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非要介入这些,他们不拦你,你就当真有恃无恐!”他不愿责怪她,如今却不得不责怪,今日战场上的凶险,他自看的到,能够得命回来,已是侥幸。若不是隐凰城算计了漠国,她今日与十八司必是有去无回。姑苏亦水欲言又止的缄默,她眉眼淡淡,转身作势离开。他剩下的话便不得不打住,抬手挡住了她,将人拉回面前。“今日跑一次还不够,还要在朕眼前再逃一次?”他无奈的摇头,多一句都使不得,他拿她终归无可奈何,今日若不是为人撞破,她定然不辞而别的一走了之。姑苏亦水本也没想着能够瞒过他离开,但如今既然承国已然有惊无险,凤兮疑也已死,她不会久留。“既知我要走,你还来。”她不愿遮掩,只反口相机一句,眼底一抹微怒。叶宸枫眸光微动,他今日指挥作战,已是费尽力气,如今已是有些疲惫。“亦水,别再与我置气。”他拉她坐在榻上,侧揽入怀,“你不必心怀任何亏欠,承国从来不是你的责任,绝门早就蠢蠢欲动,并非是因你而起,这一场乱,在所难免。”他心知,她若是知道了他是为了什么而入的绝门,定然会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只是却仍旧没有料到,她竟然亲赴战场,还险些遭了大难。她眼底一抹暗光湮没,许久方道:“我只是遵守承诺而已,如今承国既已经寸土不少的交回你手中,一切都该结束了。”他深陷昏迷之时,她尚且有责任在身,如今没了这些顾忌,她亦没了留下的理由。“我要的不是承国,我要你。”他垂眸看向她的眼中,一字一句而道。“你我之间,相隔的从来不是一个承国而已,亦水,留在我的身边,就这样让你为难吗?”她若是心中无爱,这些日子里,又是为谁朝九晚五?为谁重提旧剑?既然相爱,为何被迫逃离?“我不需你为我抉择,可你也该给选我的余地。”她只要自由,别无所求,即便是爱,也绝无妥协。“给了你,你又如何选?亦水,告诉朕,你只想要自由吗?”他不容抗拒的逼问于她。姑苏亦水略一笑,摇头,“我想要你。”可你想要的太多。她指尖掠过他的胸膛,又掠过那如玉下颌,这世上如此多的东西,只他入了她的眼。她从不否认她的心,却也无法为了这些勉强接受活在风浪漩涡里,前半生的跌宕起伏,她已经看够了金玉满堂,勾心斗角,她没有耐心再花费无数个七年,等他大权在握,再等他稳固江山。她眼底热忱太过真诚,赤裸看过去,竟让人觉得难以招架。尽管深知她的心思,他仍旧忍不住失笑,心底难以抑制的生出几分柔软,纵然她永远不会向他妥协,可只一句话,就能轻易取悦他,这又能怎么办?“你想要的唾手可得。”他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一寸寸的十指相握。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一眼,不耻下问道:“我要如何得?”“或者宽衣解带或者伺候枕席。”叶宸枫笑了笑,眼底又波光潋滟,自落日深渊漾起,似冷似热的掠过她的唇。姑苏亦水知他有意歪曲,但心底却仍旧有念头,不了遏制的破土而生,她倏而抬眼,与他四目相视。“若我只要你呢?”她眼底一抹幽光,眉心微蹙,审视的看向他的脸。她与他凑的极近,咫尺的距离,近的让他没有考虑的余地,便迎上去,辗转吻过她的唇。任凭他如何极近缠绵迤逦,她具是无动于衷,只执着的紧凝双眸,直视他的眼底。他意犹未尽的退开些许,伸手抚过她染了幽昧的双眼,一手挡住。“不要承国,不要天下,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附耳细语,他倾身搂住她的腰,辗转一压,便是极尽厮磨的纠缠。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从未将承国或是天下放在眼底,她看不上的东西,原本也是得而无用。可他能放下,却不表示真正罢手,就如此轻易。他身后站着的子民朝臣不说,只单单是这军中将士,眼前鲜血,哪一样是能够置之不理的。那日华清宫,她说,从无人问她想要什么。她的话,他记在心上,自那日后,从未忘记。也是自那日,他当真想要为她改变,让了平川,放了华国,只是不曾想到绝门中会发生如此变故,让一切变得不能再乱。他原本想着,任由花栖沅破了承国国门,任由这天下在旁人手中辗转,可始料未及的是,她会如此殚精竭虑的替他守着这已然动乱的山河。“亦水,我第一次醒来,梦见你嫁了别人,你拔剑指我,问我是谁?第二次你死在了我的怀中,却恨我困了你一辈子……”“我知道它是虚幻,只是为了绊住我的脚步,可我想看到你,真的也好,假的也可,只要你还在就好。”“亦水,你比谁都清楚,只有你能做到,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必定求无不应。”他为了她,做过许多出格之事,甚至是为了留住她,不惜锁城幽禁,可从未后悔过。只要能够留住她,他付出所有在所不惜。“我不要你的有求必应,只要你心甘情愿。”姑苏亦水眼底光芒一闪而逝,眉心深刻了几分。第370章 稍纵即逝姑苏亦水坐了起来,面色微白,扶在一旁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颤。“怎么回事?”叶宸枫目光微沉,伸手压在她的肩上,指尖一挑,便解了她的外衣。臂上伤口微微裂开,虽然已好了大半,但留下的痕迹,仍旧在衬托下显得触目惊心。这是那日绝门中被霍荆子所伤,她今日力战华国众人,虽然有惊无险,却也受了不小的伤。“能够铲除绝门,这点伤倒也不算什么。”她并不怕疼,这伤也就刚碰到的时候痛得煎熬,如今倒也不觉什么了。他目光定在她的伤处许久,默不作声的替她重新上药包扎,心底却带着涩然难言的滋味。让她为他受伤,为承国流血,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但这几日,他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里,她却替他受尽了人世苦楚。“用不了两日就该大好了。”姑苏亦水侧眸,望见他的沉默不语,想了想开口道。他长睫纤细修长,根根分明的投下暗影,阴翳了神色,她本倒不曾在意的这些,见他愧疚竟也不自觉的跟着难受了起来。“你若是不信,盯着就好,我就在这儿,到时痊愈任凭你检阅便是。”见他仍旧未曾抬眼看,姑苏亦水不由得作难了起来,她自己还未如何,他倒还哄不好了?叶宸枫被她哄劝语气打动的无奈叹息,她总是不自觉中带着几分奇特的可爱,偏偏这又最能撩人心弦。“要是不能恢复如初呢?”他有意维持着黯然神色,想要看她绞尽脑汁哄人的模样。姑苏亦水抿唇如线,眼底一抹幽光掠过,倏而伸手掰着他抬头,果不其然看到其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砍了。”她甩手下榻,语气狠狠地言道。叶宸枫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不误将人劝回头。“你若是这时候一走了之,岂非让别人怀疑。”他好声好气的拉住她,有理有据的接着道:“怎么说,话都已经传出去了,世人皆知朕鬼迷心窍,纵容出了一个专横跋扈的宠妃,你若是走了,外人岂非骂朕见异思迁?”姑苏亦水无动于衷,一抹冷笑,只道:“那你就告诉他们,你早就是孤家寡人一个,皇后死了,贵妃跑了,快去坐拥三千,纳满三宫六院去。”“朕的三宫六院,换来换去,不都是你一个。”叶宸枫无奈何的动了动眉心,硬是将人拉了回来,一指熄灭了帐中灯火。温软满怀,他虽没有睡意,却也只觉全身筋骨都懒了下来,卧榻之侧有她在,他就再梦不起什么江山霸业来。世人都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深以为然,自有她出现后,他不止无甚大志,甚至还要败光了百年基业,可情深如此,早已无可救药,哪怕为此丢城弃土,他也甘之如饴。甫一暗下来,沾到枕头后,迟来的疲倦便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姑苏亦水睁眼漫无目的怔然了片刻,一个眨眼间,便再没睁开。月光乍破乌云,悄然潜入帐中,洒下柔光暧暧,拢了相拥而眠的背影。……一番险种脱困,云筝逃出承国营地,喘息了几口气,心神不宁的背靠树木,蹙起了眉。他今日潜入承国营地,便是为了夜王而去,可他断然没想到,竟如此碰巧,不知先前未曾寻到人,还被那些人正好撞破。本来他确实没做什么亏心事,但他如今身处大隋阵营,又曾任职在夜王手下,他只怕暴露出自己,会让夜王处境艰难。可他断没有想到,竟会在狼狈逃跑之时,正巧撞上了夜王,这倒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原本虽领了大隋的命令,他却并没有为卫烨通风报信的打算,可今日事发突然,竟让夜王殿下反被困的更深,以他一人之力,断然是没有办法对抗承国这千军万马,这个时候,或许也只有传信大隋求援,才是最好的出路。他逐渐平复下不安的心,有条不紊的做好剩下打算,将信鸽放了出去。如今寒歌陌为隐凰城算计,死在了战场上,此事断然无法善了,凭着漠国的行事作风,定然是要不可开交。而华国原本就式微,如今连唯一的继承人都折在了这一场大战中,还丢了城池,失守国门,此后只会更加的一蹶不振。他纵然想不出来,到底这一场拉锯之中,谁能成为最后的胜者,却也知道时机稍纵即逝,瞬息万变的道理。大隋纵然发展迅速,却终究根基尚浅,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此后便会被旁人远远的甩在后边。纵然他对于大隋不曾有任何的私人感情,可如今那里确实已是他的归宿,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不希望看到有朝一日,大隋沦落到与今日华国的下场相同。指尖砥砺过粗糙树皮,他叹息了一声,只觉前途渺茫。原本他此生会如同所有世家子弟一样,过得妥帖安稳而枯燥乏味,可一切都在一人的一念之间,翻天覆地的改变。纵然一路走来,他也高拜过王侯将相,可到底什么才是他想要的?什么又是他该做的?他一直从未清楚过,反而只是被动的招架不时涌起的风浪。或许这就是红尘众人,大多都难以违逆的,浑浑噩噩的顺水而行,一路追随着旁人的脚步,只求安然无恙。曾经抚国未曾四分五裂之时,他的目标是拥护明主,跟随在正确的人左右,成就一番千秋功业。后来抚国没有了,明主也早已成了泡影,他再次回了北地,拥立在小陛下的身边,只想着能够重新弥补心中未完成的缺憾,将陛下抚养成人,护住北襄屹立不倒,重新一整抚国旧日河山。这这东西是曾经就是他的全部,可如今旦暮之间,这些都成了逝去已久的前尘过往,这一次,身在风浪漩涡之中,失了外力左右安排,他又该如何选择才算正确?心底彷徨,他显见的迷茫空洞,只觉得非要选一个什么路去走的话,似乎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并不算多。……姑苏应锦忙至深夜未歇,虽然这座城池如今已在隐凰城的掌握之中,可他却并不清闲,反而因此更加忙碌。甚至具体说来,他只操心隐凰城与穆国之事便已分身乏术,连这座新得的城池,都顾不上亲自打理,只得交到姑苏子复的手上。纵然他对这个儿子并不亲密,但该有的了解还是未曾丢掉的。他从不曾小瞧姑苏子复,相反确信此人若是有心在此,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这一点即便是他心中更属意于姑苏亦水,也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越是身怀天赋之人,越是令人难以捉摸,他只能对其用之,束之,放之,防之。灯影下照的人格外冷峻,如今的情势并不算好,纵然隐凰城占了这座城,灭了寒歌陌,可这依旧不能代表一切就会畅通无阻顺风顺水。且不说漠国得到消息后会如何的疯狂进攻复仇,就只单是一个痕迹腐朽的华国,也足以够他再三斟酌。毕竟如今虽占了华国的城池,手握十万大军,但仍旧是四面受敌,被人深困在了腹地之中。介时华国再次动兵,过来讨还城池,只怕局势不会乐观到哪里,毕竟另有粮草一事,如今成了困住他们脚步的重大问题。他纵然想过了许多,设计了许多,但仍旧是凡人,做不到算无遗漏,比如她会带人偷袭,烧了漠国粮草,只这一点,如今就已经成为了最大的难处。纵然他下能人异士再多,可也没有办法能带着大批的粮草,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来支援战局。此事紧急程度,当排第一。十万大军在手上,每日少的了一日三餐,若是不能够养起这些兵马,仗还要如何打?他紧蹙了眉心,几次三番的提笔又落下。如今穆国的大军,只能依靠着城中搜刮而来的粮食,勉强支撑下去,可这终究是有限的,不能够找出何时的解决路径,一切都只会骤转急下。他也曾想过陈胜追击,接着今日旗开得胜的机会,一鼓作气的再下华国一城,搜刮更多的粮食,寻求转机。可最终却没有下定决心,提笔写下命令来。穆国这些兵马,如今在他的手中已经练的小有成就,他不愿如此半途而废,在一切还未成功之前,白白的消耗战力。他的志向是在五湖四海,而不是只为了华国区区一个,若是将太多的心力投注在这一场战争中,结果只会便宜了别人,坐收渔翁之利。他没行一步都自有考量在,只是这些话,对旁人轻易说不得,否则只会扰乱军心,敌人未曾打上门来,反倒自己慌成一片。指下掠过微有起伏的桌案,他正磕在桌角的雕花之上,屈指轻叩,有一下没一下的整理思路。楼阁之中灯火辉煌的亮着,在外边也能将里边端坐案前的身影看的一清二楚,姑苏子复在城中亲自领人巡视了一圈,如今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抬眼看向此处来。眼底暗潮涌动一阵,他不疾不徐的行到了门前,廊下站了许久,他整理好心中大概,这才叩指敲响了门。姑苏应锦方才苦思冥想,深陷在粮草一事的思索之中,冷不防便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他举目扫过门前,透过窗纸似乎已经看到了廊下叩门而立的年轻人。心底一阵惘然叹息,他高位之上遥遥的一抬手,远远的那阁门便应之动作打开。姑苏子复不慌不忙的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面色如常的行至楼阁中间。他今日自从放走了姑苏亦水之后,便想到了如今的场景。此事他从未打算隐瞒,毕竟纸里包不住火,他既然敢将人暗中放走,便自有应对之法。“见过父亲。”略一俯身,他神色淡淡打行了一礼,无波无澜的问候一句。姑苏应锦见到他并不意外,甚至并未如何抬眼看他,只一抬手,免了他的虚礼。“这个时候还过来,你有何要事急需禀报?”他神色不冷不淡的停下手中叩案的动作,如今这座城池上下皆交给了他来打理,既然这么晚,他专程过来一趟,心底便早已做好了接受消息变故的准备。“若无急事,又岂敢惊扰父亲。只是此事全盘托出之上,还望父亲能够提前允许我将话说完,再做打杀。”姑苏子复提前将话说在前边,他心知姑苏应锦若是知道姑苏亦水被他放走的消息后必然要大发雷霆。但只要他能够听他继续说下去,此事就另有转机在。姑苏应锦闻言虽然已有猜疑,却终究是历经风雨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心思也从不表露人前。他只略一颔首,暂且应了姑苏子复这个请求。“既如此,那就还要请父亲莫要动怒。”姑苏子复眸底一抹明光闪过,微不可察的地方,神色有一瞬的动摇。“父亲交代下的事,只怕有负所托,姑苏亦水如今已出了这道城门。”他毫无变化的如常出口这句话,只心底略一顿,余光暗中观察了上首姑苏应锦神色的变化。“她如何离开的?在这样一层层的严防死守之下,纵然是大罗金仙已是插翅难飞,你若是要告诉本尊的是,手下人一时疏忽,倒不如直接说,她当真单枪匹马的杀了出去。”他听到消息,心底确实已然震怒,只是不曾显露在声色之上,如此说出口的话,仍旧是淡然无波的。姑苏子复隔了许远已能够感觉得到。这片刻之间氛围的变化,他只是眉心微紧了一下,突然间一言不发的跪在了地上。“还请父亲听完。”他不卑不亢的抬起眼来,接着说道:“此事另有缘由,绝非是为了一己私心。”他心知姑苏应锦的想法,却仍旧不骄不躁的略一勾唇,徐而开口接着道:“想必父亲如今也已看到,如今的局面看似顺遂,实则处处暗藏着凶险,若是不能够顺利的渡过此劫,只怕隐凰城最后仍是会功亏一篑。”第371章 只能亏欠隐凰城如今虽打开了局面,却也被困在了两方中间,身前是承国如狼似虎,背靠着华国视死如归。“花栖沅死了,华国必然会疯狂反击报复,这一战早晚在所难免,这是毋庸置疑的,父亲可曾想过,这一盘困局如何破?”姑苏子复从容不迫的开口,他心中自有定论。姑苏应锦不置一词,他想听一听他是如何看的。“父亲纵然未提,但想必如今隐凰城已先下手为强,刀锋直指了漠国,趁着如今他们局势不稳,人心涣散,这正是最合适的契机。”“可有一事迫在眉睫,是当务之急,那就是粮草!如今身在承国与华国的交界处,既不能联通外援,又无法自给自足,此事若是解决不善,必然是一桩麻烦事。”姑苏子复眸底一抹暗光闪过,两步轻踱。“依你之见?”姑苏应锦依旧是风云不惊的模样,不冷不热的态度。“既如此,自然要另谋出路,如今当务之急是拿下华国,而承国同与隐凰城立场一致的,父亲今日纵然能够困得住亦水一日,可也断无可能阻其一生,若如此,倒不如以承国之粮,养隐凰城之兵,合力一举而下华国。”姑苏子复早便想到了此事,但如今提起,也不过是借了个由头。“父亲当知,如今宸帝已然大好,此刻若要拿下承国,怕是最终两败俱伤,谁也难讨到好处,如此看来收不如放,此刻若硬是留下妹妹,隐凰城势必招来承国的反扑。”姑苏子复心底清楚,承国非是华国与漠国能比的,莫说硬要拿下需多少时间,只论兵力,如今城中这不足十万的伤兵残将也断然无可能有胜算。即便是这些日子里,承国前线与华国、漠国再如何胶着苦撑,但无可否认,这是大半是因为承国如今兵力被四方牵制,没有得到离开守地的调令。若是当真与其硬抗,那也势必要动用整个隐凰城所有的战力,此举无论成败皆是不智之举,他既能看的出来,姑苏应锦又怎么会看不出?不过是未曾说透罢了。“所以你就擅自做主,放她回归险地,要本尊这个父亲,以血亲女儿当做买卖人情的筹码?”姑苏应锦神色一凉,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眼底隐约带着审视与质疑。“不好吗?父亲这些年来,不都是如此做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在父亲的心中一个女儿当真如此重要,那为何七年不曾现身?既然已经迟迟不肯施以援手,还少这一次吗?”姑苏子复向来言语无束,行事自有独到的洒脱不羁,他不是不知这是姑苏应锦心底的痛,只不过是无所顾忌,如实剖析罢了。“更何况,父亲又焉知她去的定是地狱?”他眼底一抹笑意深入浅出,话到了唇边,又挟了几分蔑然。姑苏应锦闻言眸光一闪,却不曾因此言而有任何色变,他只是紧紧盯着面前人审慎许久,忽而一笑,不着温度。“不拘小节……”他确实不配做她的父亲,七年来更辜负她深多,可这并非是能够选择的。隐凰城蓄势待发了不止这九州乱世的三百年,手掌天下权,剑归四海朝,为了这个目标,并非是他一人舍己舍家,太多的付出与牺牲,都只在这一念之间,即便是亏欠,也只能是永久的亏欠。“呵,你又如何能够保证,承国会选择与隐凰城合作,叶宸枫非是华国的痴儿太女,他若是当真是胸无丘壑,不堪大用,今日承国也不会如此的令众人头疼。”姑苏应锦非是不信真心,他自己亦有真心在,只是这真心能抵几分尘世风霜?他困住姑苏亦水在此,诚然是不愿见她深陷风暴漩涡,更是不想见她再于感情一事上跌的惨烈,只可惜,命里有时终须有,她仍旧百折不回的走上了这条路,人力终归难以左右。第372章 恩怨两清姑苏子复眸底几分凛冽,一抹似有若无笑意,“父亲不妨将此事交给我去做,若是不能,自然再领责罚。”隐凰城有赖于粮草之需,若是真能成事,自也再好不过。“你若去做,这便是最后一次机会,办的成,隐凰城少主仍是你的,若败了,你便不必再回。”姑苏应锦垂了垂眼,有暗光闪烁,他手下留不得坏事之人,若不能证明用处,即便是亲生儿子,也照除不误。姑苏子复笑了,眼底眸光越发清澈,“自然。”他转身而去,信誓旦旦的保证。……姑苏亦水在承国边境看到云筝已属意外,见到卫烨之时就只剩诧异。她上前三步,紧挡在帘帐前,见周围左右无人,方才有心思回眸看向他。“我来迟了,这次谁也不能强留于你。”卫烨只身赴险,身边竟当真一人也未带,他双眼凝时深碧,望她的目光又宛若星火,幽幽似灼了一枝红莲。除了她,他目无下尘,万般困阻不入眼底,“亦水,承国非你归宿,宸帝亦非良缘,纵然是死里求生,我也定要带你脱离苦海。”“你可知自己是谁?你可知身后为何?你的前朝旧部,等了数百年的梦想,具在你一人之身,你不该来这里。”姑苏亦水非是不识好歹,更无指手画脚的意思,可卫烨心底念着的不就是此,正是因为这些,他才做不成销幻,破茧新生。“无论是卫烨还是销幻,皇陵中救命之恩,不可相负,纵然你不予我倾慕的权利,但报恩却无可拒绝,亦水,你我朝夕相对多年,曾经我以为,你知我如同我知你,如今才明白,全然不是!”他肃然摇头,绝美侧脸在光影交织下,格外妖娆又分外苍凉。“我若知你,抚国彤城之中,不会有裂国分疆之变!你若知我,高墙之上,不该那般决然离去!”“这世上并非事事能双全,我不是不知,可我的心意明明白白在这儿,你若不要,它也总是在的,谁也抹杀不去,我不是定要留你藏起,你有权活成自己,我不拦着,叶宸枫亦不能拦!”他只想看她活的自在洒脱,纵然过往的杀戮痛苦,无法当真忘却,但只愿她今后能够快意人生。姑苏亦水目光晦明一瞬,她动容他的话,更认同这一切,从前二人纵然朝夕相对,但互不相知,若无这错过,或许她当真会有不同抉择,可这并不意味着如今,她还能再退回当初,有些东西时过境迁已是物是人非。“他没有拦我。”她略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人,一丝不苟的答道。“若是如此,何必执着承国,做我大隋的皇后不好?”他苦笑中掩藏着一丝受伤,叶宸枫背负的东西,并不比大隋的少,留在承国,她只会不断的重复过着厌恶的日子。姑苏亦水默然无言,片刻后她叹了口气,“我若说喜欢争斗,必然是假,自不会搪塞于你,但是我爱他是真,比以为中更真实。”“今日怕是要你白来一趟,我不会离开,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她此生最怕的就是身不由己,可情呀爱呀,偏又最是强求不得。卫烨抿唇一线,顿时黯然失色,神伤不掩,他白着脸问:“你不悔?”姑苏亦水上前站在他身旁,伸手紧扣住他的手,片刻即松。“阿幻,我不悔。”他未及反握她的手,未及最后的挽留,她的话就已如冰雨般无情落下,迎面砸的人生疼。她多久没有这样喊过他,上次仿佛是他的梦中,如今梦境成真,却是这般决绝冷酷。“苏容与云筝交给你,有他们在,抚国之土,人心到底有所皈依,大隋必会在你手中兴盛,介时江山稳固,只愿你能予他们二人一世无虞,你我之间的恩情,便也算就此了结。”姑苏亦水背对他回眸,她仍旧记得救回他后,她第一次见到这双碧眼的情景,一尘不染,清澈见底。他曾在她心底,是最为信赖的存在,因为他的懵懂与隔世,让她格外的心安与纵情,不必担心任何的阴谋或是背叛。可销幻与卫烨,终究是不同的,如今的他站在她的眼前,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最后的万民拜服,百官朝叩。九州天下,他定能称霸,她无需想,便能笃定。第373章 寿终正寝姑苏子复四顾了下,忽而笑了,他也不待主人招呼,自取了茶盏。“本以为承国已然必败,若非是阳城中传出宸帝你病重的消息,父亲也不会如此不留后路的撞入这战场上,但隐凰城既然出手,就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他言间并无苛责之意,仍旧是一派风轻云淡,只是眼风始终不离身前人,洞若观火。叶宸枫神色自若,任凭他觑探目光不离,一个眼风扫过一旁,怀济识趣的敛眸退下。“你若要说的就是这些见不得人的事,那就该有有来无回的觉悟,你堂而皇之的闯入敌国军营,朕大可以“刺客”之名,取你性命。”他手中茶盏盖磕出一声脆响,映在水中的眼神显得越发幽深。姑苏子复眸底一抹笑意闪过,满不在乎的抬了抬下颌,“若真如此,那请陛下快赐在下一个痛快,也好过于无功而返,归去受责。”“你若是代表隐凰城来当说客的,恕不远送。”叶宸枫无心听隐凰城任何的巧言令色,他八风不动冷笑。姑苏子复一抬手,“陛下误会了,纵然在下是替隐凰城来的,却并非为了劝降。”“或者说,是来借粮。”二人目光一错,刹那间便是星火四射。……华国风起云涌,狼烟战火燃遍大地,千里河山沦于人间炼狱。没有人知道,是谁站在了隐凰城的后边,更无人知道姑苏应锦如何得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粮草。隐凰城势如破竹,一往无前攻城掠地,华国原本一鼓作气欲下承国,不料反被敌人取了储君性命,此后便是一落千丈,人心惶惶。林禹带着段午死里逃生的逃过一劫,却仍旧抵不过隐凰城的来势汹汹,最终困守高城三日,终究战死沙场。华国汶城,仲夏时节,原本酷热难耐的天气,竟叫人无端发寒,通体冰冷。红菁端了雪梨汤奉上案上,不忍抬眼多看,“陛下,华国只有您了。”自从失去了唯一的继承人后,明极女皇刹那间老去,昨日仿佛还是光彩照人,如今却只剩下了鬓间星星,眸中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