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越行锋这么一走,沈翎又觉得无趣。心中烦闷无处可诉,沈翎便想到隔壁房里的沈翌,心想兄长久历战场,应当看得比较通透,说不定与他说上几句,能宽心一些。抱着这种想法,沈翎起身出门,却在开门的一瞬,透过窗纸,隐约瞧见有人从屋里出来。拉开门缝一瞧,是沈翌。他手里貌似攥着一样东西,像是铁片。沈翎感到疑惑,这位兄长向来闷得很,在谷在更是碍于身份,少有走动,出席赏花宴全然是为了护卫左右。眼下莫名其妙出门,莫不是有人找茬疑虑渐次加深,沈翎终是溜出门,偷偷跟在后边。顺着一条山道,七弯八拐上了后山。沈翎怕兄长察觉,跟着较远,若非此处只有一条道,他准得跟丢。行得越深,越是静谧,耳边只余下零星落水声。与此同时,沈翌亦在前边停步。沈翎脚底打滑,拽了石壁上的藤蔓才稳住,此时也不敢再上前,只得远远看着。一丈长的小石桥上,似有人在等着沈翌,那身白衣颇为眼熟,尤其是他腰间蜀锦。沈翎惊得捂嘴,默默念出他的名字:柴石州。兄长来找他干什么沈翎想不明白,想听他二人说些什么,奈何距离过远,仅仅能瞧见两人之间的动作。只见沈翌把一枚铁镖甩在柴石州身上,那个柴石州居然特别不要脸地笑吟吟地接了,然后一张嘴张了张,像是说些什么,又激怒了沈翌。对,激怒。一个柴石州。居然轻易激怒了如冰如霜的沈翌。沈翎看呆了。若记得不错,他是第一次见兄长动怒,且是怒道 脖颈发红的地步再然后,沈翎情愿自己看花了眼,情愿相信那个人不是沈翌那个人竟然抬手抚上兄长的唇,而他的兄长,却无反抗这是怎么一回事沈翌不该恨柴家入骨么,怎么时而针锋相对,时而顺从沈翎听不清两人对话,唯一能做的,便是瞪大双眼,把一切举动看个一清二楚。从沈翌的动作来看,他确是厌恶柴石州,但又牵扯不清,莫不是受制于人沈翎猜得头疼,便想走近一些,哪知刚一个步子出去,眼前却多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蜘”沈翎不敢出声,吓得小退半步,藏到巨石后边,再探身出去,人已然不见。“人呢”不过片刻,那两人还凭空蒸发了不成沈翎清楚记得,他最后看到的一幕,是柴石州将一个小白瓶交到沈翌手中。沈翌没有当场挡开,也就是收下了。后山阴湿,一波又一波凉意攀上沈翎肩头。他想再等等,可潜意识里正冒出一种恐惧。倏尔山林飘雨,让沈翎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打算先行回去,待日后再问问兄长。上山容易下山难,沈翎望着一路崎岖,怪石陡峭,当真不知自己是如何上的山。手扶在一旁,略感刺痛,低头一瞧,掌上竟有不少划痕。看来上山时,还是蛮拼的。眼下该如何回去在深山老林里,估计叫破喉咙也喊不来越行锋。沈翎绝望地看一眼山道,把心一横:“再爬一回吧。”他掀起衣摆,塞入腰带,双手扶着石壁,往下探着足尖。好不容易滑下去,又是一处拐角这得爬到什么时候忽然间,背上抵着一股力道。沈翎正烦着,嘟哝一句:“别推”刚说完,沈翎的脸霎时发白山道上,还有别人么那力道 骤然加剧,猛地一击,沈翎只觉天旋地转,膝头一软,身体便向着深谷倾斜。“少主”一声疾呼,宛若清风灌入耳中。腰际被一物缠得窒息,沈翎胸口一闷,恍然清醒,立马认出眼前这双淡漠的眸子:“羽”她,不是守在画岭么她肩头上的雪白衣料渗出殷红,顺着如藕一般的手臂淌下,浸入长鞭,血腥之气顿时四散。然她的力道丝毫不减:“少主,先上来。”一团黑影笼在她上空,一柄利刃悬在她头颅之上,她不及抵抗,只管以长鞭死死缠住沈翎,令他不至下坠。她会死的沈翎只有这一个念头。手不由自主往腰间摸去,翻出藏在衣下的一列玄铁锥,抽出一枚,竭力甩向那团黑影。随即听闻一声闷哼,估摸是中了。沈翎身体一轻,瞬间被羽拉上山道,脚下一滑,抠着石缝稳住。回想刚才那一幕,简直凶险,好在运气不错,也好在那玄铁锥亦非当初的重量。临行前,花冬青看他练得有点起色,便重新制了一组轻便的玄铁锥给他,当是防身。本以为身边有越行锋就用不上,想不到,还是用上了。“轰”地一声,石壁猛地震颤,沈翎循声看去,见羽正和一个黑袍人打得难解难分。他又抽出一枚玄铁锥,想着什么紧要关头帮上一帮,却在两人掠过的石壁上发现一抹灰烬。脑海中有光一闪,沈翎以碎步蹭过去,指尖沾了一抹灰回来,在指腹捻开。色泽与气味有些熟悉,似在何处见过。对了在秋水山庄那时候,越行锋似在园中追逐一人,后来见他捻着一撮焦黑泥土原来 ,是那个人碎石震落的响声不绝于耳,沈翎见羽渐渐占了上风,随后将黑袍人打退。那黑袍人轻功卓绝,羽竟然没能追上。羽凭空划步而回,在沈翎身前单膝跪下:“属下来迟,请少主恕罪。”沈翎忙将她扶起:“你跪我干什么快起来,我还得谢谢”话没说完,羽又躬身下去,沈翎只得勉力一扶。羽俯首道:“保护少主乃属下应尽之责,今日令少主命悬一线,实属不该。”面对今日的羽,沈翎倍感不适应。在印象中,羽性子冷,做事无多解释,算是高傲,除了那位表姐,她不可能对任何人低头。沈翎试探问她:“你不是在画岭么什么时候来的这繁吹谷,你能进来”羽应道:“属下现尊少主为主,自是不离左右,生死不计。”“你的主人,不是我表姐么”沈翎听不得又生又死的话,与越行锋说说还行,但羽对他而言,近乎是一个陌生人。“那日属下向大小姐请罪,大小姐令我自断一臂,千钧一发,是少主将我救下。恩情难报,属下便向大小姐情愿,从今往后追随少主,只认少主一人,万死不辞。”沈翎忆起那日分明是顺便,哪里晓得她会记到现在,还将自己认为一生之主这个问题略复杂,暂且抛开:“我记得入谷之时,表姐随身带的几人之中,并没有你。”羽应道:“属下自有属下的办法,少主无须挂心。此处凶险,恐有暗客,还请少主先随属下下山。”“对对对,先下山。”刚才那人冒出来,惊得沈翎差点忘了正事。“少主,得罪了。”羽一把拎起沈翎后襟,看样子是想用轻功把他带下山。这种方法省时省力,沈翎本觉得不错,但后边的手劲忽然松了松,他下意识回头去看。羽的手臂泊泊出血,殷红之色散得极快,估计是一使劲,牵连方才的伤口,伤上加伤。沈翎回身过去,捧起她的手臂,雪白的衣袖已染红大半,还有血珠不断滴落:“你都伤成这样,还拎我做什么行了,我扶你下山。”“少主,为防暗客来袭,我们必须尽快下山。”羽的唇略显苍白,但字句有力,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全无重伤之象。“我是少主,听我的”“是,主人。”、第123章 信或不信回到山下,羽的面色早已如同白纸。即便如此,她仍是打算独自藏身疗伤。沈翎好说歹说,硬是将她扶着。两人一身血污,十分狼狈。两人正一深一浅走着,迎面拂来一黑影,把沈翎吓得够呛,暗道山上那位险些要了他俩的命,要是再来一个呵呵,残兵败将,注定是死。“伤到哪里”向来沉稳的声线,今日明显有些颤抖。“我”沈翎刚想解释,身子已让他捞过去,箍在怀里,一寸一寸捏按。越行锋皱着眉,见心上人一身血迹,哪能不忧心等不及沈翎开口,越行锋便光天化日地帮他检查,按了几处关节皆是无恙,即刻担心他是否有皮肉之伤,然见他半边衣衫染红,有不忍动他,生怕触及伤口,令他痛楚更甚。看他眼底腾出痛色,沈翎既觉得好笑,又感到心疼。明明是玩世不恭的一个人,貌似对任何事都毫不在乎,此时此刻,却如是一个不慎摔了宠物的孩子,紧张不已等一等,为什么是宠物越行锋的手停在沈翎身侧,想动而不敢动,竟是急了:“到底伤在哪里”沈翎忽地回过神,连连摆手:“我没伤,这不是我的血。”越行锋重重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也不早说,真是。”沈翎注视他挺起腰杆的嚣张姿态,不禁抛出一句:“你被吓到了”“吓开玩笑”越行锋仍是盯着他一身血,“谁的血”“哦,是羽”沈翎顿时觉得自己该死,只顾着看越行锋笑话,竟然把真正的救命恩人给晾在一边。羞愧地回身看她,她已让侍者扶上担架。花冬青闻风而至,她一早带了另一队人去他处找寻,一听有人重伤,误以为那人是沈翎,一路忧虑,花家本就势微,若刚得的家主转瞬英年早逝,那可真是笑话了。见着伤者是羽,花冬青虽是缓了气,但眉头仍是紧蹙。毕竟曾为云间万花楼的掌事,能担当那个位置,必有过人之处,武功才学均是上上品。能把羽伤成这副样子,很不简单。婉拒繁吹谷医者的相助,花冬青摒退众人,仅余沈翎与越行锋在侧,而她,则亲自为羽疗伤。忆起上回在水榭中,花冬青想也不想就命羽自断一臂,沈翎很难相信眼前这位悉心专注的表姐,是当日那人。对羽,她分明很在乎。许久,花冬青终于为羽包扎完毕,亲手喂她服了药,使她睡下。沈翎望着一屋子血布血水,心底发寒:“表姐,她还好么”花冬青面容肃然,难得显出几分女子英气:“右臂差点废了。从上臂到后背,经络伤了不少,因为失血过多,以后使鞭,很有可能不如从前顺畅。”失血过多沈翎记起当时羽竭力用鞭缠住自己“是我的错。”越行锋将他往怀里搂了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与冬青不过出去片刻,你怎么就独自出去了”花冬青直截了当道:“说,谁下的手”“像是上回秋水山庄的那个。”沈翎见花冬青貌似不解,将前因后果全数解释一番,从秋水山庄的那撮土,到今日山道遭袭,事无巨细,除却跟踪兄长所见。“他们”越行锋的眼神略显惊讶。“他们来找你,为何伤及我的人”花家情报网罗大崇全境,故而沈翎的三言两语,便花冬青得出来者何人。她看着越行锋:“若是他们,你不解释解释”“但愿他们真是找我。”越行锋低沉一语,好似深思,忽然发问,“翎儿,刚才你下山,他有否跟来”沈翎回过神,摇头:“没有。他被羽打跑之后,就再没出现。”说到这里,沈翎有点后怕。越行锋思忖道:“说明他们只能侵入边陲地域,终究是忌惮商隐。”花冬青知晓那些人行径匪夷所思,况且越行锋躲避多年,对他们的目的一无所知,也尚且理解。但,她必须知道一件事:“沈翎,你为何上山”沈翎脑袋一沉,如遭重击,只弱弱问了句:“我哥他回来了”花冬青气道:“你哥去外头寻你,这时候,估计正往回赶。先告诉我,你为何上山”沈翎暗暗吁气,心说幸亏表姐对兄长不太在意,否则她若有越行锋的心眼默默望越行锋那头一瞧,他果真看过来,眼中别有深意。越行锋忽然笑了笑:“我想翎儿一定是闲来无聊,是吧”沈翎见他有心帮忙遮掩,忙点头:“对,我无聊,就上山玩玩。”“玩脱了不是”“是是是”花冬青才懒得理会两人一唱一和:“越行锋,这伙人最好由你去解决。羽是我花家的人,无论你身份如何,有些事,终究不该有无谓的牵扯。”越行锋会意道:“请花大小姐放心。”花家少主失踪之事,总算平息。然此次风波不大不小,使得幸灾乐祸的某些人心情不悦。眼瞅着入夜,也就各自散了。沈翎沐浴之后,倒在榻上翻来覆去,直到越行锋从花冬青那边议事回来,也丝毫没有倦意。他看着越行锋,欲言又止。越行锋解了衣衫,在沈翎身边躺下,勾唇笑道:“你憋了一天,还是不说”沈翎瞪着两颗眼珠子:“你早看出来了”伸手在某人脑门上狠狠一弹,越行锋瞧他吃疼的模样:“换作是我,也不一定能说出口。丢人,是有一点,但若不说,定会让自己给憋死。”看他一副淡定样子,沈翎料想他早已猜透几分,否则在花冬青面前也不会为他遮掩。深思几许,对他说:“我是跟我哥出去的,随他上了后山,发现他和一个人见面。”越行锋默声不语,抚着某人拧成一团的眉心:“然后呢”沈翎犹豫片刻,终是说出口:“那个人,是柴石州。你说,我哥为何要与他见面