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来讲,证明了他心中所想没错,一切都如信中所写的一般,一丝不苟的执行落实了。北襄军队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承国腹地之中,一切既匪夷所思又毫无波澜,他们平平安安的活着,还大摇大摆的现身在所有人的面前,威风凛冽而盛气凌人。除了不能随意动手沾染鲜血,这简直就像已经征服踏平了天下第一国一样,这滋味免不得让人觉得飘飘然如在云巅了,还真是殿下神机妙算,果然命令传下,还从未出错过。北襄军们趾高气的就安营扎寨在承国阳城外,走路都觉得比往常底气十足了几分,直到进入梦中,才暂且搁置了这份心情。说出来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他们就这样坦坦荡荡的谁在了异国他乡,带着武器刀剑,一路上狂奔疾驰,却不曾染过一滴鲜血,真是古今一桩大事了,再多待几天,说不定他们自己都要把自己真当成送礼队了。军营中人心思各异的进入梦乡,安静下来的营帐里,一道带着几分淡定儒雅的影子缓缓走了出来,将手中一盏凉茶倒在了土地上,转身又不紧不慢的走了回去。张竖只不过一掀帘的功夫,出去时还空无一人的营帐里,便凭空多出了一个人,背影颀长,不怒自威。“上主?”他惊异的一声,跪迎了下来,心底还是带着几分未曾平静下来的意外,难道上次所谓的离开,便是来了这里?这阳城中如今有的人是谁,那自然是不言而喻了,果然上主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在这里待的如何了?”那人并在让张竖起身,只是顾自寻了椅子坐下,不疾不徐的问道。“回上主,属下深觉当时决定再正确不过,还是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策应其他人行事,才是最为妥帖的。”“虽说如今一时还不能用上,但属下相信,一定会有用得到的一天。”张竖眯了眯眼,垂眼信心十足的答道,他留在军中这些时日,虽不曾办成什么大事,但这个身份还是用的得心应手的。为了能够更加深入的接触军中实务,他还特地随军跟着众人一同来到承国,执行这个看起来并不如何正式的任务,虽说这个命令确实匪夷所思,令人捉摸不透了几分。暗暗腹诽,他面上却丝毫不曾表露出来,只郑重其事的说出了前边的话。那人闻言眸光微动,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但愿你不要白费这一番功夫,能让我们看到结果的收获。”张竖拱手,正色应“是”。又道:“不知上主今日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他心底一时琢磨不透,想着上主趁夜前来,必然是阳城里边有了什么变故,可从军中如今的消息来看,似乎是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也未曾得到任何消息的。那人闻言目光沉了几分,似乎沉了一口气,指尖抚过手下纹路,眉心一动,吩咐道:“可以命派出去跟随姑苏子复的人准备着,随时候命撤离。”什么?张竖讶然一声,心中更是不解,只是不曾直接问出口,转而言道:“不知可是阳城中又生了什么变故,急需调派人手?”他心中知道姑苏子复的身份,一时并未想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撤去派出去跟随的人,那不就等同于纵鱼入海,到时候再要找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没有什么变故,就算是有,也不至于要为了这些撤回人手。”那人眉眼淡漠的瞧了他一眼,如是而道。“不过是他似乎并不愿意旁人的人跟着,强人所难之事,结果往往适得其反,既然如此,那就随时准备着吧,让他们不要惹是生非。”不紧不慢的将来意表达清楚,那人睥睨一眼横扫过他,起身转眼间夜风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张竖这时方才起身,眉头微皱,姑苏子复此人他并未接触过,只是如今看来,亦是个不好相与的。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椅子摇了摇头。第261章 是何用意宫内陡然倾倒一座水榭亭台,禁军即刻便派人前来呈报,怀济远远瞧见即刻蹙起眉,拦了下来。“怎么回事?”怀济眉头一皱,偷眼瞥过烛火奄奄的宫殿,心底暗暗道了一声还好及时。这要是坏了里边的好事,扰了陛下的兴致,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回公公,外边一座水榭台塌掉了。”禁军木楞的拱手,垂眸回答道。“怎么塌了?不是年前新建的吗?”怀济闻言眉头皱的更深刻了,惑然抱怨了一句。“也许是,没建牢靠。”禁军憋了许久,讪讪回道。“那也不能毫无预兆的说塌就塌了。”怀济冷冷“哼”了一声,这宫里如今怕是还没哪个冲昏头脑的敢偷工减料,这亭子还真是会挑时候,上赶子的坍塌。“您看是不是放属下进去……”禁军抬眼小声试探。“躲远些。”话还未半,便被怀济一甩拂尘挥到了脸上,净是些不开眼的。“今个别说是塌了亭子,就是丢了城池,也别想迈过这殿门。”想得倒好,还想进门。怀济冷冷“哼”了一声,将人给赶了下去。月上中天,满地华彩渐次蒙上银霜,一夜不长不短的溜走,水里新荷婉转伸展,嫩白深粉,正是花香清怜,氤氲一池雾岚。一身艳色分桃灼,烛火燃尽,爆出几点星火金灿,扑腾两下熄灭。姑苏亦水掌下一道蜿蜒不平的旧伤痕,隐隐作痛在心,眉心随着略略的狰狞跳动一瞬。“多谢夫人一念之差,若是再偏几分,可就只能魂魄入梦与君同了。”他按住了胸口上的手,将她摊开的掌心卷起,合在了一手之间。一声轻笑,低低响在微微昏暗的空间里,呼吸间暖玉生香。“这一剑,是当真要取你性命的,拔剑是真,动容亦是真。”她阖眸,眼前能忆起当年种种,果真没能杀成他,她便挣不开了此劫,兜兜转转依旧不出所料的栽在了这里。“哦?朕还当你落荒而逃,走的那般匆匆,连话都不肯听完。”他戏谑垂眸浅笑,这一剑哪怕是穿心之时,他也从未怕过。她若能决然运剑,他便敢以命做赌,果然一切都不曾辜负,只是可惜她跑的太快,未及听他将话说完。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一错,十指相交,她倾身压下,垂眸睥睨俯视于他,漫然抿笑。“你想说什么?”她当时一心离去,不敢多留,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生出更多牵绕,方才不愿听他说完,如今既已解不开这双丝网,再说多少也都没所谓。“忘了。”叶宸枫暗中伸手拉了一把,将她圈在一侧,敛眸笑了笑,随意回答道。“何必在意那些,反正都已经如此了,还能如何。”他含笑避而不谈,抬手遮了遮眼。那日说起来倒还真是刻骨铭心,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毫无防备的那般狼狈,她不顾而去,数次踢开他的伸出的手时,当真是让人挫败恼火的。姑苏亦水不语,回眸望不见他遮掩住的神色,忽而蓦然笑了。“也不知到底是我怕了你,还是你怕了我。”她并非不知当日何等绝情,可说到底还是有情可绝,否则手中剑又何必动摇。他与她相识虽久,相伴却寥寥无几,不知是谁降了谁?叶宸枫闻言微微一叹,垂眸看了她良久,方才缓缓开口。“你若杀不死我,这笔账总要有还回来的时候,这便是当日未尽之言。”“当日未及出口,今日万事皆了。”既然都已经做完了,他本不欲再言,奈何她苦苦相问。倾身凑近,他再次进取逼紧,掌心贴在她身上带着几分炙热,低笑落入她的耳中,鬓边厮磨。巫山云雨,磋磨得几分奢靡沉醉,又是羞花榭月,风光旖旎无限。直至天色大白,她沉沉睡去身侧,方才静谧了一室暗香。他起身更衣,静默离开宫殿,迎上门外一袭侧侧的风。“陛下。”怀济一见忙不迭的行了上来,笑容满面,接过宫人奉上的披风递了上去。“陛下这几日不上早朝,时候还长着的,怎么就出来了。”怀济后退到一旁,眼睛眯了眯笑道。“时候还长,也不只是这几日长,朕不出来,那些个别有用心的,可就要掀翻了天了。”叶宸枫身披玄赤,上印金鳞九龙,随意摆手命众人退下,只带了怀济一人离去。“陛下,昨夜禁军报过来,说是湖上一处亭子塌了,已经命人围了起来,以免有人触碰。”怀济凑近低语,呈报上昨夜之事,眸中精光一闪。此事他都能看出几分非比寻常来,陛下定然也能看出其中蹊跷,怕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要打搅昨夜好事,但若仔细想来,却又太过破绽百出。“连一夜都等不了,看来此人很是迫不及待,便先去看一眼。”叶宸枫闻言眸中冷锋盛了几分,转了脚步,移驾现场水边。怀济紧随其后,不多时就来到了地方。几名看守着的禁军远远行礼,退到一旁让开路来。叶宸枫极目望去,那水亭碎石已经沉入了湖中深处,只剩下了两侧飞架而起的断桥残骸,空荡荡的仿佛随时会承不住裂开。“倒是好功夫。”蓦然望去片刻,他一声冷讽,不屑嘲道。“陛下,这果真是刻意为之?”怀济心中隐有揣测,却不敢肯定下论断,如今闻言忍不住再问出心中犹疑。“自然无疑,昨日还是平整如新,一道裂纹也没有,一夜就四分五裂,毁的不成样子,无论是年久失修,还是偷工减料,都不可能成如今的模样。”叶宸枫掌心抚过面前栏杆,目光掠过水边青石又看向湖心残骸,略一停顿后蓦然收回。这距离绝不算近,能够在这么远的地方,以内力摧毁湖心的水亭,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看来倒还是费了些功夫,请了高手前来,不过毁一座亭子,怕不是用错地方了吧。“走吧。”吩咐了一声,他转身不再去看身后。怀济随侍驾前,垂眸问道:“陛下,这里如何处置?”“毁了一座,就重新建一座便是,朕倒要看一看,谁还有胆量,来毁这第二座。”叶宸枫闻言眸光晦暗一点,聚集成风浪漩涡,拂袖大步而去。怀济颔首紧跟上去,感受到身侧的寒意,噤言少语的一侧伺候。如常回到紫宸殿,案上还积压着这些日子,还未处理完的奏折,自从不再送往弼西宫以后,陛下的政务可就越来越繁重了。将按照陛下的要求新泡好的茶水端上案前,怀济倒好奉上手边。宫人研好墨盘,叶宸枫狼毫几笔沾下,驾轻就熟的批阅折子。这些东西他并非是无力处置才交由旁人代劳,不过是因为劳而无功,方才不愿费时费力。既然今日事必亲躬,那有些东西,也该是时候大刀阔斧的变一变,改一改这朝堂的局面了。怀济在侧,偶然瞥见两眼笔下内容,即刻便神色紧绷了起来。陛下已经下令贬了万祜卸职隐退,这如今齐相余相双双闭门不出,朝堂正是空虚之时,按照这笔下的意思,但有些像是要变了天啊。御旨要升徐渭一品军侯,开武场比武夺冠,择能人志士封侯拜相,一看这陛下的意向,已经由文转武了。这更是意味着,承国要动作了,沉默了这么些年,恢复落下的国力,一旦主动出手,那势必不同于漠国的雷声大,雨点小,而是真正的要点燃九州烽火,燃尽山河血色。“陛下,用盏茶再继续吧。”心事感慨千万,怀济默然片刻,紧捧茶盏躬身奉上打断。叶宸枫目光扫过一眼,未曾动作,待将手中奏折批阅,最后一笔稳稳落下后,方才接手端了过来。“想说什么便说。”饮了一口半苦清茶,他面上神情淡淡的,指尖掠过笔下字迹,覆手翻了过去。“老奴,只是一时激动,陛下这样做很好,以后所有人都会明白的,陛下做的每一件事都再正确不过。”怀济一声感叹,老眸中热忱一瞬,短暂的情绪起伏后,郑重的回禀道。“朕曾经说过,你会看到那一天,九州归一,四海来朝,而一切不久后都会在朕的手中实现。”叶宸枫眸中一抹睥睨霸色,眉峰如裁,入了半山苍茫深黛,淡若无痕的一抿唇,不疾不徐的放下手中茶盏。“老奴一直相信着陛下。”怀济欣慰萦怀,抬手揉了下眼,以袖遮掩。他一生也算是经历过风浪无数了,先皇继位,先皇后入宫,陛下诞生,到最后的凋零衰败,寒太后凌霸六宫,专横跋扈的把持前朝,先皇后仙去,无数大臣被杀,最后先帝也撑不住驾崩。陛下少年称帝,临危受命,左右环伺着豺狼虎豹,万般艰难不易,才有得了今日的肃清河山。无论是朝野或者百姓如何褒贬也好,可谁也不能否认,是陛下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么多年尽管再怎么困顿受制,也不曾丢弃过一方百姓,割让过一寸土地。就凭这些,谁又有资格僭越尊卑,指手画脚的左右君上。叶宸枫只是淡若无痕的颔首,指尖掠过玉盏上的暗纹,端雅无垢,一身霁月尊华。“所以说你也是聪明人呐,若是当初投靠了云鸾殿,今日怕是站不到这里了。”叶宸枫直言不讳,含笑而道。当年最艰难之时,倒戈相向投入云鸾殿的人不在少数,而怀济是最有把握能够投诚向云鸾殿的人,可却一直忠心耿耿不曾动摇过。“当初你是最有机会的,为什么不去呢?”眸中幽光一沉,他想到了当年之事,隐在笑意之下,开口问道。怀济眸光亦是一暗,回想起了当年……这世上除了他,再没有人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他至今仍能清晰的记得,尚且年幼单薄的陛下,当年是如何一步步走近龙榻,接近浑浑噩噩的先帝,拔出袖中锋利无比流光一般的匕首,冷漠的刺入心脏之中。弑父杀君,这般可怕的罪名,足以摧毁一切皇储礼制,可陛下就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看向他,脸上毫无畏惧,回眸眼中空无一物的合上了先帝的眼,然后就那样转身离开。萧条的天地间,雨水淋漓的泛起水花,那尚且单薄的影子,蓦然跪在了空旷的宫中,天地之下孑然一身风霜。少年未老,心以苍茫,肩负着天下万万人的重担,坚忍不拔的煎熬在刀光剑影中。他打着伞追了过去的时候,垂眸仍看见那白衣袖底,染血匕首,混合着掌心伤口,红了一片。那个时候,只要他有心投靠云鸾殿,或者当众揭发真相,顷刻间就能毁掉唯一的储君,弑父杀君,天下人眼中已经是万劫不复。“因为老奴知道,陛下就是承国的希望!”怀济沉沉开口言道,一缕惘然的笑,带着岁月沉淀后的烙印,缓缓的摇头。叶宸枫闻言一笑出声,面上无喜无怒,也不知是否放在心上,只是端起一侧的茶盏一饮而空。其实这些并不重要,问出来也并没有任何意义,他当年既然敢拔出匕首,那就不会给旁人机会在。事实上,只要怀济有一分想要背叛的心思,他都不会容他活着将话说出,当然这样的事并没出现,一直到云鸾殿已经不复存在的如今,他还是依旧的忠心不二。将案上几分奏折拿出,又另下了一道旨意,他招了怀济上前。“这些东西,即刻传下去办,务必要在绝门得到消息前,都办妥当了。”垂下眼睑,他兀自抿唇一线,冷声吩咐下去。怀济上前接了过来,依令即刻执行了下去。叶宸枫神色微凉,若有所思的将笔搁下,这件事情要的就是速度,越快完成越好。这是他特地设下的机会,为的就是正大光明的任用竞衣等人。这些再加上朝堂上早早埋下的暗子,到时候里应外合,想要成什么事,可谓事半功倍。第262章 锦囊无踪姑苏子复摆脱身后人的第一天,他想或许这也就是答案了,不再去插手这些是非,他可以悠然自得,置身事外。可心中一空下来,他就不由自主得开始神游天外,千头万绪仍是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他想或者还要再往宫中冒险一试。那个人或者当真可能是他的生身之父,这也算是能说的通,这一场阴魂不散的跟踪,可她呢?他想不通,到底她又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那个人似乎对她的兴趣,比他这个被监看起来的亲子更甚,他虽不清楚那人实力如何,却也能肯定必然不好对付,被这样的人盯上,她岂不是更加不安全。细思一番,他沉吟垂首一笑,这可如何是好,说好了的只甚事外,这见还是不见,若是去了这趟承国皇宫,是否算是食言而肥?但是,似乎……他也从未开口选择过,一切从何时开始做熟,其实也不太要紧。缓缓负手身后,他修长身影似一截青竹,面前一方水坛子,一对锦鲤对食碰面,一串泡泡浮起。一手按在沿上,他轻轻拨弄了下水面,转身负手走去。身后锦鲤扑腾几下分开,真是可气,都养成精怪了……将手上水珠拭去,他目光扫过一旁天色,虽下了决定却并不急迫。宫中如今怕也不是好进的,他并不着急,反正心思打定,多等几时也是一样,一朝一夕能守得牢,再多几个日夜,总有掉以轻心给人钻空子的时候。缓缓一笑,他心底愁结打开,指下玉扇一合,绕了一个圈飞落在桌上,正正打乱了一盘胶着不下的棋局。……皇宫中,姑苏亦水醒来的时候心底倏而一空。不及多加思考,她便即刻的清醒了过来,心底一道灵光闪过,她忽而想起了什么。锦囊!这几日一心都放在了承国朝堂上,湛血剑当时失踪,她目光只顾得这些,却不觉漏下了这件事,自从那日以后她便再未见过那只锦囊。或许,同湛血剑一同失踪还有这只锦囊,是她大意了,湛血剑虽然已经回来了,可这件东西却不翼而飞了。她甚至可以肯定,引诱她出皇宫的人一定就是偷走湛血剑的人,而那只锦囊现在必然还在此人手上。心底倏而冷了起来,风月温存之息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浇不灭的怒火,以这个身份为题再惹是生非,还明目张胆的戏耍在她面前,当真可恨。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不可能泄露的消息,还能步步准确无误的正戳到她的痛处,他到底要做什么?缓缓站直,她脚下踩着冰冷玉石,逐渐冷静下心中的跌宕起伏。到如今,她甚至连一个照面也未同此人遇到过,他的目的身份她一无所知,仅凭着他的行事作风来看,也不像是隐凰城姑苏上清派出来的。此人既知道这么多,为何早早不用这些消息掀起风浪,只不早不晚偏偏就挑在了这个时候,是因为她入了承国?还是因为她身份大白于天下?她想不通,这一切的目的,锦囊除了能够撕开她的伤口,对于外人来言根本毫无价值,偷湛血剑是为了刺杀叶宸枫栽赃陷害,那这锦囊呢?难不成只是为了愚人娱己吗?沉沉咽下心中怒气,暂且放下心中所思,她亦没了睡意更衣起身。推门而出的时候,她神色太过冷清,惊得门外一殿的人都默不作声的跪了一来,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不说是天家帝后,即便是寻常百姓家的新婚燕尔,开门第一日也该是笑若春风,可看如今的情形,却好似并不怎么愉悦的。“起来。”姑苏亦水并未有解释,只吩咐了一声道。“皇后。”一侧大宫女当先稳住神色,上前局促的伸手想要搀扶却又觉得唐突,只好又收了回来,端正的立在一侧垂眸。“娘娘,奴婢银昔服侍您更衣。”她目光不敢直视眼前,只觉这随意一件内袍穿在身上,眼前人依旧带着一身的魅冶,冷颜冷色依旧压下了身后锦绣荣华的一片。“不必,命人离开的远些。”姑苏亦水眸中幽光乍隐,这一声“娘娘”着实喊的她心中一顿,听上去怎么就这般拿捏不住。“不要再喊娘娘。”她回眸不轻不重的斜了银昔一眼,移步走下宫阶,直向宫门外走去。银昔心底颤了颤,不止是畏惧,还有那一份莫名的心悸,只这样一眼,便看的她心魂尽失了。世人常道夜王冷魅,战场上双眸见血无数,只一眼便能摄人心魂,闺阁千金亦曾偷偷议论不断,虽存着畏惧之心,却也有荡漾暗想之时。这如今,虽说这夜王成了陛下的皇后,可这般冷冶颜色,也不是常人能消受得起的。匆匆跟了上去,她不敢太近又不能逾越离远,着实心底煎熬。“皇后要去哪里?”虽说如今六宫空虚,可这样随意的装扮,旁人看到可都是要回避躲闪得。“紫宸殿。”姑苏亦水未曾回眸看她,面无表情的回应一句道。“这……”银昔哑然,这样赶过去,怕是不好啊。紫宸殿中陛下偶尔还会传召外臣,这让看了去,明日朝堂上又该多了几本参本的新罪名了。?姑苏亦水随曾在抚国宫中待过许久,但当时以男子身份,倒也不觉如何拘束礼制宫规,这现在暴露了身份,再困居深宫之中,果然是麻烦接踵了。论礼数规矩,天底下还没有几人能真正拘束住她,若要整日钗环云鬓,那可真要被这个身份累赘死了。活成这样,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围了这阳城,反过来将人抢走来的顺心。“一切都不会有什么不妥的,你们听话做事,记住这些就够了。”姑苏亦水难得多说了几字,着实是听厌了这些人说辞,张口礼制闭口规矩,这些东西强者画下的圈套,用以麻痹束缚弱者的武器,她是乘风的剑,定规矩的笔,不是守其所缚的蚕蛹。紫宸殿外,怀济远远看到浩荡而来的众人,讶然顿了一瞬,继而急忙迎了过来。“皇后这边请。”怀济躬身上前推开殿门,抬手挥退了后边众人。姑苏亦水入殿,一眼扫过,正看到了竞衣等人站着。叶宸枫方才吩咐竞衣等人关于圣旨选拔之事,未半便抬眼看到了她入殿而来。“先下去侯着。”口谕吩咐了一声,他掠过她身上衣物,再扫了一眼竞衣三人道。宿衣暗中观察了一眼,见到是姑苏亦水,即刻飞快的行了一礼,出门消失的干净利落,其余二人相继垂眸离开。“怎么这么着急。”叶宸枫懒得理会几人,上前了两步,浅笑望她一眼,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这莫不是朕的衣服,就这样被你穿了过来。”他仔细检查一下,认真的点了点头,帮不住眉眼戏谑。姑苏亦水懒散垂眸看了一眼,“好像是,哪里分的清楚。”她不是分不清楚,是真嫌弃那些华裳垂地太过繁琐,这才直接捡了他的一件穿了过来。“既然如此,以后朕的衣服多留给你穿,嗯,不必分清楚。”?他被她取悦到,轻笑出声道。“怎么不再睡会儿,这便追了过来。”叶宸枫侧身,将案前摊开的折子合上,悠然抿唇言道。“我有一事问你。”姑苏亦水闻言眸光微不可察的一沉,极快的闪了过去,走近与他面对面道。“什么?”叶宸枫神色不动,回眸看向她眼底问了一声。“那日遇刺,除了湛血剑,那人可还曾留下了其他东西?”姑苏亦水略一沉眸,思忱一瞬,正色望他道。叶宸枫自她眼中察觉到了急迫,他神色微凉如水,沉默了一瞬反问道:“比如呢?”那人并未留下其他任何东西,可他却想要知道,倒底是什么东西让她染上急迫,乱了心神。姑苏亦水目光微动,未曾隐藏,回答道:“比如锦囊。”“那个人自我这里拿走的并不只有湛血剑,先前是我大意疏忽,未曾想到这些,今日倏而想到,这才着急赶来问你。”她心中对此事在意甚深,想着或者他会有什么线索,无论做了多少事,那人始终不曾与她照面过,她并没有任何线索可查,可他是见过那人,还与他交了手的,因此,她想或者能在他这里找出什么有用之处。叶宸枫闻言神色微凝,思索了一瞬,当日他可以肯定,那个人只是留下来湛血剑,一击得手便退了,中间交战对手之时,乃是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无论是现场,还是那人身上,他都并未看到有锦囊的踪影。“锦囊从头至尾,朕都不曾看见过,或许会是他带走的,可并未有任何的证据线索,一切都只是推断而已。”叶宸枫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垂眸沉沉看入她的眼底,轻声叹道。“这只锦囊很重要吗?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易的调起你的情绪?”他能看到她眼里的冷意,感受到她心绪的跌宕起落。若是说这是一个寻常的锦囊,从她的目光中,他也是完全不信的,她这样着急迫切来问他,必然是因为心底在乎不舍,这才会如此。姑苏亦水微微阖眸,平静了几分情绪,片刻后言道:“这只锦囊是义父留下来的,留在我身边也已七年有余,此人必是清楚了解此事,这才会拿走了它。”她并非没有经过推敲妄下的论断,而是十之九分能肯定此事,方才如此开的口。虽不知里边具体的来龙去脉和目的真正锁在,可拿走锦囊的人,除了矛头直指她,也没有什么值得这样大费周章的动手脚了。叶宸枫眉心微动,心底略有几分其他滋味,但念及是她心念之事,便也不曾说出口。“会找回来的,这个人不只如此,还欠朕一剑,此事且先放在暗中查询,既然人曾在阳城出现过,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装神弄鬼一辈子。”叶宸枫目光微软几分,将她凑近些,宽慰道。当日一剑,确实可以看出这人的确武功不凡,可若从出手招式的痕迹上来看,也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一来交战只是乃是夜晚,此人遮挡身形,必然是不想被人看到,出手难免有所隐藏遮掩,二来既然是早有预谋而来,那就不会轻易的被人抓到破绽,仅从那寥寥交手来看,他确实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若是一有任何消息,朕定然会告诉你,且不想这些不愉快的,一切总会水落石出的。”他抬指抚过她柔软的发梢,目光晦暗一点,转眼沉寂不见。姑苏亦水沉默片刻,垂眸一抹半凉的笑意,言道:“但愿如此,只要他的目的还未达成,总要再出现的,若是不幸落在了我的手中,此事不问出个结果,势必难以罢休,我倒想看一看,这些事到底是谁透漏出去的。”旁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知道这么多东西,此人要么是身在其中眼见过,要么就是有人暗中透漏消息,将这些事传入了他的耳中。“不提此事,朕今日方才命人出城去看过,城门外北襄军队都已经安营扎寨,吃饱喝足了,要知道他们这一来,围住的可不只是这道城门,还有阳城数万百姓的心。”适当的时候,还是需要外界施压,才能促成事情发展,虽说此举会成为一件并不如何光彩的事,可却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能够有效便是极好的。姑苏亦水闻言神色微整,沉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他们只需要再等几天便好,介时正好有要用到他们的地方,这一趟过来也算是磨砺一番,以后才是要真正的见刀光血影。”她并不曾忘记该要做的事,待承国这边稳住大局后,她自然会去亲自将这些事一一了结,无论是穆国还是隐凰城,每一步都已在局中成型,等候了这么多年,总要求一个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