齐介这老狐狸的风格,真是稀奇了。国师一抹笑意隽永,只是眸中有明光泯灭,如此回护,师兄啊,她可真是你的劫数。叶宸枫指下微顿,目光温凉,“齐卿如此好奇朕的客人,那便明日设宴合秋宫,诸卿同饮。”嗯,设宴合秋宫,正好帮他留住她的脚步,光明正大困她在此,当着满朝文武天下人的面,见一见亦是极好的,早晚要见,无论是作为夜王还是……他不着痕迹一笑,再道:“另抚国东八城已归吾大承所有,自今起户部即刻着手编户在册,吏部需尽快下放官员接手各城太守之职,边防亦要着手加强,具体事宜由国师领三相共同斟酌实施,另拟一封圣旨,东八城划为袁州所有,归袁州府管辖,若有寻机生事者,谋逆罪论处,诛九族!”众人应道:“遵旨。”心下又是一阵算盘乱拨,触及权利官职之事,免不得又是一番运作。天光放亮,将至辰时。怀济接了上位帝王的一个眼风,心领神会拂尘一撩,唱道:“退朝。”……第85章 酒宴算计(二更)紫宸殿,侧殿内姑苏亦水早早便醒了,洗漱更衣后却又在软榻躺了下来,她无用早膳习惯,却知叶宸枫定然要来再逼她用膳,只能装睡逃过。殿外宫人屏息,见陛下回宫屈膝跪迎。“醒了吗?”叶宸枫凝眸殿门问道。宫人垂首,道:“公子先前醒来过,只是方才又躺了下来。”叶宸枫闻言一笑,这是不想他来,方才又躺下来,还真是会挑时辰。他摇头,迈步而入,朝衣未换,挟着几丝清寒。软榻上,她半阖眼睑,睫毛似羽,见有人来慵然抬眸,眼风如水,一漾而过,再无波澜,转了个身,接着睡。叶宸枫见她疏懒神态,眸中不由得染了三分温软,在软榻一侧坐下,伸手拨她躺正。“平日不见你如此,何时竟喜欢懒床了?”他笑而叹息,握她玉指。姑苏亦水眉心一动,嫣唇微抿,“你自去用膳,我稍后便起。”叶宸枫指下微紧,“你身子本就亏损虚耗,三餐若还要嫌麻烦省去,教朕如何放心得下?”“亦水,为我好好活着。”他难得郑重,一抹寻常难见的郁色。姑苏亦水只觉心口闷疼,钝刀慢割般折磨人,他的真心,到她这里,换来的却只是算计,不是她无情,只是事不由人,要抑制隐凰城的野心,除了他,无二可选。“依你,依你。”她甩开他的手,慢慢坐了起来。叶宸枫吩咐道:“传膳。”一顿饭草草用了,姑苏亦水抬手制止了他又要布来饭菜的打算,摇头道:“撤了吧,吃不下了。”他见她面前已空了几个碗碟,便也应了,摆手便有人撤去。“明日设宴合秋宫,你同朕一同见见众人,暂且不要走了,亦水。”叶宸枫拉她窗前对坐,抿笑而言。姑苏亦水侧眸,“看来今日早朝颇不安宁,抚国已亡,陛下想我以何身份面对天下人呢?”叶宸枫一抹笑意温雅,“亦水,可愿嫁我?”姑苏亦水一瞬恍惚,徐而抿唇,艳色微挑,“嫁你?”叶宸枫颔首,笑意柔软,盛了三月春水,“嗯,嫁我。”姑苏亦水微一颔首,笑意疏懒,敛眸正色道:“比起这个,我更想娶你。”叶宸枫无奈敲她额头,“莫要胡闹亦水。”姑苏亦水抿唇一笑,缓缓抬眸,“宸枫,我愿嫁你,但不是现在,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守在你身边,哪也不去。”叶宸枫伸手拥她入怀,缱眷细吻,深掩柔情。天地之间,唯有她是不可舍弃的,心之所向,百死不悔。“亦水,这一天不会太久的,我等你回来,做朕的皇后。”他指下摩挲她的脸颊,望她微微喘息,昏昏沉沉的模样,忍不住紧紧拥在怀里。姑苏亦水掩落眼睑,容颜上一抹阴翳隐在他肩头,沉沉问道:“宸枫,你会赢吗?扫合天下,一统九国。”他从容而笑,底定于心,言道:“自然,只为了对你的承诺,朕也绝不会失信。”她倚在他肩头,清缓一笑,眸眼半阖,平静之下掩藏着杀机,“他们想要染指的东西,我都要抢去,我就是要看姑苏上清求而不得,恨得咬牙,隐凰城又如何?我偏要挫其锋芒。”他指下力度微紧,“亦水,朕只允你任性这一次,待血仇报了,你的眼底心底,只许放朕一人。”姑苏亦水勾唇,妖冶抬眸,缓缓笑道:“嗯,那就要看陛下愿不愿意嫁我了。”……明乾大街,弼西宫,凤兮疑握了手中信件,轻磕案脚,笑意深冷,思索片刻后,随手烧掉。本来下了早朝之后,他还应该同三相御书房同商朝事,只因为这一封信,才让他推了所有,赶了回来。“夜王苏雾?姑苏亦水?呵呵,有意思。”他抿唇而笑,敛眸沉思。没人能将师兄抢走,谁都不行,她,更不行。师兄可以坐拥后宫三千,可以妃嫔无数,但却不能爱上谁,这是帝王路,注定无情,能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他,挡路者,死。栗梨立在门外,叩门轻唤:“国师大人。”凤兮疑兀自抬眸,笑问:“人来了吗?”栗梨重重点了头,嘻嘻一笑,“是个很好看的小哥哥,他会教栗梨翻花绳,好厉害。”凤兮疑笑意清冷,指尖一顿道:“他还说了什么?”栗梨思索,咬唇苦想,恍然欣喜,道:“是穆哥哥,他说是来找姐姐的,要找到姐姐才能回家,好可怜……”“姐姐?”凤兮疑笑意一凝。“嗯,就是姐姐。”栗梨歪头露出两颗虎牙,“国师大人帮他好不好,让他进来好不好。”凤兮疑笑意更深,杀机更重,姐姐啊,果然出人意料的惊喜……“放他进来。”他摆手。栗梨“嘿嘿”一声,飞快跑了出去。……穆国皇城,山雨欲来风满楼,大风吹起廊角风铃,清脆吟唱。皇后一身缟素,身披藏青披风,指下丹蔻猩红,一滴水珠缠绵滚落。“希儿到了吧。”她怅惘着微抬臻首,掠过雾雨蒙蒙的天际,幽幽哀叹。“这么些年了,他都老的快要病死了,本宫却容颜未改,可见得天独厚,红颜多劫,姐姐啊,当年你虽死了,可却留了个女儿活在这世上,这是要我此生不得安眠啊,可惜了,十七年前遗弃深山都没要了她的命……怎么办呢?她看到希儿会以为是本宫就是她的母亲吧,呵呵,真可怜,一定会伤心欲绝,生不如死吧。”她肆意而笑,踮脚转圈,一个水袖抛出,天边一道明电闪过,三千青丝飘舞,眼角胭脂色,细细一抹飞出,眼风如水,妩媚多姿。姐姐,穆帝喜欢你吗?真傻啊,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都不曾察觉枕边人早就换了,到如今,他都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啊。不过你死了不要紧,你的女儿还活着,本宫未曾来得及向你讨的债,如今正好有了着落,这真是……好极了……前尘旧梦故人已死,却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岁月里生根发芽,仇恨,怨念,永不磨灭。……翌日,春风留人,酒宴铺张,合秋宫内瓜果鲜美,香风阵阵,醺人欲醉。众人眼光不时飘向上首空置的三个位子,最中间自然是陛下的,只是这左侧一等位置想来便是为客人留的。齐介目光一掠,右侧的位置向来是国师的,只是国师今日竟然迟到了?这免不得让人惊讶,陛下位尊自然是众人迎候,来使为客姗姗而来自也应当,国师却不该啊。他眯了眯眼,精光一闪,唇角依旧不变的挂着和善笑容。余相掠过他的神色便知他的打算,同朝共事多年,谁还不知谁的底细,哼,笑面虎一个。他抬手满饮杯中酒水,眸中亦有心思谋算。万相爷向来不理会二人斗法,懒懒回眸瞟了眼殿门,神色一正。“陛下来了。”他撩袍起身,众人闻言亦看向殿外,起身一拜。“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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