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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媚色如刀》TXT全集下载_6(1 / 1)

该怎么办?难道要跑去跟他说,喜欢他?那怎么成!女儿家金尊玉贵,原该让男儿来求的,她决不能放低身段去找他。苏明苑忙又转头回去,走出几步,却又不甘心,转身再走回来,到了门前又站住,停住片刻再回头,如此反反复复,始终拿不定个主意。倚香院中。锦衣正躲在屋里跟紫苏几个说小话,突然听见糜芜叫她,忙赶过去时,就见糜芜坐在樱桃树下的藤椅上乘凉,问道:“我前儿问你的事,打听出来了吗?”“有眉目了,”锦衣道,“还得再问几个人,到时候给小姐回话。”“是吗?”糜芜笑笑地看她,“要这么久?别是你打听不出来吧?”锦衣最得意的,便是自己打听消息的本事,连忙辩解道:“怎么会!奴婢已经打听到了,十六年前府里丢了一件贵重东西,都说是内贼,却一直查不出来,太太动了怒,把所有内宅使唤的几乎全都打发了,如今府中十六年前的老人,就只有王嬷嬷和李保家的。”居然能查到这么多?若是调,教的好了,却是个难得的耳目。糜芜从荷包里拈了一个银瓜子递过去,笑道:“赏你了。你再去打听打听,表小姐这几天为什么不高兴?”作者有话要说:崔恕:今天又是没有见面的一天,画个圈圈……赞美作者。糜芜:画圈圈+1本喵:赞美作者+1第16章谢临快步走进三省斋中,重重向椅子里一坐,跟着拿过崔恕眼前的一枚白子,丢在棋盘正中。“怎么了?”崔恕抬眼看他,跟着落下一枚黑子,与先前的黑子一起,围住了那枚孤零零的白子,“这一步简直是自寻死路。”“随便了,反正我认真下也下不过你。”谢临又胡乱丢下一枚白子,“苏明苑一直在花园里晃悠呢,害得我不好出去找糜芜。”他这几天有事没事就过来转悠,却再没碰到糜芜,今天他有些忍不住,想溜进内宅看看,谁知苏明苑一直在那里走来走去,害得他也不好露面。崔恕瞟他一眼,淡淡说道:“刘姨娘今早搬走了,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谢临抬眉一笑,说不出的潇洒风流:“怎么会?女孩子都喜欢花花草草的,就算刘姨娘搬走了,她也会过去玩吧。”“无咎,我再提醒你一句,她要进宫。”崔恕慢慢又落下一枚黑子,“而且她,不是个安分的。”谢临笑起来:“是挺有意思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的女子,怎么了?”崔恕看他一眼,道:“没什么。”他已经提醒过他,后面他要如何,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你说,我要不要悄悄溜进去见她一面?”谢临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江家的门禁松弛的很,溜进去应该也不难。”可她昨夜说的,却是要想法子见自己一面。崔恕微皱眉头落下一子,可惜她说完之后便睡了,到底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想见自己。“不行,我得再过去看看,没准儿她已经来了呢!”谢临丢下手中的棋子,拔腿跑了出去。崔恕抬手抹掉棋盘上的黑白子,眸光沉沉,这个女子,真是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倚香院中。“小姐!”锦衣小跑着进了门,凑到糜芜跟前低声道,“奴婢虽然没打听到表小姐为什么不高兴,但奴婢听说,表小姐要跟伯爷成亲了,太太正在安排呢!”像顾梦初这么看重出身的人,居然要让苏明苑做儿媳妇?这可奇了。那么苏明苑之前哭,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她对崔恕倒是痴情。糜芜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银瓜子递过去,锦衣欢天喜地地接了,忙又献殷勤道:“表小姐这会儿在后花园,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其实小姐应该多跟表小姐走动走动,太太最喜欢她了,要是表小姐能在太太跟前说几句好话,小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是么?”糜芜笑吟吟地说道,“那我过去看看。”苏明苑这会子在后花园,多半是想找崔恕,那么崔恕对她,又是什么心思呢?她带着锦衣慢慢往东跨院走去,突然问道:“昨儿吃完晚饭,你说去管事那里领蜡烛,后面怎么跑去王嬷嬷那儿了?”这是昨天刘氏告诉她的,锦衣一直将倚香院的动静私下透露给王嬷嬷。锦衣吓了一跳,连忙分辩说:“没有呀,奴婢是去了小库房……”“锦衣,你知道我的脾气。”糜芜微微一笑,“说,为什么要向王嬷嬷透露我的事?”这笑容跟那天挨打时她的笑容一模一样。锦衣不由自主跪下了,急急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是王嬷嬷要问,奴婢不敢不跟她说!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糜芜低垂眼皮看着她,淡淡说道:“假如王嬷嬷知道你也在替我打听她的事,你猜她会怎么处置你?”锦衣哆嗦起来,她既卖了糜芜,又卖了王嬷嬷,这两个都不是好对付的,随便哪一个都能让她生不如死……锦衣带着哭腔说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饶了我吧!”糜芜只是看着她,直到她哭出了声,眼泪鼻涕一大把了,糜芜才道:“不,你以后还要继续跟她说。起来吧。”锦衣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抽抽搭搭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以后王嬷嬷再问你我的事,你都要照着我说的告诉她。”糜芜笑了下,轻声说道,“锦衣,这府里到处都是眼睛呢,要不要老实听话,你自己看着办。”明明是娇艳的美人,锦衣此时看着,却只觉得浑身发冷,抽泣着说道:“是,奴婢什么都听小姐的!”糜芜笑着往前走,摆摆手道:“回去收拾收拾,别让人看见你这幅样子。”脚步声渐渐远去,糜芜踏进爬满了蔷薇花的花园小门时,耳畔忽然传来“喂”的一声,跟着一朵石竹花落在了她的肩上。谢临。抬眼看时,果然是谢临在前面不远处,笑着问她:“你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来?”糜芜遛了眼不远处那丛石竹,莞尔一笑:“天天掐我家的花,是不是该赔我钱?”谢临快步走近,笑嘻嘻问道:“你想让我赔多少?”“等我想起来时,再说吧。”她转身要走,谢临忙拦在前面,道:“你怎么一看见我就走?”糜芜笑道:“我是来找人的,没找到,自然要走了。”谢临抬了眉,一脸忍笑:“我知道你找谁,她刚走,明恕死活不给她开门,哭着走的。”看来,苏明苑是碰壁了。糜芜摇摇头说道:“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崔恕也真忍心。”谢临笑起来,道:“明恕这人一向冷面冷心,你最好也不要招惹他。”“是么?”糜芜嫣然一笑,这么说的话,倒让她很想看一看崔恕究竟如何冷面冷心。她迈步踏进门内,回眸向谢临一笑:“里面是内宅,外男止步了,再会。”这一笑,就如同春日繁花次第开放,谢临只觉得四周单调的景色骤然明媚到夺目,让他眼花缭乱,不觉怔怔地看住了,直到她走得远了,才回过神来,怅然说道:“怎么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着急走呢!”向晚之时,顾梦初的头疾略微好转,江绍放下心来,便道:“母亲,乐工和绣娘都已经请好了,儿子想着,明天就让糜芜去蕙风堂学起来吧。”顾梦初不耐烦地说道:“你自己安排,不用跟我说。”“儿子想着,既然已经请了这么多先生在家里,不如让明秀和明心也跟着一起学吧,”江绍见顾梦初的脸色难看起来,忙解释道,“教两个也是教,教四个还是教,又不多添花销,又能让她们姐妹多亲近亲近,明苑总是一个人待着也怪闷的,只当给她找几个伴儿吧。”顾梦初见提起了苏明苑,脸色才好看了些,道:“只是便宜了她们!”江绍松了一口气,他是族长,顾虑着一族的前程,自然不能像顾梦初一样由着性子来,这阵子两房一直龃龉不断,不如借此机会,稍稍缓和一下。又听顾梦初说道:“绍儿,等过了七夕,你跟明苑就把亲事定下来吧。”江绍“哦”了一声,心中茫然之极,只是怔怔站着。他之前也曾听顾梦初流露过这个意思,早知道自己婚事多半是要落在苏明苑身上,然而事到临头,脑中浮现,却是糜芜的面容。江绍猛地摇摇头,想要赶走脑海中那张脸,道:“明苑她,知道了吗?”“我跟她说了。”顾梦初微微一笑,“她女儿家脸皮薄,害羞得很,你先不要声张,等七夕过后吧。”江绍从正房出来时,头脑中犹自有些迷茫,顺着步子便走去了倚香院,一进门便看见糜芜坐在水井边的樱桃树下乘凉,不由得叫了一声:“妹妹。”叫了这声,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她,默默无言。糜芜见他有些古怪,便向他脸上瞧着,问道:“哥哥有事?”叫他哥哥呢。也只能是哥哥。江绍缓缓地吐着气,涩涩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上回跟你说的读书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跟明苑,还有明秀、明心都去蕙风堂学吧。”“好。”糜芜指了指井沿上放着的玛瑙鎏金边果碟,笑道,“哥哥,樱桃快吃完了,厨房里也没存货了。”“我这就去给你买。”江绍恍恍惚惚地说道,“上次你说要铺子,家里正好有一间干鲜果品的铺子,就把那个给你吧。”“赚钱吗?”糜芜拈起碟中最后一颗樱桃,轻巧地咬下一半,“我想要一间能赚钱的铺子。”卖果品的,赚钱也有限。江绍苦笑一下,原本想着她会喜欢,可她首先想的,却是赚钱。她总是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道:“若论赚钱,丝绸布匹更好些。”“那就给我一间丝绸铺子吧。”糜芜道。“好。”江绍看着她红唇张合,那颗樱桃便在其中忽隐忽现,幸运得令人嫉妒,“这樱桃虽然好吃,但是太甜,吃多了容易泛酸,妹妹少吃些。”“可我喜欢吃呢。”糜芜向樱桃树根上吐出果核,笑着说道,“哥哥,要是方便的话改天带我出去逛逛,行不行?”苏明苑大约要有一阵子心情不好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江绍带她出去了。“行。”江绍忙道,“是我疏忽了,你头一回进京,早该带你处去看看的,你想哪天出去?”“等我选好了日子,就告诉哥哥。”糜芜笑着说道,“只我们两个一起,不要让别人知道好不好?”江绍心中一疼,连忙转开脸不敢再看她。她为什么偏偏是他妹妹,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好不好呢?”糜芜又问道。“好。”江绍心里说道,你想如何,都好。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男女主对手戏预警,嘿嘿第17章翌日一早,江明秀和江明心齐齐来到伯府,拜见顾梦初和江绍之后,便和糜芜两个一起去蕙风堂念书。苏明苑走在最前面,这几日沉重的心情骤然轻快起来。论起才学,她比二房姐妹两个高出许多,再加上一个刚从乡下回来,恐怕连字都不认得的糜芜,不用说,今天的蕙风堂中,又是她的擅场。江明秀瞧见了,一撇嘴,向江明心抱怨道:“瞧她那幅德行!”再看看苏明苑旁边的糜芜,江明秀又得意起来,以往这些时候她总被苏明苑压下一头,不过今天,至少她能压一压这个不识字的乡下丫头了。到了蕙风堂后,女夫子一一询问众人的进度时,糜芜便道:“只胡乱认得几个字,会写名字罢了,谈不上什么进度。”苏明苑眼中的轻视一闪而过。乡下地方,她家里又穷,怎么可能认字?如今吹得牛皮山响,到时候大字不识一个,反而连累她在二房面前出糗。功课发下来,却是一段文义古奥的残篇,当糜芜一字不差地念出来时,所有人都震惊了。江明秀脱口说道:“你居然识字?”江明心一双杏核眼不住地打量糜芜,满脸都是好奇。苏明苑又是酸,又是不服,幽幽说道:“能读下来这个,哪里是胡乱认得几个字的进度?妹妹莫非是瞧不起我们,连句实话都不肯说?”糜芜嫣然一笑,道:“我的确会写自己的名字,怎么没说实话?”江明秀嗤一声笑出了声,道:“所以我说呀,连话都听不懂的就不要天天酸文假醋的了,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随便弄个人都比你强!”苏明苑红着眼圈分辩道:“分明是她撒谎在先,你总是能怪到我头上!”“夫子,”江明心眼看势头不对,连忙打岔,“刚刚姐姐念的那段我不是很懂,请夫子讲一讲吧!”女夫子也怕她们真吵起来,果然一丝不苟地讲了起来,苏明苑低着头,努力平复心绪,就让她先得意吧,认字不算什么,只要开始提笔写字,她这个在书写上下了十几年功夫的,立刻就能将这个浅薄的乡下丫头比下去。只是等糜芜写完了半篇的薛涛笺摆在眼前时,苏明苑却笑不起来了。绯红色的纸笺上是一笔妩媚的美女簪花格,虽然因为笔力不足,稍觉绵软,然而这点软却与字体的媚相互成全,越发好看的紧。真没想到,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苏明苑盯着那张薛涛笺,心中翻江倒海,许久才道:“你习的是美女簪花格?”“是,”糜芜道,“许多年没摸笔,手抖的很,总也写不好。”读书、写字,还有歌舞弹唱,都是窈娘在的时候手把手教了她的,窈娘返回京城后,留下的书她还能时常看看,并不止于生疏,然而纸和墨很快都用完了,家里没钱也买不起,从那之后,她却是再没提笔写过字。这簪花格,是窈娘最擅长的字体,许多年没见面,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得尽快想法子溜出去见她一面才好。苏明苑幽幽说道:“当世以端庄清雅为美,这个字过于浓艳,未免有失下乘了。”光彩夺目,像她的人一样,让人不痛快。“是吗?”糜芜端详着,道,“我倒觉得挺好看的。”苏明苑端正了神色,道:“看着好看,格局却是轻浮,俗话说字如其人,要是只图好看学了这个,妹妹,连你也要被人瞧不起。”这是铁了心要贬她,如此,倒也不必再跟她客气。糜芜向苏明苑的字笺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姐姐习的字体多肉微骨,我记得这种字体被称作‘墨猪’。”她咯咯一笑,衣袖半掩了红唇:“姐姐,若说字如其人的话,那你岂不是?”江明秀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巴掌说道:“那你就是猪了!”“你们!”苏明苑捂着脸往外走,“我去告诉姑妈!”“去呗,”江明秀撇嘴,“每次就是告状,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江明心看看她,又看看苏明苑,一脸担忧,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有糜芜悠然自得地写着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三省斋中,崔恕听完随从的禀报,有些意外:“她能读书写字?”“是,” 随从答道,“刚才还画了画,试了乐器,小姐弹的是琵琶。”崔恕回想起刚刚隐约听见的琵琶声,心中的惊讶越来越浓。能写字画画,会弹琵琶,她真的是个乡下丫头吗?“主子,刚收到齐牧的飞鸽传书!”又一名随从捧着一个小小的芦苇筒进来,躬身回禀道。崔恕接过来,抽出一张字笺迅速看完,脸色便郑重起来。她的确是芦里村土生土长的乡下丫头,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却没一件简单。她进京之前,镇上一个叫吴成龙的举人之子逼她做外室,结果被毒蛇咬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再之前,村里一个土财主想纳她为妾,跟着家里便失了火,烧得一穷二白,再没财力纳妾。更早的时候,一个纠缠她的无赖,半夜里走道撞了鬼,失脚滚下陡坡,摔成了瘫子。崔恕并不相信巧合,尤其是这么多巧合都发生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时。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女子,决不能让她进宫。崔恕烧掉纸条,起身道:“何卓,你跟我出去一趟。”送信的随从忙躬身答应。崔恕又向先前回事的随从道:“张离,看守门户,糜芜那边,要继续盯着。”崔恕这一去,直到两天后的七夕夜,方才回来。“主子,”张离连忙上前回禀,“齐牧传了消息回来,吴成龙被顾太太的人带走了。”崔恕摘下马鞭放在桌上,淡淡道:“让齐牧回来吧。”他已经跟宫禁那边通过声气,糜芜在第一关就会被刷下来,从此之后,这个女子的事情,就不必留意了。“是!”张离忙道,“伯府今晚有七夕宴,江伯爷亲自送来请帖,请主子前去赴宴。”崔恕道:“你去回复一声,就说我刚回来,不……”话音未落,忽地听见一阵若隐若现的歌声。若春日妖娆的柳枝,若夏日攀援的藤蔓,丝丝缕缕、无声无息地漫进人心里,所谓余音绕梁,也不外如是。是她。那夜的雨中,他在窗外窥探之时,这个声音就已牢牢藏在他记忆之中。一点莫名的情绪慢慢漾开,崔恕迈步走到廊下。在夜色中听来,她的声音,越发无孔不入。崔恕不觉寻着那声音走去,踏出三省斋,分花拂柳,恍惚之间,人已来到了湖边。清冷的弯月下,她衣袂轻扬,裙角翻飞,背对着他自歌自舞,似乎并没有觉察有人到来。夜风拂过,不知从何处吹来的藤花一片片落在她浅白的裙裾上,似水面上落下几点紫色的雪。崔恕站住步子,虽然明知是她,却有一刹那只疑是天上人。歌声停歇,她回过头来看着他,嫣然一笑:“哥哥。”作者有话要说:从这章开始,女主正式转场对手戏啦,期待不期待?哈哈。不过不保证甜度,毕竟女主又美又渣,哈哈第18章18崔恕猛然清醒过来,带着几分审视看向眼前的女子。眉眼如水,红唇嫣然,淡白的月光为她明媚的容颜披上了一层轻纱,她站在他面前,近得触手可及,却又远隔千里,不可触摸。她不像真实存在的人,反而像眼前的风,夏夜的梦,抑或是不可对人言说的心思,让人迟疑犹豫,不敢靠近。却在此时,崔恕看见了她手中拿着的东西。一个小而扁的鎏金银酒壶,木塞已经打开,甜而烈的酒气袅袅生发,和着她幽细的女儿香气,混成一股勾人心魄的气息,丝丝缕缕向他缠来。原来她,亦是尘世中人。幻象不攻自破,恍惚的心神瞬间稳住,崔恕转身离开。“哥哥等等。”糜芜脚步轻盈地追了过来。崔恕顿住步子,微抬了斜飞入鬓的长眉,道:“你叫我什么?”只是平常的一句话,他的语气也并不见得如何重,然而听在耳中,却让人无端生出畏惧。但糜芜只是带着轻笑,眼梢微翘的眸子斜斜地睨了他,道:“哥哥呀。”这一声绵软轻滑,像浑圆的露珠,颤巍巍地滑过荷叶,又挂在边缘上欲滴未滴,崔恕突然就明白了江绍为何肯替她说话,谢临为何对她念念不忘,如此佳人,又兼软语温存,试问天下有几个男子能够拒绝?她想必很知道自己的美,更以此作为利器,引诱男子为她效力。如今,她找上了他。“我不是你哥哥。”崔恕淡淡说道,抬步便走。“都说你是老侯爷的子嗣,”糜芜随着跟上,微仰了脸看他,“难道我不该叫你哥哥吗?”崔恕脚步不停,声音冷淡:“他也配。”他态度如此轻蔑,如此傲慢,江嘉木绝不可能是他父亲,他与江家,只怕没有什么关系。那么,他是谁?他这么强,背后的人又是谁?糜芜心思急转,跟着便改了口:“那么,崔恕,我有话要跟你说。”崔恕看她一眼,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并非说话的时机。”下一息,糜芜拦在他身前,带着几分潋滟的笑意,却又似在挑衅:“既如此,你为何又要过来?”她离得那么近,她的气息绵绵密密地围上来,崔恕发现自己先前猜错了,酒气并非来自壶中,而是来自她的呼吸。那酒大约是琥珀蜜,不知她饮了多少,以至于连她的呼吸拂过来时,都让人也有了微醺的意味。从前怎么不知道琥珀蜜是这样诱人的味道?崔恕知道不该再与她纠缠下去,这女子一分一毫都是算计,只怕连此刻眼波盈盈地望着他的姿态,都是预先策划好的,最能让男人动心的模样。然而他却又很想知道她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于是看了她,问道:“你要说什么?”那只握了银壶的手突然送到了他的唇边,糜芜语声粘涩:“喝吗?”崔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便冷了起来。“不喝?”她丝毫不曾畏惧,低语着收回酒壶,抿了一口。许是她带了醉手上无力,许是她故意,崔恕只看见一滴琥珀色的酒液留在她红莓般的唇边,似在唤他上前,亲手为她拭去。崔恕的眸光停在那处,清冷的表象之下,一点异样的情绪无声无息地漾开。他知她美貌,知她危险,却才知道,她亦可如此诱人。他再退一步,目光低垂之时,瞥见壶身上镌刻着的,是一朵迎风摇曳的罂粟。像极了她。“有话便说,”崔恕道,“不必惺惺作态。”“哦。”糜芜低低地应了一声,看了他轻轻一笑,“我有事求你。”甜而烈的气息越发绵密,不知是她,还是酒。崔恕退出第三步,问道:“何事?”“我想求你,”糜芜又抿了一口酒,眸光沉沉,“帮我解决一个人。”今日是七夕,原本该是银针乞巧,女儿家自在玩乐的一天,她却突然从刘氏那里得知,顾梦初带走了吴成龙。是她大意了,只顾着应付这府里的事,却忘了还有一个吴成龙。他虽然是不值一提的龌龊人,但,他曾留下那五两银子,她曾亲口答应做他的外室,这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顾梦初的算盘打得很好,若她能进宫,吴成龙就是她不能让人知道的污点,握在手里就能逼她乖乖听话,若她进不了宫,吴成龙就是报复她的一个工具,只要她还姓江,顾梦初就能仗着嫡母的身份,逼她嫁了吴成龙。她势单力薄,刘氏可用的人也只在内宅之中,她需要找到一个能在外面行走的人,解决掉吴成龙。江绍,崔恕,谢临,这三个男人,都可一用。糜芜最终选择了崔恕。江绍虽然待她很好,却亦是在利用她,吴成龙有利于江家,江绍未必就不支持顾梦初的做法。而谢临,他似乎少年心性,很难开口让他去做这些事。唯有崔恕,她听了他那些传闻,如今又见到了他的人,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为了达成目的,绝不在乎手染鲜血。崔恕沉默片刻,问道:“吴成龙?”糜芜慢慢地,又抿了一口酒。他竟然什么都知道,若她猜的不错,他应该是在暗中监视着一切,他要做什么?“我不喜欢被人拿捏。”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崔恕元青色的袍角底下那双玄色丝履之上,鞋身绣了浅灰的云纹,舒卷的纹路在月光下微微闪烁,是加了银线绣出的。只是鞋子就如此讲究,又为什么要寄人篱下?糜芜移开目光,道:“我想求你,帮我解决掉他。”如何解决,废了他,还是杀了他?好个狠辣的女子!崔恕微微抬眉,道:“我为何要帮你?”“太太也是你的对头,”糜芜略一歪身,向湖边的大石上坐了下去,“看对头倒霉,岂不是很让人欢喜?”“对头?”崔恕微抬了眉,“你高看她了。”一个暴躁而全无章法的妇人,不值一提。糜芜笑了起来,道:“你好像很瞧不上江家,那为什么又要待在这里?”崔恕垂目看她,她斜斜地坐在石头上,一只穿着柳黄色绣鞋的玲珑玉足从裙裾下伸出来,似有意似无意,晃悠悠地点着地。而她的手,一只拿了银壶停在唇边,另一只放在身侧,纤长的手指屈起来,轻轻点着石头,先是食指,接着是中指,后面又换回食指。这女子竟没有一息安静的时刻。原本是极没有仪态的举止,但在她做来,却又异样的妥帖。崔恕移开目光,道:“与你无关。”“那么,你帮不帮我?”糜芜笑笑地看着他,低声道。“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帮你。”崔恕收敛心神,抬步离开。本以为她会再追上来,可她却只是在他身后轻声说道:“那么,没有理由,只是为了帮我,不行吗?”“你未免高看了你自己。”崔恕声音冷淡。却突然听她问道:“你怕我?”作者有话要说:糜芜:我高看了我自己?崔恕:……我错了,我检讨……第19章怕?崔恕嗤笑一声,停步回头,道:“你以为你是谁?”糜芜看着他脸上未曾收敛干净的冷笑,语声轻柔:“我还以为你只会绷着一张脸,再没有别的表情了呢。”这一瞬间,崔恕竟下意识地想要照一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否总绷着一张脸,但下一息,他醒悟过来,沉了脸回头便走。“你觉得我能进宫吗?”她的声音突然近了,想必是她起身追了过来。崔恕无端便放慢了步子。可她却不并往他身前来,只是跟在后面低声道:“若我进了宫,难道便没有你求我的时候?”她可真是自大,居然敢用上一个“求”字。崔恕越走越慢,却并不停步,也不言语。“你若不是怕我,为什么不敢看我?”她依旧跟在后面,挑衅般地问他,“为什么不敢帮我?”崔恕终于停住了步子,回身看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糜芜嫣然一笑,抬眉看他:“那你想要我怎么求?”“不必,”崔恕转回身,道,“我不会帮你。”“崔恕。”她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冷淡了下去,“你究竟是谁?”崔恕不觉又回过身来,垂眸看她。糜芜走近一步,低声道:“你来历不明,无依无靠,却能对抗太太,又能暗中监视江家的动静,你整天躲在三省斋中不出门,却能结交谢临,若是我猜得不错,你背后的靠山,必定大有来头。”这一刹那,糜芜看见他眸中突然迸出一丝寒意,不觉心下一惊。他居然动了杀意。她只是想吸引他留步而已,他却动了杀意。糜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崔恕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他在查探她的底细,却没想到,她居然也敢窥探他。一个危险的女人,胆大却又不知死活,难道她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会沉迷于她的美色,心甘情愿被她驱策?风突然大起来,让人的呼吸都有些凝滞。糜芜举起银壶,慢慢饮下一口琥珀蜜,凉而滑的酒液缓缓滑过喉头,紧绷的情绪松弛下来,她向着崔恕走近一步,迎上了他的目光:“我不是你的敌人,如果你帮我,将来,我也一定会帮你。”崔恕淡淡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需要你帮的。”“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糜芜笑起来,眸中月华流转,“你既然暗中打听我的事,自然也是觉得我有价值,对不对?你帮我,将来,我也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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