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亦水缓缓抬眼,对上他谄媚笑容,抿唇挑眉道:“没问题,你去告诉这些人,本王如今就在这阳城中,让他们回去准备好守门的护卫,白日里好生休息,等着本王夜里挨个上门寻人促膝长谈去。”“咳咳”,宿衣僵了一下,整理好笑容,即刻无比诚恳的摇头,“还是别去了,夜王殿下声名远播,还是活在这些人的口中好些,免得夜里吓到了大臣们府中的爱妾娇女,再生出什么风言风语就更不好了!”姑苏亦水从容不迫的笑了笑,不明白他为何总喜欢来她面前卖弄这些小聪明,明明次次受挫,还能锲而不舍,她难道是看上去太好说话了。“如此最好,下次若是还有什么忙需要本王帮,阁下务必莫要客气,能够亲自观览一遍承国诸位大臣府宅中的姹紫嫣红,本王实在是乐意之至。”她眸中一抹冷锋,慵然扫过一旁。第223章 死缠烂打宿衣打了个冷颤,缓缓的笑了笑,摇头道:“哪里,殿下说笑了。杀鸡焉用牛刀,这种事情还是不劳殿下出手了。”姑苏亦水懒得与他计较,虽然不知他为何时时卖弄,但总归是无伤大雅的事,警示一番足以。“告诉你们陛下,我离开一趟。”她忽而起身道。“殿下,您别这样啊,就这样走了,陛下岂不是要活剥了我。”宿衣瞬间凛然,扒住凳子不肯放手。“只是离开一趟,又不是不回来,等着,他若真要剥了你的皮,本王一定赶回来欣赏。”姑苏亦水心底不安,这些天一直隐隐约约预感不妙,或者是历城来路不明的那些人,或者是穆国如今的风雨飘摇,她这数日中一直努力不去深思其中深意,但最终枉然徒劳。她势必要弄清楚个钟缘由,不惜代价,这并非是徒劳无功,她相信事情其中必然与她有所牵扯,若是不能让一切水落石出,她无心他事。宿衣还来不及吩咐人拦截,眼前就已经没了人影。他颓然起身,心底一阵懊悔,这可怎么办?不止没有成事,还将人还看丢了。“你的大计如何了?”禾衣悠哉寻来,见他一脸愁容,戏谑的笑着问了一声。“你个死丫头,就会看热闹。”宿衣狠狠地唾弃了一声,伸手捏了把她的脸。“是你偏要自作主张,如今可别迁怒于人啊喂。”禾衣白了他一眼,抬手一把打掉他不规矩的手。“那你就这样坐视不理?禾衣,你不能这么狠心。”宿衣委屈的眯眼,挨着凳子坐下,倒了一杯凉茶,带着几分颓然的捧在手中。“你自己去向陛下解释吧,谁爱管你,最好是真被剥了皮,到时候我一定拍手叫好。”禾衣蹙眉冷嘲了一声,甩手回头。“小丫头。”宿衣在身后喊了一句。禾衣脚步停顿,立在原地并未回头,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你少做些无用功吧,陛下的决心难道你看不到?就算是你今日能阻拦一时,但终究不能长久,只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介时若再让人察觉了,陛下又岂止要剥了你的皮而已。”她心思细腻反应敏捷,宿衣的异常之处,她看的一清二楚,心底更是了如指掌,但没有什么是能永远隐埋得住的,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谁又能够独善其身。“唉。”宿衣叹息一声,看她再不回头的大步离去,缓缓的低了头。独自在这里坐了半晌后,他饮尽杯中茶,算着时辰差不多前朝也该散了,方才姗姗而去。他并未寻去前朝,料定陛下必然已经早早回宫,直接便行向了紫宸殿。“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陛下正要传膳。”怀济眉心一簇,拂尘一挑,让开了殿门。“自然是要事。”宿衣摆了摆手,愁眉苦脸的答了句,迈步进了殿门。“陛下?”他隔着一道纱帘,跪地颔首低眉的试探着问道。“方才打发那些铁面无私的诤臣,你又来见缝插针,为了何事?”叶宸枫闻言方才从案头上抬眼,伸手放下手中笔,起身向外走了出去。“属下又有罪了。”宿衣苦着一张脸,埋首闷声道。“何罪之有?”叶宸枫并不惊讶的淡笑了声,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夜王殿下走了,臣连句话都还没说完,人就连影子都不剩下了,属下自知有罪甘愿领罚,只是求陛下看着属下这些年的苦劳份上高抬贵手,别再让属下追随夜王了,这还没有取信于人,属下就已经要被折磨的去了半条命了。”宿衣忍不住一腔苦闷,滔滔不绝的讲了半晌,恨不能拔刀自戕以死明志。叶宸枫只是不疾不徐的端起茶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冷冷回了句:“不允。”宿衣无话可说,半晌叩头起身,心如死灰的站在了一旁。“自己去找竞衣领罚,然后接着给朕找人去。”叶宸枫懒得看他在身边碍事,下令吩咐道。她离开皇宫他并不意外,云渡缘出入皆看到了她的眼底,她要亲自去问一问倒也没什么的,这样才好继续接下来的计划。宿衣郁闷的左脚踢右脚,转身离开,这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阳城最冷落的城角处,几棵长得歪歪扭扭的树,树枝上坐着闭目假寐的云渡缘。冷不防的天上突然掉了一枚铜板,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他的脸上。“单云!”一声阴恻恻的呼喊,花栖沅落在地上,狠狠踢了一脚树干。几分不耐的睁开眼,云渡缘拧眉,低头看了眼底下一身黑裙,态度不改傲慢的女子,不知该怎么做,才能与她讲通道理。绑架一事,他可以不再追咎一笔带过,但同样的事,他不会允许第二次发生。“殿下,回去代我向陛下问好,别再跟着了。”他飞身落下,转身毫无留恋的便要离开此地。“单云,我不是华国的储君了,也不是什么殿下了。”花栖沅目光死死盯着眼前背影,猛的追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听好了,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你若当真清心寡欲自矜自持,又何须在乎我的追随,只管修你那见鬼的佛道好了,但我绝不会回头,也不会放手。”她对于这份情,当真已经用尽了所有手段,再无花招可使了,唯有自己坚持自己,任他铁石心肠,无欲无情。“那就愿表姐尽快另觅良缘,求得佳婿,无论你是华国储君也好,不是也罢,都该懂得弃暗投明,这般步步相逼难道不觉有失体统。”云渡缘心中向来不曾将什么地位权势放在心中过,花栖沅能舍弃储君之位,他意外之于却依旧没有任何动摇。施舍与人只会害人害己,更何况是情爱一事,更是半分含糊不得,他给不了的东西,自然不会给她留半分希望。“好一个表姐,单云,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没有余地可言。”花栖沅此生从未如此纡尊降贵过,她这样的剖心相待,本就是在孤注一掷了,这一趟必然是百折不回。第224章 暗用计谋姑苏亦水方才寻到云渡缘的踪影,便看到这般僵持不下的场面,她并未出声惊扰,只安静躲在一旁等候。云渡缘一眼便扫到了她所在之处,他眸光微闪,懒得再于花栖沅浪费时间,既然怎么都说不通,那倒不如不去理会。“走。”他将腰间酒壶一系,飞身一跃便到了她的面前。姑苏亦水并不意外他能发现,“哪里去?”无关的人事她向来不喜多问,她一个眼神都吝于向后看,但花栖沅显然却已经将她死死的看入眼中。“站住。”花栖沅不知为何,心底一阵恐慌不安,她迅速追上去,抬手挡住了云渡缘的去路。“她是谁?”她深蹙了眉,冷冷扫向一旁的人,虽然她心底隐隐有所揣测,却仍是想要听到确切的答案。云渡缘眸中一抹清寒,他不动手任她胡搅蛮缠是看在明极女皇的面子上,但并不意味没有底线。“让开……”“姑苏亦水。”云渡缘话音未落,姑苏亦水抢先一步接过话来。“或者你也可以当我是苏雾。”姑苏亦水并不想节外生枝,显然看花栖沅的态度,不求得一个结果是绝不会罢休的。“是你劫了我华国皇寺?”花栖沅眸中星火一亮,凛冽的扫向她双眼,抑制不住的怒意染颜。“是。”姑苏亦水无动于衷。“是你放火烧了帝祠?”花栖沅厉声质问。“天雷滚滚,自然是天降的大火,皇寺众人眼见之实,太女殿下可莫要构陷于人,还是早日回头是岸,免得害人害己。”姑苏亦水一向不与女儿家逞口舌之快,但花栖沅却不能寻常论之,毕竟是朝堂风波中翻覆而来的,尽管为人太过刚愎自我。“呵,好个苏雾,夜王是吗?你有何资格教训我?华国如何单云如何与你何干,要你一个外人多管闲事,谁知这天雷要劈的是你还是帝祠,怕不是你自己费尽心机惹人注目,如今又要合着承国愚弄世人,好一出假龙虚凤,又或者夜王当真是偏爱断袖分桃之好。”花栖沅从未如此失态过,以往便是气急败坏也最多冷颜相待,可偏偏见到单云与她之间不清不楚,似是暧昧的关系,便顾不得什么,一颗心颠簸不定,连带着用词也刁钻刻薄起来。“说的不错。”花栖沅虽疾言厉色,姑苏亦水闻言却是笑了,只瞥了眼一旁的云渡缘,慵然摆了摆手先行了两步,不远处等候。这本就不是能讲的清楚的事情,旁人如何品评,都不足以让她退步或者改变。云渡缘抬眸望了花栖沅一眼,“你要如何做无人拦你,旁人如何也无须你去置喙。”他拂袖即去,花栖沅再拦,已恢复冷静,却带着死死的固执。“你爱她?你就是要为她赴汤蹈火是不是?”她从未想过一心清净向佛的他,心中竟早早有了旁人,她只当他一时不能接受,只想着总还是有机会在,漫漫一生如此长,可谁知他心底早已再无容人之地。云渡缘不置一词,绕开她的手,一步步决然向前。花栖沅没有再追去,她愣然闭眼,原地放任自己倒了下去。眼角有湿润泪水,她至今仍能清晰记起上次流泪是在何时,因为也是为了他。鹤亓姨母离世时她都没哭,却在听到他要离开华国遁入空门的消息时,瞬间泪水失控。母皇命人将她绑在房中,里三层再三层重重把守,她就面朝殿门拼了命的叩头,鲜血顺着门缝染红了白玉石。到最后,红菁姑姑于心不忍,夜半偷偷放她逃跑,她到了城门外,看着他的背影不敢出声的追出了十里地,直到天色大亮,他也早没了踪影。垂眸落泪时,她这才发现跌跌撞撞跑出这么远,原来连鞋都忘记穿了,一路黄土一路血迹。十三一言不发的远远站着,没有上前惊扰,他眼睁睁的看着殿下这一路行来的不易,云世子纵然千好万好,只一点对殿下心中无爱,就不配殿下为此去国离家。……紫宸殿。禾衣目送宿衣离开方才出现在殿外,安静的看着怀济命人传膳入内。里边小半个时辰结束,宫人撤下饭菜,怀济站在门口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进来。“劳烦公公守在门外。”禾衣上前颔首低语了一声,笑了笑入内。殿内沉香初燃,流烟乳白徘徊,金兽如在云端。一层鲛纱委地,人影隐约。“禾衣拜见陛下。”她一礼相拜。“怀济说你等了有一会儿了,事情如何?”叶宸枫将架上字画缓缓铺平,指尖短暂停留,回眸抿笑而问。“宿衣什么都不曾察觉到,夜王更不会察觉到,一切都会按照陛下的打算进行。”禾衣面色如常,心底却染上了几分沉重。她今日将东西染在了宿衣身上,夜王离开前,宿衣曾接触到了夜王衣物,如今应该已经成了,只是她到底利用了宿衣,心底总有几分愧疚。叶宸枫极缓的一叹,轻若无痕,又沉重如铁。若非是云渡缘太过固执,他也不会行此下策,这计策虽能奏效,但毕竟还是要让她受苦,可他心底就算再怎么不忍,却也只能这样做。她的性子,他再过清楚不过,让她配合着来,肯定是行不通的,更何况他也并不愿看到她心底将旁人更深的牢记几分,那就只能连她一起瞒着,做成今日暗局了。“让派出去的人仔细盯着点,找合适的机会,朕再出现。”他一瞬叹息,即刻恢复了冷静自若,便开口吩咐了一声。“陛下,属下斗胆一问,若是有朝一日,夜王知道了今日之事,又该如何是好?”禾衣并不觉得今日之事百无一漏,她虽尽量的稳中行事,但也不可能毫无破绽,夜王若是有心,总会查到这里的。叶宸枫目光微动,抿唇如线,从容不迫道:“等到她知道,一切也早就结束了,那时候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从未想过能永远瞒住她,只需要这一时就足矣了。第225章 过得很好云渡缘寻了处安静的亭子,二人停住了脚步。姑苏亦水当先一步站在已经不太挡风的亭子里,她知道身边有人在跟着,但他们并没有阻拦她出承国皇宫,这说明她来此地,是他默许的。“我来找你,并非为了找你喝酒,而是有事相问。”姑苏亦水目光掠过他半明半暗的脸,又侧过了眼来,开口相言道。“哦,什么事?”云渡缘只笑了笑,并未在意她不同寻常的目光。“你为何要来承国,我似乎还见到了你出入皇宫,并且不止一次还畅通无阻。”姑苏亦水回眸抿了双唇,平淡而犀利的单刀直入。“你说呢?”云渡缘并无异常之色,一派自若坦然,不慌不忙的反问。“我想听你说。”姑苏亦水略微蹙了眉,开口继续道。“嗯,我说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我想守护一生,又即将嫁给别人的人,我不放心她,更不放心那个她将要嫁的人,来这里,亲眼见到一切都安好,我才能放心。”他不慌不忙的笑道,依旧是不染纤尘而镇定潇洒的姿态,极好的将一切都隐藏在平静的背后,让人不知该如何相待是好。姑苏亦水神色微暗,垂眸道:“你可以放心,那个人会过的很好,至少会比这辈子大多时候好。”“好。”云渡缘应的痛快,却深深拧了眉心,长久后道:“那请这个人务必答应我,若有一日过的不好,定要立刻来找我,因为什么也不能阻挡这份爱,哪怕无疾而终也绝不收手。”姑苏亦水沉沉的转身,面向他走近了两步,“你……”她方才准备开口,便注意到了一旁动静,那些停留在暗中的人,忽而站了出来,上前走近了两步。“殿下,随属下们回去吧,您已在外停留许久了。”那人不卑不亢的铿锵言道。姑苏亦水几分凛冽的蹙起了眉,笑意淡薄扫过对面一群,“是他给你们的命令吗?又或者是你们自己看不出,本王一向是不好相与的,更不会被别人左右。”她自认已经将耐心放的极好,也没有任何逾越之处,她与云渡缘之间是何关系,也从未隐瞒过,他这样的类同与监视的干涉,让她不能忍受。云渡缘对此却并不意外,他自认比她看的更清楚些,她是局中之人,或者不能清醒着将那个人看透彻,但他却是深知一切。那些人闻言并未强求,只是又默不作声的退后了几步,似乎暗中派了人出去请示,当然姑苏亦水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她心中坦然就算是见到他,也会照旧行事。“你的话我记着,但我还是愿你放下,我虽无法插手,却也希望见你另有所求,活的潇洒如风,永远是……让人羡慕的模样。”姑苏亦水停顿少许,将话讲完,只觉哪里有些不妥,一阵窒闷痛在胸口。“或许。”云渡缘闻言眸光微动,他无法拒绝她的话,从遇见到如今,向来如此,但也不敢将话应下,因为深知无法做到。他话音方落,不敢回眸直视她,转而将视线投向四周,与此同时,他看到一旁有人惊呼了一声,神色慌乱投向他的身后。心底一沉,他霍然回头。“亦水。”她不了遏制的倒了下去,带着发白的面色,脆弱的像是一触即散烟雾,额头上细细出了一层汗水。他迅速的扶她,裟衣委地。“怎么了?”云渡缘凝重的蹙眉,伸手便要探向她的脉息。“无妨。”姑苏亦水一瞬间稳住,强大的意志力,迫使自己拦住了他的动作,缓缓起身。“我一时的头昏,忍忍便好。”她深知身体情况如何,更知所有人都已无计可施,谁也已经无法再帮她了,这一关她只能硬扛。她一手扶住柱子起身,坚决制止了他,转身便向外走。“殿下!”那些暗卫一瞬间当真吓的魂飞魄散了,这陛下还没来,这里还不能结束,她若是走了,接下来还要怎么继续下去。慌乱之下,他们团团围了上去,目光齐齐看向了云渡缘。“殿下您不能讳病忌医。”一群人牢牢的挡住了去路,姑苏亦水瞬间想杀死这些人的心都有了,只是无力实施。她已是强弩之末,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身体,这些人简直是在火上浇油。“滚……”她一个字方才出口,瞬间便觉得自己被烈焰包围,火架上蒸烤,全身烧了起来一样,却冷的颤抖。她再一次不可抑制的倒下,这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深深陷入半边昏迷之中。叶宸枫方才赶到,眉心一抹暗色,一声情非得已的叹息,迅速上前将她接住。“怎么回事?”他瞬间冷了神色,横扫了一周下属,目光却看向了亭上云渡缘。“我来把脉。”云渡缘眉心深深蹙起,即刻赶了过来,俯身仔细探查。叶宸枫目光晦明莫测,将她更深的拥在怀中,抬袖拭去她额上冷汗,心底跟着一阵揪疼。他只能如此,让她在云渡缘的眼前倒下,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哪怕是冒险一试,他也要逼他无路可退。“怎么样?”他冷着神色,焦灼的问了一声。云渡缘触碰上她手腕的时候,清晰的感觉到她在颤抖,不可抑制而疼的无法完全昏迷。一瞬之间,他的心也跟着颤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这一次,她的情况比任何一次都要糟糕,他甚至除了把脉,根本就无计可施,已经是病入膏肓,她甚至可能会顷刻间死去,如今全靠一口气硬撑着。“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她不能撑住,就随时……会死。”云渡缘显见的狼狈慌乱,起身倒退了数步,沉默的立在一旁,目光死死的看向她的容颜。这一刻,他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她在谁的怀中,能否再陪他喝一壶烈酒,不重要了。他只想要她活着,好好的再看一看这世间,想她达成所愿,想她终有所依,想她百岁无忧。谁抱着她,谁得到她,他都能成全,只要她活着,哪怕此生不复相见。第226章 得偿所愿“朕的血呢?能不能救她?”叶宸枫眸中一抹幽光闪过,抬手毫不客气的一刀落下,手臂上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淌着刺目的鲜血。他抬手喂到她的唇边,任由鲜血无休止的流出,面色沉冷,目光紧盯住眼前人。他虽十分清楚不会要她性命,却还是忍住跟着心痛,这一刀下去,当真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的眼里只有她苍白的面色,只在乎谋划的成功与否。云渡缘拧眉,缓缓转身背对面前情景,目光晦暗沉沉,似聚集海上波涛浪涌,他这一刻是平生未有之艰难。要如何选择?能不能冒险一试?他不能肯定换血的方法一定奏效,更不能保证失败了,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一切都是在拿性命搏赌。“没有用,她已经在病发中,你的血只有在治疗时才有作用。”他竭力平静自己的声音,喑哑着开口道:“带她走,若是她能挺过这一关,我助你换血。”“若她没能……你也不必告诉我。”云渡缘艰难的挪动脚步,离开此地,只觉神识虚晃,被锥心的疼痛刺激的浑噩麻木。就算是她死了,他也只能是旁观的那个,没有任何立场资格去陪伴,这样的距离,他原以为并不算什么,只要心中有情时时挂牵就好,但原来还是会不可控制的痛如刀绞。她若是能够挺过此关,他愿意担下所有罪责,哪怕最后不能成功,只得到她憎恨,也在所不惜。叶宸枫恍若未闻,一心只垂首放在怀中人的身上,许久方才缓缓抬眸,扫过云渡缘消失的方向。一抹轻缓而冷厉的笑,抬手收回受伤的手臂。一旁暗卫即刻上前为他包扎止血,然后恭敬的退了回去。叶宸枫目光微垂,一声绵长叹息,伸手拭去她脸上唇边的血迹,抱着她缓缓直起身来。“可以回去了。”风云卷过天边,苍穹空荡荡的发灰,呜呜咽咽的一阵飞鸟。直到一行人回到了宫中,天色沉沉的聚起阴云,狂风大作吹的昏天暗地,一地残红香气扑面。“陛下。”禾衣打开门迎上前去一礼,自从陛下离开后,她就一直守在紫宸殿中。“去命人将窗户关严。”叶宸枫扫过她一眼,几分沉抑的吩咐。将怀中人放在龙榻之上,他心绪起伏跌宕,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却不曾再抬眼看她苍白面容。或许他对于此事确实不择手段,也心机算尽了些,但没有办法,他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或者那个单云当真算是无辜清白,但他不能舍弃自己,不能舍弃她,那就只有牺牲此人了。“你会明白的,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朕的选择是对的。”他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缓缓的抬首,一抹艰涩而决绝的笑。本来这些阴谋诡计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的,就算是为此牺牲再多人,只要能达成他的目的他都不会在乎,但因为看到她为此付出的代价,看她痛苦的不能呼吸,他确实是心存不忍。“陛下,那些药物还需要些时辰准备。”禾衣匆忙回来,隔着一道剔透的珠帘禀道。“尽快,你亲自去盯着,好了就即刻送过来。”叶宸枫移开目光看了帘外一眼,深深凝眸回道。“是。”禾衣沉沉应下,心底却不由得哀哀一叹。这出苦肉计是成功了,但陛下心底也未必好受,虽说是让那什么神医亲眼目睹了千钧一发的危急,但陛下亦是陪在一旁,将一切也都分毫不差的看在了眼中,这个中的煎熬又有何人能体会。若要她来说,这一切都是错了,从头开始错到了结尾,若是这夜王能够再冷静一些,对待报仇之事能再理智些,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还不是太过感情用事,陛下也同样是忍辱负重暗中筹谋,却也从未见过将自己的性命当作儿戏过,两相对比来看,即刻便高下立断。但这些话她虽有感触,却也绝不会说出口,只是听令的下去看着药材。叶宸枫默然侯在榻边,心思沉沉浮浮的,听着窗外狂风大作的动静,不心底是何滋味。毕竟要将戏做的逼真,他只能真的让她疼到昏迷,若非如此又怎么能动摇单云。姑苏亦水觉得身上沉重万分,整个人都像是贴在冰面上一样冷的颤抖,身体却滚烫的在烧着,她并未完全陷入昏迷之中,只是无法睁开重如万钧的双眼罢了,这种感觉似乎与往日病发一样,却又似乎哪里存在异常,只是这些她已无心思考了。她现在一心都放在了提心吊胆上,她无可否认,这一刻她是在畏惧死亡的,不能死的,一切都来的太快了,她还不能死。她急不可耐而束手无策,只能苦苦挣扎着维持那零星的神识,至少也要废了隐凰城,杀了姑苏上清,不然她绝不甘心这样死去。叶宸枫忽然感觉到一阵坠力,他错愕回首,是她反手拉住了他的手,急迫而顽固的想要清醒过来。他一瞬之间就已经清晰感受到她的心情,她是在求生,害怕不能睁眼,所以这般拼命的为难自己。“亦水,你不会有事,只是一点点的疼而已,你会安然无事的。”他俯身将她抱在怀里,郑重的承诺。她也是留恋世间的,那他就更不会轻易放手,用尽所有办法,也要帮她留下来。他将她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只是没有她的性命重要,他想要她活着,可以为此付出所有,但却不会为了她的意志,而付出所有。“陛下,解药好了。”门外一阵短促的声音,禾衣衣袖挡住大风,牢牢护住手中药碗,动作敏捷的进入殿中。“宿衣知道这件事了吗?”叶宸枫伸手接过药碗,一边搅拌放凉一边开口问道。“属下并不清楚,但能肯定的是,他早晚会察觉到。”禾衣敛眸淡淡答道。“那就记得让他到时候管好自己的嘴,这些事情朕不想听到泄露出任何风声。”第227章 生难死易姑苏亦水醒来的时候窗外风声依旧没有停止,她在朦胧中被惊醒,依旧有些浑浑噩噩的,努力的动了动手指,却只觉全身上下皆是乏力,再回头却只看见身旁有人守着。“好些了吗?可还有哪里难受。”叶宸枫徐而言道,无需回眸也知道她已经醒来了。“我睡着了?”姑苏亦水一时有些怔然,还未曾从黑暗中清醒过来。“你哪里是睡着,你是昏过去了,要是不能醒过来,就真的看不到明天了。”叶宸枫端起一旁仍是温着的药碗,向前递了过去,眉心一抹浅浅倦意。姑苏亦水沉默不语,起身接过药碗却久久不曾动作,她似乎是昏倒在了云渡缘的面前,毫无预兆的一阵疼痛,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但不是一旦毒发就不会再有办法可言了吗?为什么她还是醒了过来?“我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的毒发,但这一次,我是真的怕了。”她指尖紧握药碗发白,片刻后将不知什么配方的药一饮而尽,甚至完全没有感觉出苦还是甜,一心都沉寂在迟来的恐慌中。“不会的。”叶宸枫自她手中取走药碗,伸手揽在了她的肩膀上,缓缓闭眼道。他不后悔如此行事,却仍是难掩心中疼痛,没有什么是可以一帆风顺的,但若以她的痛苦为代价,他总归不能释怀。她昏迷的这半天,面色苍白如纸,只有微弱的呼吸存在,甚至连他都要以为是真的支撑不住了,明明是胸有成竹的事,他却没有办法保持冷静,甚至杜绝了任何人的靠近,亲自守在这里,直到看到她真的睁开眼,方才真正的放下心中忧惧。……阿雀并不知宫里这诸多变故,自从午时前出宫后,他便奉命暗中追查历城之事。这三年来,他几乎从不曾离开过姑苏亦水左右,亲自参与任务,可见此次势必要大动干戈了。他留下了一半的人在阳城之中以便随时策应,另一半人随他一同离开,参与此次追查。离开了承国之后,他们第一时间赴往历城,花费了一日一夜的功夫,暗暗排查一家一户,但最终线索还是断在了关键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