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济闻言,甩了甩拂尘,上前一步领了圣旨,一言不发的离开紫宸殿传旨而去。他心底亦是感慨万千,这当真是瞬息万变,一转眼的功夫,弼西宫便安然无恙,国师也不用担心被换了,果然圣心难测,陛下越来越高深睿智了。不过仔细思索一番,陛下似乎从来便没有换掉国师的打算,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逼迫绝门出手罢了,到最后绝门自以为保住了位置,不虚此行,却不知一切都不知不觉已在旁人的操控之中。第303章 颠倒乾坤凤兮疑迈入紫宸殿,一礼拜罢,目光微转与绝门四位长老对视一眼,眼中并无分毫担忧,继而抬头面对众人,略一勾唇。“陛下宣召,不敢不至,不知有何吩咐?”他眸光微动,自嘲抿唇,涩然开口道。叶宸枫无动于衷,目光掠过绝门四长老,不予作答。邬临见状只能摇头,出面打圆场,他面色和蔼,慈善一笑,道:“陛下你命戴罪立功,从旁协助本座等人。”凤兮疑并非不识进退,但他却依旧接言道:“敢问所为何事?既能让罪臣重获新生,想必此事必不好办,臣能力有限,怕是最后辜负长老们与陛下的一番寒意了。”闻言众人顿时一滞,这话可不好接着说,毕竟还要看主人的意思,他们不好越俎代庖做出回应。叶宸枫闻言遥望了他一眼,眼底如同纯色苍穹一般无垠,他抿唇一线,徐而言道:“朕相信国师必然不负所托,若是有万一,也不过是样的结局,所以诸位万莫让朕失望,否则——”“谁也不知道后果如何。”是的,谁也不知道后果如何,他从未想过她一去不回的可能,也从未想过若是失败又该如何,他只知道要让她回来,至于别的,他还需尘埃落定后再仔细思量。凤兮疑眼底一抹明光,妄念不了遏制的再次在心底生根发芽,可他的思慕却注定了只能留在不可见人处。“好。”他怔然结舌,似嗔似叹,缓缓一笑,单膝跪地。“臣,唯愿不负陛下所托。”他言间恳诚,心底亦是一片敞亮,一切已然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当然若是加上绝门的四位长老,那必然是更好不过的了。“如此,便请陛下且先行回避,待有结果,吾等必会即刻回禀。”邬临略一颔首,目光掠过凤兮疑,定在了上首位置。叶宸枫目光晦明一瞬,起身逗留片刻,入了里边再次深深的望了里边人一眼,他只觉万般筹谋皆在此刻烟消雾散,他其实求的东西也不算多,若她不能留下,那这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凤兮疑眼尾余光掠过里边,只是平添了心底幽深,他越发笃定的坚持心中想法,这一切只有这样做才是最好的结束。师兄,你要天下,凤兮疑愿不惜此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要心之所向的皇后,臣亦会成全大局,只是那个人,她必须死,即便是冤魂厉魄,也该在这世上尽早消散的干干净净。他缓缓握紧手心,让开了身侧路,目送那道身影远去,宫门尽掩。“兮疑。”邬临略一沉眸,扫过他一瞬间的失态,心底存疑,喊他回神。“弟子在。”凤兮疑垂眸,隐下万千思绪,开口恭敬应了一声。“弼西宫做错了什么,为何被逼至如此地步?”邬临开口,言间尽是斥责之意,弼西宫便是绝门在红尘的代表,可如今陛下缺不顾同门之谊,要换掉国师人选,这其中到底有何不可说的隐秘,他必须探查清楚。凤兮疑一怔,抬眸掠了邬临后方的秋辞一眼,他短暂沉默,再转眸,瞬间红了眼眶,潸然泪下。“弟子的错,没能好好的辅佐帝王,匡佐社稷,让陛下被一女子所惑,失了神魂,这才弄得如此地步,一身狼狈,弟子……弟子有愧师门。”“弟子有罪。”他只恭敬的弯腰,一动不动的保持姿势,仰面泪痕不断,悲痛欲绝。邬临闻言神色微缓,虽未尽信,态度却也好了不少,回眸看向一旁秋辞交换了神色,见并无虚假之处,便长叹一声,上前亲自扶了凤兮疑起身。“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活的不易,门主与几位长老心底知道,只是总要有人能够从容周旋陛下与绝门之间,而你一直是绝门的骄傲,不二的人选,且放宽心。”他一个棒子一个枣,语重心长的宽慰道,神色认真而慈爱。凤兮疑自然不会再做戏,顺坡便下了台子,转眼便换了副面孔,笑意隽永的认真点头。“弟子自然是唯师门之命是从,更相信长老们一番拳拳之心。”直起了腰板,他拱手让开路,一礼相请,送四位长老入内查看详情。一番人对着龙榻上的人来回诊断了一遍,皆是一副高深莫测,不作言语的样子,最后方才抬了抬下巴,命他近前去看。凤兮疑凝眸,仔细探了脉搏,果然也发现了微不可察的一抹异样,他回眸诧异蹙眉。“是陛下吊住了她这最后一口气。”秋辞冷眼一瞥,不屑的解释了一句。“哦,原来如此。”凤兮疑恍然大悟的颔首,笑意越发深刻,眼底却是轻轻冷冷一片。他又探了片刻,回眸一笑,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何不开上古大阵,五星逢月,或者能有一线生机,莫非长老们担忧弟子能力不足?”他并没有听长老们答案的打算,自问自答一句,紧接着道:“弟子不敢懈怠师门功夫,每日必然刻苦修炼,还请长老检阅。”邬临闻言微微皱眉,却到底没有拒绝他的提议,事实上他们探出结果后,亦是如此想的,只不过到底存有风险,不敢轻易妄动,心有顾虑便也不曾主动提及。如此这提议从凤兮疑口中说出那就再好不过了,若是成功便罢了,但若是不慎失败,那一切都是也都可以顺水推舟将罪名安在他的头上,将绝门摘出去,弼西宫也并非是非其不可,一切都是他们算计好的事。“既然如此,那便试上一试,你务必要量力而为,莫要勉强而被反噬了功夫。”禹故与令远对望一眼,一声叹息,沉沉的开口道。他们亦不愿意这样做,可没办法,一切理当以绝门大局为重,在其位便要谋其职,这是他们的责任,为此牺牲己身姿是无惧的,有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弟子。无论如今他在朝堂上如何的风生水起,但在绝门中依旧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生死从来不由自主。殿内帐缦飞舞,在五方内力的催动下越发显得缥缈如幻,一颗金珠飞悬,蓄力之下越发的盈光饱满,仿佛汇聚了日月精华,星汉灿烂。凤兮疑面色微白,他额上已有冷汗隐约,与几位绝门长老相比,他的功力自然是不能及的,可他却不能撤,这一步踏出去了,从此后他才能放下心头大石,正真的高枕无忧。只盼着冷宫中,那个女人不会临阵退缩,自然,事实上就算她不肯自杀,他也会派出棋子,适时的伸手,助其一臂之力。……冷宫中风声透不过厚重门板,门前树叶沙沙作响,门后鲜血染透了砖缝,有一角素白半旧的衣袖,无力的挣扎晃动片刻,转瞬间已是一片死寂。她指上扳指沾了鲜血,篆文明灭间有金光浮现,直闪烁了一刻钟,方才徐而归了平静。冷宫中最是寂静无波之地,就像是枯了的井,哑了的琴,即便是死了一个嫔妃,也不过是微不足道之事,或许等到宫人发现这件事,也已经是十天半月之后了。到那时,就算是侥幸还有一具完尸在,也不过是一张草席卷出,熏染艾草洗去晦气罢了。这着实是太过稀疏寻常的事了,活着没有地位,死后连尊严都没有,更别说仪仗了。同一片天色下,天差地别的紫宸殿,怀济指挥着众人通通退后,一步不落的紧跟在叶宸枫的身后。他不时向殿内张望一眼,虽则隔着厚重门墙,什么也看不到,可他依旧忍不住一遍遍重复动作。反观另一边,叶宸枫却是一言不发的踱步殿外,一眼也未曾向身后张望。他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甚至是每一步来回的距离都在计算之中,他在强迫自己不去想里边情形,便只能找来足够的事情忙碌起来,哪怕是再如何没有意义的事,如今作起来,他一样的乐此不疲,甚至不敢停下。想不到,竟有一日,这世上会有一事,另他变得不像自己,开始不断的做些愚不可及的事,没有意义的浪费时间。可却没有人能够体会他如今的心情,期翼的盼望,而唯恐失望,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不舍的离去,却又清晰知道身是客,只能彷徨在惊醒与沉沦之间,一遍遍磋磨尽所有精神。“陛下,快了。”“皇宫会再次活着站到您的面前。”怀济喃喃细语,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重复,他如今亦是当真怕了。这结果还未落定,陛下便已经沦落的如此地步,若是结果分晓传来噩耗,岂不是要掀了这天地。他怕只怕,陛下一身清冷寂寞,空空荡荡的独立宫墙,被此事打击的再也站不起来。叶宸枫闻言眸光微动,却是只字无言,连脚步都不曾停顿片刻,他现在甚至没有心力,与旁人多言一句。倏而间,殿内一声震响传出,天色风云莫测,时辰正是刚过未时一刻,一阵耀眼玄金二光闪过,殿门都被震得一颤,“咣当”一声洞开。“这是……”怀济喃喃自语,不可置信的睁大眼,连同声音都越发显得尖锐破碎。“成了?”惊呼一声,他正要回头感叹一句,却见身旁陛下,早已不知踪影,风一般飘忽的掠到了紫宸殿内。“噗”,凤兮疑一口鲜血吐出,眼底却带着逾越而张狂的笑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当先回眸对上榻上人睁开的一双眼。他一眨眼,笑意越发深邃,正要再仔细瞧去,却之间一抹白影掠过,正立在榻前,挡住了所有人投去的探究目光。叶宸枫怔然立在榻前,望着坐起来,缓缓睁眼的人,一瞬间万念归一,天地只剩下了眼前这么大,再容不得旁人分毫。他俯身凑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你……疼吗?”他察觉手下力度失了控制,顿时垂眸将关怀目光投向怀里。里边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顿时让四位绝门长老皱起了眉,眼中逐渐升起不满,转身拍拍袖子,挪步离开。怀济命人好生招待,急急入了里边,将受了重伤的国师带出去,慌忙在偏殿替他传召太医。紫宸殿只剩下呼吸声咫尺相闻,每一声都是真切活着的证据,她的身体仍旧有些冰凉,却在逐渐恢复正常人的温度。他的所有话,皆没有从怀中人身上得到回应,免不得一阵惊慌。他再次开口低唤:“亦水?”长久的一片静默,终于有动静打破可怕的寂静。“好疼。”她微微蹙眉,眼底隐约泛起泪花灼灼,却后出了一抹明媚的笑,指尖掠过额头,是真的疼,那样刻骨铭心的疼。她那一下正撞在了门框上,头破血流,孤注一掷,拼尽了所有勇气,带着满腔热忱与不甘,只为了心底不死的梦。“再不会,再也不会。”叶宸枫闻言眸光微暗,他言间斩钉截铁,面对她时却失去了素日里所有的镇定果决。他心底的彷徨无人见,苦涩亦无人识,近在咫尺,却不能再近分毫。他不敢低头去看她,只怕再让她想起那坟上刻苦铭心的恨,竹林中义无反顾的决然,他是怕的,只怕她的恨仍不能止,只怕她仍旧一意孤行,只怕她再不愿抬头正视他一眼。“是我不好,让你受伤,但从此后,只要叶宸枫活着一日,必不会再让姑苏亦水受半点伤。”他眼底那样的幽深,那样的暗沉,一抹星火擦过,却只落在了她一双茫然眼眸中。“我可以……不再关着你。”他字字艰难,只恨不能将话咬碎在齿间,却没有任何摇摆不定。“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给你,若是你当真不愿留在这皇宫中,不愿意看这满眼锦绣,那朕就给你自由,给你随心所欲的自由,给你离开一切的自由,给你……不再爱……”“不再爱的自由。”他此生最艰难疮痍之时,尽在这寥寥几句之中,放?比,杀更难。可不忍杀之,不能爱之,又能如何?他原以为所有的坚持是为了留,留她在侧,却在她一句“疼”中,节节颓败,溃不成军的只剩放手。原来,他的“留”,只是留她一命,机关算尽,惊动了绝门上下,却难逃一个“情”。第304章 李代桃僵“不!”“不,不要。”她一连三个不,眉心微动,眼底波澜起伏,用力全身力气伸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指节握得发白。悲尚未去,他仍沉浸其中,却不料喜便来的如此突然。愣住一瞬,他眼底一抹明光破碎,垂眸看向她,紧紧执起她的手。“你再说一遍?当真不走……你可以知这机会不是总有,你今日不走,他日……我便不能保证放开了。”深深凝眸,他紧紧盯着她半掩怀中,只露出一抹雪色的脸,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他只怕她下一刻便要反悔,收回前边的话,又当真不忍看她折磨其中,落得一身遍体鳞伤。她没有静默许久,继而揽上他的肩头,长久无言。他能感受到肩头一片濡湿,心中一阵生疼,她这样让他无从招架,甚至连半句话都再说不出口。指尖抚上她的发梢,指尖滑过青丝万缎,带着些许的冰凉却让他眷恋,于是他便长久没有移开。她张口一句“妾”未出口,到了唇边,又换了一字,眼底仍有热忱的泪花。“我怎么会走?陛下不放手,我便不走,一日也好,一生也罢,早就是分不清斩不断了。”缓缓垂眸,她眼底逐渐归于清醒而决然,一抹幽光闪烁,扬起潋滟秋波。叶宸枫立时僵住了动作,他想过她醒后的所有可能,也想过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他便任其打骂,哪怕是要还那刺死云渡缘的一剑,他也认了,可从不料一切会来的这样的跌宕。她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心底欣喜若狂,面上却未曾表现分毫,略一垂眸,他不再躲闪她的双眼,主动迎上。“亦水,你愿意做朕的皇后对吗?”他一句话说出,面上尽管尚算平静,心底却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的想法和决定。可对上这一双眼的瞬间,他却忽觉哪里异样,数不出来的感受,可人却是真切的在他眼前,思及此,他只当是她神魂方定不曾适应,并不作它想,只柔和了目光,耐心的等她的答案。“我一直都是陛下的。”她忽觉眼底一酸,心中苦涩却也甜蜜,说不出的感受,略一勾唇,毫无犹豫的言道。入耳的话缠绵悱恻而深情款款,叶宸枫顿觉销魂荡魄,只这一句,从她逃出承国皇宫那一刻起,他便再不敢想,如今却在历经生死一遭后听到,顿觉此生得此一句,夫复何求。“是,你一直是朕的。”他一抹掩不住的笑,跃然上了唇角,眉眼间阴翳戾气荡尽,幽深眼眸也逐渐澄澈起来,只映出眼前人的灼灼艳华。他顷刻间的转变,整个人瞬间明朗起来,就像是晨曦撒入碧湖的一束光,点了千秋色,负了万里风,夜枭与白鹤之间晃眼错换。望他眉眼如画,柳君若缓缓抿笑,她可以活成别人,却无法不去爱他,眸中倾慕痴迷了心魂,她什么也顾不得矫饰,只能这样看着他。这样遗世神祇般人,温雅如玉,青莲铸就的毓秀风骨,濯清涟而出淤泥,只要他愿意,世间哪位女子能拒绝这份赤忱,她想不明白,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如何舍得弃他而去的?叶哥哥,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亦水,她不愿意陪着你,那就让我来,做你皇后,做你的妻。心中暗暗发誓,她情迷意乱,倾身而上,覆唇吻上了他,身上带着冷水味的幽香,隐隐约约的旖旎在二人间,风月无边,乱了一池涟漪。叶宸枫目光微灼,她突然的亲近,让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既是心驰神往,亦不敢侵略扫荡,他怕多近一步一切都会脱离掌控。心底一抹苦笑,他只能扶在她的腰间,任由这一吻不掺任何逾越的结束。“身上的伤如何,你不是不知,切莫挣开伤口。”他言不由衷的叮嘱,这一句不知是说给眼前人还是自己听。“我不疼……”她眸光脉脉,一点潋滟之色,越发显得清滟,只是眉梢之上却藏了一分雀跃的羞怯。他笑着叹息,再搂她入怀,却无多余动作,只是缱绻依偎。“亦水,你有些变了,变得软糯怜人了几分,但是无妨,只要你愿意,朕总能护你周全的。”附耳低语,他声音沉沉带着蜜网般的诱惑,直要欲将人捆溺其中。他本便不需她坚不可摧,不在乎她是否强大到所向披靡,更不想看她再陷入丝毫危险之中,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就算是变了几分又如何?只要还是她,只要还是姑苏亦水,他就愿不问理由的恩宠。他的话听得她心惊肉跳,直将手中攥破,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方才敢松了口气,温驯的任他耳鬓厮磨。“叶……宸枫……”此情此景,她多想喊他一声“叶哥哥”,告诉他曾经的许多年,她是如何在太傅府中一遍遍临摹他的字画,直到夜深更漏长的。她原以为梦想成真,入了皇宫封了昭仪,就能够一生一世的陪他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一觉醒来却是躺在冷宫硬邦邦的木床上,她不想再回去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死也不愿,更不想一日日数着寂寞过日子,蹉跎青葱韶华。那么,拼上一把又何妨,从睁眼的那刻起,她就是姑苏亦水,就是陛下心中至爱,就是世人眼底的传奇。只要陛下相信,她的夫君相信,世上谁敢说她不是?谁又有资格质疑她的身份?一抹僵硬而冷谲的笑,她眼风扫过镜中一隅,倾华绝艳的一张脸,比世间任何人都要美得摄人心魂,嗔怒具是万般风情。很美的一副皮骨,这样的脸,才足以配世上最优秀的男儿,她该谢谢这个姑苏亦水,给了她世人艳羡的所有,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真爱,美貌,权利,荣华,她只怕闭上眼做梦都能笑醒,这世上真有些那么傻的人,固执着冥顽不灵,不止害自己还要害别人,还好,她稳稳的接住了上一个人留下的所有,不然叶哥哥与承国,可就要被那个人拖累死了。“再躺上一会儿,朕命人为你复诊。”叶宸枫目光温软的落在她的身上,不舍的扶她重新躺下。柳君若含笑相望,一眨也不眨的仔细看他,倾慕与爱意,恨不能蔓延出潋滟双眸。他无奈一叹,束手无策的面对她,又逗留了许久,方才举步向外而去。眸光微深,他命了御医入内诊断,立在殿门外的长廊上,他半晌遥遥眺望远方。从前为何没发觉,原来她竟如此柔弱,让人不舍稍远寸步,唯恐被风吹倒,难道是他后知后觉不知她的依恋,又或者她死而复生有了些别样感受。缓缓垂眸,他望着空荡得掌心,这里曾抚过她的手腕腰肢,真切的感受过她逐渐回暖的体温,每一步的接触,都越发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性,她是真的活了过来,在他的怀中活色生香。垂手放下,他略一勾唇,如此便好,他不求其它,她能够安然无恙的回到他的身边,一切都好说了起来,无论是华国,隐凰城还是北襄,她想要,他便替她去取,她无心,他便周全图之。叶宸枫加上姑苏亦水,珠联璧合如虎添翼,世上谁人能够一拭锋芒,天下何处不能凭心拿下?眼底有了笑意,他一扫这些天的阴霾,一身雪衣重重繁华,意气风发的回眸转身。怀济亦是笑的眯起了眼,这才敢近身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皇后已经大好,御医吩咐只需调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他甩了甩拂尘,面上虽已然笑成老菊,心中却是感触颇深,五味陈杂,陛下这般宠纵一人,不知是福是祸,只盼此后能够安安稳稳,风平浪静,再莫生出什么事端了。这些日子里,他外看看似淡然,实则时刻提心吊胆,大逆不道来说,就是生怕陛下一个想错,就随了皇后一起躺在寒冰棺里了,到时候陛下若死了,他还活个什么,只是要地下见了先皇后娘娘,却是无法交代了。“几位绝门长老如何?”叶宸枫略一颔首,笑意仍在眼底,接问一句道。“长老们武功深厚,又有着万般本领,自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歇一歇脚就也不算什么了。”怀济眸光一转,眼底明光一闪,“只是,国师却似乎受了重伤,直到如今都还没有下地,陛下可要去看看?”怀济隐晦的提醒,希望陛下能够去探望一下国师,毕竟此次他也算是功不可没,令外如今宫中还有绝门四位长老在,若让他们看到的陛下一心只扑在皇后身上,难免将此当做了陛下的弱点,日后再起什么防不胜防的心思,若去一趟偏殿看望国师一番,既能为人传颂陛下为君大度,海纳百川,又能消除些绝门的猜测与疑虑。这可以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叶宸枫自然不会听不懂其言外之意,只是他依旧没有动作,片刻后怀济再劝方才有了一丝回应。“受了伤,那就应该留御医在,朕既不能治病救人,又不能替他受过,不去也罢。”叶宸枫略一摇头,没有任何动摇的意思。她已经回来了,他自是知道凤兮疑心中自以为藏的很深的秘密,便更不愿与其来往过密,这不只是洁身自好,更是要护她心情。或许曾经的姑苏亦水不会怎么想,但如今的她,他不敢确定是否会敏感此事,她让他不敢放手放任。照如今的情形,若有一日她得知了曾经那许多错事后,是凤兮疑在背后动过手脚,必然又要掀起波涛汹涌鸡犬不宁,他不想她再陷入这些麻烦中去,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好生将她保护起来,这并非是因为他不想杀凤兮疑,而是里边牵扯许多人,绝门长老如今也在,方才替他救活了她,他不能这样急迫动手。想着不由得更是一叹,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想再听他再劝。怀济见状只能颔首住嘴,低眉顺眼的跟在他的身侧,不再往这个话题上多说一言。陛下如何性情他知道,想必亦会早早提档这一人,只是原本定下来一网打尽的计划,被皇后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难贵点,一切就只能够暂且放下不提,先好好维持住承国与绝门的平衡了。那日宫外带回皇后之时,陛下一身是血,杀意凌厉,从那刻起定下了要除去隐凰城,除去华国的计划,为了做成此事,陛下不得不舍弃了原本攘外必先安内的打算,准备延缓对付绝门之事,先行清扫四方。虽说他对陛下有信心,但他仍旧认为,应该是先从内定着手的,毕竟绝门在,一切皆会有所掣肘,行事放不开手脚,只怕到最后养虎为患,让其扎根太深,一时半会儿除不去这个野心勃勃的眼中钉。怀济心底暗叹一声,却也没曾说出去过一个字,虽说陛下不再这几日命他执掌批红,但他的身份毕竟不适合过多的讨究朝事,也免得落到别人眼中,成了一个不识好歹想要谋权篡位的人。“陛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必太过逼迫自己,如今皇后已回来了,您可以无后顾之忧的放手施为了,一切都已经等了许久了,手下人都只为这厚积薄发的一日等候多时,必不会让陛下失望。”怀济想到已经赴往边关,跃跃欲试的徐渭,心中亦是免不得一阵豪气云天,虽说老骥伏枥,但他亦是志在千里,自从陛下说过,要让他看到九州归一,四海来朝之日,他就一直在为目标努力,这是陛下的志向,亦是他们这些手下的平生所愿,为了这一日,他们都已经付出过许多,既然如此,那就更想看一看努力过后,到最后一切的收获了。叶宸枫闻言眸光一深,微微一凝,凝成了一片漩涡,让人迷失其中。“放心,你们都不会失望的。从前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业,如今朕却想做给她看。”他想替她荡尽世间所有的不公,洗尽所有的不平,让那些坐享其成,无事生非的人,好好尝一尝痛苦煎熬的滋味。第305章 掌中傀偶入夜的风习习吹过,凤兮疑闭眼假寐在灯下,他掌心虚握,直到外间没有一丝声响后,方才睁开了眼。从受伤后到如今入夜,他本以为即便是敷衍作势,只为了绝门几位长老在,师兄也会来这此看上一眼,可不料竟是他想多了,除了御医宫人,偏殿里没有任何影子路过。一身哂笑,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心口,目光有些晦明莫测。今日之事能成,并非是因为绝门长老祭出的什么大阵,这里边的一切有多艰难,除了他没有人知晓。被困在弼西宫,不与外界交集的日子里,他几乎为此一事倾注了所有心力,毕生功力险些尽废,今日的阵法不过是一个由头,他需要借此时机在其中动些手脚,在绝门四位长老的遮掩下,一切方才显得合情合理。做了这么多,他不过是为了师兄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不再耽误私情而已,既不能放任妖女乱国,又不能眼见师兄颓靡,他为此一事,可谓是殚精竭虑,费尽了心思,只可惜这片苦心无人能懂,除了冷宫中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再无旁人明白。心中一阵酸涩,他并非是不能见师兄迎亲娶后,这份不该之心,他早就已经放弃,也想成全一切,可承国容不得那一人,绝对不能。他的苦楚只能放在心底深渊,不可与人言说,即便是被人窥破,他也只能这样义无反顾的赴汤蹈火,而这赴汤蹈火的第一步,就是演圆这一出好戏。可以拱手让人,但也要付出代价,他要控制住那个柳君若,这样一切才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为了承国的安稳,更为了百年的大计。略一抬眸,他望了望门外值守的宫人,挥手一扫,便碾灭了宫灯。毫无阻碍的离开了偏殿,他如同一道影子般,一转眼的功夫就附在了黑暗里,飘过树下,飘过窗棂,落到了正殿之中。一片叶子落在了妆台上,柳君若目光一怔,倏而回头,愣然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却并没有惊呼出声。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甚至还挑起眉眼,微微笑了笑。“看来昭仪娘娘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倒也不枉微臣这一番苦功。”凤兮疑不动声色的一笑,上前竟还行了一礼,撩了撩眉峰,与她对望一眼,尽在不之言中。柳君若闻言却微蹙了眉,眸光流转间扫过一室,警示道:“国师还是换个称呼为好,当小心隔墙有耳。”凤兮疑漫然一笑,他自然是观察好了周围一切,缓缓俯身,他再道:“是的,皇后娘娘。”“臣今日来,是来提醒娘娘,你我之间的合作,可才刚刚开始,万莫要漏出破绽,授人以柄。”他不冷不淡的垂了垂眼,将一切情绪都掩在寂静之中,言间距离既近且远。“本宫自然会小心。可她已经死了不是吗?就算是为人所察又如何,除了如今的我,还有谁能够让陛下安心,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别无选择。”柳君若毕竟不曾历经太多风浪,更没有太深的城府,有些不满也不曾隐藏住,毫无掩饰的暴露出来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