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里?说!”她毫不掩心底的在意,疾言厉行,上前两步逼问道。姑苏含烟一副娇弱不堪的样子,指尖紧紧攥住衣袖,倒退两步,楚楚可怜的眨了眨盈盈水眸,嗔道:“奴家……不知道啊……适才一夜……他便匆匆而去了……”“可怜奴家追了这么远……这冤家啊……”姑苏含烟一抹狡黠掩在盈盈水眸之下,等候时机,不信她不方寸大乱,气血翻涌。果不其然,花栖沅闻言怒气难掩握剑的手都抖了抖,切齿咬牙道:“混账,是谁教唆你来妖言惑众的?”怎么可能!他固然不接受她,却也决不会接受别的女子,假的!都是假的!她手中三尺青锋锐利,明光一过,卷起风声出鞘。姑苏含烟微不可察一抹嘲讽笑意,堪堪一躲,亦拔出了腰间佩剑。秋水眼眸,锋利冰寒一抹,双剑相磕,擦出火花四溅。乱剑穿花,二人衣角乍分乍合,罡气凛冽,互不相让,一时竟打的不分上下,难舍难分。姑苏含烟眉心微冷,这个华国太女武功竟也不弱,一时之间让她难以躲开纠缠,全身而退。一抹阴毒蜿蜒,她趁机倒退数步,飞身再上迎向花栖沅,袖底却另有三柄柳叶飞刀挥出。“殿下小心!”十三看在眼底急在心里,一声急呼提醒出声,拔了佩剑飞身去挡飞刀。花栖沅冷不防此人一介女流,外表娇弱却如此阴毒,只能舍弃攻势,收剑去挡。姑苏含烟三两声娇笑,倒退数步飞身而起。“这位姐姐太性急了,其实那和尚喜欢的不是我,而是别人呐。”她话落,人已翻墙而出,击倒数名亲兵,风一般刮过,顿时不见了踪影。花栖沅眼中一抹暗恼,狠狠收了剑于鞘,一言不发立在原地良久。“果然有人在暗中助他,他当真是好样的。”十三噤言不发,殿下如今正在气头上,说一切都只是白费功夫。……“可曾找到?”姑苏子复半阖眼眸,漫不经心的将手中棋子随意落下,不假思索。“三公子吩咐下的事属下已经照办无误,可还是一无所获。”鬼面人一筹莫展,躬身答道。“一无所获便对了,若是这般轻易被人发现,她就不是姑苏亦水了。”他只是一笑置之,毫无失望动怒之兆,又从棋盒中掏出一颗子,不紧不慢的缓缓落下。“三公子既然知道寻不见人,如何还要吩咐属下去做?”鬼面人不解,心底一抹疑惑,踌躇问道。姑苏子复微微抬眼,环视了棋局左右,沉吟片刻,摆了摆手,吩咐道:“将棋子都收了吧。”鬼面人微一蹙眉,听话的走上前去,谨慎恭敬的将棋子一颗颗撤下,归置入棋盒。“想要捉人,就是要打草惊蛇,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找她,越是如此,她才越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一笑清雅,像是青竹夜阑下的一缕月光,静好高华,是软红迷瘴难掩的风骨傲岸。“一旦她因此束手束脚,有所顾虑而不敢行动,早晚会露出破绽来。”他胸有成竹,从容不迫,鬼面人信服的仰慕叩拜,收拾好棋盘,悄无声息退后。“三公子胸有丘壑,当真是经天纬地之才。”鬼面人言毕,恭敬再拜,转身带门而去。姑苏子复眸底一抹幽光,一瞬绽放后无声陨灭,沉沉一声叹,轻笑出声。他将折扇一展,置于眼前分寸挪动,打量片刻后,翻手合上。“可惜她不会,绝不会因此束手束脚,更不会因此破绽百出,打草惊蛇,不过是借口罢了。”姑苏子复摇头抿笑,想起了些什么有趣的东西,继而放下手中折扇,目光掠过被归置好的棋子。微一勾唇,他再次伸手将棋子一颗颗摆在棋局之上,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是星罗棋布,连成一片。仔细瞧,竟俨然是方才被收拾了的棋局,一子不差,分毫不乱。“逃的逃,跑的跑,总归就这么大的天地,这么宽的棋盘,又能躲到几时呢?”他摇头几分悲悯,素雅衣衫一动,又是一子落下。谁想要什么,他并不关心,隐凰城如何,他也不关心,一切都与他无关,这场对弈,他不愿做执子之人,生杀予夺,亦不愿成权欲棋子,被动挨打。明哲保身,看似简单的四个字,却才是最难的,到最后还是没有避开一切,到底连他自己,也还是入了这盘棋。“但愿你能察觉到我的示警,若你足够聪明,便该知道我的态度。”他微微上扬了唇角,并不担心出现别的可能性,一切都是公平的,若是她不能从中看出些什么,那也怪不得他出手无情了。她回不回隐凰城,父亲能不能得偿所愿,这一切,通通与他何干呢?第130章 即刻行动姑苏子复闭上眼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一抹笑意上扬,一颗棋子轻抛,指尖之上,辗转起舞。“这么些年了,那些事实在久远了。”他幽幽一声长叹,窗外大风忽起,一片“哗啦啦”树叶作响,如在水帘之中。隐凰城是谁的?而他又是谁?怕是没有人知道或者记得了吧,便是他自己这些年都在怀疑,到底是真是假,到底谁才是真正下棋的人。他的母亲,并非是姑苏上清的嫡妻,而是一个妾室而已,不过因着病弱早亡,他才养在了正房名下。可这一切,根本就是个笑话,直到母亲死的那天他才知道……那天,风雨大作,院中一地枫叶落成了火,明明大夫已经说过母亲的病有所好转,可好端端的就不省人事了。墙外人声鼎沸,在庆祝着姑苏上清夺位成功,推杯换盏。而在父亲的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冷漠疏离,一身红衣却鲜艳似火,一双潋滟眸眼之下却藏着炽烈的恨,却无人窥见。父亲说这是外室所出之子,当排行第五。众人恭贺着双喜临门,只说上天成人之美。他远远一眼瞥见,拂袖而去,打消了前去打扰的想法,根本不会有人在此时煞风景的去为他通禀。回到院子中的时候,母亲回光返照般清醒了过来,一双眼藏着他看不懂的悲痛。有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他本应奋不顾身奔出去喊大夫的,可到底他只是沉默的跪在床前,将一碗汤药一口一口喂了过去。没有人知道,这半刻钟,于他而言多么煎熬难捱,平生风霜刀剑不断,到如今回想起来却还是那半刻钟最让不敢提及,只是想到便是无以复加的痛。痛到直到最后一刻,母亲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他却只是维持着慈孝的笑容,只觉灵魂剥离了身体,神游天外般恍惚。才知血脉双亲,便是诀别之时,从此后当真是只剩了两袖清风一身苍凉。那人想必是风姿卓绝,又或者是琳琅珠玉……这才让母亲甘愿抛弃尚且涉世未深的他,一心殉情,决然赴死。可惜,他却再无机会相见,再无机会知道,那人值不值得母亲的一往情深,值不值得他这多年的小心翼翼,值不值得她的举步维艰。这世间之事,能让人开心的本就不多,若侥幸能遇见一两件,已是此生大幸,而他从不曾有过哀怨自怜,当年之事如是,母亲之死如是。而她,想必亦如他一般,从不曾将时间浪费在无用之事上,不同的是,他早已走出,而她却一直停在原地。他一路看她披荆斩棘,看她一心报仇雪恨,神佛不挡。可是她不知,人死如灯灭,就算一切都成了,但还有什么意思。微一摇头,他勾唇几分怜惜悲悯,伸手紧握住了掌心棋子,淡雅衣裳微拂,来去烟云般缥缈无定。天网恢恢,她却非要一头栽进去,谁又能拦得住呢?……姑苏亦水方才接到消息,指下动作一顿,一眼扫过纸上内容。花栖沅既然离开了皇寺,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渡缘大师此时仍在分舵之中,暂且安全,属下得到消息这便急急赶了过来。”阿雀拱手言道。“此时必然不能让他随意走动,皇寺之事便交由我们来做,你务必回去叮嘱他莫要现身,等到此事事成,再命人入城接应他离开。”姑苏亦水微一思忱,花栖沅此番动静确实不小,若是一个行差踏错难免会有所闪失。阿雀闻言颔首,此事轻重急缓,他心底清楚,必然会竭力劝止。“那不知纸上之事如何处理?姑苏上清命了三公子前来搜查主人的消息,怕是要大动干戈,若是此时我们贸然出手岂非会暴露?可机会又难得,主人心下可有打算?”他蹙眉几分为难,缓缓开口道。姑苏亦水神色微凉,一抹淡薄笑容,微一抿唇,抬眼道:“他只是在敲打我而已,若是他当真要出手,当日隐凰城我就不可能安然离去,虽然不知此人到底是何打算,可如今正是关键之时,容不得我们顾忌太多,若是我们自乱阵脚,草木皆兵,那才是真正的危险。”阿雀敛眸,拱手道:“主人算无遗策,必然不会有错。”“只是我们何时动手,皇寺之中我们的人并没有接触太深,就算花栖沅回了汶城,那么多的守卫,依旧是不好下手。”他眉心深锁,一抹考量,微不可察一声叹息言道。姑苏亦水摆了摆手,言道:“此事无妨,先行准备着便可。”阿雀虽有疑惑,却还是颔首应下了。二人谈话方才结束,便有人匆匆在外敲门,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夜王殿下!”宿衣几分伤还没好利索,一只腿微瘸便跌跌撞撞的跑来,几分急促的敲起门来。阿雀眸光微动,后退一步,默然立在了一侧。姑苏亦水眸中微紧,一抹幽光明灭,侧首道:“进。”宿衣推门而入,踉踉跄跄便扑到椅子上,看到一侧有人在,惊异的“咦”了一声。几声干笑,他眨了眨眼,抬眸望向面前之人,压低了声音道:“属下不是故意来打扰殿下谈事的,是陛下方才吩咐了属下来请您过去。”姑苏亦水面无表情侧眸,眼中微有冷意,唇边笑意却仍在,浅浅三分淡漠,言道:“听到了多少是你的事,如何去做也是你的事,本王不会插手,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解释,倒显得此地无银了。”宿衣几分心虚,脸上却是面不改色,“嘿嘿”一笑,言道:“属下这条命还是殿下保住的,殿下放心,属下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姑苏亦水只是后唇,兀自一笑,言道:“最好如此。”宿衣咽了咽口水,笑吟吟起身,伸手道:“殿下快些起身吧,陛下还在等着的。”阿雀神色一冷,不悦的扫了一眼此人,如此荒诞无礼,若非是元帝之人,他势必要好好教训这人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规矩。姑苏亦水抬眸,起身一笑道:“你家陛下想做什么我已经清楚了,这一趟去与不去都无关大碍,你自去如实回禀便是。”阿雀面色一僵,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拨浪鼓般摇头,哀哀道:“陛下的命令是让属下请您前去,剩下的事属下无权定夺,属下求殿下了,您可莫要再为难于我了。”姑苏亦水微一蹙眉,眸中一抹笑意隐约,似笑非笑言道:“你倒是忠心耿耿,既如此本王便随你去一趟。”宿衣忙不迭的当先推开门,恭敬守在外边。阿雀目送他身影消失,回眸看向面前,拱手言道:“主人,既如此属下便先行回去了。”姑苏亦水微一摇头,眸光微闪,言道:“不必,此事应当也与皇寺有关,我们的人收到了消息,他们必然更快,你在此等候着,待本座回来,准备着手撤出汶城。”阿雀神色一动,点了点头,应道:“属下领命。”姑苏亦水颔首一眼,迈步而去。宿衣临行前又好奇的掠了一眼房内,这才笑眯眯的走在前边带路。“里边之人可是殿下的心腹?此人一看便是气宇轩昂,卓尔不凡。”他一脸谄媚,眼珠子一转笑道。姑苏亦水冷眸扫他一眼,笑意愈深,脚步不停道:“前边便是了,本王识得路,你不必跟着了。”言毕她大步而去,不再回头理会,阿雀修炼的便是伪装易容之术,平日更多是降低存在感,平凡的放入人群便找不到影子,气宇轩昂,卓尔不凡,亏得他能夸的出口。宿衣张口结舌,吸了一口气,沉沉一叹,当真不停下了脚步,不再跟着。姑苏亦水转眼便入了院中,片刻转入竹林之后,抬眼便寻到了他。叶宸枫掠过身前竞衣,目光一错停在她的身上。“朕让宿衣前去找请人,他可倒好,把自己给丢了。”他衣袖宽大,迎风倒有几分飘逸之姿,微微侧首,人如珠玉,似雪皎洁的白衣,高山仰止,玉树风流。姑苏亦水上前两步,眼风掠过一侧的竞衣,疏淡抿笑,言道:“我让他等在外边的,省的他多言聒噪。”叶宸枫神色不动,微微一笑,言道:“他倒也确实有几分聒噪。”“你找我来可是为了皇寺之事?”姑苏亦水目光晦明,一笑带过话茬,敛眸问道。“想来你也已接到了消息,花栖沅如今已在汶城之中,翻天覆地,大肆搜捕。”他眸中一抹清寒,抬眼却笑意如旧,温润尔雅。姑苏亦水勾唇,衣袖微动,侧眸一眼道:“倒也刚知道不久,这倒是对皇寺下手的好机会。”叶宸枫闻言眸光微动,与她相识一眼,微一颔首,笑道:“不错,朕已吩咐了人当先一步,暗中打入皇寺之中,如今出手事半功倍。”姑苏亦水眉心微蹙,一抹凌然冷意,微抬下颌,言道:“既然机会已到,那即刻便能行动。”第131章 皇寺风雨皇寺,山雨欲来,风声紧促,黄昏之时便是几分萧条清凄,守卫依旧森严有序,几只山雀扇翅飞过,头顶跟着落下了几滴零星雨点,继而一发不可收拾,黄豆般砸了下来。寺中小沙弥撞了几声悬挂在高台上的大钟,雨水沾衣,匆匆去领斋饭。换班后的士兵或者将就用了寺中的斋饭,或者吃了些自带的干粮,雨夜苦寺,无甚消遣,只能收了刀枪倒头便睡了过去。夜深,山林,窃窃私语声隐隐相闻,头顶苍穹灰黑,偶有惊雷天降,绯红幽蓝,几分诡秘冷谲。“哪里来的鬼天气?”宿衣低低抱怨了句,缩了缩肩膀,躲在了树下潜行。身后数名随从缄默无言,只一步不离的有序向前。半刻钟的功夫,一行人便接近了皇寺墙外,一身黑衣也溅了不少泥水,行动却依旧稳健矫捷。“二首领,咱们何时动手?”身后有压抑低沉声音入耳。宿衣眉头蹙了蹙,几分担忧,心底暗咒这坏人好事的老天,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就在此刻,已经让人准备从寺中放火的时候下了起来。“还是等着信号,不要轻举妄动。”他沉声吩咐道,伸手命令众人退了数步,借着夜色掩藏在影绰树林边缘。头顶又是一声闷雷降下,电闪一瞬,轰隆声如同撞破了天钟。饶是久经沙场的将士,也忍不住一个激灵,神色一抹凝重,却挺拔了脊背,顶着瓢泼大雨立如青松,依旧死死的守在了寺墙外。“打雷闪电,大雨滂沱,难得的机会,看来上天到底不遂人愿。”皇寺大钟之后,走出二人,身披黑色斗篷,相视一眼,各有一番思忱。叶宸枫眉心一蹙,抬头望了眼天色,伸手掀下兜帽,白玉冠高束,幽深如渊的眸中,几分迥同寻常的冷昧意味,似邪非邪,抿唇一笑,言道:“这倒也未必。”姑苏亦水微一侧首,伸手触上冰冷的铜钟,心底几分道不明的紧促,敛眸沉吸了一口气,她回眸问道:“此话怎讲,这么大的雨,就算点火也是燃不起来的。”叶宸枫闻言几分高深的沉吟片刻,但笑不语,伸手拉她后退了两步。“做什么?”姑苏亦水不曾抗拒,退了两步,不解其意的再看了他一眼。“既然不能逆转天机,不妨借这天雷地火一用,也算是不辜负这一份天赐的大礼。”他眉心一抹冷色,比这划破夜幕的惊雷更令人冰窒,大雨溅在身侧,一朵水花破碎。“怎么说,你想引天火天雷为已所用?”姑苏亦水眉心一蹙,几分讶异,同望了一眼夜幕,心底略有担忧。这实在有几分冒险了,就算不能放火烧寺也还有其他方法不是吗?他掠过她的神色,一抹笑意上唇,氤氲在眼底几分柔软,言道:“不必担心,我自然不会莽撞行事,以血肉之躯来承这天雷地火,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奇门五行之术,只要天时地利,运用得当的话,借天雷下凡并非难事。”姑苏亦水确实领教过了阵法的厉害,先前迷瘴林中的大阵便让她束手无策,而他却轻而易举就出了阵,后又毁了阵法,想必应是涉略不浅,颇为精通的。“可需什么条件,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能成阵?我们无备而来,可行?”她几分疑惑,考量言道。叶宸枫袖底一方拇指大的麒麟信印,紫光熠熠,天上惊雷一显,光芒似乎更盛了几分。“这是绝门中的秘宝,当日能在迷瘴林中破阵便是有它在,如今又是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姑苏亦水上下打量了一眼,虽未看出什么门道,却也不再多问,言道:“这天火引来之后,降在哪里才好,你可曾着人探查了这皇寺的玄机?”“皇寺能被华国皇室供奉,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华国历代帝王的牌位都供奉在这里,既然要把动静闹大,吸引众人注意力,那就把天火引在此地最为合适。”他言毕,伸手指了指东南一角,已然是胸有成竹,一切在握。姑苏亦水一眼扫过,微不可察一声叹息,笑意微凉,言道:“这一次,当真是要把华国给得罪彻底了,烧了她们历代祖宗的牌位,梁子可就结大了。”“结下便结下了,若是真有一日利字当头,再怎么相见眼红的敌人,也能化干戈为玉帛,这也没什么顾忌,不能去做的。”世间万事到头来,不过是利益为先,政治场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他兀自一笑,抿唇如线,万事底定于心。姑苏亦水懒得关心这些东西,凡是敌人,自可一剑解决,利益手腕,并非她惯用的手段。二人脚下不停,身法快如头上惊电,轻而易举躲开寺中眼线,直奔了东南角而去。……汶城,太女府。瓢泼大雨下的湍急,搜查只能暂时停止搁置,何况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也该到了休息的时候。“殿下,您还是快回去歇息片刻吧,这廊下风大,天气又冷,当心吹坏了身体。”十三拱手,几分焦灼在心,忍不住上前劝道。花栖沅摆了摆手,一声叹息,带着几分苍凉的笑了笑,眉心几分掩不住的疲惫,言道:“不放手,两个人的痛苦,放手了,是本宫一人的痛苦不甘,要本宫放他一个人逍遥自在,他休想,就算是相见生厌,本宫也要拖着他这一辈子。”十三一时无言,只能陪在身后,抬眼望了天际,越发止不住的雨势。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既不知道,也说不清楚,“情”这东西,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一直不知如何去劝,若是强留云世子在华国能让殿下开心几分那也是极好的,怕是怕到时候只能越发不可收拾,殿下既没有得偿所愿,二人只会反目成仇,再难挽回。“十三,你也下去休息吧,让本宫一人待着静一静便好。”花栖沅侧眸扫过他一眼,声音几分低哑。“殿下已经着凉了,还是去休息片刻吧,毕竟就算要找驸马,也要您保重好身体,有力气去才行。”十三垂首,默然再拱手言道。花栖沅闻言一笑,几分嘲讽意味,后退半步道:“本宫知道,本宫为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上天入地的寻找,说不定他便在哪里的暗处奚落的看着,只藏的严严实实,不让本宫找到罢了。”十三眸光微动,几分考量,试探开口道:“殿下是否还在想着那个闯到京兆府尹的女人,属下觉得她说得也不一定是真的,或者她只是为了让殿下分寸大乱呢,殿下莫要中了她的圈套。”花栖沅闻言神色一冷,面色几分苍白,冷冷一笑,嗤道:“那女人还不值得本宫在意,但她说的话却有几分可信度,怕是真假掺半,若非有人助他,如何本宫将这汶城都掀翻了还是遍寻不到他?”“那依殿下之意,此事要如何处理?”十三微一思忱,蹙眉开口问道。花栖沅徐而抿唇,一笑伸手在廊下,不过片刻便接了满满一捧雨水,挥手一撒,几分无情冷戾,言道:“能如何,朝堂上也并非铁板一块,本宫心力有限,只能被动挨打,吃了这一记暗亏了。”十三抿唇,抬眸掠了眼她的神色,不敢多言。殿下这般大的动作,难免触及到一些人的利益,陛下也对比颇有不满,朝堂上的压力太大,如今殿下也是举步维艰,只能忍下这诸般算计了。“宫中可有传唤?”花栖沅拿出一方绢帕擦干手上雨水,转身迈步走回房中。十三心下一动,一声轻叹,沉吸了一口气,随后进入房内。“红箐姑姑不曾传出消息来,想必女皇的心还是向着殿下的。”他敛眸立在一侧,抿唇言道。花栖沅端起桌上茶盏,饮了一口,指下动作闻言微顿,片刻后摇头抬眼,言道:“她向着的不是花栖沅,不过是华国的太女罢了。”“这么些年,本宫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底,却从不曾出手过,如今也不过是一心为了华国社稷,这才对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怕是拖几日还是没有结果,她就要出手制止我们了。”她心底清楚,在母皇心中华国江山才是最重要的,当年的母皇的亲妹妹鹤亓公主比不过,如今身为太女的她也是比不过的。“陛下身在其位,也是情非得已,殿下也要谅解陛下。”十三拱手眸光一闪,缓缓言道。“本宫知道,自从鹤亓姑姑与单军侯战死沙场的那一天就知道,一切在家国社稷的面前都渺小得不值一提,可本宫知道却做不到,大概是要让母皇失望了,这么多年的栽培,到头来,还是不堪重任。”她自嘲一笑,重重放下手中茶盏,一颗心满是疮痍,沉入了谷底,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这般孤注一掷,到底是在坚持着些什么。第132章 成人之美麒麟信印落在琉璃金瓦上,惊雷一闪越发斑斓,叶宸枫指下银线一勾,交织成网,明光一现。电池雷鸣间风云涌动,火花四射,宛若天降巨斧,轰隆一声砸了下来。天地静默,只剩巨响回荡,惊电入网,紫光一盛,天雷地火燃出数丈,转眼间一发不可收拾,即可变有人惊醒,呐喊惊呼声一片,不绝如缕。“走。”指下动作一收,叶宸枫目光微紧,紫玉麒麟落入袖中,反手拉她飞退。姑苏亦水侧眸掠了一眼火势,随他急退两步,躲在山石水竹之后。不一会儿火势已经止不住了,数名小沙弥一桶桶的水浇入其中,却毫不见好转,大雨滂沱却也没能熄灭这天雷地火,反而越发显得这天火来势汹汹,颇有几分诡谲天罚的意味。外间值班守卫听到动静步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面前情景脸上冷汗与雨水交融,几个寒颤下来,面色惨白。显而易见,这已经救不回来了,祠堂常年干燥,多是木质物,如今这天火来的猛烈,再大的雨水也于事无补。皇寺方丈大师步履蹒跚而来,手中佛珠慌乱间散落一地,方寸大乱却只能维持着表面的镇静,抬眼望了一眼灰黑穹顶,痛心疾首闭眼,雨水浇在身上,紫红袈裟却滴水不沾,唯有一张苍老的脸颓败之色难掩。既然是皇寺,身受华国权贵香火,又怎能不染凡俗,遗世独立呢,到底还是依附在皇权之下。此事若是不能及时应对解释,那么灭顶之灾,也不过是刹那间。几名小沙弥一见方丈便有了主心骨,匆匆奔来,狼狈抬袖躲雨,哀哀喊道:“方丈,我们这便再去打水来……”方丈面色青白不定,片刻后沉沉叹了一声,摆手转身。“天意……”“天意不可违,非人力能左右……救不会了,由他。”他眸中一抹苍凉,精光几闪,已经晚了,再如何也是无济于事,何必自欺欺人白费功夫。几名小沙弥相互交换了神色,皆不敢多言,狼狈躲在一边,紧紧闭上双眼,不忍看这天火下的断壁残垣。士兵面上亦是惨无人色,双拳紧握,却只能干看着大火焚烧。这里面传承的是华国三百年的根基香火,大难临头,谁也难辞其咎,若落在有心人手中,这便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权势之战,而他们则会成为首当其冲的棋子,大人物手中的牺牲品。姑苏亦水不曾回眸望他一眼,微不可察凝了眉心,言道:“这火熄不灭,可是因为你动了手脚?”叶宸枫抬手替她挡了雨水,凑近了两分,低沉应了一声,言道:“多争取些时间,也方便他们行事,不然这天火若是一扑就灭,接下来就不好办了。”姑苏亦水不再理会身后,雨幕下抬眸望他一眼,“这阵法可会反噬?”他微一怔,几分笑意微动,略一摇头,言道:“放心。”姑苏亦水拉下他的手,回眸瞥过一眼,“走了。”这大雨瓢泼,他能挡得了几分。他微一勾唇,拉她转了个方向,“走这边,如今也不会有人还在守卫。”二人堂然走在廊下,果然一路无人盘查守卫,一转眼消失在雨幕下。……深林边缘,众人潜藏多时,久不见信号,已在徘徊的边缘。却见天雷地火正正砸在了皇寺东南一角,片刻后一片骚乱,守卫亦松懈了下来,慌慌张张扑去救火。宿衣眸中亮光一抹,笑意隐约在唇畔,活动了下发麻的腿脚,向后招了招手,沉声吩咐道:“走,偷人去。”众人脚下险些一个踉跄,却也不敢抱怨半句,匆匆打晕了几个守卫,再补了几刀,血水下翻墙而入。宿衣“嘿嘿”一笑,敲了临近之人一个爆栗,板脸正色道:“下手不够准,一刀解决不了,若他还醒着,你哪有第二刀的机会。”那人撇嘴颔首,心下却暗道,还不是那一句“偷人”的祸,二首领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夜中潜入,竭力避开东南之处,小心翼翼探入其中。不多时便有人暗中接应了过来,碰面后一行人直奔地牢而去。玲珑八宝塔,高耸入苍穹,地上八层是为皇寺最威严之处,却无人知还有地下一层的存在,而那些被掳来的僧人,便是被关在了这里。“二首领,里边都已经打探过了,如今大首领正在其中看守着,路上机关不少,你们随我脚步入,莫要踏错了。”来接应之人俯了俯身,当先一步走在前边带路。众人谨慎相随,不敢轻举妄动,不远的路足足走了一刻钟,这才探到了没事之中。宿衣一抬眼,便见竞衣木头般杵在一侧,地上一群和尚盘腿打坐,嘴里念念有词,庄严肃穆却嗡嗡的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