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啪啦一摔瓦,砸在正要上去的家丁脚前。那些家丁不比侍卫和暗卫,整日泡在侯府的安宁日子里,徒长了壮骨粗臂,在柱子上扒拉了好一会儿也上不去一个。拿梯子,快去拿梯子!管家着了急,家法归家法,他毕竟是侯府下人,若安戈有个其他的三长两短,他身为领头羊断然难辞其咎。安戈性子野惯了,那竹梯一靠上房檐他就一脚蹬倒,这么点儿高都上不来?还没未王宫的太监利索!猴子府不养会翻会爬的孙猴子,竟然养一群猪八戒,丢不丢人!管家丢了之前的冷静,苦劝道:侯夫人呐!小的求您快下来吧!你身份尊贵,有了闪失小的承担不起啊!你少来这一套,我还不至于蠢到下去被你们打!不打不打,绝对不打!管家哆嗦着手,您只要下来,日后好好伺候侯爷,小的让您打都行!安戈坐上瓦片,凭什么要我伺候他?他自己没长手吗?这,这,洞房花烛,夫妻同床,没您伺候......不妥当啊......到这里,安戈终于明白他们口中伺候指的是什么,好哇!你们一个个的穿这么干净,头脑里竟然装的都是这种龌龊勾当!这,凡是夫妻都得行周公之礼的,您安戈被他唠叨得烦了,直接打断,他的行货那么小,谁要跟他睡!一语既出,四处鸦雀无声。一只麻雀飞过,堂而皇之地拉下一坨鸟屎,正正砸上管家头顶。管家全然不知,只颤手擦去冷汗,手抖如筛,您,您,侯爷......小的.......这.......家丁进退两难,足足石化了一炷香。瞭望亭里,云舒君意味深长地看了方羿一眼,强忍着笑,没说什么。一无所知的茯苓端着盘早点,跨进门便看到如此壮景,忙放下盘子跑过去,哀求道:主子您快下来!这里不是未王宫,屋顶的陈设您还生疏,又没用膳没喝水的,万一头晕踩滑,摔着了可如何是好?管家见安戈没有再出声谩骂,便带着一干家丁跪下,绞尽脑汁把好话都说尽。安戈先前闹腾得也差不多了,骂也骂过了。左右没劝多久,他也不打算闹下去。拍拍手起身,这还差不多,我就姑且不计较了。可能真是茯苓说的屋顶设计问题,又可能是他大白天说人坏话遭报应,安戈踏出去没两步,便踩滑了一片瓦,径直往地上栽去。侯夫人!主子!安戈惊得整张脸都变了形,快接住我不远处,江仲远下意识冲出去,被方羿抬手拦住。十个家丁慌忙起身,其中有个急着建功的冲到了最前面,振臂高呼:侯夫人!小的接住您了!小的接住您了!咚!好巧不巧,安戈将将摔在那家丁脚前,面部着地,鼻孔顿时冒血。茯苓顿时急哭了,主子!您有没有大碍啊!有没有事啊!您别吓奴婢啊!半晌,安戈吃力抬起头,一面翻着白眼,一面咬牙切齿道:我......恨......猴......子......一句话说完,彻底昏厥。楼阁上,方羿的脸色铁青。云舒君打开玉折扇,道:经此一事,证实侯夫人没有武功,侯爷可以卸下些防备了。他似笑非笑看着方羿,又道,不过,云舒觉得,似乎侯爷才是吃亏的那个。方羿不悦到了极点,吩咐管家,加罚十鞭!江仲远愣了愣,抱拳,......是!作者有话要说:安戈嫁过来的第一天,方羿不生气,一点不生气(ps:这两天多了五十几瓶营养液,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留名的小可爱吖,老木真滴想抓住狂亲!)第15章 二闹侯府安戈那日摔得不重,大夫看过之后把鼻子包了两圈,开了罐跌打酒嘱咐几句,便恭敬着退了。至于那二十鞭家法,姑且记在账上,待安戈苏醒之后再打。茯苓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主子,依奴婢看......您还是给侯爷低个头吧!安戈吃着葡萄,凭什么?我又没欠他。茯苓焦头烂额,可是您在那么多人面前那样说侯爷,这话好像传到他耳朵里了,现在要罚您二十鞭。二十!安戈一惊,他还真当自己是美猴王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这一崩,扯动了鼻翼,鼻血霎时就往外面涌。茯苓忙拿纱布堵住,后一边换药一边小声嘀咕:可是......一直都是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喝醉酒也是,上房揭瓦也是,更重要的,还骂人家行货小......安戈听了不乐意,眉眼一横,茯苓,你跟谁一边儿呢?跟您!当然是跟您。茯苓立表忠心,嗫嚅了半晌后,又道,可就是为您着想,您才更应该去给侯爷说说好话。为什么?您想啊,现在是在侯府,离未国十万八千里远的,侯爷又是您的夫家,这要是闹翻了,您在容国孤立无援,日子肯定难熬啊!我管这些干什么?安戈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现在大婚成了,我跟安如意的约定也算交差了,过两天我偷了那个夜光杯,揣上青铜盏就可以跑路。谁管他日子好不好过?茯苓眼珠子转了转,道:这样就更不能跟侯爷对着干了。安戈疑惑,你又在打什么小算盘?茯苓有理有据,你看,若你再闹下去,侯爷必定派很多人看着你,吃饭睡觉都有人跟着。到时候,你怎么逃出去?安戈不屑一顾,侯府的家丁都是房顶都上不了的猪八戒,怎么抓得住我?这你可就轻敌了。茯苓煞有介事地分析,侯府可不仅仅只有家丁,还有好多侍卫,侍卫后面还有暗卫,武功可一个比一个好。如果您继续闹下去,引来那些侍卫的眼睛,成为众矢之的,可不就得不偿失了吗?何不等他们降低防备,再出其不意逃出府去呢?一番话循序渐进,听得安戈颇为受用,稍权衡了片刻,便决定吃个眼前亏,好完成之后的跑路大计。晚膳之后,方羿在书房阅书,只留了江仲远在一旁守着。思音中途端着一碗鸡汤进房,喋喋不休。她怎么说是千人追捧的红牌,被方羿冷落了一个多月,有些小性子在所难免。只是在高枝上久了,缺了些眼力,不大懂得察言观色。侯爷,您这个月还没有点奴家的牌子,奴家不请自来,没搅扰到您吧?她披着薄似蝉翼的藕粉色衣衫,盈盈站在一旁。侯爷,奴家上回与侯夫人发生了些口角,侯爷耳听八方,想必已经知晓了吧?其实,奴家也不是想争夺什么,只是侯夫人一直追着奴家不放,奴家毕竟身份低微,没有法子反抗,受的委屈都只有咽回肚子里。想必......侯夫人一定把奴家说成不通情达理的小人了吧?奴家伺候了侯爷这么久,侯爷可一定得为奴家做主,万万不能听信侯夫人的片面之词。江仲远望着垂首政务的方羿,尽职尽责道:思音姑娘,侯爷今日政务繁忙,不便赏闻琵琶。思音泄了几分气,又道:侯爷是大忙人,思音知道的,侯爷何不一边处理公事,一边听奴家弹琵琶呢?方羿终于从一册文书中抬头,不悦道:本侯看书的时候,安静。他的音色冷,把屋子里的空气也变得冷。思音心里一震,这,这样的话......思音便不弹奏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奴家今日替侯爷熬了一碗鸡汤,侯爷方羿啪的一声把书扔到案上:安静。至此,思音终于瞧出了对方的情绪,忙让侍女抱了琵琶,她自己端了鸡汤,速速退下,那,那思音告退了。方羿复拿起文书,淡淡道:以后没有召见,不得私自上府。思音一凛,眼眶盈了泪水,维诺道:明,明白了。不过身为红牌,勾魂摄魄的手段很多,而身为女子,百试不爽的便是楚楚动人那一套。于是刚退出去,思音便不慎脚下踩滑,将一碗鸡汤啪啦摔在地上,顿时委屈不已。呜呜,奴家熬了四个时辰的鸡汤!拖了多少人才买到的珩域鸡,还烫伤了手,呜呜!整整一锅熬下来就只有这一碗,奴家给侯爷的鸡汤......哭得失梨花带雨,让人无比心疼。但饶是她哭得再痛彻心扉,身后的门却始终没有再打开。于是只能作罢,抹了眼泪,悻悻离去。待四处终于安静,江仲远抬眉,看了看没心思阅书的方羿,道:侯爷对思音姑娘这样冷漠,是否不大好?方羿冷冷道:女人都只有一个模子,矫揉造作。江仲远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但又觉不答话失礼数,便道:......是。方羿揉了揉发疼的脑仁,又拿起书卷。不过注定那晚他看不安宁,没过三刻,下人又上来禀报:侯爷,侯夫人来了。这守门的下人倒也算有眼力,之前思音进去没有禀报,被方羿变相赶了出来。他作下人的虽没有受罚,却也有自知之明,安戈来时便事先禀报了。她来做什么?方羿心情不佳。侯夫人说,月色正好,想与侯爷您......闲谈一二。那下人也是为难,把安戈的原句我找他唠唠嗑硬换了个文雅的说法。江仲远心中警铃大响书房四处是方羿的文书和政章,在安如意的细作身份没有完全排除的情况下,贸然让之进来无疑引狼入室。于是当即劝阻。但一来二去之下,方羿已然没了看书的心思,便大大方方让安戈进门。如果真是闲谈便无伤大雅,如若扯上半点朝堂之事,便可逮住狐狸尾巴,抓狐狸了。你想谈什么?方羿取了支檀木书签夹到页里,彻底合上书。安戈放下一碗绿豆汤,笑道:嘿嘿,也没什么大事儿,就随便找你聊几句。方羿无视眼前的笑脸人,道:本侯比较喜欢开门见山。爽快!安戈两手趴着桌案坐下,仍旧笑道,就......你要打我二十鞭子的事儿,念在我刚来这里不懂规矩,帮我勾了呗?方羿顿了顿,若有所指,没其他的?比如最近容国朝政有何大事,王室里有何动静。安戈眨巴两下眼睛,没有啊。他瞟到案上的绿豆汤,忙补充道,哦,有有有!这不,天气开始热了吗?给你熬了碗绿豆汤,算是给你道歉了。方羿盯着那碗墨绿色的东西,又是整整一锅,熬下来只有这一碗?怎么可能!安戈义正言辞地否认,我那儿还有好大一锅等着我回去喝呢,绿豆汤又不是鸡汤这种事情都不知道,一看就晓得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咳咳!江仲远及时制止,免得又触怒方羿。安戈见情势不对,连忙改了口:呃,我的意思是说,我熬得多,要是你喝了还想喝的话,我再去给你盛。嘿嘿嘿......方羿见对方不问庙堂,心里生了几丝失望,道:除了这两者,真没其他事了?比如,再打听两句政要。安戈一头雾水,没啊,不然你有事找我吗?方羿收了眼神,转到安戈的主题,道:没有。只不过侯府一向主张赏罚分明,你身为侯夫人,更当以身作则。从何认为,本侯会因为一碗绿豆汤免你那二十鞭?安戈脱口而出,因为你娶了我啊!他的鼻子仍旧被白纱布缠着,鼻音颇重,说话吐字颇有几分孩子气。方羿一怔,随即恢复刚正不阿的神情,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侯府的家规不会包庇任何人。哎呀这不是包庇,这是显示你肚子里可以怀船。怀船?安戈还在侃侃而谈,你看啊,我当众说你行货小是我不对,下人们都以为你发大火了。方羿否认,发大火倒不至于,否则本侯会割了你的舌头。安戈吓得一愣,又笑道:那,那证明你还是挺大气的哈!不如再大气一点儿,把那二十鞭也勾了?方羿大义凛然,道:不可能。安戈嘴角一抽,暗道这猴子忒不通情理,又道:那咱们打个商量,你看在这碗绿豆汤的份儿上,能不能少十鞭?方羿仍旧直端端坐着,不能。那我也不为难你了哈......咱们爽快点,一口价,少五鞭!仍是简单的两个字:不行。安戈不满对方软硬不吃的态度,笑得越发狰狞,嘴角抽搐着咬牙切齿,你多说一个字会死吗?方羿缓缓起身,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再有,本侯最近在书房就寝,至于那张婚床,全都让你了。安戈跟着站起来,垂死挣扎道:别这么不通情理啊!端起绿豆汤,喝了再考虑考虑?他的动作有些猛,汤洒了几滴到桌案上。方羿盯着那几滴水迹,以及跟着变黑的那一块桌面,脸色阴沉,道:再说就罚三十鞭。安戈一口气闷在胸口,干脆放弃了这差事。行行行,官大一级压死人。跟你我也说不通,白费了这绿豆汤,你不喝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