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纸之声传到了李煜祺的耳朵里,清清楚楚。她听见顾子瑄的脚步声远去,确定人已不在房中之时,把朝下的脑袋转了一个方向,改成了朝着书桌的方向,望见了那堆碎屑。大理石地板上,棕黄色带着黑色墨迹的宣纸格外明显。李煜祺望着那堆碎屑,脑袋中升起了几个疑问。王妃为何要嘶那休书?她究竟是何种心思?如今局面,一纸休书,各自为生,不应当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吗?她猜不透王妃的心思。直至顾子瑄回来之时,李煜祺依旧没琢磨出一分来。门外脚步声又响起,李煜祺知道顾子瑄要回来了,便将脑袋转回。顾子瑄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衫,跨过了门栏,直直地朝着床榻走来,而后在床沿坐下。当她坐下之时,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尊王的身子抖了一抖,想必是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可她却始终不敢将正脸对着自己。顾子瑄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开口了,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委屈:王爷写了休书,是因为厌恶臣妾?臣妾何处做的不好?致使王爷想要休妻?李煜祺听见了顾子瑄低沉的声音,心里十分难受,埋在被子里的脑袋重重地摇了两下的头。是我不好,是我欺骗了你...她回道,声音之中夹杂了哭腔。顾子瑄俯身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王爷为何觉得自己不好说与臣妾听听。我为女子,不该与你成亲。李煜祺说出了长久以来的心结。那为何王爷是女子便不该与臣妾成亲?顾子瑄继续追问。自古以来便是这般,书上写的。书上写得便该信吗?臣妾只问一句,王爷是否真心喜欢臣妾,愿与臣妾共度一生?本王喜欢王妃,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想与王妃在一处...李煜祺如实说出心声。那好,臣妾也告诉王爷,臣妾也是真心实意喜欢王爷,无关性别,臣妾只是喜欢王爷这个人而已。真的?在意料之外听到了顾子瑄的告白,李煜祺震惊非常,她猛的转过脸来,表情与语气一样,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王妃不介意本王是女子。怎会介意?王爷无论是什么样臣妾都是喜欢的。顾子瑄轻声说着,脸上带着柔美的笑。她伸出手去,捧住那张满是泪迹的脸,用指腹擦起泪来。李煜祺探寻的目光望进顾子瑄的眼里,那里没有闪烁,没有戏弄,满是真诚与坚定。李煜祺就这般呆愣住了,忽而一滴热泪从她眼角滑了下来,落进顾子瑄的手心里。怎么?王爷不信臣妾所言?顾子瑄问到。李煜祺摇摇头,泪落得更多了:本王只是...只是太高兴了...说完她便捧住顾子瑄的手,嚎啕大哭了起来。傻王爷,哭什么。顾子瑄松去了手,覆身上前,拥住了李煜祺。李煜祺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之上,将以往所有的不安,恐惧,担忧统统都发泄了出来。没事了,不哭了。顾子瑄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李煜祺哭了好一会儿,精疲力竭之后,方才停了下来。二人就这般静静地拥着,谁也没有出声。借着那得的安静体会着对方的心意。直到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这片宁静。太久未入食,李煜祺的肚子开始抗议,响了起来。有些饿了。李煜祺努嘴说道。臣妾去寻些吃的来。好。李煜祺恋恋不舍的放开手,顾子瑄起身。在这好好趴着,莫要移动身子,不然那伤口又要裂开了。顾子瑄的再次嘱咐道,只是此时的语气分外温柔。嗯。李煜祺乖巧地应着,脸上幸福的笑意未消去,久久地挂着。顾子瑄出了寝殿,去厨房熬制起了药膳。床榻上的李煜祺沉浸在经久不衰的欢乐之中,扑腾着脚丫子。半个时辰之后,顾子瑄归。不是不让你动吗?端着药膳进来的顾子瑄望见了这一幕,嗔怪道,嘴角微微翘着。我...我只是脚麻了,动动脚趾而已。李煜祺吐吐舌头,胡诌着。让我看看伤口。顾子瑄将药膳放在桌上,走近来,查看李煜祺背后的伤。重新上过了药,伤口表面已经形成了一层防护膜,不再流血。伤口已无大碍,顾子瑄看过之后松了神,说道:伤口不再流血了,王爷可以起来吃些药膳了。好...但是,王妃,我想穿衣衫...身上不着一物,让王妃全然看了去,简直是要羞得钻到地缝里去了。太难为情了!顾子瑄根据伤势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同意道:现在先穿上,入寝之时还是要脱下。好。尊王应着。顾子瑄从衣柜之中拿出一件披风,披在了尊王的身上,系好了绳结,扶着她的身子慢慢坐了起来,而后将软被堆在她身子的周围,以固定姿势。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她端来药膳,在床边坐下。李煜祺条件反射地伸手来接,却被顾子瑄一个闪身躲过,笑道:王爷莫动,臣妾来喂你。好。李煜祺脸上闪过欣喜,如同得了好处的孩童,欢喜全部显现在脸上,她点头如捣蒜。顾子瑄从碗里舀起了一勺药膳,将底部多余的用碗沿刮去,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伸到她嘴边。李煜祺张开嘴,含住汤勺,将勺中之物统统吸纳到嘴中。甜甜的药膳滑过喉咙,留下了满满的甜蜜。李煜祺的眼弯成了一道弧线。好吃。一炷香之后,一大碗药膳都被李煜祺食完,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地瘫倒在床榻之上。如若不是背后有伤,她定要翻几个大滚,以昭示心中的喜悦。顾子瑄看见她那副欢乐的样子,面上笑容也不减,嘱咐了两句之后,便出去熬制擦身之药了。天很快便暗了下来,食过晚饭,顾子瑄取来熬制好的药水,欲与尊王擦拭身子。先前见血封喉之毒逸体而出,顾子瑄怕有部分还残留在皮肤之上,便用此药水清除。王爷,到这床边来。擦一遍药水,箭伤好得快。顾子瑄撩起袖子,站在床边说道。好。无论顾子瑄说什么,李煜祺下意识便会应一声好,这次也不例外。将衣衫除去。啊?可是这次答应完之后,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脸不争气的红了起来。看着顾子瑄等候的模样,她扭扭捏捏地将衣衫敞开。接着全身之景便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顾子瑄眼前。纵使先前看过许多次,顾子瑄依旧会觉得面红心跳。若不是尊王有伤,她必须得忍住自己心头之火,不然早就扑上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强装镇定泰然,竭力不然尊王看出自己的小心思。她用毛巾浸透在药水之中,而后取出,用手拧干,然后轻轻的擦过伤口周围。力度太清,毛巾软软的细稍滑过肌肤,痒痒的,李煜祺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怎么了?弄疼王爷了?顾子瑄十分紧张地问到。不是。李煜祺脸红的与那番茄一般,细若蚊声地说道:只是有些痒。那我在用些力。将身子背部从头到尾都仔细擦拭了一遍,盆里的水略微有些变色,顾子瑄大汗淋漓,她支起身子稍稍喘了两口气。对着李煜祺说道:王爷,将身子侧起,莫要压到伤口,前面也要擦拭一番。前、前面也要擦啊...李煜祺脸红更甚。来吧,莫要害羞了。夜深了,王爷要早些休息,伤才好得快。此劫便是躲不得了,李煜祺牙一咬,眼睛一闭,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将身子的前方对着顾子瑄,然后红着脸任她擦拭。顾子瑄告诉自己要心无旁骛,可是眼睛却不住的飘向那些神秘的地方。她暗暗下定决心,待王爷痊愈,她便要化作大灰狼,将王爷吃抹干净。难熬的一关总算是过去了,李煜祺钻入被中,有棉被遮着,她总算是有安全感了一些。顾子瑄还在忙碌,李煜祺便将视线黏在她的身上,看着她来来往往,也别有一番情趣。申时,顾子瑄总算将手里的事忙活完了。她除去鞋袜,外衫,留下一盏灯,也钻入了被中。两天来不分昼夜照顾尊王,可将她累坏了。现在已然躺在舒适的床榻上,她却毫无睡意。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望向同样再看着她的尊王。为了避免碰到尊王的伤口,顾子瑄躺在床榻的外围,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看着柔情似水的王妃,李煜祺觉得有些不对劲。思索了一会儿才发现往常二人都是拥着睡的,如今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便如同天南地被北,难受非常。她皱了皱眉,想跟王妃贴近一些。她思索了一会儿,计上心头。她望着顾子瑄努努嘴,抱怨道:王妃,侧躺着好累,手臂都压麻了。那换个姿势趴着?李煜祺摇摇头,趴着也不舒服。那要如何?如若王妃揽着本王的身子,不让它摇摇晃晃,便不会如此之累。本王觉得这样好一些。说白了,就是想让自己离她近一些。顾子瑄一眼就看穿了尊王的心思。她移了移身子,跨过这一个人的距离,与尊王面对面贴着,手臂绕上尊王的腰肢,轻轻的扶住,笑着问道:这样好些了么?嗯。李煜祺也伸出手去,抱住顾子瑄,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二人贴着面,轻轻一晃动,唇便会滑过脸颊,生出浓浓的暧昧。李煜祺身上好闻的气息便在鼻翼前萦绕,未恢复血色的唇也近在咫尺,十分诱人。手搭在细滑的肌肤,稍稍一拂动,便能生出无限美好的手感来。在这种情形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顾子瑄脑中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忍耐,可是身体却蠢蠢欲动。不深入,稍稍品尝一番就好,顾子瑄再也忍耐不住,她望着李煜祺亮晶晶的脸,将唇下移,在李煜祺的唇角处停住,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了下来。李煜祺心中的情愫被这个吻挑起,她沙哑着声音唤了一声:王妃接着便无更多的话,因为她的声音已经被埋没在骤然降落的吻中。顾子瑄的舌尖,轻轻的扫过李煜祺的唇梢,引起她阵阵的颤栗。紧接着舌头长驱直入,扫荡着唇腔内的一切。慢慢的,李煜祺也开始反攻了起来,二人之舌一来一往,打着拉锯战。心系尊王的伤势,顾子瑄今夜只是初初品尝一番,没打算将尊王吃抹干净,于是手一直搭在她的腰上,没有四处游移。但被她这么一撩拨,尊王受不住了,她升起手来,往顾子瑄身上探去。急不可耐的手在触及身子的那一霎那被顾子瑄擒住,她离了李煜祺的唇,十分强势地对着尊王说道:王爷伤势未好,不可乱动。而后便将她的手握在里手里,不让她动弹。李煜祺好生的委屈,瘪瘪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见尊王听话,不再乱动,顾子瑄满意的笑了,而后继续品尝美味可口的甜点,攻势更强烈了些。又在唇上品味了一番,她将吻移到李煜祺的耳后,轻轻地蹂躏着蹂躏。之后将吻移至下巴,细细浅尝着,复而回到唇上。李煜祺任着顾子瑄为所欲为,无力反抗,身子软成了一滩水。最后一个吻在李煜祺额上绽开,顾子瑄收起自己贪婪的欲望来。抚着她的碎发说道:很晚了,睡吧。嗯。二人重新拥住,在柔和的月光之下,双双跌入了梦乡。第36章 美梦成真鞑靼的大明殿内, 纳真手执朱笔, 聚精会神批改着奏疏。鞑靼与晋朝官僚制度不同, 既没有宰相, 也没有内阁辅臣等职位。举国上下所有的事端都要纳真亲自处理。她初登基, 不少反对之人正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处理事情来不得不谨慎小心一些。在那些人心中, 男权思想已然是根深蒂固, 他们觉得女子情感复杂,难以用理智与客观来对待每一件事情, 无法驾驭王位。因此这些人总是伺机而动,每天都站在奏疏的公示栏下,挑纳真的刺, 企图扳倒纳真。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子, 处理事情之时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批示奏疏之时, 公事公办, 并未注入自己的情感。更恐怖的是,在自己周围,反对声最严重之人竟一个接着一个神秘地失踪了。若是纳真所为, 足以见得其手段毒辣。为保饭碗与性命,争论不休的鞑靼朝廷噤声了, 保真派占了上风。再往后, 凡有反真意图之人统统被纳真剔除, 随后换上自己的人。一个月之后,鞑靼朝廷已然稳定,凡纳真所说,底下官员皆点头连连,表示赞同,再无反对之声。纳真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她的心里有一个等待多年的计划,再过几日便要执行,她因这个计划一扫疲惫,重拾笑意。纳真忙了,柯仑倒是放松了许多。至少她待在王府里,自在清闲,不会遭其骚扰。拓哈尔的遗体已被纳真下属抬走,杳无音讯。朝中相传其已然入墓,可柯仑不是亲眼所见,如何能信?纳真对拓哈尔恨之入骨,又怎会留个全尸?柯仑不敢深想,也不敢再将此事拿与纳真争论,再惹怒她,局势怕是要更劣了。如今她的身旁只剩方希一人,她只祈愿母女俩相依为命,安平一生便好。她本以为这般平淡的生活真能如她所愿,延续的久一些。没想到她错了,纳真远比她想象中的要疯狂。几天之后,纳真下了一道旨意,立先王子拓哈尔之女方希为汗太女,即皇储,纳真女汗驾崩之后即可继位。并纳先王妃柯仑为汗后,五日之后成婚。此圣旨一出,举国轰动,热议不绝。圣旨前者,纳真尚无子嗣,立兄长之遗女为储,尚可理解。而后者,确是天下之大不韪。就算拓哈尔死了,柯仑名义上仍是纳真之嫂。而姑嫂之间要如何成婚?纳真听到之后,挥挥手,不过是小事而已。于是她又颁布了第二道圣旨,废除柯仑王妃之位,贬为庶女,五日之后,名正言顺,大婚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