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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闻长乐钟声响》TXT全集下载_4(1 / 1)

正如秦书猜想的一样,路炳章果然飞檐走壁随夜而至。经过前些日子,秦书如今对房里平白无故多出个人来的事,貌似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但林倩兮明显被惊得不轻,眨巴着眼睛半天没出声。路炳章连问几次“感觉如何了”,见她都无回应,转头问向秦书,道:“这孩子不会是烧糊涂了罢?”林倩兮这才终于回过了神,红了红脸,忙言自己已经无碍。路炳章这才放下心来,言道:“我姓路,名炳章。你兄长此前于我有恩,他现下恐怕无法赶来照顾你,你若有任何需求都可来找我,不必扭捏客气。”林倩兮此前虽从未与路炳章打过照面,此刻却对眼前这个阳刚俊朗,眉宇之间一派正气的男子徒生信任感,遂乖巧点头感激言谢。寒暄探望完,秦书和路炳章一齐从林倩兮的房里出来。她见路炳章没有急着翻窗就走,猜想必是有话要讲,找了个理由便遣散了四周下人,二人只管在廊下漫步谈话。几日春雨连绵退去,难得月色照人。想起路炳章刚刚的言论,秦书不由地问道:“此前听蔺远近谈及密林阁时,说莫阁主的真实身份极为隐秘,江湖上少有人知晓。现下看来莫阁主好像并未对聚雪堂隐瞒身份?连二堂主都知晓你的事?”谁知路炳章怒道:“蔺远近这个透了风的瓶子,果然将我的身份倒给你了。”言下之意聚雪堂并不知晓他的身份,秦书自觉好像无意间卖了蔺远近。路炳章心念一转,又诧异道,“既然蔺远近已将我的身份告之与你,你理应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为何还会援手苏苏一事?”秦书当然不会如实相告自己打着接近王希孟的算盘,思忖一二便巧言道:“虽说聚雪堂不问世事,只管治病救人。可身处俗世又岂能真的独善其身?只怕我不惹麻烦,麻烦偏要来找我。日后聚雪堂在京城不慎摊上了麻烦,有了密林阁这个人情,便也不怕莫阁主会袖手旁观了。”路炳章联想起此前不久聚雪堂大堂主的医患纠纷,本是一片好心收治了个江湖剑客,那剑客原就重伤难愈,又不按医嘱,一命呜呼倒也罢了,偏偏他的亲人好友上门厮闹,反怪起大堂主不尽心尽力。好一阵鸡飞狗跳,闹得是不得安宁,颜面尽失。路炳章心下一阵感慨身处于世,世人千色千面,实在总免不了碰上那么几个糊涂虫。倒是当下就立即信了秦书的说辞。朗声笑道:“有了这么大的人情,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又解释道,“不过二堂主虽于我有医救之恩,却并不知晓在下的阁主身份,还请秦堂主暂且保密。身在官宦人家,不得不步步谨慎,免以给家人招灾。”秦书肃面应道。“林倩兮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想来她近日必定心情不畅,还劳烦你多多费心。想来南郊的杜鹃正是开得绚烂。待林倩兮身子康复,我想带她出门散散心,也算替她兄长代为照顾,尽了地主之谊。不知秦堂主愿不愿意与她作个伴,一齐去游春赏花?”秦书正想寻了机会,与王希孟多些相处机会,既然路炳章先行开了口,心下只道机会难得,便立即道:“既是游春赏花,人多更热闹。不如叫上蔺远近和你那位会画画的朋友?”路炳章早前就知王希孟有受聚雪堂恩惠,听了这话也未觉奇怪,只接道:“秦堂主说的是王希孟吧?”秦书答是,又道自己邀约唐突,恐王希孟不愿前来。路炳章忙道:“秦堂主有所不知,我那朋友爱画如痴,年年春天都会与我同去南郊赏杜鹃,寻找创作灵感。待我前去告知他,料想他也定不会辜负堂主的邀约好意。”秦书听了此言,这才如意放心。费了这么些弯弯绕绕,好歹心思不算白费。第11章层红映染,漫山迤逦霞色,似将春色托付于四月南郊。为睹杜鹃芳菲,游赏看客络绎不绝,其中一行赏花男女,男俊女俏,煞是惹眼。蔺远近与林倩兮因着季风絮的缘故,曾有过数面之缘,望她面色红润想是已无大碍。但见她一路上来言行举止局促拘谨,便一直左右在旁与她搭话,说着俏皮话引她抿嘴轻笑。而秦书与路炳章、王希孟等人皆不是多语健谈之人,只是静听着蔺远近滔滔不绝,偶尔才插上几句。蔺远近笑道:“这么说你习剑术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学医才是你的本行?”路炳章只知林倩兮年岁尚幼,就被季风絮的师父季风林送往了浣溪山拜师习武,外界都道季家秘法传男不传女,这晌子听了二人间道对话方才知其缘由。林倩兮不好意思道:“算不得本行,两边都未学精,我也只略懂得些制毒炼毒的皮毛,只能给兄长打打下手而已。”“能给季风絮打下手已经挺厉害了,想必留在这边给秦书打打下手也不成问题,省得她近日为招新人之事犯难。”蔺远近朝秦书暗使了个眼色。秦书心念一动,即刻明白了蔺远近此前的话头原来全是铺垫,只为了给这个脸皮薄儿的女孩找个安心落脚的借口,暗赞这人八面玲珑心窍,当真是细腻入微。应声接道:“正巧近日堂里急缺人手,倩兮妹妹若不急着走,不如留下多住些时日,替我解了这燃眉之急。”林倩兮自幼寄人篱下,天生就比旁人敏感,即使蔺远近与秦书如何的不露声色,但天然的感知能力还是让她通晓到二人好意。心中说不出的感激,嗫嚅称好。南郊这儿的这座山本是个无名孤山,十年前尚不得知是何许人也,将其栽满了杜鹃,每逢四五月漫山遍野只瞧得见一片红火映天。只是游人络绎不绝又品行参差,一路上来,采花折枝的不在少数。这山无名无主,景色也算不得秀丽,除春暖花开时平日里鲜有人涉足,不免越往上爬,道路越是草深枝茂,艰险难走。不过行人愈少,杜鹃也愈是绚烂,落得个清静畅意。五人边赏边行,渐渐地越攀越高。女孩无有不爱美的。林倩兮纵是千万烦思缠心头,当下也被这美景美花分了心神,心情愉悦起来暂忘了凡俗之事。不舍折花,弯腰一捻,从地上拾了朵飘落不久的,随意别在发髻上。少女爱美,痴且可爱。蔺远近、路炳章及林倩兮皆为习武之人,攀山登岭的不在话下,在前找路开道。秦书与王希孟的脚力与他三人相比自然是差了些,不知不觉落在了后面。秦书见王希孟走路时左瞄右瞟四周花草,出声问道:“又在寻找画画的材料?”王希孟看的出神想的也出神,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秦书的忽然出声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才回道:“倒也不是,这山我年年都来,没有我需要的那种石头。”秦书诧异道:“石头?”王希孟微笑道:“秦堂主有所不知,这特殊种类的石头如若细磨成粉,也可做画画的材料。只是好石不易得,加上我还没琢磨出怎么将它更好的融入到画儿中……”王希孟话音未落,蔺远近与路炳章前行的步伐几乎同时骤停,四周本微不可闻的窸窣响动,突然演变成速度极快的沙沙声,朝他们奔涌而来。蔺远近迅速右手一探,掰下身旁树枝,身形一个闪动护到秦书身前,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气欺上前来,蔺远近手上一挑一搁,青枝应声折断,却也堪堪使得剑气一顿。定眼一瞧,六个持剑的蒙面黑衣人同时现身,路炳章踏步上前,左掌推出刚劲凌厉道掌风,右手将王希孟往自己身后一拉,竭力招架黑衣人们的剑锋。剑气与掌风不断相撞。蔺远近向来以轻功自负,世间少有人能与之相媲,因此交手时利此优势,多空中闪避对方凌厉之招,再乘机进攻逼的对方落败。现如今不得纵身闪避便罢了,还得分神护佑身后女子,更是束手束脚。路炳章那边情形亦是如此。侧眸往林倩兮那边望去,林倩兮学武多年,又得前老帮主时时指教,自保自不成问题。三人虽是抵挡得住,但黑衣人两两联手,剑招源源不断欺来。几个交手,蔺远近终是发现了不对劲。黑衣人配合默契,招式快狠,剑递眼前却总是剑身微转,剑锋微侧,仿佛只是想逼他闪身相避,并不打算伤人性命。路炳章则眸光一黯,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了,正预备拿出看家本领,挥出暗器,却听蔺远近沉声拦道:“且慢。”路炳章诧愣,蔺远近又点拨道:“是惊涛剑法。”路炳章定眼一判,果然不差。惊涛剑法,讲究追其所见,震剑直追,如惊涛拍岸,气势汹涌,又如兔起鹘落,少纵即逝。快狠是其纲领,不留对方还招之机;配合使其精奥,以密不透风之态压制对方。擎天帮独霸武林乃最引以为傲的帮派剑法。原来是擎天帮的人。林倩兮此时也猜测到了对方来历,一咬牙一个站定,也不再躲避其剑芒,黑衣人霎时一惊,连忙窜开剑势,一阵呼啸之风在她脸庞略略而过。趁着黑衣人犹惊未定之即,林倩兮趁其不备伸手一劈,夺了他剑,翻手一转,剑身便横在了那名黑衣人的脖子前,离一剑锁喉,仅差分毫。林倩兮喊道:“都住手!”其余黑衣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势,暂时停下了攻势。林倩兮咬牙涩声道:“师兄妹一场,还望各位允我一条生路。”言下之意竟是要拿命相抗。黑衣人们闻言心中无不骇然。脖子上被架着刀的黑衣人也不隐藏身份了,急声相劝道:“兮儿莫傻,跟我们回去,帮主他……”他一开口,她即刻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嘲而一笑,实是没想到他会连贴身近侍都派遣了出来。不等他说完,林倩兮失声打断道:“我不愿见他!”目光失神地喃喃重复道,“我不愿见他……我不愿……”开口,才感觉得到喉咙里的哽咽。此刻的这番场景,多么似曾相识。他怔忡地望着她。那日,他忽然把从厨房出来的她拦住,对她倾表衷肠,她听了又惊又急,唯独不见喜。他心下悲凉,知她惊是惊于自己的倾慕之心,急是急于怕此事被帮主知晓。多么可笑,这丫头爱那人的心昭然若揭到连旁人的喜欢都会让她惊慌,或许她心底是怕那人不快或不满,甚至生气吃醋,她不愿意他有一点点不高兴。而她却不知道,她引以为重的那人已经在背地里和他人定好了婚事,全帮上下,唯她不知。或是替她不值,也或是徒劳地想改变她的心意,他一时愤懑不忿,将帮主再三强调的保密之事,告诉了她。他原以为,她会哭,或是会闹,亦或是会恼怒,甚至是立即跑去质问帮主。可她都没有。她像一个失神了的木偶娃娃,听到那些话却做不出应有的反应,只是迷茫地望着他,像感知不到切肤的痛,只有麻木的顿感。随后只是喃喃重复道:“定亲了?他和殷家定亲了……”再无它言。都说他们青梅竹马,都道他们两小无猜。自她十岁被送上浣溪山起,便与那个人朝夕相处,岁岁为伴。她通晓那个人的脾性,知晓那个人的习惯,甚至透过那个人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立即知其所想。那个人是她最倾慕的人,也是她在这些年最引以为赖的人。而他却亲手打破了她最笃定最信赖的东西。那一刻,他突然后悔了,后悔把真相由他的嘴告诉了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凝结,一阵静默。秦书见双方相持不下,举步上前言道:“林倩兮虽受教于擎天帮,却算是我聚雪堂的人,她既不愿,断没有当着我的面劫人而去的道理。”黑衣人们面面相觑,到底也念及往日情分,此时见林倩兮态度决绝,亦不敢步步紧逼,何况出发之时,那个人再三强调要毫发无伤的带回去。左右权衡一番,众人也只好悻悻离去,无功而返。临走时,被林倩兮以刀相挟的黑衣人,深切而忧忡地望着她,语言断絮地说道:“你……好好照顾自己,珍重。”世界又恢复了此前的宁静。经此一闹,众人游赏的心情顿失,皆是久久沉默不语。偏逢天公不作美,一事尚毕,一事又来。正待众人收拾心情,打算原路返回,路炳章眼尖瞧见臻叔正向他们一行人疾步寻来。臻叔乃密林阁管事,不是重要之事必定不会冒然现身,心头煞时一阵乱跳,只道必定有大事发生。果不其然,臻叔近到前来,礼数尚毕就急声道:“苏苏自缢了。”“什么?!”路炳章和蔺远近诧异对视。第12章剧情走向发展至此实是他们始料未及的。蔺远近虽是惊疑,但也未忘不给单起舞添麻烦,假意装作对苏苏调包一事毫不知情,佯装诧异向臻叔问道:“早晨我去秦宅接人的时候,听闻苏苏还好好的。苏苏莫名自缢,怎地不见聚雪堂的人前来通报?反而你们外围的人先得到了消息?”臻叔被问得哑口无言,觑了觑路炳章,似在犹疑如何作答。事态严峻,路炳章也顾不得细细解释,只道路上再讲与他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即刻赶往事发地,兴许尚能找到二三疑点也未可知。蔺远近点头赞同,委托臻叔护送秦书他们回去,便和路炳章运起轻功,连袂下山赶往事发之地。秦书回忆起秦宅的那苏苏自落水醒后就称失忆,诸事俱忘。她娘在宅子里日夜抹泪嗟叹,直道命苦。秦书心里本就直觉苏苏失忆这事似有古怪,现下密林阁的人突然前来,路炳章虽未说清个来龙去脉,她心里倒也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不过对她而言,这都是些与她无关且不打紧的小事,她并未放置心上。毕竟她插手苏苏一事左右不过是为了套个近乎。她真正在意的事是……秦书转头看向王希孟。却见他的目光依旧盯凝着那二人远去的身影,担忧之色眉梢尽显,眸子里也盛满着困惑。似对她望着他的视线有所察觉,王希孟将始终望着远方的目光移收回来,停落在秦书平静淡然的面庞上,探进她那清澈恬淡的眸子,王希孟心尖一颤,倏忽没缘由地感觉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或许问她,就能解答他长久以来的疑惑。就能告诉他,路炳章到底在替何人办事,又在办着什么事,为何向来如此神神秘秘。嘴巴似有张开的弧度,想问的话哽在喉咙口却又发不出声。只不过是稍稍迟疑,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见他那副写满迟疑犹豫的表情,秦书挑明直言道:“你想问什么?”王希孟唇角微微一抿,无奈道:“罢了。他既不愿我知晓他所从之事,我想必定有他的苦衷罢。”听了此言,秦书登时一怔。确是未料到路炳章是密林阁阁主莫声之事,王希孟会是不知情的。不过转念一想,忆起那日王希孟所言路炳章在聚雪堂外拖诊延疗,只是为着不愿让王希孟忧心。可见必是对此人在意地紧。瞒着他,或许只是怕他被牵扯进麻烦里。秦书适时转了话题,“此前我们讨论画画的事儿被不速之客打断,尚且未听你说完呢。听路炳章说,你年年都会来此赏花?”四人迈起步子原路下山,且走且说。王希孟答道:“年年花虽依旧,人的心境却会有所不同。只是期望因心境的变化,能看出些新的东西,也获得些新的启发。”“可我分明见你放着好好的杜鹃花不赏,偏瞧地上。这是哪门子的寻灵感?”王希孟温润一笑,却是先不解释:“那我同你们说些个有趣的事儿。先出道题考考你们,若是一画题曰‘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你们会怎么来画它?”林倩兮一听也来了兴趣,跃跃欲动,思索了一会儿答道:“画一空舟系于岸边,再添些野禽落于舟边。”秦书所想也相差无几。王希孟微微笑道:“不错,通常大家都会因‘无人’二字而不往画上添人。但有一考生,他却绘一船夫卧于船尾,又在其手上加一横笛,使那百无聊赖卧吹横笛之态,顷刻跃然纸上。”秦书遐想了一番那幅画面,点头赞道:“这样一来,‘无人渡’并非是船中无人,而是路无行人。”林倩兮感叹道:“结果添上了人,反而更添寂寥,竟比不画人效果还佳。”王希孟又问道:“那如若画题是‘嫩绿枝头红一点,恼人春色不须多’,你们会想怎么表现呢?”秦书不假思索道:“既是春色,又是嫩绿又有红,那必定是画花开枝头之景罢。”王希孟嘴角弯道:“不,又有一考生,他画一身着红衣的仕女凭栏而立,隐现于绿荫丛中,红绿相映。”“真是好巧思。”林倩兮听了意犹未尽。秦书的角度却有所不同:“只怕这出题之人也是好巧思。”王希孟闻言眸光一亮,说中他心,崇仰之色尽显:“出题之人正是当今圣上。”秦书眉毛挑了挑。心道这宋徽宗是历史上出了名的风雅皇帝。看来果真名不虚传。林倩兮常年住在山上不闻外事,倒是奇了一奇:“没想到当今圣上这么有情调,这些题目确实足够精妙。莫非他也喜欢画画?”秦书心道,恐怕不应用“喜欢”二字来形容,而是该称为爱画如痴。宋徽宗在史书上虽劣迹斑斑,可于绘画上倒是颇有建树。她侧头望着那个神情丝毫不同于往日羞涩儒雅的少年,他正眉飞色舞地对林倩兮娓娓道来宋徽宗种种,白暂而略显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名曰憧憬的东西。一个月前,在他们的vx人脑数据博物馆的发明过程中,恰好做了《千里江山图》的实验工作。他们预期的效果是体验者只需输入一个验证码,就能立即将《千里江山图》的所有信息全部植入进体验者脑内。有关这个文物的输录工作刚好是由她负责,她对输录的相关资料了然于心。比如,宋徽宗赵佶将亲自教导这个少年,亲授笔墨技法;比如,这个少年将以一幅画作流芳千古;又比如,关于这个天才少年年至二十余岁生命就会终止的事。念及此事,秦书内心徒生怅意。从蔺远近给的调查资料来看,王希孟此时年方十五,距离他完成千古名画随即殒命不过只差几年的光阴而已。心念一动,自己既知结局,若是筹谋想法,兴许能改变一二?此念头不过转瞬即逝,心下一阵嘲讽,秦书,你当你来此异世是来做善人还是来普度众生?她要做的无非是尽快看到王希孟绘画完成,至于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罢。“那今日赏花,你得到了什么新的启发和灵感?”林倩兮好奇问道。“尚未。”王希孟挠了挠头,憨憨一笑。林倩兮心下歉意,自觉是因她的私事而打搅到了众人的赏花之行,立即小声提议着:“今日既然未曾找到灵感,不如找时间我们大家再来一趟?左右这几日都是好天气。”王希孟连连摇头,解释道:“文书库里诸事繁多,少有出来的机会,今日能空闲出来已是不易。”林倩兮不解道:“你在文书库里供职?”文书库,文如其名,就是存放各类税赋档案的库房。林倩兮前年回家探亲小住,恰好逢值季风絮接治一个从事于文书库的友人。听那个友人偶尔闲聊谈及供职生活,只称枯燥无味且了无生趣。怎么看那里也应该是个与绘画艺术毫无关联的行政机构,而她原以为王希孟应该是个宫廷画师,整日与墨客为伍,与绘画打着交道。王希孟陡然神情拉耸,眉间挟着深深遗憾:“前不久画院的考试没能考上,只好找个能够谋生糊口的事做做了。”林倩兮见他语气如此低落,急忙宽慰道:“兴许只是发挥失误,你如此热爱绘画,想来考上并不是难事,权当是好事多磨了。”王希孟眉梢间的憾意虽犹未褪尽,却又有着属于年少独有的不服输的朝气与憧憬。朗而一笑,惆然尽疏,一扫失意之态:“不管如何,我定不会放弃。”秦书心里却暗道,王希孟最后虽一画成名,但最终也没能如愿进入画院。天意弄人,虽给了他天资,却又给了他太有限的生命。这一头且是悠闲漫步闲聊。另一头却是愁云满雾。单起舞自知晓苏苏命殒一事,当机立断果决地停了今日营生,来者不接。又命婵娟坊里的众人各自回房,不得擅出。好歹让此事暂时压下,除了当事几人,旁人一概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先安了里头,才让贴身女侍悄悄去寻路炳章前来。左右踱步,一阵好等,终是见那二人现身。单起舞迅速领着蔺远近、路炳章前往苏苏住的厢房处带。边疾步边压声说道:“昨儿夜里出的事,怪我一时大意。昨儿个花魁竞选,来的客人多了,坊里又是一片热闹,看守苏苏的姑娘一时贪玩图新鲜,给苏苏灌了些药,教她浑身无力躺在床上,便偷跑去看花魁竞选了。等她看毕回来,发现竟有男子闯入了她房中,在行……”声音又低了几分,“……。在行男女之欢。”听到此处,蔺远近、路炳章俱是愕然,不可置信道:“什么?!”单起舞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看守的那姑娘吓傻了,又担心受罚,不敢告之于我。守在门外不作声,抱着侥幸的心理盼那男子是苏苏的情人,这事好就此掩过。谁知今早那男子突然一阵惊喊,看守的姑娘这才推门一看,看到苏苏……脖子缠着被单,悬在半空中。”一语未了,三人已行到了命案现场。第13章苏苏的尸身已被放了下来,原本就削瘦寡淡的面庞,如今已彻底失去了血色。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似在控诉这个世界的无情不公。路炳章蹲了下来,默凝着这个消逝的生命。蔺远近在屋子里四处寻视翻查良久,一无所获,转头望向路炳章,本想问他可有什么发现,却看见他依旧岿然不动地盯凝着苏苏,怔怔出神,下颌线条紧绷唇线紧抿。蔺远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沉手落他肩头:“事情尚无定论,切莫先入为主。”安慰是如此安慰,但他心里此前就早已猜到苏苏是无辜之人,一切不过是路炳章的主观臆断。路炳章悬游的神思回笼,轻微点头。整理了一下心绪,才开始与蔺远近一齐检查尸身。蔺远近细看了番死者症状,“确是窒息而死没错,”又检查了下她脖子处的勒痕,“没有两处勒痕,应该不大可能是有人事先将她勒死,再伪造她上吊勒死的假象,这样悬在空中的受力点很难对得上。”蔺远近站起身来,双手随意叉腰:“我刚也检查了榻上,确实有欢爱后的痕迹。窗户是从里反锁,看守的丫头一直守在门外的话,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人进出。看来是自杀无疑了。”路炳章嗯了一声,手支膝盖直起身来,侧头对单起舞问道:“那名男子呢?”单起舞答说:“我让人将他看押起来了,就在隔壁的厢房。”蔺远近接问:“那个本来负责看守苏苏的丫头现在何处?”“单独看押在另一厢房里。”路炳章垂眸:“那就逐一拷问罢。”那男子衣衫不整,满脸惶恐地颓然坐在地上,听见开门声,一副惊慌失措之态。见单起舞进来,跪踽着身子爬向她,抓着她的裙角声声求饶,连连哭诉自己昨夜真的只是喝醉了,全然不知床上躺着的竟不是琴儿。他说他一连数次来见琴儿都屡屡被挡,昨夜来寻琴儿又被单起舞拒之门外,一时心灰意冷借酒浇愁,多喝了几杯,晕了脑袋又借着酒胆寻去了琴儿的屋子,冲动错事。听至此处,蔺远近、路炳章不约而同侧过脸,目光转向单起舞,无声求证。单起舞心情复杂的点头,“苏苏所住之处的确是琴儿的房间。这男子此前月月都要来婵娟坊数次,点名听琴儿唱曲。近几日又常来闹着要见琴儿,我恐琴儿不在坊内惹人怀疑,便把苏苏放在她的房里,伪作房里确有人住,对外只称她是近来身体不适。可谁想……”摇了摇头,叹惋道,“谁想竟出了这档子事。”本是怕留下蛛丝马迹,令人有迹可循而误了路炳章的要事,谁料人算不如天算。三人遂又去了看守丫头的房里一番盘问,丫头所言与单起舞此前所述相差无几。三人伫立良久,各自心事沉沉。最终还是蔺远近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事已至此,秦书那边还是得与她知会一声,至于苏苏……”路炳章和蔺远近此时都已确信,那日游船遇见这对母女只是个巧合,苏苏也不是什么被人操纵安排的棋子,不然万万不会等了这么多个日子,琴儿那边还无半点风声。只是,现下人都没了,苏苏她娘那里如何交差?次日清晨,一声哀嚎划破秦宅的平静。昨日还好好的女儿,今日却头悬梁脚悬空,一尺白绫,阴阳相隔。苏苏她娘仰着头噗通跪地,梗着沙哑的嗓子哀嚎却只堪堪发出单音,泪水从那浑浊的老眼中溢出,淌过满脸褶子隐入斑白两鬓,令人不忍蹙看。秦书赶到时,见此场景,却讲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她昨夜已然从翻窗而入的蔺远近那里知晓了此事。如今这幅画面不过是接着一出的偷梁换柱。苏苏此时依旧是自杀,依旧是死亡,只是悬梁背后的真相就此掩埋。阴雨拥天,连宵风雨重。一霎无端,碎绿催红。春雨绵绵总是缠人不休,徒惹天上人间,一片愁浓,愁绪难收。雨水敲击在朱红木窗上,化成水迹沿着窗沿蜿蜒而下。路炳章支着脑袋,望得出神。王希孟伸出手在路炳章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眼神这才聚焦起来,路炳章牵起嘴角对坐在身侧的王希孟无声摇了摇头,遂又垂下眼睑,摆弄着面前的碗筷。王希孟眉心蹙起:“你最近……似乎心情不大好?是大娘子又为难你了么?”大娘子便是路府的当家主母,路炳章的继母。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却总是忌惮着路炳章,对他虽谈不上刻薄,但平日里也总少不了冷言冷语几句。“如阳这几日回了,如芒也不日便回,怎会有空搭理我?”路炳章提起两个兄妹,面上难得一暖。王希孟有点犹豫地开口:“既然路如阳都回了,为何还见你不展笑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路炳章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一仰而下,却是不答。王希孟苦笑,自知又问到了不该多问的话题,也就缄口不言了。只是最近,这人遇上的麻烦事仿佛更多了,如同外面春雨,绵绵不断不曾止住。秦书坐在车厢里,手里拿着帕子不断擦拭着适才上车时被地上污水沾湿的裙角,柳叶眉难得有了幅度,微微皱起。“这阴雨天的,到底是何要紧事一定要我出门?”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和不悦。难得一见秦书皱眉,淡若静水的脸上有了表情,蔺远近笑意更深:“明月楼新出了好几道菜,据说是味道极佳,日日座无虚席。这不我排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才排到座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请你们一齐美餐一顿。”秦书冰冷的目光扫视而来,扬声对车外车夫吩咐道:“转道回府。”蔺远近赶忙对外喊道:“她开玩笑的,继续前行,”又扭头安抚秦书,“哎哎哎别。确实是有正经事。”秦书继续用山雨欲来的眼神静静看着他,仿佛他下一秒的发言不合她心意,随时准备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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