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遇悍匪血染霜林(三更)马车在崎岖山路上缓缓行着, 行过了白雾茫茫的圣婴湖后, 又将那青雾沉沉的铁骑山,甩了老远。赵星川头上已长出寸长的青发, 他戴上斗笠遮掩着, 穿了身赭石色麻布衫,肩上挂了个碎布头儿拼成的褡裢, 在马车前殷勤地赶着马。车内素面朝天的金何夕,靠着窗棂儿睡着了, 静静的脸上尽是纯净的甜蜜。皎皎和沈寒坐在金何夕的对过, 只小声私语着。“喂,你小子什么时候买了把剑,你不是怕杀生见血,不爱用利刃的吗?”皎皎朝沈寒拉扯着, 想夺过他怀中抱着的那把宝剑来。沈寒只被她闹的不轻, 只温声笑着:“等回到平安都,再给你瞧也不迟, 归途上马车晃荡, 我怕伤着你。”赵星川在车前, 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乡村赶马调儿, 放声哼着, 嘴里再叼了根狗尾草,那形貌,活脱脱的一个乡野村夫了。“嘿~哟喂~~好女专爱哟~~闲游浪荡的无用人咯~~好男最爱那~~好吃懒做的大姑娘嘞~~”沈寒在车内惊怪道:“这大哥,脑袋算是好了, 还是没好呢?你是不是给人治傻了。”皎皎忙沉静怼道:“这可不赖我,我看他挺正常,要是给他治得咸鱼打挺了,便才真是罪过了。”马车仍不徐不疾地行着,在山间小路上行云流水般,印出了两道官制的车辙印子来。天光流转,到正午时分,马车便行进了一处香枫密林中,此林幽径缠绵曲折,甚是难走,马儿开始累了,赵星川便吁住了那马,停车歇息。此时秋节已深,枫林不时如霞蝶般飘飞着红叶,翩跹不止。几人便下了车马,取了凳几,坐在林中赏起秋景来。金何夕午睡初醒,仍是朦胧之态,她拾取了一片新落到脚边的红叶子,递给赵星川。赵星川便把那叶子插在他的斗笠上,做着鬼脸冲她傻笑,金何夕羞红了脸,也冲他傻笑起来。何皎皎和沈寒在一旁看着这对儿,便不自觉对视了起来,二人都满脸写着:“真受不了。”待马儿歇够了后,几人便准备上车。就在此时,一向好性儿的红鬃马,却忽然嘶鸣不止,死命地乱挣着缰绳。沈寒忙闭眼静立,动耳倾听着。片刻后,他睁开眼,眼神中尽是肃杀之气:“林子里有不下十个人,在极速靠近我们。”此话刚落定,忽见路旁唿哨一声,闯出个十几个人来。这些人均是一身豪横的紧膘肉,呜呜喳喳举着大长砍刀围了过来。四人一马就这么被围住了,困在尘土飞扬的包围圈中。这帮匪徒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臭气,他们看似一年半载没有洗过头了,头发全都交结成黑泥球了。沈寒忙翻手遮袖,掩住了口鼻,眼神中流露出赤/裸的嫌弃。皎皎不为所动,只凝神想着对策,金何夕则满是惊惧,拉扯着赵星川的衣角。为首的山贼满脸的青胡渣子,咿咿呀呀了许久,才从他那肥嘴里吐出一句半整的话来:“此……此山……是我开……”皎皎朗声道:“此山名为千枫山,于盛德年间,为前任京畿府尹陆有靡开发建道,不知这陆有靡,如何造化成汝等模样了?”见那青胡渣一愣,皎皎又皱眉道:“这位壮士,开个路有什么好炫耀的。何况这路开的也忒不像样了。砂石满地不说,还高低不平,直将我的好马都跑的性燥了。”“啊?俺……不管!”那青胡渣挠了挠头,满脸写着呆,他接着指着道旁一颗歪脖子红枫,狠声道:“此……此树……是我栽!”皎皎望着那棵树做了一揖:“原来如此,植树造林乃功德一件,这位壮士,您真棒棒的。”说罢皎皎冲那青胡渣竖起了大拇指。青胡渣又挠了挠头,一旁的小贼们都望着他,满面惧色,不知道老大现在为何意。“少废……废话!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财……财宝放中间!”青胡渣也不再周旋,命令一出,众匪徒举起利刃,嗷嗷地喊叫起来,响声震天,霎时间枫林落叶萧萧,漫天飞舞着一片片的暖红,真乃人间绝景。单听了山匪的命令,金何夕连忙拉着皎皎站到右边去了。赵星川也懒散着步子,往左侧一闪,但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瞧见,斗笠之下,那双冷静中澄着一丝杀气的桃花眼。就剩下沈寒独独站在中间,仍用素袖掩着口鼻,对着那些臭气熏天的家伙摆着手:“各位壮士,有话好商量,不要过来。”那青胡渣照地呸了一声,震出一晕尘土来:“你这……白面秀才,站……站在中间,你是……财宝不成?”“不错,在下正是天材地宝,不可多得。见到了我便是你的造化。”沈寒本就受不得脏气,再加上听着些结结巴巴的声音,已然没了耐心。只见他一袖捂着口鼻,另一袖猛然扬起,乍然飞出了一支画筒,被他端端拿在手中。就在这乱花不过眼的功夫,沈寒翻身而起,在空中伴着红叶,铺开了那画卷。他轻身翻转了一圈,只听见“铛铛铛”地数声,那画中竟卷进了数十把明晃晃的大刀,落地时,那些大刀砰砰然散了一地。再看那些匪徒,早已空了手,哑然互望着。沈寒收了那画卷,仍用一袖遮掩口鼻:“可惜脏了我的画。”匪徒们呆愣完之后,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往身后跑了足足一丈远。皎皎冲那些山贼喊话:“汝等匹夫竖子,若愿主动投案,本官自可从轻发落。”那些贼人听见皎皎是官,忙望着青胡渣老大,看他做何反应。青胡渣却不再言语,他一改愣头愣脑的面目,转为目露凶光。他舔了一把拇指,从衣襟里摸索着。不一会儿的功夫,那汉子竟从身上搓了一个泥丸出来。皎皎嫌恶道:“伸腿瞪眼丸?”青胡渣狠戾地笑着,竟将那泥丸往口中一抛,大嚼特嚼起来。吞咽完后,那青胡渣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来,紧握在手。沈寒见了这场面,从袖中取出一条白丝绸来,蒙上双眼系在脑后。皎皎见状问道:“恶心成这样了?也是,眼不见心不烦。”沈寒阴沉道:“非也,如此,我才能杀人不见血。”果然,那青胡渣大吼一声,众匪徒皆从怀中取出短刀,齐齐叫嚷着冲杀了过来。皎皎拉着金何夕往马车里躲,又忙招呼着赵星川也快进车来。沈寒这才拔出了怀中的宝剑,向匪群冲杀过去,飞云掣电、度雾穿云间,碧血染了霜林。过了一二刻,林间鸟兽俱静,落叶无声。皎皎忙掀开溅血的车帘,向外瞧去。只见林野道边横尸累累,那些匪徒的尸首,全都是皱眉苦面血淋淋的。四肢躧成毡片,肉骨削作泥尘。条条人筋缠在树上,明晃晃地随风飘舞着。沈寒蒙眼的丝绸上,却没有沾上一滴血。他正仗着宝剑单跪在地上,面容冰冷安静,丝毫不见粗喘惊惧。皎皎心中一紧,忙放下车帘,登时万千滋味涌上心头。她所认识的沈寒,最怕见血,也怕杀生,平日里虫蛾死了也颇要受惊的。遇到情急时,才只肯用书画伤人,再狠戾也未重伤过他人。如今他却蒙起眼睛就能大杀四方了,莫不是那蒙眼绸布,召出了他身体中,另一种至阴至暗的魂魄不成。“何大人。”沈寒径直站起,将宝剑收回剑鞘,冷语道:“依盛朝律法,遇山中悍匪该当如何。”皎皎于车内应声道:“山野贼党,或敢恣凶顽,或辄行抗拒,即尽加杀戮,不得存留。”“那便是了。从此以后,谁要伤你,我便杀谁。”沈寒飞身进了马车,那气韵,竟像是刚处理完一件家常琐事。金何夕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她望着蒙眼抱剑的沈寒,轻轻拉扯着赵星川的衣袖。赵星川却径直钻出车去,全无所谓道:“不过是死了几个匪徒罢了。”说罢他扬起鞭子,赶起马车来了。马车穿过尸林,渐行渐远。沈寒摘下了蒙眼布后,神情里尽是茫然,他望见自己怀中宝剑上沾着血,忙把它往车板上一抛,神情惊慌中带着鄙夷。金何夕被沈寒这一动作吓得往车角缩着。皎皎拾取了那剑,沉稳地用手帕擦试了一遍:“这剑也算是开了刃了。可以告诉我它叫什么了吗?”“误尘。”沈寒的音气,全然没有了适才的阴鸷,又回归了清雅。日暮前,马车总算寻摸到了客栈。可疑的是,来时此地的客栈名叫离尘阁,如今却挂着另一个牌匾,上刻三个清幽篆字——避世轩。四人同行入至店中,果见店家坐在柜台后头,端的是一个白发老者,眉眼颇像离尘阁的那位,却又不是。因为这位老者,是个老婆子。她前鸡胸、后驼背,老眸像是猫眼一般漆黑闪亮。老婆子诡笑着,露出满口尖黑的烂牙来:“嘿嘿嘿,四位贵客,久等啦。”作者:三更啦,多谢小可爱们捧场,留下评论我好砸包哟第33章 回旧时梦里看花只见这避世轩内, 有灯烛荧煌, 香烟馥郁,真真是个精致的好地方。皎皎四人再向里瞧, 只见那名书古卷, 周鼎商彝,罗列满前。这里比起那破旧不堪的离尘阁, 好到不知哪里去了。“又是久等了?”皎皎盘问那老妪:“老婆婆,这里曾叫做‘离尘阁’, 可见如今已经倒了灶了, 是您把它盘下来了?”那老婆婆猫儿似的笑出一脸的荷叶褶来,再配上那黑牙齿,十分惊悚:“嘿嘿嘿,什么离尘阁, 我这店开了五十年了, 它一直就叫‘避世轩’。”这老太婆的声音尖利,金何夕只怕的往赵星川的背后躲, 沈寒也觉得不甚妙, 却又满心期待这‘避世轩’可有什么新鲜花样。皎皎坐了一揖:“无妨, 我们不过是来歇个脚, 敢问这价钱……”老太婆嬉笑道:“每人一两纹银一晚。”“啊?这么贵?”金何夕嘟囔着。那老太婆不以为然:“贵有贵的道理, 在避世轩睡上一晚,你就能梦到心上人的回忆……”婆子还没说完,皎皎就调笑道:“又来?我要是第一回 听此等故事,还真能信, 老婆婆,可惜这是第二回咯。”摸了摸半空瘪着的荷包,皎皎转身就走:“喏,钱不够,大家走吧。”沈寒忙急色地跟着皎皎:“我们走哪里去?莫不是风餐露宿,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皎皎道:“你们几个一个钱也没有,我也就这些钱,咱们总不能把赵星川卖了,给人洗碗吧。”赵星川故作傻笑道:“俺,能值几个钱呢。”“大兄弟,我们几个人里,也就你喜欢包揽粗活。”皎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别当真,我这不过是顽笑你的。”说罢皎皎拉着金何夕便要出门去。赵星川却忙跑到那老婆婆面前陪笑着:“大娘,你看我帮你打扫尘除,铺床叠被也使得,就让我们几个夜宿一宿,如何?”老婆婆敲打着手中的锡杖,木质地板的声响将皎皎三人唤回了头:“这好小伙,身板还可以,你们就住一晚吧,我老婆子纵有千贯万贯,到了也埋不进黄土,罢了罢咯。”接着三人被引到各自的房间,赵星川则被那老太婆拎着衣袖抓走了,带他去别的厢房里干活。赵星川抱着铜盆儿,肩上搭着一条碎花抹布,在老太婆的指示下,推开了拐角处的房间。只见这房内锦帐银钩,十分华艳。只是房中的各色陈设,案上的佛手香瓜等,都蒙上了细细的灰尘,像是半月无人问津了。这里再不济也比上次的离尘阁要强,好歹没些半死不活的蟑螂蜘蛛。赵星川将肩上花布取下,往铜盆儿里沾湿了皂角水,便热火朝天地往桌椅几凳上扫抹了起来。就在这时,门吱呀地开了。赵星川一回眸,却见何皎皎端了更大的一木盆闯了进来。赵星川疑惑道:“怎么,我一人做活,还抵不上房款?那店家也忒不讲道理……”皎皎忙晃了晃手中的干抹布道:“非也非也,我听那婆子说你要洒扫上十几间,只你一人怕是要做到天亮,我便来帮衬你。”赵星川耸耸肩:“倒也不必……”皎皎泡湿了抹布后,跪在地上细细擦起地板来,她直言道:“你不要多想,我虽说帮你,但我不喜你这个人。不,不是不喜欢,反而是有些许厌恶。”赵星川正抱着一个均瑶的瓷瓶儿,仔细吹着灰,他望着皎皎哼笑了一声:“呵,我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吗?盛朝上下,人人都厌恶我。”皎皎把抹布往地上一摔:“既是东宫太子,为何在其位,不谋其政?”赵星川道:“我不属于东宫,也不想属于那里。纵使天命如此,我便不能违吗?”“其实……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我也能找准自己的位置,做一个有用的人,心里才能安稳。”皎皎接着奋力擦地,却转念一想:“也是,是有那等不爱权谋争掠的人。”赵星川放下那花瓶,跑到窗前擦起雕花窗棂来:“不,你想多了,与权谋无关,我只是不喜欢当太子。”他犹疑半天,又补充道:“何大人,你说你厌恶我,其实彼此彼此,要论实话,我敬佩你,但也不喜你这等女子。”皎皎登时冷笑一声,整个房间火/药味浓重起来:“这你自不必说,我早已知道你喜欢的,究竟是哪种女子了。”赵星川转头望着皎皎,谁知他肃穆的脸上,竟嫣然破开一笑,欲言又止。皎皎也没绷住,破笑回应于他,一场拉锯战就此停息,二人接着合作擦抹起来。却说沈寒来到配给自己的天字一号房,推开门后他也不惊呼房中的奢华布置,毕竟奇宝异石、吉光片羽,他原来沈家,也不曾少有过。他只褪了靴子,掀开被卧便躺了进去,才一闭眼,便来到了梦境之中。这梦境却只是一片泥泞的黑暗。沈寒看不见任何东西,却只能听见暴雨声,和远远的人声。他寻着那人声抹黑走去,只觉得自己的脚正踏着一片湿冷的沼泽。步履蹒跚着,沈寒总算找到了有人对话的地方。他听见皎皎的声音,确切的说,他听见的是皎皎幼年的声音,和一个女人悲泣的声音。“滚出去!你不是我妈!不要再来我家了!”幼年皎皎的声音仍是倔强倨傲的。“妈错了,不该留你在这里受苦,皎皎,你爸是不是还常常打你?”那女人有气无力地呜呜哭着。“你快滚出去吧!我没有妈妈,你不要再来自讨没趣了!”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铁门关闭的声音。沈寒被震的心里吃了一惊,便从这梦中脱离了,竟很快“听见了”另外一个梦。这个梦不似之前那般泥泞,而是一片淡紫色的霞光。霞光里,沈寒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他却能听见鸟叫声,能闻到花的香味。这花香太过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是哪种花木的味道。远远的又传来人声。他寻着那人声走去,脚下踏着的,是软软嫩嫩的青草地。人声逐渐清晰了起来,仍是幼年的皎皎,只是这次没有对话,只有她的独白。“明哥哥,今天是你的祭日,我又来陪你说话了。”皎皎声音故作明媚,却隐隐颤抖着:“可你知道吗……你死后,我再也没喜欢过谁。”沈寒听闻后心中一惊,急色问道:“明哥哥是谁?”梦境里一片白光中的幼年皎皎仍自顾自念叨着,并没有理会沈寒。“他到底是谁?姐姐,回答我。”……皎皎仍不回应,显然,凭那老妖婆似的店家说的,这只是她的回忆。既然是回忆中的皎皎,定然是听不见沈寒的声音的。沈寒仍不甘心,便开始不断摸索着,却什么都没有触碰到,连脚下柔软细腻的草地,也逐渐消失了,整个梦境只剩下一片淡紫色的虚无。“明哥哥,到底是谁?”说完这句,沈寒便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了。他睁开眼,却见自己躺在锦帐中,浑身是汗。他再次入睡,却仍然反反复复梦见同样的东西,听见同样的声音,却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说金何夕来到天字三号房间后,也无暇去欣赏面前的金屋银屋,只念叨着梦中自有颜如玉,便匆匆躺在床上睡去了。这一睡,她竟梦见了自己曾住过的地方——太子东宫。只是这梦中的东宫和她见过的不一样,总觉得布局陈设有些不同。待她看见宫中廊檐下,静静站着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她便明白了,这梦里的东宫,是太子赵星川年幼时的东宫。她走到小太子面前,却见小太子面容清秀,举止端庄,看似是个胸罗星斗、倚马万言的小才子。他正捧着一卷诗书,朗朗吟诵着。若不是容貌极像,谁也想不到眼前这小孩,竟会出落成如今的颓靡废物。金何夕走上前去,小太子却对他视而不见。就在这时,一个老太监弯着腰,急匆匆地来到了太子面前。那老太监身后跟着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女子画着浓妆,正妖邪地盯着小太子看。老太监对着太子说:“太子殿下,这是大国师给您送来陪侍您的女人,名叫西嫣,皇帝命您不可怠慢于她。”小太子皱起眉头,目光清冷:“知道了,便送去西殿吧。”说罢他仍诵着诗书,摆手让那老太监下去。金何夕便跟着那浓妆艳抹的西嫣,来到了东宫中的西殿。忽然,就在此时,天黑了起来,西殿中,燃起浓浓的香来。金何夕站在屏风后,望着那西嫣宽衣解带,她光/身钻进了帐子里,只在帐子中映出凹凸有致的身影来。小太子背着弓箭来到了殿中,他掀开帘子,竟看见那女子身上未着衣衫,登时羞红了脸:“你……你干嘛不穿衣服?你不是来陪侍我的吗?为何睡在我的床上。”那女子扑哧笑了出来,也不顾许多,伸出手来猛地将赵星川拉进了帐子里,以极其魅惑的嗓音讥笑着:“哟,我的小太子呀,你竟然不知道,‘陪侍’的意思?”作者:沈寒:我这是有了个情敌,还是个死人??金何夕:一两银子住一晚,你就让我看这个?第34章 血色罗裙翻酒污小星川被那裸.身侍女围在帐子里, 却左右躲不脱。“太子殿下, 我不美吗?”西嫣将染了红凤仙的手指捏成兰花,抚摸着自己的发髻, 轻柔婉转地笑着。赵星川被她另一只手狠狠捏住了小臂膀, 他用尽全力也挣不开,小小年纪却粗声狠戾地叫着:我乃当朝储君, 尔竟敢欺辱与我!”西嫣听闻此语,竟狂放大笑起来, 直笑的花枝乱颤, 步摇纷飞,她以极其柔媚挑.逗的语气,外加一分嘲笑地说道:“储君?我今夜便要会会你这个储君。”笑罢西嫣用双臂紧紧绕住了赵星川,用她冰冷的玉手, 伸进他的脖领里, 只稍稍用力一扯,那身玉龙的锦袍便被扯下了。“来人呐!”小星川嘶吼着, 可是如今殿中却没人回应于他。西嫣轻哼了一声:“忘了跟您说了, 您的侍卫宫女, 今日早被皇帝叫去, 与国师开宴去了。”说罢西嫣怜惜地捏了捏赵星川的小脸:“哟, 您不是储君来的吗?怎么皇帝竟如此不在意您的安危。”“父皇……”赵星川头上镶着北海明珠的抹额,早已在挣扎中散落了。他此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任由眼泪宁静地挂在脸上,任由身体被西嫣作弄着。西嫣用葱管似的长指甲, 刮弄着赵星川的嘴,直滑到他的耳根处,她把红唇贴到赵星川的耳边,轻轻呢喃着。“太子殿下,你以为,我是过来给你取乐来了?”西嫣忽然眼神凌厉起来,凶狠说道:“我隐忍数年才得到国师赏识,让他把我献给你,就为了这一天,我姐姐生的皇子都死了,你却安安稳稳做着太子,就让我来做你第一个噩梦吧。”金何夕远远站在殿门角的帘幕后头,她即便知道这里是梦境、是回忆,仍然不肯向前去,揭开那床帘。床帘中,喘息声、低泣声、床榻摇曳地声音,震动着金何夕的耳膜。“啊!!”随着一声尖利的惨叫,床帘上溅染了鲜血,逐渐湿透了。金何夕忙跑过去掀开帘子,却发现小星川赤.身跪在床上,他手中拿着一根墨色的长箭,箭的尖端刺进了那女人的心脏。她看到这场景,浑身发麻瘫软,只想换个梦去做。这么想着,却如愿以偿了,她很快来到了另一个梦境中。虽说是另一个梦,却仍是在东宫。这次的梦境,只如白驹过隙般飞快进行着。“相国蔡都,献西域美女一名,予太子殿下……”“大将军岳进,献回鹘美人一名……”“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新选秀女三人,送入太子宫中……”一群妖艳的女子,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太子宫中,她们娇笑着、羞笑着、大笑着、淫.笑着、阴狠地笑着。“刺客!杀刺客!她们都是刺客!”赵星川背着弓箭在回廊中疯跑着,朝空中施放着箭矢:“都是别有用心!都是另有所图!”赵星川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在殿里跑着,日复一日,他拿弓箭乱射着,举着大刀乱舞着,用朱砂笔在宫墙上写写画画。为了不让人觉得他是疯子,赵星川却在皇帝面前仍礼节有加,安静纯良。如此一来,不出一年,宫里上上下下都道这太子废了,赵星川便放浪形骸起来,越发不如往常了。在一次醉酒后,赵星川在殿中游荡着,却扑撞进了大国师的怀中。国师祝明俊捋了把雪须,神情怜爱道:“太子殿下,为何如此伤神?”小星川神情呆滞,见是国师,直直喊道:“我讨厌漂亮女人!讨厌胭脂!别让我看见那些妖精!都是些吃人的鬼魅!”国师温柔地摩挲着星川头:“太子殿下,谁妄为于你,诛杀了便是。”接着梦境便渐渐模糊,只剩下女人的惨叫声,无情的血色在梦境里渐渐晕开,直到天地变成了一抹红云。金何夕便在此刻醒来了。她心跳剧烈跳动着,望着眼前红色的帐顶,心中一阵发麻,她忙起身下床,踩着绣鞋便来到桌边,喝了一杯茶水后,方才逐渐清醒过来。她走到柜门上的穿衣镜前,照见自己素净的脸庞,毫无粉黛之气,只淡扫了蛾眉,眼神中读出两个字“空灵”。次日清晨,皎皎和赵星川才打着呵欠,捧着盆从最后一间客房里走了出来。赵星川拍了拍皎皎的肩膀:“姐……哥们儿,我从前看错你了,你是真的能干。”皎皎黑着眼圈,也朝着赵星川竖起大拇指来:“承让承让,不及你细心,犄角旮旯的灰尘你都不放过。连墙洞里的老鼠屎,都能被你逐粒儿抠出来,啧啧。”赵星川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却又突然犹疑道:“何大人为何不与那老太婆直言名讳,谅她也不敢收取您的钱,更何劳您做这苦役来哉?”皎皎摆摆手:“哎~我本是微服私行,若是透漏了身份,怕是会引来更多的麻烦。”话音刚落,那店家老太婆便拐着她的锡杖,悠悠地从木地板上挪过来了,不细看还以为她长在那里,只怕蜗牛也没她走的慢些。她那只老手中竟擎着一只“火齐”,便是镶了金银贝母的放大镜。老妪瘪着嘴说道:“方才老身去看了,二位打扫的甚好,可以放你们去了。”刚辞别那老太婆,这二人便撞见了刚从客房里走出来的沈寒和金何夕,看起来他们二人也没有睡好,精神气都差了些。沈寒望见皎皎,倦意登时祛了一半:“姐姐睡的可好。”“好着呢,不过等会儿到马车上还得再困一觉。”皎皎分明知道自己一刻未眠,却不肯透露实情。赵星川倒也是个识趣的人,没有戳穿皎皎,他便拉着金何夕往楼下走去。金何夕一脸的满足,她早知道自己在赵星川心中,不是庸脂俗粉,更不是什么鬼魅夜叉。各人下楼后,见桌上早已摆了些美味珍馐,便也没有戒心,落座吃了起来。饭毕,沈寒主动到车前驾车,车中皎皎和赵星川便靠在车窗上睡着了。一行人走远后,那避世轩的老太婆,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望着远去的马车,诡异地尖声笑着,她举起婆娑的粗手,用锡杖用力地捶打着地板。马车行过了最后一道关,在正午时便赶到了灞桥。灞桥旁的一处空酒铺,便是皎皎临行前就盘好的。她这几日同金何夕商量着,要让她先在这里安顿下来。放眼看去,那酒坞临着小渡口,茅檐下摆着几张粗木桌椅,酒旗凌空飞舞着,颇有一番江湖的豪气。几人下车后,在渡口摆下四碗别酒。此时河畔却下起了微微细雨,天色也阴沉了起来。秋风阵阵,扶荡着岸边的黄芦苦竹,芦花随风飘着,如雪般轻舞。岸旁一片萧索,短笛无声,寒砧不韵。四人捧起碗来,碰过后,沈寒却皱着眉头。皎皎想起曾在七夕遇见的狐狸公子,滴酒便醉。她刚想抢过沈寒的碗替他饮,却见沈寒早已把碗递到唇边,酣饮而尽了。皎皎和金何夕相抱而辞:“何夕,答应我,医术你要给我一点一点捡回来。这世上男人多的很,唯有看家的本领,丢不得。”金何夕乖乖地点着头:“皎皎,我不会食言的。”沈寒上前一锤便轻捣着赵星川的胸脯:“大哥你……”只说了半句,他却再没说下去。赵星川冲他傻笑了片刻。辞别二人后,皎皎便同沈寒回到了马车中,却见沈寒再也支撑不住,闷头醉倒了。“姐姐……”皎皎无奈地笑笑:“我得驾车去了。”金何夕和赵星川相伴着,来到了那空荡荡的小酒坞旁,二人坐在了低矮的门槛上。“星川,我从此当庐卖酒,你陪我可好?”赵星川闲扯着衣领:“掌柜的,那我便给你打长工,给我一口吃的就行。”……皎皎驾车回到何府后,沈寒竟足足醉了三日之久。第三日的夜晚,皎皎在院中,叹惋那架终于落尽了的荼靡,正与管家常发商量着,新栽些什么花木较好。“红花楹。”沈寒来到院中,身形仍有些不稳。常发见了沈哥儿,慌忙退下了。皎皎只当自己没有听清:“红什么樱?”沈寒望着皎皎的眸子,似乎从中映出了花影:“红花楹便是凤凰花,尤其是平安都独有的树种,灼灼如火凤之羽,可以开到冬末。”皎皎一脸茫然:“没听过这花,若是真如此,明日便让张发去买办栽植去。”沈寒听闻皎皎不知道此花,心中微恙,他垂下眼来,微微笑着:“我有一问……却不知该不该问你。”皎皎疑惑地捏着下巴:“你小子今天不对劲,竟对我客气起来了。”“小明、明儿、明,这些名字,姐姐可有认识的人?”“小明……”皎皎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小明谁不认识啊……他不辞辛苦地活跃在各种应用题、作文中,是小学课本甚至是题海中当之无愧的头号男主角……可这都是前世的事了。作者:寒儿病娇化: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