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卸去这几日克制的平静无波,带着锋芒的回眸扫向身后,毫不客气的嘲讽一声道。“失望怕是不必,因为这里我能进得来,你却出不去,这样算起来,技不如人的怕不是你自己。”凤兮疑并未遮阳身份,不曾告诉任何人,偷偷的潜入了这里。他唇边一抹笑,想到这几日的事情,忍不住心底都愉快了几分。所谓的情比金坚,不过是因为没有碰到真正的顽石罢了,他认为今天这一步,尽管没有任何人的推波助澜,迟早也会发生。就算不是他引她亲眼目睹,难道这件事情就能这样揭过去,永远的不暴露吗?不可能的,世间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只不过是让这一天走的更快些罢了,因为他已经等不及了,像前几天这样的日子,他一刻都不能再久留了。只要想到师兄的身边还有她在,承国的社稷还在岌岌可危,他就不可抑制的发疯,活在绝门与承国的角逐里,是他心甘情愿受此折磨,可活在面前这个人时刻的威胁里,那是真的让他不能忍受。“承国国师?”虽则只有数面之缘,可姑苏亦水却清晰的记着他,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乃至于他的心。她并非是一无所察的,自从初见起,就已经开始的暗中针对,绵里藏针的数次设局,她怎么也不会忘记这些事,因为得到的原因,实在是令人惊叹。“还以为夜王殿下必然贵人多忘事,不成想还能认出在下,真是让人感激涕零,诚惶诚恐啊。”凤兮疑一抹幽光掠过眼底,冷笑一声开口,隐约带着挖苦的意思。“你的敌意不小,不过我能理解,得不到的东西,落在了别人手中,总是要气急败坏一场的。”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将一切看在眼里,本来并不想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但想到心中察觉出的事情,便忍不住想开口试探一番。她言间意思虽未指明,但也并不怎么隐晦,落在他本就察觉一切的心中,自然是将里边意思,体会的再清楚不过了。“你知道我被人抢了东西?那可知道那人是谁呢?”一抹凉薄笑意,透着滴水的阴冷,凤兮疑沉沉的看向她,目光宛如实质一般,要将她剥皮抽筋。“不知道。”姑苏亦水毫无波澜的回之一句。“我只知道许多东西,凭抢是没有用的,一心只能看到卑鄙龌龊的人,自己定然是活在扭曲阴暗,不能自拔的。”她知道一切,但不代表承认他口中心中的一切,想要仰慕谁,恨谁,是他的自由,她无权干涉,更不会插手。但若是将这些转化为实质的伤害,明枪暗箭的步步逼来,她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的听之任之,只有求不得又放不下的人,才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想着自欺欺人,以自以为是的真相,来左右或者破坏别人的好事。“呵,你怕是没有资格来教训别人活的如何,惺惺作态令人作呕的,不正是你吗?”凤兮疑并不介意旁人如何评价自己,这些话对他来说本就不痛不痒,换做其他人,他只会轻描淡写的一笑置之,可换做眼前这人,他便忍不住,不可抑制的要驳回她所说的一切。姑苏亦水冷眼置之,不想再和他继续这样互相针对的对话。“既然这么看不上眼,倒不知今日,阁下又是为何而来的?该不会只是为了这几句无谓的口舌之争,那倒是让人大开眼界。”姑苏亦水略一沉眸,并不曾声张出去,既然有了能够接触外界的人来自投罗网,那她又怎么会拒绝向外推呢。“正是因为如此,今日才要来。”凤兮疑颔首一笑,冷冷的挑起一抹阴桀,凝眸沉沉的放在她的身上。若是旁人或者会在此目光下慌张颤栗,可姑苏亦水此生见过的风浪太多。比之根本不值一提,任他如何恨意满满的扫视,她也只是坦然处之。“说说你来这里的目的。”姑苏亦水平静的抿唇开口,她心中已有猜想预料,他今日来的目的无非是只有两种。一要斩草除根,彻底将她从眼中出去,二是曲折行事,趁此时机步步攻破,要她再不能留在承国碍眼。二者无论是哪一个,她其实都愿意听一听,所以才迟迟没有任何动作,任他言语猖狂的这样攻击一番。“难得逢人落魄,自然是要来好生的观赏一番,若是有机会一击致命,更是再好不过。”他勾起一抹冷笑,眉眼之间尽是戾气喋血,直直扫了过去。姑苏亦水听到他的回答只是不屑的笑了笑,冷冷对上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却凌然锋利。“你以为这就是你耀武扬威的机会了吗?你的目的和来意,早就已经无从遮掩的暴露出来。”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毫不客气的挑唇,轻蔑的一声“嗤”笑。“你想要我永远的离开承国,想要我永远消失在他的面前,难不成还自以为这样自持姿态,就能够高枕无忧,就能要我卑躬屈膝,就能够坐享其成吗?”“你以为这些自作聪明能够瞒得过我吗?在我面前玩弄阴谋诡计,你未免找错人了。”姑苏亦水不愿陪他继续耗下去,无论是为什么而来都好,她已经不再在乎,因为无人值得。第268章 目标一致“既然你知道我为何而来,那就不该如此待客,毕竟——”凤兮疑一声笑,眉峰冷挑,沉沉看向她。“我是来帮你的,不是吗?”他不再顾左右而言其他,直入主题,一句话出口,心底亦安稳落地,终于说出了目的。“来帮我?”姑苏亦水重复一遍,眸中一点冰冷笑意,再次将他打量了一遍。“是帮我,还是帮你自己?这件事情,国师还是应该好好的考虑清楚。”“若你是来帮我的,那大可不必,就此且住请回!”既想要达成目的,还想要别人感恩戴德,世上哪有那么两全其美,她如今只是受制于人,不是无力反击,岂容旁人趁火打劫。“帮你和帮我自己,这本该是自相矛盾的,可如今这并不冲突不是吗?”凤兮疑笑意深了几分,眉眼颜色却淡泊了几分,袖底五指缓缓攥紧,不动声色的凝眸。“你想要离开这里,我比你更想要你离开,最好消失的干干净净,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他毫不掩饰的说出了肺腑之言,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眼中却维持了隽永笑意。“所以,你不是在帮我,只是要成全你自己罢了。”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为了成全自己又如何?你离开了,可不止是成全我自己,这也是成全承国,成全师兄,因为你就不该来这里,不该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若是没有你,一切只会越来越好,留你在此,才是师兄此生最错误的决定。”他凌厉目光直指人心,不再顾忌一切,情绪不稳的狠狠说道。姑苏亦水不曾反驳,只是一笑,因为她并不知什么才算对错,若要这样算起来,云渡缘遇见她就是错,她踏足阳城就是错,隐凰城中没有永远沉眠就是错,这一切都不该做,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可惜……该做的不该做的,她全都做了,好的坏的,她都没有躲开,尽管如此,对错于她而言,依旧是镜花水月,从来难以分辨。“这样正好。”她蓦然侧身,面容透过窗外光线半明半暗,一缕深颦上眉,笑的轻散而疏冷。“若能够做成你说的这些也算是你的本事,可这与控制我的自由是两回事,这世上只会有我不愿踏入的地上,没有不能。”“你若是有本事,只管且行且看。”姑苏亦水一口气沉在心中,神色清冷而淡漠。太过自以为是又插手太宽的人,实在是让人厌恶,若非今日目标尚且一致,她一眼也不想多看此人,更不会这样和他多费口舌。“怕是在承国,我的本事还是比你要大些的。”凤兮疑笑意飘然,悄无声息的一抹暗光眼中划过。姑苏亦水略一勾唇,垂下的眸中,一半冰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你最好祈祷着能永远这样,在承国朝堂屹立不倒,否则你这条命,恐怕就危险了。”她不是仁慈悲悯之人,更不会顾忌什么麻烦,今日身在囹圄,他这番言辞,她不能如何,但这份利用之心,她会好好的记住,改日一并索回。“明日早朝会很晚结束,城门外的士兵会被调回一刻,剩下的你该知道要怎么做。”凤兮疑一声轻笑,并未将这份威胁放在心上,并不是不信这有朝一日,而是他本也无畏生死,只要承国一统,师兄的身边没有这个人,一切就都是值得的,至于此生怎么样的结束,其实本就没什么要紧的。姑苏亦水沉沉的回眸看向窗外,宫中依旧是风声鹤唳,暗中时刻有人严阵以待。除去这些人,她至少要花上一个时辰,可她只想要离开这里,并不需要杀掉这些人,那么两盏茶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只是这一次的离开,必须要的彻底的撤离,无论是冥宫还是北襄,都不能再有一个人留在这儿,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可这样紧迫的时间,要做成此事,也并不是容易的。“希望你不会暗动手脚,要知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不划算,但用到阁下的身上也不是毫无价值的。”姑苏亦水毫不客气的明言,他如今虽然与她目的相同,但说的话依然不可尽信,这里边虚虚实实,若他反悔要反将一军的话,她也势必不会留情。城门外若有任何变动,她会即刻停止计划,就算是失去这次机会,她也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我是不想北襄军能够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可至少我不会选在阳城门外动手,因为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我自己还是对承国。”凤兮疑眸中幽光一闪而逝,似笑非笑的一眼扫过,转身自后方窗户飞身而去。他本是有些后手在的,不过是未曾决定好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手罢了,可如今看来,这些东西还是要暂且放一放,至少在阳城周围左右,他定不会轻易动手,因为他是真的再也不想看但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哪怕是再多一分一秒,都觉难以忍受。忍一时之痛,所能够换承国重归清净,那他有什么不可以等的?不过是早晚罢了,她总归未必付出代价的,不过是看最后,谁能赢得过谁罢了。姑苏亦水任他就这样的离开,只缓缓缓缓收回目光,将面前纱帘掀开,迈步走向外间。虽然是白天,殿内烛火却依旧没有熄灭,熠熠的燃在四角。姑苏亦水沉默的站在案前片刻,指尖抚了抚袖口,挥手撕出一块。将这一角缓缓握在掌心,她沉了一口气,转身坐了下去。她被困在这座殿中,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传递得出去,外边冥宫众人自然也已察觉到不妥之处,无法再随意的接近这里,往来消息。这几天里,只有一件东西是必然会经她手,又能够成功的流转出去的,那就是粥碗。而这也是她唯一能够与外边取得联络的东西。只有成功的将消息传递给雀部众人,才能即使的赶上时间撤离,这并非一句话匆忙之间就能办到的,毕竟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提前处理,有些人也需要尽快调令集合。门外不多时,便有人接近,银昔提了心泡的茶水送上前去,乖觉安静的站到了一旁。姑苏亦水提起倒了一杯茶水,却并未饮用,只若有所思的坐在位置上。她在等那碗每天都一定会送来的粥,虽然她并不知这里边到底真正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每天特地送来,但这就是唯一的东西,如今传递消息的关键。因为其他的东西,从她的手流出必然都会经过盘查,只有这碗粥,是没有任何人查看,连验毒都没有的。果不其然,并没有等多长时间,那碗粥就被人送了过来。一如往常一般,她接过粥饮下,只是没有如往常般一饮而空,而是放慢了速度。暗中运起一用力,她指尖微一用力,将掌心的一块细小的布条嵌入其中,待完成之后,方才将粥用完,缓缓的放下瓷碗。银昔目光掠过空了的碗,上前一礼,交给呈上来的宫人带了出去。见一切并无意外,碗已经被人成功带出,姑苏亦水心底方才定下几分,起身离开向里走去。银昔见一切都顺利的进行,陛下交代的粥,也已被成功饮下,心底送了一口气,目送眼前人入内,紧绷的神经也缓和了几分。姑苏亦水做完了这一切的事,便直接免了晚膳,躺下沉沉睡去。尽管她并不愿这样睡过去,不想在梦中深陷火海,重复折磨,可想到明日的要事,她只能逼迫自己睡去。因为,这样才能不用面对他,她才不会出现破绽,就这样义无反顾的离去,从此再不回头。叶宸枫回来的并不算晚,可这并没有什么用,他见到依旧是她睡颜。她这几日要么沉沉睡去,要么沉默寡言,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她都不予理会,偶尔的回应一句,也是说不出的冷淡。她不想面对他,所以才会这样特意的睡去,他心中清楚明白,比起从前的无能为力,如今更是无可奈何。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何等痛心疾首,他也不能退让这一步。宁愿如今被她拒之千里,漠然相向,他也不能忍受她当真相隔千里,以此相见无期,哪怕是强人所难,他也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想要做的一切,他依旧能不遗余力的帮她完成,一日不成就百日,一年不成就百年。他不相信,一百年都不能够让她重新看向他,一百年都不能让她忘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姑苏亦水并不知道他是何时回来的,一梦沉沉睡去后,她半夜忽而惊醒。梦中的一切宛如真实发生的一般,让她不敢继续面对,甚至是不能继续做下去,她强迫自己醒来,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白日里的臆想,念念不忘的久了,一切就都开始反复重演,这才会有这样荒诞无稽的梦境。睁开眼平复了许久,她方才发现身旁已经有人,他已经躺在了身侧。这是最后一晚,能够这样同塌而眠,从此后,天涯海角,陌路殊途。他如今就躺在她的身边,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只隐约掠见了他的轮廓,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的心中却早已经远的漂洋过海。她不能面对他,更不想在留在这里重复折磨,因为没看到他一次,她都会回想到另一人的起,那生命就像流出滚烫的血液一般,一点点的消逝,一点点的冰冷,在她满是鲜血的手中。不是他杀了云渡缘,其实该是她才对,那两把剑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只能拦得下一个,没有其他选择,没有回头路。注定要流血,注定要她舍弃一个,而她……最后,是她下的手……这致命的一剑,她的冷眼旁观,她的无能为力,这才害死了他。她不是不痛,不是不恨,可她没有任何余地,无论是痛心疾首还是痛哭流涕,一切都于事无补,她再也不能还他一壶酒,只能永远的欠他一条命。一颗心越发的冰冷,她逐渐失去了所有表情,垂下空洞的双眼,不去看任何东西,不再去想身旁的人。再次沉睡入梦,她半夜醒来他已在,天亮醒来,身侧却已无温度。看来这场早朝,确实没有那么简单。她心底说不上什么滋味,其实她大约也能清楚,凤兮疑所谓的,“早朝会很晚结束”,这句话里边代表着什么其实不言而喻。只有足够重要的事,才能留得住他的脚步,凤兮疑此举这不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必然还会趁此兴风作浪,毕竟这些日子里,弼西宫所受的冷落并非一点半点,连朝中格局都已经开始彻底整变,自然是没有谁不慌张的。而今日,既然有凤兮疑给的机会,弼西宫冲到了前排,自然一切都会借此时机爆发。所有的计划还未发生之前,她就已经能猜测得到,他得知这一切之后,会有多愤怒。可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么多了,尽管最后成了别人手中伤他的刀,她也已经无路可退,不能回头。起身换上衣服,她最后一次站在窗口,掀帘眺望眼前荷花,许多花瓣已经萎落在水面上,一切显得愈发清清冷冷,落花无情,流水无意。短暂一眼之后,她缓缓垂眸,松开了手掠过案上冰凉剑柄,一切都会从这里重新开始,首先她要离开这座宫殿,然后离开这座皇宫,最后带着所有人,离开承国的土地。眸中一抹清冷,她拿起手下湛血剑,一言不发的站在了重重纱帘后边。外间隐约传来放低的脚步声,一点点的逐步接近她的方向。纱帘被挑起的一瞬间,姑苏亦水挥手落下,毫无困难的轻松解决。银昔方才抬眼,还未曾看到人影,脖子上一阵迟来的钝痛传来,她就已经不由自主的昏倒在地。第269章 突围出击姑苏亦水推开门的瞬间,眼前一亮,这么多天来,一直困坐空殿,片刻的不适,她抬手遮了遮眼,继而一抹半暗笑意隐在背光处。指尖冰冷,她眼中笑意亦逐渐消散,雕花门扇大开,一步步步下。她脚步不疾不徐,神色不冷不淡,唯有一双眼中带着隐晦的情绪,让人避之不及,不敢摄其锋芒。暗中之人早已守候多日,只是这几日宫内异常的平静,静的石头落下去都溅不起一朵水花,可没有人还松懈一分一毫。“皇后。”有人不知从何处出现,一礼恭敬俯身,远远的看到人便拱手挡路。姑苏亦水视若无睹,不动声色的避开此处绕路而行,依旧落步稳健。“皇后!”“敢问欲往何处?”那人心底一阵疑惑,追上前再次一礼,拱手垂头,凝眸问道。“你想以下犯上?”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回眸,不再继续前进,指尖温凉一只单色玉簪抵在面前人的下颌,毫不客气的迫他抬手,扬眸直视他的眼底。“属下不敢。”那人虽知此情此景大为不妥,却也不敢有一丝动作,只僵硬的立在原地。他并非是不知进退,而是这簪子锋利的一角,直指在他咽喉处,一分一毫也挪动不得。“那就好。”姑苏亦水已经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不着一丝感情的讲道。“带我去见叶宸枫。”她一字一句缓缓出口,波澜不起。那人一怔,心底犹疑,半晌后方才沉沉开口道:“陛下此时正在早朝,怕是不太方便。”姑苏亦水漫然一收指下玉簪,眉峰眼尾徐而微扬,她抿唇一冷抹,“有何不方便?”“搪塞糊弄,你可知没人救得了你。”她不必利器威胁,亦能轻而易举的取其性命。“属下当真无权擅自做主,陛下金口玉言特地吩咐,不能放皇后迈出此地一步。”那人后退一步,躬着的身子更低了几分,深深蹙眉,决然开口道。“那还真是不巧,此时此刻,这道门我非出不可。”姑苏亦水一挥袖,攻其不备,将人甩开了数米远。她飞身直奔宫门而去,同一时间,暗中隐藏众人倏而现身,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身后的门。姑苏亦水手中玉簪飞出,玉鞘中数道银光如炼,雪亮锋利的剑片散开,暴雨梨花一般绚烂。众人被迫分开格挡,慌乱只一瞬间,即刻稳住了阵脚。数十人结阵相向,虽被暗器擦伤,却依旧保持状态,岿然不动如山,全神贯注的严阵以待。话不多说,姑苏亦水目光微冷,湛血剑飞出,纠缠在众人身侧,凭借鬼魅般的身影,近身抗衡。她的剑快,身法更如风,众人摸不到首尾,又不能以命搏命,只能仅仅凭借着剑阵,将人包围在中间。姑苏亦水并不急迫,在阵中以一当十,拖延着打斗节奏,暗中观察其中演变规矩,只卡在众人变幻位置的时机处出手。果不其然,瞬间打散了这些人的阵型,她一击得手即刻掠向门外。久拖必生变,她只为了脱身,不是非要见血不可,更何况多待下去,打斗声必然会引来禁军,介时才是一发不可收拾。轻功如鸿,她丝毫不敢滞留,直奔了宫外而去,一路上有惊无险的避开了数队禁卫,却也耗费了不少功夫。待到与冥宫众人回合之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主人。”冥宫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要忽而撤出,一头雾水的跪地行礼。姑苏亦水无瑕解释,只能先将这些略过,只吩咐众人即刻出城。一路丝毫不曾掩饰,直闯了城门守卫。城门外,姑苏亦水即刻决定分头例如,只身一人不曾带上冥宫中的任何一个。她光明正大的直闯了城门外,其实是另有所图,凤兮疑此人不可尽信,他说的话她自然也不会尽信。她特地提前离去,错开了凤兮疑说的时辰,方才她直闯了城门,阳城外的承国军听闻动静必然不会置之不理。而冥宫之人单走一路,正好引来这些军队,以三部的实力,远非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军人能够追上的。这一来一回,正好替她拖延了时间,让她可以带走北襄军。……姑苏子复悄无声息的混在了城墙脚下,趁着姑苏亦水闯城门的机会,暗中跟在了后边。他一路并未现身,想看一看她到底要怎么做,直到看见承国军队被她调虎离山,这才明白这招声东击西。姑苏亦水并未察觉身后有人跟随,她直入了北襄军中,召见到了赛天机、张竖等人。众人闻得承国军中动静,本以为是要挥剑拔刀,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不料想严阵以待,竟等来了意外的结果,与所想截然相反。众人一时间欣喜若狂,只觉千言万语梗在心头,不知从何说起。无论是夜王那日的倏而离开,还承国突然间的倒戈相向,这一切都来的毫无防备,让人还未及反应,就已经落下来刀子。姑苏亦水一眼扫过众人,面上凝重之色瞬间打破了众人的欣喜,更将众人想要出口的问题堵回了去。“拔营,即刻随突围。”她面上神情郑重,众人已在风潮浪涌的漩涡中心,只有这唯一可以仰望的船帆。所有人瞬间按捺下心中的百感交集,只言听计从的依令行事。立时间刀剑一亮,杀声一片混合在凄喊之中。营地内外霎时间血染黄沙,北襄众人夺了抢来的马匹,一经成功突围,毫不恋战的奔了出去。当然这些自然都是姑苏亦水的意思,她无意屠杀,更不想让这些人都埋骨在阳城门外。虽说看守的承国军队被调虎离山,可阳城并不是只有这么些兵力的,久留下去,时刻有可能被反杀。且这一次,若不能成功,那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挑衅到了底线之上,眼前的所有人都会有去无回,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她在宫中困守了那么久,今日方才有机会冒险来此,为的是带他们回去,不是来让这些人拼命,为一己之私牺牲的。一行人直奔了北襄的方向而去,选的是最近最快的一条路,若是日夜兼程赶路,只需要两天一夜即可到达。姑苏亦水随军中众人一同赶路,并未与冥宫众人回合,因为这还不是时机。承国勰城中的徐渭,奉旨回京,而这一路上所行的方向,正好是会撞上的。可若是中途绕路,那就需要更多的时间,这一路上待的越久,变化越多,她并不能保证跑路之后,这一路上就能够畅通无阻,因为这里是承国,一路上耽搁的越久,她就越没有把握。行到一处必经城镇之时,姑苏亦水并没有再继续吩咐赶路,反而吩咐众人入城外山林,暂且安营休息。她独坐军营中,面对着着手下地图揣摩,只有选对了路,才有成功离开的机会。她其实知道,这样走势必会遇到徐渭等人,可这条路是必须要走的,若想让这些人成功回到北襄,只能走这条最近的,不然若是阳城中消息传达下去,顷刻间各路城门关隘都会锁死,介时才真是插翅难逃。片刻的沉思,她心中其实隐约已有打算,只是这样做确实冒险,她必须挑准时机,一分一毫都不能出差错。如今行了半天的路,天色已经将暗,今夜她不准备命众人快马加鞭赶路,就在此地休息即可。这里一带并不安生,因时常会有山贼出没,行人百姓皆是避之唯恐不及,连山上猎户也鲜少晃悠,倒也算是隐蔽之处,凭借环境即可掩人耳目。如今这个时候,怕是那些被冥宫三部引开的承国军已经察觉了不妥,回到了阳城,而凤兮疑早也就该知道了她并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至于皇宫中。他也应该知道了一切,所有的,无论想与不想,可不可能,都已经成为了事实。若是他勃然大怒,怕是圣旨即刻间便要连下数道,连夜传出阳城下到底下众城之中。但就算是驿站圣旨传递得再快,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这里,所以暂且此地还是安全的,就算是歇上一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可如今最难解决的事,还是自边关而来的徐渭,既然是奉了圣旨而来,那这一路之上他必定会带着不少的人马,毕竟他这一趟入京也并不是为了吃喝玩乐的,而是有真正的要事需要他的兵权和威信去办。但这如今也是她最为难的事,这一路上避是无处可避,早早晚晚都会撞上去,要么是北襄军绕道,要么徐渭改变主意换了路线。可这两种方法现在看起来,却都是不太可能做到的。那么这就需要用到她方才想到的计划了,正是因为想要碰一碰时机,她这才会留宿在这儿一晚。按照徐渭等人正常行军的速度来看,明日他们抵达这座城镇的可能性极大,若是没有任何意外的话,她的打算明日就可以进行。虽然不知道徐渭是否收到了阳城中发生变故的消息,可只要他见到了她,必然能够想出这一切。而她的计划就是,再次分头行动,声东击西,只不过这一次,是由她一人离开,出现在徐渭等人的面前,引他前来追捕,然后眼前这条路畅通无阻,剩下的北襄军他们就能够借机的趁其不备,赶上一个昼夜的路,成脱险功回去。而她一人,行动起来也会多少许多顾忌,徐渭若是想要追上来,怕也是没那么容易的。就算是若真有什么,她也还有冥宫三部之人在,她只需引着徐渭向他们的方向走,找准时机与他们回合便可,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选择的。她默然沉思片刻,将手下地图徐而卷起,放在一旁。……姑苏子复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放弃赶路,留在这里安营扎寨,心中一时不宁,他存了几分疑问在,差点要忍不住冲出去,问一问她原因,只是最后他很好的克制住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出现在最危机的时候是好,毕竟他还有那么一件事,不知要向她从何说起。这件事解释起来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只是他一路追查到底,得出的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更让人难以启齿。他一时还没想到要怎么面对,也没有想好该如何解释,这才会畏缩在这里,踌躇不前。一声叹息,他听着声音消散在风中,带着几分惆怅郁结的滋味。怎么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凑巧之时,那个所谓打父亲,不只一直在监视着他,也同时还在监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