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珠,依旧是玉字边儿啊。那会子婉兮宫里的玉萤淘气,还说,“什么名儿喂猪”叫婉兮给拎过来,在嘴巴子上作势掐了好几把去,还嘱咐玉蕤了,说以后再有人敢说这样的浑话,直接拿绣花针扎嘴巴子去。说笑归说笑,这魏珠终究是养心殿的首领太监呢,可不好随便取笑去。婉兮那会子便正色嘱咐玉萤等年岁小的女子,说“满人从前在关外,因所处地势并非草原,故此难以游牧;这便是以放牧猪群、再加上渔猎为生。便是供神的福肉都是黑猪肉,这喂猪二字便不是什么可笑的。”婉兮含笑点头,“魏谙达你宽心就是,我来是来,却不是想来给魏谙达上眼药的我亲自过来,也只是因为咱们两个宫离着近,我自己顺脚就送过来了。本没必定要进去,只是这吃食好歹要亲口嘱咐魏谙达才是。”魏珠赶紧跪倒磕头,“哎哟令主子,可折煞老奴了。老奴如何敢让令主子一口一个谙达地叫着”婉兮倒是笑得平常,“这也是我多年改不过来的习惯。终究从前皇上跟前是李玉谙达伺候着,我叫了多年的李谙达去,故此啊见了你,便已是这么叫出口了。”魏珠赶紧又是磕头,“奴才哪儿敢与李爷他老人家相提并论去”婉兮便一笑,“那你可为难我了,你说叫我怎么叫才好呢让我直接喊你名字,我当真叫不出口;可是难道我喊魏公公,抑或是魏总管去不成”魏珠微微琢磨了一下儿便也懂了,忙又是磕头,“哎哟令主子啊,奴才就更不敢当了。一那么叫,就容易想起前明时候儿那魏忠贤去了。魏珠哭丧着脸,“奴才这名儿取的是真不好,这姓儿就更糊涂了。”婉兮含笑安慰,“谁说不好了在宫里,但凡这名字沾了玉边儿的,注定都是好名儿。要不谙达怎么会有这个造化,挑到养心殿当总管了呢”魏珠心悦诚服,只得笑,“那奴才便随令主子吧,令主子怎么叫,奴才总归都还是令主子的奴才。”婉兮含笑点头,“这是我新腌的酸菜,才剥了酸菜心儿出来,剁了馅儿,给皇上包的酸菜猪肉馅儿饺子。冬天里,皇上爱吃这口儿。”第2309章六卷349、是酸也甜六千字毕魏珠忙跪接过来,“令主子放心,奴才这便送进去;令主子的话,奴才必定一个字儿都不落,全都转奏给皇上。”婉兮含笑点头,这便转身退出了吉祥门去。玉蝉忙跟上来问,“主子,何不再等等魏爷送了饺子进去,皇上必定请主子进去的。”婉兮却摇头,“我干嘛进去呀这养心殿,咱们这些年前后院住着,来得都熟腾了。我就是来送饺子的,送进去就结了。”玉蝉终究进宫晚,还是有些着急了,上前扶住婉兮的手臂再劝,“主子”婉兮这才笑了,停步凝住她。“傻丫头,等你将来嫁了人,懂了男人的心就好了。男人啊,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女人在眼前儿抚慰的。有些时候儿,当男人自己的心疼得狠了,或者是身上的那个伤口实在太重了的时候儿,他宁愿自己躲起来疗伤,也不愿意叫女人看见。”“男人这时候需要一个山洞,能叫自己躲进去藏起来,不叫人看见的地方儿。这根性或许是从男人们从前狩猎的传统里来的男人们看见的猎物是如此单独躲起来疗伤,男人们自己便也在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跟着学会了这个。”“这样的时候儿,女人便是怎么想关心男人,却也不能走近那个山洞去。因为这时候男人自己的伤痛,关系到他自己的尊严,他谁都不想叫看见,尤其是不想叫咱们这些女人看见。”“得给他一点光景,叫他自己独处,自己将那伤口给裹起来;等他自己走出山洞来才好。”婉兮轻叹一声,唇角微微上扬。“而且啊,越是平素看着强大的男人,他们才越需要这样的山洞,需要这样独处的光景。故此这会子我送进去饺子,叫皇上知道我来过,就够了。”玉蝉也是讶然了半晌,“原来是这样儿的奴才还以为,总归要时时刻刻守在男人身边儿,才能叫男人知道咱们关心他。”婉兮轻轻一笑,拍了拍玉蝉的手。婉兮几步就回到了自己的永寿宫,便也张罗着自己做饭。她将之前掰掉的酸菜帮儿切了丝,添了些豆腐,还有之前用剩下的猪肉馅儿,一并炖了锅子来吃。十一月的天儿已是寒冬,这样儿炖了锅子一边儿咕嘟一边儿吃,别提多热乎,多好吃了。孩子们的鼻子都是天生的狗鼻子,别说永璐和啾啾早就自己扒掉鞋袜爬上炕了,便就是小七和拉旺,甚或还有那本该好好儿上学的福康安,都闻香而至。一群孩子全都爬上了炕,一张小炕桌边儿都不够他们挤的。还得婉兮给分成两排,小的扒着桌边儿坐,大的在后头,准他们站起来伸筷子去够菜。小七最吃不得酸,刚咬一口酸菜,便捧着腮帮撂下了筷子;啾啾却乐得呲出小牙来,还边吃边跟婉兮要,“额涅,我要韭菜花儿蘸着一起吃”永璐则在锅子里涮着筷子,翻了半天,忍不住扭头冲婉兮嘀咕,“额涅,怎没有血肠或者加几片肉才好。”婉兮“呸”地一声笑开,上前先掐永璐脸蛋儿一下,再拍啾啾小手一记,“你们两个馋猫”小七捧着腮帮,看弟弟妹妹竟然吃得这么欢畅,心下气不过,便故意糗永璐,“这锅子配血肠和猪肉,便一锅都是油了,多腻歪要吃肉啊,这锅子里也应该配上好的鹿肉”鹿肉自是大补,皇家都吃。只是永璐记着自己是“小鹿儿”,又从小最爱御花园里那几头梅花鹿,故此从小就不管再怎么嘴馋,也不肯去吃鹿肉去。永璐冲小七做个鬼脸,“不如将阿斯兰给炖了”身为阿斯兰的本主儿,拉旺却坐在一边只是恬静地笑,望着这对姐弟斗嘴,一点儿都不着急,也不恼。倒是福康安手脚麻利,这会子已经出去要了一碟子蜜果子端进来,搁在小七手边儿。小七便笑了,却还是小心瞟婉兮一眼,低声跟福康安嘀咕,“额涅说,不准我吃饭的时候儿再吃零嘴儿。”福康安忙滴溜转个身儿,隔在小七和婉兮的视线当间儿,将小七给挡住了。他猴儿似的回眸,眨眼一笑,“吃你的,我替你挡着”这一桌小孩儿本来个个筷子高扬,生龙活虎的,就拉旺恬静含笑看着他们笑、他们闹。可是这会子福康安如此,拉旺终于有些恬静不下来。他伸手按住那装蜜果子的盘子,有些着急地跟小七说话,“小七,你可以吃那酸菜,却别吃这蜜果子”小七秀眉轻蹙,“我嫌酸,我想吃甜的。”福康安登时冲拉旺竖眉毛,“拉旺,你这是干什么故意跟我打横儿,是吧”拉旺轻叹一声,黑瞳熠熠,正色凝望住小七和福康安。“小七、麒麟保安答,你们先别急,听我说。”拉旺输在嘴上,一着急嘴就更慢,还容易一时间找不见满语的用词儿,将不少蒙语往里塞。总得慢下来,捋清楚了,再一个字一个字重新按着满语说出来。拉旺的嘴慢,他的眸子却格外动人。那一对黑眸,静谧如子夜的天空,安静却星光璀璨,带着能吸引人心的力量。小七迎着这样的目光,便也安静下来,乖巧点头,“旺旺你说,我听着。你别着急,慢慢儿说。我等你。”拉旺便笑了,那一笑便如同子夜的天空里,忽然流萤飞舞,光影琉璃。福康安有些看不下去了,“嗤”了一声儿扭开头去,“你就说就说呗,我倒想听你想说些什么。”拉旺含笑伸手出去,一只手拉住小七,一只手揽住福康安的肩膀。“今儿令阿娘做的酸菜锅子里头,只有一点肉星儿”小七便扑哧儿笑了,“是啊,要不小鹿儿怎么不干了呢”福康安耸了耸肩,“憋了半天,就说这个谁没看见似的”拉旺稳稳地笑,“令阿娘她,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哄小七多吃两口。”“所以,如果小七不吃了,反倒去吃蜜果子,令阿娘的心意,就白费了。”小七睁圆了眼,一双眼清澈动人,凝住拉旺,“你为什么这么说”拉旺依旧静静地笑,“你爱吃柿饼,皇上说了这有可能是因为那柿饼上有柿霜。柿霜是药材,生津止渴、止咳平喘的。你到了秋冬干燥的时候儿,就是爱咳嗽;你的身子便自己为你寻找解药,所以你从小就爱吃柿饼。”小七的脸便红了,“你怎么知道的”这话皇阿玛是说过,不过皇阿玛才不会将这话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去呢。拉旺红了脸,垂下头,“那年我回家,你给我阿娘带柿饼”小七便也笑了,“是啊,因为我爱吃嘛。可是你怎么知道那柿饼能治病,还有我身子的不足之症的”拉旺的脸便更红了,趁着那子夜一般的黑瞳,这张小脸上便越发有些色彩浓丽起来。“我回家,舍不得将柿饼给我娘。我自己藏了好些天,后来都干巴了。”小七张嘴,随即两只小手举起来,捂住嘴笑了起来。拉旺使劲儿低垂下头,“我一走那么久,那样远,就总想着小七呃,想着小七为什么那么爱吃柿饼。小七是公主啊,宫里那么多好吃的,为何就偏偏最爱柿饼呢”“我便偷偷儿问了家里的大夫。大夫便告诉我这些,我又想起小七秋冬天爱咳,便知道了。”拉旺捉着小七的手,“大夫说,秋冬时该多吃点酸的,能生津。那酸菜就有如此功用。”“你看宫里寻常吃酸菜,多数要配白肉,只是白肉肥腻,反倒伤津,对你身子不好;可是你看令俺娘今儿做的,就是故意清汤寡水的,便是想哄着你多吃两口,对你身子好。”小七张大了嘴,福康安虽说还不服气地背着身儿,可还是已下意识扭过头来了,一双眼紧盯着拉旺,神色之间爷有着非比寻常的专注。小七半晌,才终于笑了,望着拉旺的目光柔软得像是融化了的奶疙瘩。“好,我听你的。再酸,也多吃两口,不叫额涅失望了。”拉旺这才笑了,黑瞳熠熠,轻轻点头。福康安终于不情不愿回过头来,却是拉着拉旺问,“秋冬天多吃酸的那除了酸菜,她还能吃什么酸的那不吃这蜜果子,吃蜜渍的海棠果不就结了”三个小孩儿私下的官司暂时告一段落,一抬头却看大家伙儿都停了筷子。便连吃得最欢的永璐和啾啾都顾不上吃了,都将筷子头儿咬在嘴里,正眼儿都不眨地瞧着他们三个呢。就更别说他们的令阿娘早盘腿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盯着他们老半晌了的模样。小七这会子便拿出长姊的范儿来,朝永璐和啾啾一瞪眼,“谁准你们咬着筷子头儿快放下,杵了嗓子眼儿去,看你们可怎么整”玉蝉在炕边儿伺候着,一听七公主发威了,为免引火烧身,赶紧福身为礼,极力忍着笑道,“回七公主,奴才们可什么都没听见,都杵在这儿愣神儿呢”小七登时软糯地扑过来,一把抱住玉蝉去,“蝉姑姑”玉蝉忙闪,“公主小主子,奴才求你了,别再这么叫奴才了。奴才真没怎么馋啊”婉兮也自舍不得小七太窘迫了,忙含笑讲话茬儿给拉开,伸手从永璐嘴上将筷子给扯下来,含笑对众人道,“真正馋的人啊,在这儿呐”这位皇子殿下,这“馋”也是名声远扬,这么说当真不算委屈了他,这便众人都哄堂笑开。永璐委屈地扁嘴,“今儿连肉都没吃着,额涅偏心。”婉兮伸手点了他脑门儿一记,“谁让你是弟弟,便该诸事都可着姐姐。”婉兮一语双关,众人便又都笑起来。语琴赶紧第一个跑过来,抱起永璐来亲了亲,“别急,待会儿我带你吃肉去。可着你吃足了,咱们还不稀罕在这儿吃了呢”婉嫔便也拍手笑,“好好好,委屈咱们小鹿儿了。待会子啊,婉姨娘就将你姐姐份例里的肉,都给你送过来。总归她秋冬日不宜吃得肥腻,那些份例里的肉放着也是放着,都可着弟弟吃”永寿宫里一室的笑声。那酸菜锅子里咕嘟出来的温暖,将室外的冬寒都给融尽了,敷在窗上,便是冰凌都开出了花儿。高云从早在永寿门外候着,刘柱儿赶紧跑出来将殿内的情形说了,高云从这便笑了,点点头,回身撒腿就往养心殿里跑。回了养心殿,皇帝独坐窗下,面前一盘饺子已是见了底儿。高云从将永寿宫的情形讲了,皇帝终是长出口气,点头一笑,“你令主子啊,犯了欺君大罪她说这什么酸菜心儿的饺子啊她这饺子,分明是甜菜馅儿的。”“要不啊,就是萝卜馅儿的,用的是那心儿里美。”高云从也美滋滋儿地出了来,廊下魏珠在那等着呢。高云从冲魏珠一挤眼睛,“魏爷放心,那酸啊,解啦。”魏珠这便轻叹了口气,“令主子就是高妙。都不用本人儿来,这酸就解啦。这就叫火候儿,令主子如今啊,可算炉火纯青之人啦,难怪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