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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媚色如刀》TXT全集下载_39(1 / 1)

糜芜正要劝他再吃一点,外面却有小太监回禀道:“陛下, 六皇子殿下来了。”因崔道昀病重, 故而后续处理之事全是崔恕一力主持,今日已命梁坤、谢霁、范云山几个将所有相关的人分开审了一天, 此时才得空闲, 急忙来向崔道昀复命。糜芜的目光下意识地向外一望,跟着忙低了头,就听崔道昀道:“你回去吧。”糜芜走出门时, 正碰上崔恕进门,擦肩而过时,两个人的步子都慢了几分, 崔恕沉沉的目光便停在糜芜脸上, 糜芜此时只觉有许多话想要跟他说,然而到底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况且也绝不是说话的时机, 到底只是低了头,快步走开了。崔恕目送她消失在抱厦里,这才迈步跨进门槛,向崔道昀行礼说道:“父皇,大致已经审问清楚了。”“坐下说吧。”崔道昀在盆中洗了手,拿帕子擦着,慢慢走到榻上歪着,抬手抚上了额头。烛光之下,崔恕恍然发现他鬓边原本只是零星的白发此时已经是一大片,脸颊也消瘦之极,看起来竟比他刚回宫时老了十来岁,崔恕突然怔住了,半晌才道:“父皇,太医们虽然师承不凡,但一味求稳,中规中矩,未必是良医,以儿臣之见,不如下诏广招各地名医,入宫为父皇诊治。”崔道昀有些意外,抬头看了他,却见他素来冷淡无波的脸上此时竟有几分忧色,崔道昀心中感慨,温声说道:“就依你吧,明日下诏请医。”崔恕在榻前的小杌子上坐下,心头那点酸涩,始终不曾散去。过去这些年里,他对皇帝的确颇有怨怼之意,然而此时,看着眼前形容憔悴的皇帝,他突然意识到,若是皇帝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在这世上,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皇后参与谋逆的证据找到了没有?”崔道昀问道。崔恕回过神来,道:“没有。皇后处理的很干净,没有任何来往信件,秾华宫几个心腹和镇国公府的心腹都在乱中死了,眼下唯一能证明的,就是皇后曾经数次违反宫规私下召见郭思贤,却不能证实郭思贤谋逆之事她事先知情。”“没有证据,就没法定死罪,只好等日后慢慢再查了。”崔道昀沉吟着说道:“皇后的性子向来是还没有动手,便先筹划好了退路,所以才头一个杀郭思贤。”想了想又问道:“静妃果真也是同谋吗?”“当日皇后突然发难,瞒过所有耳目突然带齐了那么多人证在父皇面前陈述当年旧事的时候,儿臣就有些疑心皇后在暗中另有帮手。”崔恕道,“直到拿到鲁大成留下的账本,才发现近两年郭思贤总有一笔账目是往城中一家当铺去的,后面追查到,那个当铺的东家明面上是不相干的人,暗中控制的,却是静妃的娘家。“故而叶茂天昨夜虽然归顺,儿臣却还是不能全信他,今日来时便命蔡修与叶茂天形影不离,时刻防范,只是没想到,韩毅竟也是郭思贤安插的卒子,蔡修被父皇差遣去援助儿臣,留下叶茂天独自在殿中。”崔恕起身跪倒,沉声请罪:“是儿臣疏忽了,险些酿成大祸,请父皇责罚!”“起来吧,”崔道昀伸手拉他一把,道,“当时的情形之下,哪能样样考虑得周全。”他轻叹一声,道:“叶茂天一直不动,直到听见步兵营完了,你又受了重伤,觉得十拿九稳,这才突然对郭思贤下手,静妃她,牵扯进去几分?”细想起来,叶茂天先前必定已经答应过相助郭思贤,所以才在垂拱殿中假装失手放走了郭思贤,郭思贤据此判断他仍旧是站在自己一方的,所以才会几次三番叫他动手。叶茂天心里筹划着的,应当是坐收渔人之利,等郭思贤与崔恕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他便跳出来反戈一击,既能白捡一个天大的功劳,又能顺利击败太子和崔恕这两个对手,推堂姐静妃的两个儿子上位,如此一来,他就是下一个郭思贤。只是没想到,算盘虽然打得精妙,郭元君却硬生生地把他也拖下了水。崔恕留心着崔道昀的神色,慢慢说道:“在郭思贤家中搜出了叶茂天写给郭思贤的信,其中有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叶茂天方才已经招供与郭思贤勾结,但仍然坚称静妃与冀王、洛王都不知情,静妃和冀王、洛王也极力分辩都是叶茂天一个人的打算,眼下还没发现其他来往的证据。”若是静妃完全不知情,叶茂天也不至于押上自己的前途办这件大事,只怕静妃都是顺水推舟。崔道昀心中筹划着后续的安排,一时没有说话,崔恕便也没说话,只是细细看着他的神色,昔日的怨怼渐渐淡去,扯不断的血脉亲情重又占了上风。许久,崔道昀咳了几声,道:“过两天就该准备四孟祭祀太庙之事,朕体力不支,今年便由你代朕去吧。”四季的头一个月,照例都要到太庙祭祖,此事历来是由天子亲力亲为,即便天子因故不能到场,也是由太子代劳,皇帝把这事交给他,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崔恕忙站起来,躬身行礼道:“儿臣遵旨!”“你这几日督促着谢霁他们几个,好好把人都审问清楚,不要留下后患。”崔道昀道,“朕累了,你退下吧。”崔恕走出来时,下意识地向抱厦那边一望,窗口处人影一闪,分明是糜芜看见了他,急急向里面躲避。崔恕站定了,她在窗口守着,自然是为了等着看他一眼,可皇帝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又只字不提,接下来该怎么办?第二天早朝时,数道圣旨一齐颁布,天地巨变。废皇后郭元君为庶人,即日起迁入永巷严加看管,无诏不得踏出院中一步。废太子崔祁煦为庶人,在宫中另辟院落,圈禁在其中。贬静妃为才人,迁入永巷,与郭元君同住。贬冀王为永安县子,洛王为穆安县子,迁出宫中分别在外置宅第看管,终身不得出京。其余从众作乱的,郭骏阳判了斩立决,郭家抄没,合族流放千里之外。韩毅、冯国灿等人虽然身死,但罪不可赦,家中老小也都被连累,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严惩之外,也有封赠的旨意。追封早逝的淑妃为静淑皇后,恢复陈廉英国公爵位,追封忠勇大将军,当年被流放的英国公府近支亲眷即日起洗脱罪名,迁回京城,发回原有家产、宅第。又将原金吾卫左将军调至虎贲卫,由谢临任金吾卫左将军。原刑部尚书牛继之判斩立决,提拔谢霁为刑部尚书,成为朝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尚书。数日后,当西疆前线传来征西将军和清孤军奔袭,大败西陵左贤王的捷报时,圣旨随之颁布,原来和清就是当年误传已经战死的英国公陈廉的儿子陈清和,恩诏恢复其本来的姓名,袭英国公爵位。又过几日,崔道昀在早朝时宣布,由六皇子崔恕代替自己,于下月前往太庙祭祖。早在追封淑妃为皇后之时,朝臣们便知道,皇帝属意六皇子,等此事一宣布,更是尘埃落定,虽然皇帝并没有下诏再立太子,但所有人都知道,新任储君,便是崔恕。经此之后,后宫顿时空了一半,那些新近经由选秀嫁给几个皇子的女子们原本以为前程远大,谁知竟然遭此变故,除了崔奕琛安然无事,其他人都是天上地下,尤其是先前嫁入东宫的吏部尚书的孙女,镇日更是以泪洗面,吏部尚书连连上表求皇帝垂怜,末后道昀发下恩诏,恩准发回娘家,听凭另外嫁人,旨意一下,朝野上下有赞颂皇帝宽仁的,也有腹诽皇帝心肠太软的,种种情形,不一而足。窈娘已经被崔恕放走,糜芜便拣了空闲的时机,求崔道昀放顾梦初归家。原本卷入宫闱秘事的都是死路一条,可崔道昀看在她的面子上,又想起当日严刑拷打之下,顾梦初尚且守口如瓶,今后应该也不会泄露,便允准此事,顾梦初捡了一条性命,回想起前事心灰意冷,回去后便剃度出家,再不过问其他。展眼已是十月初一,四更天时,崔恕便收拾整齐了,来福宁宫向崔道昀辞行,待崔恕走后,糜芜陪着崔道昀用过早膳,又扶着他在荟芳园中走了一会儿,坐在水边看鱼时,崔道昀忽地笑道:“朕收你做女儿,好不好?”作者有话要说:朝堂的部分大致结束了,后面就开始谈情说爱为主啦啦啦~第103章“朕收你做女儿, 好不好?”崔道昀看着糜芜, 微笑着说道。糜芜怔了一下,跟着心中涌起巨大的欢喜来, 不觉弯了眉眼, 扯了崔道昀的衣袖,向着嫣然一笑。她曾几次问过皇帝要如何安置她, 她也曾无数次猜测皇帝的心意, 只是没有想到,皇帝给出的答案,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好。崔道昀见她欢喜, 心中也舒畅到了极点, 笑着问道:“朕这个主意好不好?”怎么会不好?比起做谁的女人,揣测那人的心思, 靠着美色去诱惑, 去谋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做皇帝的女儿简直是,她不必去依附谁, 不必去如履薄冰一般时时都要算计,更不必为将来担忧,皇帝就是她最大的靠山,“陛下真好!”糜芜惊喜之下, 紧紧抓住崔道昀的衣袖,不由得低低地叫了声,“阿爹。”阿爹?崔道昀一听这两个字, 乍然竟有些失落。这跟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于是他笑着摇摇头,温声说道:“不要这么叫,还像从前那样叫我吧。”人心真是奇怪,他明明想的清清楚楚,要她做自己的女儿,然而真被她当做父辈来看待,却又满心里都不是滋味。假如老天再给他多几年的光阴就好了,假如他不是在此时遇见她,就好了。崔道昀看着糜芜欢喜的面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说道:“还叫我陛下吧。”糜芜有些疑惑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然而心里太欢喜了,很快就忘了这个小小的疑问,脆生生地答道:“是,陛下!”崔道昀笑了笑,蓦地又想起崔恕来。他此时,应当已经在太庙里头了,如果他听见这个消息,大约不会像她这么欢喜吧。可她的欢喜,到底是真心要如此,还是一时没想起来带来的后果?崔道昀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提醒糜芜道:“只是如此一来,你跟六郎,就成了兄妹。”兄妹,是不能成亲的。不管先前他们有什么过往,此后就只能是兄妹了。糜芜抿嘴一笑,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我知道呢!”崔恕对于她来说确实跟别人不一样,但是,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她有什么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况且跟崔恕的相处,也并不全是很愉快的回忆。崔恕说一不二,事事都要按着自己的心意来,虽然几次下来,她能感觉得崔恕是想对她好,但这种万事不让她自主的好,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糜芜自忖,对崔恕的那点挂念还不至于让她非他不可,脱开他的掌控,她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况且,眼看皇帝是有意让崔恕继位,等他荣登大宝,后宫少不了有许多女人,可这些天里她亲眼看见后宫这些女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并不喜欢。“陛下,”糜芜带着点点的笑意,摇着崔道昀的袖子轻快地说道,“这样很好呀。”崔道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便有些饿感慨。事实上他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存着这个心思。近来的这番变故,别的倒还罢了,却让他猛然意识到,他的那些女人们,似乎没有几个真心待他,而他待她们,也不过如此。细想起来,他那些炽热的感情,几乎全部给了柳挽月,可他与柳挽月,最后也不过如此。她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然而当时,他也的确存了赐死她的念头,只不过被她抢先了一步。她太了解他,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索性干脆利索地离开,如此,反而在他心里永远不会离开。再深厚的感情,如果是以算计欺骗开的头,到最后也无非是黯然收场。他也曾私下让人探查过糜芜与崔恕的过往,最后却发现,他们两个一开始,走的似乎是他与柳挽月的老路。锥心的滋味,他一个人尝过就好,不必让她再尝一遍。崔道昀点头说道:“既如此,也好。朕即刻就命宗正寺和礼部安排起来,给你选一个好的封号和食邑,如此一来你就过了明路,今后也有了倚仗,即便朕百年之后,你也不至于无依无靠。”满心的欢喜中突然掺进了一丝酸涩,糜芜嘟了嘴,带着点娇嗔说道:“不许陛下说这种丧气话!陛下的气色比前些天已经好多了,如今披香亭那边菊花开的正好,我扶您过去赏花好不好?”“朕有些懒怠动,就在这里待着吧。”崔道昀偏过头去看水中的游鱼,又折了一枝细细的竹枝在水面轻轻点着,引得无数锦鲤都过来唼喋,“昨天朕去看叶才人了。”糜芜反应了一下,才想到他说的是静妃,可静妃不是跟郭元君关在一处吗?“叶才人她,看起来命不久矣。”崔道昀道。当初把静妃跟郭元君关在一起,他原是存心惩戒静妃。虽然没有证据,然而他心里,却是认定了静妃暗中与叶茂天筹划谋逆,郭元君虽然贬为庶人,但她在宫中经营多年,性子又那样强势,静妃跟她关在一处,自然要吃些苦头。崔道昀原想着惩戒一番,等差不多的时候再让静妃搬出来,谁知才短短一个多月,再见到静妃时,她竟然憔悴成那幅模样,看看熬不过这个冬天。“叶才人很是怨恨朕。”崔道昀道,“昨日朕过去时,她不肯见朕,后面见面之后,又把朕骂了一顿。”骂了些什么话呢?他如今记性不大好,也记不清楚了,但大致是说他过去只恋着柳挽月,冷落她那么多年,又骂他虚情假意,将她关在永巷里折磨,却又在她要死的时候过去看她。还骂他偏心到了极点,无论是她还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从来都不被他放在心上,在宫里活得像个影子。在此之前,崔道昀从来没想到,那些不被他关注的妃嫔们,心中竟然存着这么多怨恨。糜芜撇撇嘴,道:“理她呢!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不如意,就觉得全是别人的错,那个宋婉容样样都不及她,不也高高兴兴地到处听小道消息,每天都欢天喜地的吗?叶才人自己贪心,总想要这个要那个,求不到就怪别人,陛下不要理这种糊涂人。”崔道昀笑了下,道:“哪有那么简单,这后宫里面,就是天底下人心最不得自由的所在,无论是朕还是叶才人,甚至郭庶人,都被困在这里,好处只有那么多,除了彼此踩着挤着,互相算计,也找不到别的出路。”他看着水中的游鱼,道:“你看这鱼在水里,多么自由自在,朕希望你也是这样。宫里并不好,会困住你的。”糜芜觉得鼻尖有点酸楚,心里却暖到了极点,轻声道:“我知道,我听陛下的。”“好,”崔道昀温声道,“朕这就吩咐下去。”午时跟前,崔恕回到福宁宫,向皇帝禀报祭祀之事,待事事回复完毕,正要走时,崔道昀却又叫住他,道:“六郎……”崔恕站住脚,回身问道:“父皇有什么吩咐?”要告诉他吗?话到嘴边,崔道昀却又犹豫起来,想了想道:“没什么,你回去歇着吧。”崔恕见他神色有些古怪,心里便存了疑惑,原本还想着得了空问问今天走后宫里有什么事发生,只是一回去后,手头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忙起来便丢下了,直到第二天,礼部将拟好的几个封号递上来以后,崔恕才知道,皇帝有意收糜芜为义女,已经吩咐宗正寺和礼部,筹备册封公主的各项事宜。崔恕这一惊,当真是又惊又怒。午膳过后,崔道昀正在看折子,只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就听崔恕的声音道:“汤升,陛下在里面吗?”看来是知道了。崔道昀放下折子,扬声道:“朕在。”咔嗒一声,撒花软帘被重重甩起来,崔恕一步跨进房中,沉着脸问道:“父皇,儿臣听说,您要认糜芜为义女,册封她做公主?”“不错。”崔道昀淡淡说道,“你是为此事来找朕?”“我与她早有约定,”崔恕沉声说道,“我会娶她为妻。父皇,这个女儿,您不能认。”他对她竟有这样的约定?她竟然只字不提。崔道昀心中微有些惊讶,道:“六郎,你当知道,身在天家,婚嫁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更要考虑各方势力,从长计议。”“我的婚事,从来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崔恕冷冷说道,“父皇当年倒是从长计议了,结果又能如何?郭庶人、叶才人,哪一个不是从长计议的结果?”崔道昀被他一句话顶的不上不下的,眼见他脸色阴沉,显然是气恼到了极点,连孝道也顾不得了,崔道昀暗自思忖着,最后只是淡淡一笑,道:“就算你想娶,也得她想嫁,朕是问过了她的意思以后,才做出这种安排。”“父皇问过她?”崔恕吃了一惊。“问过,她答应了,朕才这么安排的。”崔道昀不动声色道。崔恕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这个混账的女人!作者有话要说:小崔:女人,你成功地激怒了我!第104章由于近来变故迭出, 后宫中人人自危, 再加上皇帝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沉重,所以许多妃嫔都选择了闭门不出, 只在屋里消磨, 静等尘埃落定。只是刚一开始还好,等到在屋里百无聊赖地闷了一个多月之后, 看着庭中的飞鸟, 都恨不得自己也生出翅膀来,尤其是一向爱串门爱说话的宋婉容,简直都要憋出火星来了, 这天再也忍不住, 于是瞅着午后人少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出了门。原本说是只略略在附近逛一逛, 散散闷子就回去的, 谁知道许久没有出门,此时看哪里都是新鲜,况且正是暮秋, 菊花开得最烂漫的时候,宋婉容一路看着花,不知不觉地便逛了大半个园子, 忽地想起来披香亭傍着水, 芦苇此时应该都已经深黄,那边又种着许多菊花,最是秋日赏景的好地方, 于是便兴头头地往披香亭去了。刚刚走到附近,老远便看见芦苇边上一点娇艳的杏红色,却是有个女子在那里漫步赏花,定睛一看,不是糜芜又是谁?这些日子里虽然不曾出门,可宫里的消息一向传得快,宋婉容又是个好打听的,影影绰绰也听见了皇帝要册封糜芜为公主的事,想起先前她也曾呷过干醋,也曾酸溜溜地在背后说些不咸不淡的话,万一被糜芜记恨上了,将来也是不必要麻烦,于是忙忙地走到近前,搭讪着说道:“今儿天气不错,江姑娘也出来逛逛?”见她说的客气,糜芜便也点头道:“宋婉容一向可好?”宋婉容见她似乎愿意搭话的模样,心里一喜,正要继续攀谈,忽然听见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响,回头看时,却是崔恕沉着脸快步往这边走来,宋婉容觉得他脸上似乎有些着了恼的模样,正在疑惑,跟着就听见他沉声道:“退下!”宋婉容吃了一惊,她们这些人虽然位分不高,然而名义上总归是皇子们的庶母,平日里偶然碰见了,也都是相互答礼,彼此客气,像崔恕这般开口便是呵斥的,却是头一回。宋婉容脸上便有些难堪,然而谁都知道,崔恕如今身份不同,决没有她们这些人跟他讲道理的余地,于是也没见礼,只是抬了脚快步离开,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回头一看,身后早没有了人影,唯独披香亭的门窗紧紧关着,也不知糜芜与崔恕是离开了,还是躲在里面说话。宋婉容呆了一呆,这又是怎么回事?披香亭中,崔恕绷着脸,冷冷说道:“即刻去告诉陛下,就说你不要做他的女儿! ”“可是我想呢,”糜芜笑着说道,“我才不去。”崔恕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盯紧了糜芜,带着气恼问道:“你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糜芜撇撇嘴,全不把他满身的威压放在心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想太多了,我没有功夫跟你作对。”“既然不是跟我作对,那就去告诉陛下!”崔恕抓起她的手往外走,“现在就去!”他在情急之下力气格外大,糜芜只觉得手腕上一阵疼,不觉皱了眉,甩着手埋怨道:“你弄疼我了,你每次都没轻没重的,也不管我疼不疼。”崔恕听着这口气似乎是娇嗔的意味更多,心里一热,不觉顿住脚步垂目一看,就见自己拇指按住的地方,已经在她圆细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块红痕,是真的失手了。崔恕心中怜惜,脸上却不肯露出来,只是放松了她,冷着脸说道:“若是你肯好好说话,我也不会这样。立刻跟我去找陛下,就说你不做他的女儿。”“为什么不做?陛下的女儿,可是公主呢,做了公主,就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我又不是傻子,干嘛要拒绝?”糜芜向手腕上吹着气,又用手指轻轻揉着,抬眼看他,“又不妨碍你的事,你跳出来拦着做什么?”崔恕刚刚消散些的火气直往上冲,低了头直问到她脸上:“我为什么拦着,你难道真不知道?”糜芜见他已经怒到了极点,心知不能再惹他,于是撇了他向外走,笑道:“我不想知道。我要走了,宋婉容那个爱打听的肯定还躲在哪里瞧着呢,传出去又让人嚼舌根。”手腕再次被攥紧了,崔恕抓紧她,一字一顿说道:“江糜芜,你简直全无心肝!”手腕上又是一阵疼,糜芜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不觉也带了气,道:“崔恕,你总是这样,只要你想干嘛,就一定要我顺从你的意思,从来都不管我心里愿不愿意——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可无论他怎么安排她,分明都是为了她的好!崔恕心中恼恨到了极点,她从来都是抗拒,从不肯让他顺心,如今她竟然还把一切都怪在他头上!崔恕有心与她争论,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无趣,于是只淡淡说道:“不错,我就是这种脾气,我定下的事,不管你愿不愿意,也都只能如此。”他扯着她往外走,口中说道:“你不是头一天认识我,也不是头一天知道我这个脾气,好也罢坏也罢,也只能认了!”糜芜只觉得手腕上像被铁钳钳住了一般,忍不住低低地嘶了一声,眼见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心底的傲气被他的强横激发出来,难道直到此时,他还觉得可以对她为所欲为?糜芜带着怒意挣扎着,怒道:“松手,你放开我!”崔恕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就见她秋水般澄澈的凤眸中带了怒意,毫不示弱地瞪着他,他极少见她动气,然而嗔怒之下,媚色越发中人欲醉,让他忍不住一阵心旌动荡。跟着又见她一根根去掰他的手指,愤愤地说道:“放开我!”崔恕下意识地松开手,却发现她白皙的肌肤上,比之前又多了几点红痕,都是他留下的。鬼使神差的,崔恕抓起她的手腕,寻着那几点红痕,低头吻了上去。灼热的唇触到柔腻的肌肤,满腔的怒火瞬间散去大半,媚意翻腾着汹涌着,一瞬间全都冲上头顶,崔恕细细吻过一处又一处,叹息般地低声问道:“还疼吗?”不管对他有多么抗拒,然而在被他嘴唇触到的刹那,糜芜只觉得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沿着脊背迅速攀上头顶,弥漫全身,身子瞬间软下去,糜芜低低地嗯了一声,懒洋洋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崔恕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心中一阵狂喜,嘴唇便顺着她的手腕,一点点向上挪过去,他刻意使了力,眼看着她细嫩的肌肤上迅速浮起浅浅的红色,心中最后的怒意也消失了,她的反应骗不了他,不管她嘴上说的多么绝情,她心里也念着他,也为他沉迷,她骗不了他,她只能是他的人,她跑不了。蜻蜓点水般的吻很快变得狂热,糜芜颤栗着,在沉沦的边缘努力找回清醒的意识,伸手挡住了他到处点火的唇:“外面还有人,你放开我!”“她们不敢过来。”崔恕伸手揽住她的细腰,重重地将人箍进自己怀中,喑哑了声音,“你分明也喜欢我对你这样,何必口是心非?”脸上立刻火烧火燎起来,糜芜偏了头不看他,挣扎着说道:“我没有,你放开我!”“你听话,我就放开你。”她慌乱的模样越发取悦了崔恕,“跟我去见陛下,就说你不做公主,你要嫁我。”头脑中瞬间警铃大作,糜芜用力推着他,喘息着说道:“我不嫁你,我干嘛要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待在这见不得天日的后宫?”崔恕用力将人箍在怀中,放软了声音,耐着性子哄着:“当初你说过要做我的正妻,你还记得吗?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说到做到,你现在就跟我去见陛下,跟他说你不做他的公主。”那些迷醉般的感觉飞快地消散了,糜芜双手撑在他身前,拉开了距离,道:“我说过的话太多,我已经不记得了。”这跟他想的,太不一样。无论如何,她都不肯让他遂心。崔恕激荡的情绪冷下去,沉着脸说道:“即便你不记得,我也记得,跟我去见陛下!”所以,不管如何纠缠,如何沉迷,到头来他还是只肯按着他的意思,全不在乎她心里怎么想。委屈、怒意,加上心底的傲气,最终都化成了嫣然一笑,糜芜抬眼看着崔恕,轻声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谁让你当真?”“随口说说?”她太知道该如何激怒他,崔恕瞬间恨到了极点,推着她重重压在墙上,身体压着她的,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也许你是随口说说,可我当真了,江糜芜,你必须当真!”灼热的唇寻着她双唇的嫣红,带着无法言说的爱意和恨意,不容推拒地吻下去,掌中的人瞬间拼命挣扎起来,恶狠狠地推着他,用尽所有力气踢他打他,喘息着说道:“你放开我!谁许你对我为所欲为!”“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撩拨我!”崔恕抓住她拼命推搡的双手,并在一起举过头顶,按在墙上,糜芜便抬腿去踢,压低了声音愤愤说道:“崔恕,你松手!”崔恕却发现了她的顾虑。她不敢大声,自然是怕被人看见,怕这事传到皇帝耳朵里去。可眼下,他正该让所有人都看见。崔恕忽地松开手,糜芜骤得自由,还没喘过气来,下一息身子一轻,崔恕打横将她抱起,一脚踢开了披香亭的门。作者有话要说:小崔:苦逼男主,在线抢亲……第105章随风传来咣当一声, 躲在假山后面的宋婉容吓了一跳, 连忙把眼睛凑在石缝里向外一看,顿时惊讶地捂了嘴巴。就见披香亭前, 崔恕横抱着糜芜, 正快步向外走去,这情形休要说在深宫里面了, 就算是元夜时男女私会, 也不敢这么大胆,这两个人是疯了吗?宋婉容捂着嘴,又是惊讶, 又是兴奋。早就传说他们两个有私情, 废后也几次想要拿他们的把柄,结果从来没抓到过实证, 可是看眼下的情形, 传闻根本就是真的!只是,江氏不是要册封为公主吗?他们两个这样,于礼数上也说不通啊!宋婉容正胡思乱想着, 忽然看见糜芜纤手一扬,竟是勾上了崔恕的脖子,这行为大胆到了极点, 宋婉容这次是惊上加惊, 眼珠子几乎都快要瞪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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