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钟钰看了眼众人,见大家都脸色难看,想来县令开口要了一笔不小的数目。换做以往,祁钟钰可能会直接行凶,不过,她前不久才从谭浩然手里得了一笔银子,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她询问祁安昊道:县令开口要多少?祁安昊偷偷看了一眼祁长乐,被亲爹瞪了一眼后也不敢张嘴了。祁钟钰无奈,只能对二叔道:二叔,实不相瞒,我之前在外游历时,还存了不少银子,只是平日里开销不大,打猎就能维持生计,所以不想拿来用罢了。那银子是身外之物,放在家里只能落灰,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祁安业笑着道:钟钰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点银子我还是出的起的,只是县令此举做派,让我不得不担忧,对方还有什么样的后招在等着祁家。这倒是实话,也是很关键的问题。众人不由将目光看向祁长乐,想知道他这个当家人的意见。祁长乐抬眼,雷厉风行的对祁安业说道:安业,你明日就去县衙,请县令和县城的富商聚会,到时候,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给他价值万两的珍宝,当做他任职县令的贺礼。看来,祁长乐选择避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能以金银动人心,使其不再为难祁家,也算是不错的手段。祁家经商多年,一万两银子,也不至于伤筋动骨。祁安业应了一声,当即开始思索该怎么写邀请函了。祁钟钰却觉得不妥,总觉得此举说不定会养大县令的胃口,但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除了杀人灭口之外更好的办法,便只能作罢。在祁长乐吩咐准备晚饭的时候,祁钟钰走到他面前,想告知对方自己身上还有些银子,若是二叔手头紧,她可以给二叔几万两银票应急。然而还未开口,祁长乐便道:钟钰啊,跟我去书房吧,我有话要跟你说。祁钟钰闻言一怔,点点头,跟在祁长乐身后一起去了书房。第51章然而到了书房后, 祁长乐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祁钟钰也没有开口催促他。良久后,他才叹息着说道:我知道接下来会有一段很艰难的日子,我们祁家也一定会想办法共渡难关,我从来不惧怕得罪新任县令,我只是担心你, 会在一怒之下做出傻事来, 像是去县城找县令的麻烦一类的,虽然逞一时之快, 却后患无穷。祁钟钰没想到他要说的话是这个, 更没想到, 二叔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她顿了顿,说:二叔,我答应你,不会去找县令的麻烦, 不过若是对方得寸进尺, 那祁长乐打断她,说:那也会由我出面解决,你不要担心,事情若是进展到连我都无法解决的地步, 我还有学子门生, 他们在朝廷的官职不低,可以为我们祁家出面。你是哥哥唯一的血脉,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答应二叔,回去山上好生跟你娘子过日子,暂时不要去县城了,若是缺了什么生活用品,直接到二叔这里来拿便是,若有二叔这里没有,你说一声,我也可以安排下人去县城采购回来。他是真的担心祁钟钰会做傻事,这个傻孩子可能不知道,这世界上的事并非全靠武力就能解决。就算祁钟钰武功高强,可衙门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县城早就传出了祁钟钰的厉害名声,对方能一拳打死黑熊的事,也在市井小巷和大户人家之中流传开来。若不是众人不知道祁钟钰的真实相貌,想去祁钟钰去县城都会引来众人的围观。甚至连现在的县令都有所耳闻,才特地将他的名字单另写出来,就是想让他去服役干苦力活。只是县令没想到,自己会出面保住这个侄子,即便花几千两,也在所不惜。而县令一旦在府衙内出事,又找不到罪魁祸首,他跟祁家有仇,正好可以将这个罪责栽赃到祁钟钰身上。祁长乐心里其实很担心,但是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侄子避开县令,做到问心无愧。他望着侄子长身玉立的身影,想到:钟钰是个好孩子,他这么多年都在外面奔波劳累,是他这个做二叔的失职,可他不想再继续失职下去,他一定要护得侄子周全。祁钟钰也不是个瞎子,她当然看的出二叔对她的担忧,反正她现在还没有去弄死县令的打算,索性答应二叔,之后都在山上不随意去县城走动便是。她这么想着,便乖巧的点了点头,祁长乐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捋着胡须笑着问道:对了,之前钟钰到我面前来,所为何事?祁钟钰原本想将自己有十万两银票的事情告诉二叔,可现在又担心二叔会多想,便摇了摇头,道:被二叔这么一打岔,我便忘了。祁长乐哭笑不得,道:罢了,饭菜应该做好了,我们去吃晚饭吧,这几天你现在我这儿住下,等服役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回去山上吧。祁钟钰应了下来,二人去堂屋吃过晚饭后,夜里,陆冬芙抱着祁钟钰的胳膊,道:相公,服役的银子祁钟钰道:我还不曾跟二叔开口,等以后再说吧,你分出来一笔钱,等下次找个机会递给二叔便是。陆冬芙点了点头,叹息道:也不知道县令要在任多久?祁钟钰记得大约是三年,随后就眼前一黑,三年时间,就算是地皮都被这县令刮干净了,难道真的要放任对方胡作非为?可祁钟钰又想起了二叔的叮嘱,她抚摸着陆冬芙的脸颊,说:不用想那么多,顺其自然便是,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陆冬芙心里一甜,挪动着身子,跟祁钟钰抱在一起,道:有相公在,我不怕的。祁钟钰亲了下她的脸颊,道:早点睡吧,二哥会解决的。之后,她们在二叔家的院子里住了两天,祁安业就派身边的下人书香回村来,告知了众人县令已经松口,并且划掉了服役名单的事。不仅如此,对方还跟祁家达成了友好合作关系,因为在县令眼中,旧日的恩怨虽然重要,却抵不过白.花.花的金银珠宝。尤其是祁家请了县城富商与县令聚会后,县令也看出了祁家在汜原县的声望,加上祁家有意伏低做小,所以表面上已经说开了仇怨。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就要等以后才知晓了,至少眼下的危机是解决了。祁长乐很高兴,姚氏吩咐厨娘今日做顿丰盛的午餐,庆祝一下,去去晦气。祁钟钰和陆冬芙也留下吃午饭,等下午再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山上。然而,在众人正在聊天时,张氏便嚎啕大哭的跑了进来,一把抓住陆冬芙不放,道:二丫啊,你可不能不管你爹和你弟弟啊!这是怎么了?众人一头雾水,看向将张氏带进来的小丫鬟,那是四弟妹焦氏身边的丫鬟,她白着一张脸,磕巴说道:这位大婶,说她是三爷的丈母娘,说找三夫人有要事,我就带她进来了,莫非,这人是假冒的?祁钟钰心说:虽然不是假冒的,但也不是好惹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祁钟钰也不能坐视不管,便走上前,抓着她的胳膊,硬把她从陆冬芙身边拽开,状似关切的询问到:娘,到底出什么事了?仔细一看,张氏虽然做出哭嚎的模样,但是眼睛一片清明,连眼泪都不曾流出来一滴,祁钟钰就更无奈了,心说:装都不能装像一点,还贼眉鼠眼的打量着屋内的人,眼睛滴熘熘的转,看起来很不讨喜。祁钟钰咬牙,重音重复了一遍,张氏才回过神来,捂着脸哭道:还不是那丧尽天良的县令,说过两天要派人去服役了,这大冬天的还是去怀安河上游服役,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女婿啊,你可不能不管你爹和你弟弟啊,咱们陆家就他们两个独苗儿,又弱不禁风的,他们哪里干的了那样的重活,这他们要是出什么事,那我也不活了。话虽这么说着,也没见她要撞柱子或者要上吊,眼睛还透过指缝打量众人的神色。焦氏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对方还是陆冬芙的娘亲,她对陆冬芙印象极好,怎么也想不到她们会是真的母女,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祁长乐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姚氏温和说道:亲家,别着急,坐下慢慢说。张氏闻言,借坡下驴,擦了把脸,就坐在了姚氏身边最近的椅子上,道:村长和村长夫人呐,你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呐,求你去跟县令说一声,等开春后再服役吧。陆冬芙回过神来,已经羞愧的脸颊通红,低声说:娘,服役这事儿是县令定下的,二叔也更改不了,不过她还没说完,张氏就打断她,道:好哇,你现在嫁了人吃香喝辣,就不管你爹和你弟弟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他们是你的家人啊!陆冬芙手脚冰冷,心道:那他们当初又是怎么对我的?祁钟钰捏了捏她的手,说:娘,你别担心,服役一事其实很好解决,只要给县令一些银子,他就可以划掉陆家的名额。张氏早就听说了,这也是她厚着脸皮来村长家的原因,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可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哪来的银子抵消名额啊,听说一个人就要一百两呐,这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奥,祁钟钰内心冷漠,所以张氏是过来要钱的。而且一般人家,只需要上交十两银子,就能抵消服役,张氏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两银子,这是来要钱的。祁钟钰心中不耐,祁长乐道:亲家,我有个疑问,当初钟钰娶亲时,送了一只大老虎作为聘礼,那老虎值一百多两银子,如今才不过几个月不见,那一百两银子呢?总不会花的精光了吧。张氏有些心虚,虽然没花光,但是也差不多了。她眼泪汪汪的望着村长,说:村长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家那当家的,生了一场重病,就花了几十两银子,之后还要买肉给他补身体,已经不剩多少银子了。她看向祁钟钰,道:女婿,是我对不起你,可二丫她爹生病这种事,我们也不想的啊。祁钟钰已经看腻了她的嘴脸,从兜里掏出来十两银子,道:娘,我前些日子也生了一场大病,至今还未调养好,这十两银子是最后的积蓄,你拿去跟县令求下情,请他通融通融,我想县令既然是父母官,一定会理解你的苦衷的。张氏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祁钟钰给的太少,目光不由落在村长身上。祁钟钰没钱,但是人家的二叔有钱啊。陆冬芙都替她臊的慌,恨不得一扫帚将她赶出去,免的在这儿丢人现眼。祁长乐看了一眼侄儿媳妇,见一向乖巧温柔的小姑娘,现在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侄子正搂着她,脸上也浮现冰冷的神色。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都是亲戚,只不过我家也给了县令一大笔银子,如今也不宽裕,就给你借二十两银子,先救救急吧。张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反应过来那个借字,心想:啥意思啊,都是亲戚,祁家还这么有钱,居然不是给自己二十两,而是借二十两?!祁长乐慢悠悠的道:至于借款的利息嘛啥玩意,还有利息?!张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舔着脸说:这既然都是亲戚,那这钱就当是送给我家救急的吧。姚氏温柔笑着说:那怎么行,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呢,亲家,这钱你还要不要借了?张氏想了想,还是将银子拿了,心说:说不定人家之后就忘了,反正这一趟也不算白来,等会儿她再去罗家跑一趟就是了。她这么想着,便笑着道:哎呀,还是村长和村长夫人体贴,这钱我就拿回去了,这就去县城跑一趟,将服役的名字给抵消了。她风风火火的又走了,还好没厚着脸皮留在这儿蹭饭。堂屋安静了片刻,姚氏又说起了之前的家常,还拐弯抹角的安慰陆冬芙,陆冬芙眼眶通红,明明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在意张氏他们了,可他们总能更加无耻无底线。她闷闷不乐的吃过午饭,下午时,跟祁钟钰回山中的小院。祁钟钰拉着她的手,说道:你若是不开心,那我待会儿去陆家一趟,给张氏套麻袋打她一顿,把银子拿回来便是了。陆冬芙吃了一惊,还以为她是当真的,可抬头却见她眼底的促狭,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想了想,说:那相公去吧,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祁钟钰很认真的点点头,严肃的道:那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说着,她转身朝门外走去,陆冬芙忙伸出手拉着她,说:相公!祁钟钰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她,问:娘子还有何吩咐?陆冬芙被她逗乐了,沉闷的心情渐渐消散,望着空落落的院子,道:罢了,反正不时常跟他们打交道。祁钟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样想就对了,何必为了他们心烦呢,不值得,而且不过三十两银子,就当是丢水里听个响声吧。更何况这次服役的确很危险,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估计你这辈子心里都会过意不去。陆冬芙也知道,若是因为其他事,张氏来找她要钱,她绝对不会给的这么爽快。可服役一事,可想而知的危险,只希望张氏能尽快去县城,划掉陆北去服役的名额。陆北此人再怎么荒唐,也是她的父亲,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她摇了摇头,甩开那些念头,挽起袖子道:相公,我们将带回来的东西收拾整齐吧,还有浸泡药浴练功一事,这一次在外面耽误了几天,是不是要将那些时间全部补回来?祁钟钰道:不必,多加半个时辰便是,等之后几天均匀的多浸泡一会儿,就能赶上进度。陆冬芙点点头,二人将东西收拾一番,又将屋子打扫干净,便坐在一起等锅里的热水烧开。山里的日子,平静而又安宁,入了冬之后,连鸟叫虫鸣都少了许多,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院子就显得十分静谧而又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